老板陳建國的臉,在慘白日光燈下泛著一種不健康的油光,
像一塊擱置太久、滲出油脂的隔夜肥肉。他雙手撐在會議桌邊緣,身體前傾,
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過我們這群垂頭喪氣的鵪鶉。“這個‘天晟地產’的年度推廣策劃,
”他聲音洪亮,每個字都像裹了層劣質糖精,齁得人嗓子眼發膩,“前景廣闊!意義重大!
是我們公司今年能否再上一個臺階的關鍵戰役!有沒有哪位同事,愿意主動請纓,
把這個重擔扛起來啊?”話音落下,會議室里死寂一片。
只有空調主機在頭頂發出茍延殘喘般的嗡鳴,
壁工位小張那極力壓制、卻仍清晰可聞的磨牙聲——估計昨晚又加班改方案改到神志不清了。
空氣粘稠得能擰出水來,
混雜著廉價咖啡、外賣盒飯和陳建國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古龍水味兒。
我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昨晚為了趕那份注定被斃掉的PPT,熬到三點,
此刻腦子里全是漿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沿一小塊翹起的木皮,
心里的小人早就掀了桌子:“廣闊?重大?放屁!
誰不知道‘天晟’那位王總是出了名的難伺候、愛改稿、還拖欠尾款!去年負責對接的小李,
現在還在看心理醫生呢!這活兒誰接誰傻叉!”就在我腹誹得正起勁時,
視線不經意間掃過陳建國那油亮亮的腦門上方。等等!
一條半透明的、閃爍著廉價霓虹彩邊的文字,突兀地懸浮在那里,像游戲里的字幕,
又像某種詭異的幽靈留言,正慢悠悠地從左向右飄過:“**誰接這項目誰是狗。
**”我猛地眨了眨眼,又使勁揉了揉。幻覺?熬夜熬出飛蚊癥了?
那條彈幕依舊頑強地飄著,字體清晰無比,甚至還自帶一種嘲諷的閃爍效果。
我下意識地低頭,飛快地掃了一眼周圍同事。小張還在跟他的后槽牙較勁,
老王盯著天花板發呆,劉姐對著小鏡子偷偷補粉……沒人抬頭,
沒人露出任何看到驚悚畫面的表情。只有我。一股寒氣毫無征兆地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比辦公室十六度的空調冷氣還要刺骨。我的目光僵硬地、一寸寸地挪回陳建國頭頂。
那條彈幕已經飄過去了。但緊接著,又一條新的、帶著同樣欠揍閃爍效果的彈幕,
悠悠然登場:“**預算?呵呵,先畫個大餅把人騙上船再說。
**”“……”我放在膝蓋上的手,悄悄攥緊了。指尖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感。
不是做夢。陳建國臉上那“求賢若渴”的假笑快掛不住了,
眼神像探針一樣在我們臉上戳來戳去。我眼角的余光瞥見小張似乎掙扎著想抬一下手,
那動作細微得幾乎看不見。就在這一剎那,
陳老板頭頂的彈幕突然刷新:“**小張這愣頭青,估計想表現。嘖,正好,
這爛攤子有人收拾了。**”幾乎是彈幕出現的同時,
陳建國那鷹隼般的目光精準地鎖定了小張,笑容瞬間變得“慈祥”:“哦?小張?
你好像有話要說?年輕人有干勁是好事啊!這個項目……”小張的身體明顯繃緊了,
臉上血色褪去,嘴唇囁嚅著,像一條被突然拎出水面的魚。“陳總!
”我腦子還沒完全轉過來,聲音卻已經不受控制地沖出了喉嚨,
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急促,“那個……關于昨天‘宏達’的那個方案,
我突然想到幾個需要緊急跟您匯報的關鍵數據!非常、非常重要!可能影響到后續合作!
”會議室里所有目光,齊刷刷地、帶著驚愕和探究,瞬間聚焦到我臉上。
連陳建國都愣了一下,被打斷的施法前搖卡住了,眼神里透出被打擾的不悅。
我頂著巨大的壓力,心臟在肋骨后面擂鼓一樣狂跳,臉上卻努力擠出最真摯、最焦慮的表情,
直勾勾地看著陳建國:“陳總,就幾分鐘!真的,十萬火急!
” 我的手已經自作主張地伸向了面前那份關于“天晟”項目的策劃案,
把它猛地往抽屜深處塞去,動作快得像是在銷毀什么犯罪證據。陳建國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審視的目光在我臉上刮了幾遍。頭頂的彈幕飛快刷新:“**林小滿?搞什么鬼?
