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銹吻深淵與湮滅初啼山風在巖縫間發出狼嚎般的尖嘯,
裹挾著腐肉氣息的嗚咽聲漸漸被金屬摩擦般的銳響取代。葬嬰崖頂的風仿佛活物,
將枯死的藤蔓絞成碎片拋向半空,裹挾著百年前夭折嬰兒的怨念在雨幕中盤旋。
拳頭大的雨點砸在布滿青苔的巖石上,迸濺出的水花帶著鐵銹味。
每一滴雨都像被淬火的鋼珠,擊打在裸露的巖層上迸出火星,
噼里啪啦的聲響與崖底深潭傳來的悶響交織成一曲死亡樂章。粘稠如瀝青的黑暗中,
腐殖土被雨水沖刷出溝壑,露出層層疊疊的碎骨 —— 那些被歲月掩埋的襁褓,
此刻正隨著泥石流在泥水中翻滾。慘白的閃電突然撕裂鉛云,將整座山崖照得如同白晝。
嶙峋怪石在電光中扭曲變形,有的像垂淚的婦人,有的似張牙舞爪的惡鬼,
巖壁上斑駁的血跡在強光下泛著詭異的烏紫。暴雨在閃電的照耀下幻化成千萬道銀鞭,
抽打著崖頂那棵枯樹,樹洞里的烏鴉驚飛而起,漆黑的羽翼攪碎了轉瞬即逝的光亮,
世界又墜入更深的黑暗之中。滾雷自鉛云深處轟然墜下,宛如上古巨神掄起千鈞雷杵,
將蒼穹砸出蛛網狀的裂痕。每一聲轟鳴都裹挾著硫磺味的氣浪,震得崖頂碎石簌簌滾落,
扎根巖縫的百年老松在聲波中瘋狂顫抖,枝椏間懸掛的褪色襁褓被震得簌簌作響,
仿佛無數嬰魂在雷聲中發出凄厲的嗚咽。山體隨著雷暴的節奏劇烈震顫,
巖層深處傳來令人牙酸的擠壓聲,仿佛大地正痛苦地抽搐著,
要將埋藏百年的罪孽與冤魂統統抖落。暴雨掀起的氣浪中,
腐殖土的腥甜與鐵銹的咸澀瘋狂翻涌,混合著崖底深潭蒸騰的尸臭,
在閃電的剎那間顯形 —— 那是肉眼可見的灰紫色瘴氣,如幽靈般纏繞著嶙峋怪石。
當雷聲碾過云層時,氣味突然變得尖銳起來,仿佛有人將燒紅的烙鐵猛地戳進潮濕的泥土,
滾燙的焦糊味與陰冷的腐臭激烈碰撞,在鼻腔里炸開令人作嘔的窒息感。
這是死亡在巖層中發酵百年的氣息,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浸透了血淚的歷史殘片。
崖邊的風裹挾著碎石,如砂紙般刮擦著巖壁,卻無法撼動那個比夜色更濃稠的身影分毫。
他宛如從巖層中生長出的黑曜石雕像,周身散發著連閃電都不敢靠近的森冷氣息。
暴雨抽打在他身上,破布單衣早已失去布料的柔軟,被狂風撕扯成無數尖銳的黑幡,
每一道裂口都在暴雨中獵獵作響,如同纏繞周身的鎖鏈,將他困在生與死的邊界。
嶙峋的肩胛骨透過緊貼的衣料高高凸起,肋骨的輪廓在雨幕中清晰可數,
隨著劇烈喘息在蒼白皮膚下起伏,仿佛隨時會刺破表皮。那身單衣早已浸透死亡的潮氣,
布料上凝結的血痂與泥漿在閃電下泛著暗紅,每一道褶皺都像裹尸布上的紋路,
將他包裹成一具行走的棺槨。當雷聲震得空氣發顫,衣角揚起的瞬間,
隱約可見腰側蜿蜒的舊傷,如同被刻進血肉的荊棘,訴說著未愈的往昔。
慘白閃電撕開夜幕的剎那,那張臉上的猙獰疤痕便活了過來。從右頰顴骨斜劈至嘴角的傷口,
在暴雨沖刷下滲出細密血珠,暗紅的痂皮在強光中翻卷,宛如蘇醒的血色巨蜈,
每一道閃電的明滅都是它扭曲蠕動的瞬間。雨水順著疤痕溝壑流淌,
在下巴匯聚成血線墜入深淵,與崖底深潭傳來的嗚咽水聲交織,
仿佛天地都在為這道永不愈合的傷口悲泣。那雙深陷眼窩里的瞳孔,比葬嬰崖的夜色更空洞,
任暴雨沖刷,也洗不去眼底凝固的瘋狂與絕望。更詭異的是他覆蓋左臉的胎記!
暗紅的血管紋路在雷光照耀下瘋狂搏動,根根虬結凸起,
那流