宏達的數據不是早敲定了嗎?**”“**……算了,先聽聽這小子放什么屁。
反正小張也跑不了。**”他最終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驅趕一只惱人的蒼蠅:“行吧行吧,
散會!林小滿,你跟我來辦公室!其他人,再好好想想這個項目!
” 他的目光最后在小張身上意味深長地停留了一秒,才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小張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癱回椅子里,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感激,
還夾雜著一點點“你真是勇士”的欽佩。我?我扶著桌子站起來,腿肚子有點發軟,
后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浸透了一小塊。剛才那一嗓子,純粹是腎上腺素飆升下的本能反應。
此刻,看著陳建國消失在會議室門口的背影,和他頭頂那片空空如也的區域,
一種極其荒謬又帶著點隱秘興奮的感覺,像氣泡水一樣滋滋地冒了出來。
這世界……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第二天早上,
我是被手機瘋狂震動的嗡鳴聲硬生生從混沌的睡夢里拖出來的。眼皮重得像掛了鉛塊,
摸索著抓過手機,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部門群的未讀消息,數字還在不斷跳動。
手指劃開屏幕,群里炸了鍋。【我靠!驚天大瓜!聽說了嗎?!
】——配圖是一個眼珠子瞪得溜圓的表情包。【真的假的?小張?車禍?】【千真萬確!
就在公司地下車庫出口!早上保安親眼看見的!】【人怎么樣啊?】【據說腿骨折了,
腦袋也磕了下,萬幸沒大事,但躺幾個月是跑不了了……】【天!太嚇人了!
他昨天不還好好的?】【誰知道呢,禍從天降啊……】【那‘天晟’的項目怎么辦?
陳總不得急死?】【急死?我看是氣死吧哈哈哈!好不容易忽悠到個壯丁,還沒開工就折了!
】——這條后面跟著一串“噓”和“小心隔墻有耳”的表情。我的睡意瞬間煙消云散,
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小張……車禍?就在地下車庫出口?時間點……太巧了。
昨天會議室里,陳建國頭頂那條飄過的“**誰接這項目誰是狗**”的彈幕,
此刻無比清晰地在我腦海里回放,字字都透著不祥的詛咒氣息。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心口怦怦直跳。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嗎?還是……那玩意兒……它不只是吐槽,
它……能預兆點什么?這個念頭瘋狂滋長,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誘惑力。
手機又震了一下,是陳建國的私人微信,言簡意賅,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林小滿,
九點整,到我辦公室。”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
眼底帶著濃重的青黑,但眼神深處,卻燃起了一絲異樣的火焰。九點差五分,
我站在了陳建國辦公室那扇厚重的實木門外。調整呼吸,整理了一下并沒有褶皺的衣領,
抬手,敲響。“進。” 里面傳來陳建國低沉的聲音。推門進去,
一股濃重的雪茄味混合著古龍水的味道撲面而來,熏得人有點頭暈。陳建國背對著我,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樓下螻蟻般的車流。寬厚的背影透著一股壓抑的煩躁。“陳總。
” 我恭敬地開口。他緩緩轉過身,臉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眼睛銳利得像鷹隼,
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仿佛要從我身上刮下點什么來。頭頂那片區域,此刻空空蕩蕩,
沒有任何彈幕飄過。“坐。” 他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自己先在寬大的老板椅上坐下,
雙手交叉擱在桌上,“小張的事,聽說了吧?”“嗯,群里看到了,太突然了。
” 我謹慎地回答,屁股小心翼翼地挨了半張椅子。“是啊,太突然了。
” 陳建國嘆了口氣,語氣沉重,像是在惋惜一個得力干將的損失。
但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一條全新的、閃爍著暗紅色警告邊框的彈幕,
猛地在他頭頂炸開:“**媽的!早不出事晚不出事!這項目黃了老子損失大了!
**”我眼皮一跳,趕緊垂下眼,掩飾住內心的震動。這虛偽的老狐貍!他身體微微前傾,
壓迫感十足:“‘天晟’這個項目,不能停。時間不等人。現在……”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
目光如探照燈般鎖定我的臉,“……需要有人立刻頂上。小林啊,
” 他忽然換上了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你昨天在會上反應很快嘛,關鍵時刻能抓住重點。
這說明你有潛力,有大局觀!我一直很看好你。”看好我?看好我當牛做馬背黑鍋吧!
我心里冷笑。他頭頂的彈幕又刷新了,這次是明黃色的,帶著點急迫:“**快答應!
這小子看著老實,好拿捏!**”我放在膝蓋上的手再次握緊,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小張的例子血淋淋地擺在眼前!這項目就是個超級大坑!
跳下去,不死也得脫層皮!拒絕?用什么理由?陳建國這架勢,明顯是吃定我了!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驟然閃現!我猛地抬起頭,
臉上瞬間堆滿了極度的為難和惶恐,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陳總!
這……這項目責任太重大了!我……我資歷淺,能力也有限,真怕辜負您的期望,
把項目搞砸了,那損失可就……” 我故意沒說完,一副憂心忡忡、為公司利益著想的模樣。
陳建國的眉頭果然又擰緊了,顯然對我的“不識抬舉”很不滿。
他頭頂的彈幕煩躁地滾動:“**廢物!這點膽子都沒有!
**”“**上哪再找個替死鬼去?**”就在他嘴唇翕動,眼看要噴出訓斥的火力時,
我話鋒陡然一轉,語氣變得極其神秘,身體也微微前傾,
壓低了聲音:“不過陳總……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講……”“嗯?” 陳建國被打斷,
狐疑地看著我。“我……我有個遠房表舅,” 我舔了舔發干的嘴唇,眼神飄忽,
努力營造一種神神叨叨的氛圍,“他……懂點這個。” 我伸出手指,
極其隱晦地向上指了指天花板,“他昨天……呃,就是您開完會那會兒,
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沒頭沒尾的,就說……就說讓我這幾天離‘天晟’遠點,
特別是……特別是別碰跟‘金屬’沾邊兒的地方,
還說……還說小張……印堂有點發暗……唉,我當時只當他喝多了胡說八道,
誰知道……” 我適時地停住,臉上寫滿了后怕和震驚,目光瞟向陳建國頭頂那片區域。
空氣仿佛凝固了。陳建國臉上的肌肉極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他頭頂那片空白區域,像是信號接收不良的屏幕,
猛地劇烈閃爍了幾下!緊接著,一條條新的彈幕如同受到驚嚇的魚群,
瘋狂地涌現出來:“**臥槽?金屬?車庫出口的欄桿?!**”“**印堂發黑?
小張昨天臉色是有點差……**”“**真這么邪門?這林小滿的表舅什么來頭?
**”“**……寧可信其有!這項目不能沾了!晦氣!
**”彈幕刷新的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五顏六色的字體瘋狂跳動,
充分暴露了這位老板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和迷信思想的動搖。辦公室里一片死寂。
陳建國靠在寬大的真皮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急促地敲擊著光亮的紅木桌面,
發出沉悶的“篤、篤”聲。他的目光銳利如刀,反復切割著我的臉,
似乎在判斷我話里摻了多少水分,又有幾分是那虛無縹緲的“天意”。終于,他緩緩開口,
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平穩,卻掩不住底下的波瀾:“哦?還有這種事?
你表舅……倒是有點意思。” 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頭頂的彈幕也隨之慢了下來,
變成一條加粗加亮的綠色文字:“**這小子……有點邪乎。暫時不能動,再看看。
**”他身體微微前傾,臉上擠出一個堪稱“和藹”的笑容,只是這笑容像貼上去的假面,
僵硬得很:“小林啊,既然……有這種說法,那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嘛!這個項目,
你就先別碰了。好好休息,調整好狀態。” 他揮了揮手,仿佛在揮開什么不祥的陰霾,
“公司需要你這樣有責任心、關鍵時刻靠得住的年輕人!以后機會多的是!
”“謝謝陳總理解!” 我立刻露出如釋重負又感激涕零的表情,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
轉身離開辦公室的瞬間,我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揚起一個微小的、冰冷的弧度。
門在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雪茄味和虛偽的空氣。我靠在冰冷的走廊墻壁上,
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后背的襯衫,又濕了一片。但這一次,不是因為恐懼。
心臟在胸腔里猛烈地撞擊著,不是因為后怕,
而是因為一種近乎野蠻的興奮和一種冰冷的掌控感。那懸浮在頭頂的彈幕,
不再僅僅是荒誕的幻影或危險的詛咒。它是一把鑰匙,
一把能撬開陳建國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厚實腦殼、窺探其最齷齪心思的鑰匙!從那天起,
我成了陳建國辦公室的常客,頻率高得讓整個營銷部都側目。美其名曰“匯報工作進展”,
實則,我是去“充電”的——去汲取那些源源不斷、色彩斑斕的彈幕信息。“陳總,
關于下季度預算分配,您看……” 我畢恭畢敬地遞上文件。他裝模作樣地翻看著,
頭頂卻誠實無比地飄過:“**研發部那幫書呆子又要錢?門兒都沒有!全砍了給銷售提成!
**”于是,我立刻“憂心忡忡”地補充:“不過陳總,
我聽說研發那邊最近有個新算法測試,好像……競爭對手那邊也在盯著,
要是我們投入跟不上,被搶了先……”彈幕瞬間刷新:“**嗯?有這事?
**” “**媽的,那幫孫子動作這么快?**” “**……預算先別動,再看看!
**”我適時閉嘴,深藏功與名。“陳總,下午和‘鑫源’李總的會面,
您看……”他摸著下巴,彈幕飄過:“**這老狐貍,不見兔子不撒鷹。
得想個由頭壓壓價……**”我立刻“靈光一閃”:“對了陳總!
我查到他們上季度在鄰省的供貨好像出了點岔子,被當地質監局點名了,雖然壓下去了,
但……”彈幕:“**哦?有把柄?干得漂亮小林!
**” 陳建國臉上綻開“孺子可教”的笑容。
我的“洞察力”、“遠見”和“對公司利益的忠誠”,在陳建國眼中與日俱增。
每一次精準的“預感”,每一次恰到好處的“提醒”,都像一塊塊堅實的磚,
壘砌起我在他心目中“福星”和“心腹”的金身。短短三個月,
我的工位從格子間的角落搬到了靠窗的獨立區域。
名片上的頭銜從“營銷專員”變成了“營銷主管”,薪資數字后面多了一個令人愉悅的零。
周圍同事看我的眼神,從最初的同情(以為我被抓壯丁),變成了后來的驚愕,
再到如今混雜著嫉妒、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林主管,陳總讓您過去一趟。
” 助理小劉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她的語氣比以前恭敬了不止一個檔次。“好,謝謝。
” 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起身。杯子里映出我自己的倒影,眼神平靜,
甚至帶著點溫和的笑意,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平靜的湖面下,蟄伏著怎樣冰冷的算計。
推開陳建國辦公室的門,他正站在魚缸前,背對著我,慢條斯理地撒著魚食。
幾條名貴的金龍魚在澄澈的水中優雅地巡游。“小林來了?坐。” 他沒有回頭,
語氣隨意得像在招呼老友。我依言坐下。視線習慣性地、不著痕跡地掃過他頭頂那片區域。
今天,那片區域異常“熱鬧”。
幾條彈幕正糾纏著飄過:“**王董那邊最近對老周意見很大啊……**”?(暗紅色,
字體加粗)“**老周那個副總位置,是不是該動一動了?**”?(明黃色,
閃爍不定)“**得找個由頭……**”?(灰色,細小)“**讓誰上呢?
**”?(綠色,帶著問號)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老周?周副總?
那個資歷深厚、技術過硬,
但脾氣耿直、據說在董事會上好幾次讓陳建國下不來臺的技術派元老?陳建國終于轉過身,
臉上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和煦的笑容。他踱步到辦公桌后坐下,雙手交叉放在桌上,
那姿態像一位即將下達重要旨意的君王。“小林啊,最近工作感覺怎么樣?壓力大不大?
” 他開啟了一個毫無營養的寒暄模式。“挺好的陳總,在您的指導下,學到了很多。
” 我公式化地回答,心思卻全在那幾條翻滾的彈幕上。“嗯,年輕人,就是要多學,
多承擔。” 他滿意地點點頭,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語重心長起來,“公司呢,
就像一艘大船,航行久了,總需要清理清理附著在船底的藤壺。有些位置,坐久了的人,
就容易忘了初心,滋生惰性,甚至……阻礙航行的方向。” 他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
頭頂的彈幕同步刷新:“**老周這老頑固,仗著資歷,處處跟我唱反調!
**”“**技術部那群人只聽他的!針插不進!**”“**必須拔掉這顆釘子!
**”“陳總說的是。” 我微微頷首,表示認同,
臉上適時地流露出一點對“阻礙航行的藤壺”的憂慮。陳建國身體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
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親近:“你是我的心腹,我看好你。現在,公司高層,
特別是……副總的那個位置,” 他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一下,眼神銳利地盯著我,
“需要注入新的活力。需要像你這樣有沖勁、有想法、又忠誠的年輕人!”來了!圖窮匕見!
他需要一個扳倒老周的馬前卒!我臉上立刻浮現出受寵若驚又誠惶誠恐的表情:“陳總,
我……我資歷尚淺,周副總他……”“資歷不是問題!能力才是關鍵!” 陳建國大手一揮,
打斷我的話,語氣斬釘截鐵,“關鍵在于,我們要讓董事會看到,
老周他已經不再適合那個位置了!我們需要……一些推動力。” 他盯著我,眼神灼灼,
“小林,你腦子活,人緣也不錯。你覺得,周副總最近……有沒有什么……不太妥當的地方?
或者說,下面的人對他……有沒有什么看法?
”他頭頂的彈幕清晰地映照著他的心思:“**快說!抓住老周的小辮子!
**”“**捕風捉影也行!鬧得越大越好!**”“**匿名信?舉報材料?要快!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我心底蔓延開。為了排除異己,
連這種下作手段都毫不掩飾地指使了?老周或許固執,但他至少是真做實事的。然而,
憤怒只存在了一瞬,就被一種更強烈的、近乎冷酷的興奮所取代。扳倒老周?不,
那格局太小了。眼前這位端坐釣魚臺的陳老板,他頭頂這片翻涌著齷齪心思的彈幕之海,
才是真正的寶藏!一個更大膽、更瘋狂的計劃,如同毒藤般在我腦海中瘋狂滋長。
目標不是老周,而是陳建國身邊,那個總是笑得像尊彌勒佛,
卻處處與我暗中較勁、視我為眼中釘的——財務總監,張胖子!我臉上的惶恐迅速褪去,
換上了一副凝重而嚴肅的表情,仿佛在進行一項神圣的使命。我微微湊近辦公桌,
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發現重大秘密的緊張感:“陳總,
周副總那邊……我倒是沒聽說太多。不過……” 我刻意停頓,吊足了胃口。
陳建國的身體明顯繃緊了,眼神灼灼:“不過什么?”“不過……” 我深吸一口氣,
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我最近……無意中發現張總監那邊……似乎有點不太尋常的動向。
”“張胖子?” 陳建國眉頭一皺,顯然對這個目標有些意外,“他能有什么?
”“財務那邊,最近一些賬目的流轉……好像有點繞。” 我含糊其辭地說著,同時,
全部的意念如同無形的觸手,死死地鎖定陳建國頭頂那片區域,
心中發出無聲的、最強烈的咆哮和指令:“**張胖子!想當副總!想取代你!
**”“**張胖子!想當副總!想取代你!**”“**張胖子!想當副總!想取代你!
**”一遍!又一遍!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虛空中激蕩起無形的漣漪。
陳建國頭頂那片原本滾動著關于老周彈幕的區域,猛地劇烈閃爍起來!像接觸不良的屏幕,
各種雜亂的色塊和亂碼瘋狂跳動!幾秒鐘的混亂之后,所有的信息瞬間清空!緊接著,
一行全新的、巨大無比的、閃爍著刺目血紅色警報邊框的彈幕,如同驚雷般轟然炸開,
占據了整個“屏幕”的中心位置:“**張胖子想當副總?!他想取代我?!
**”那字體猙獰、扭曲,每一個筆畫都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和難以置信的驚駭!
陳建國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那是一種極其復雜的凍結狀態——他試圖維持作為老板的威嚴,但瞳孔深處驟然縮緊的針芒,
嘴角肌肉不自然的抽動,以及驟然失去血色的臉頰,都將他內心掀起的滔天巨浪暴露無遺。
他放在桌上的手,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辦公室里死寂無聲,
只剩下魚缸里氧氣泵發出的微弱“咕嘟”聲。我屏住呼吸,像一個最虔誠的信徒,
等待著神諭的降臨,又像一個最冷靜的獵人,看著獵物一步步踏入精心布置的陷阱。
---三天后的高層月度例會,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低氣壓。巨大的環形會議桌旁,
各部門頭頭腦腦正襟危坐,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空氣里彌漫著文件油墨味、昂貴的香水味,
以及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緊張感。陳建國端坐主位,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沉,
像一塊被寒霜覆蓋的鐵板。他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動,早已涼透。他的目光,
如同兩把淬了冰的錐子,
時不時地、極其緩慢地掃過坐在他左手邊第二個位置的財務總監張胖子。張胖子——張總監,
今天穿了身嶄新的藏藍色阿瑪尼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油光水滑。
他臉上依舊掛著那標志性的、彌勒佛般的笑容,正慢悠悠地翻著面前的季度財報,
手指上碩大的金戒指在燈光下反射著俗氣的光芒。
他似乎完全沒察覺到來自主位那幾乎要將他洞穿的冰冷視線,甚至還心情頗好地端起杯子,
呷了一口熱茶。我坐在靠后的位置,像個最不起眼的背景板,低頭假裝認真記錄會議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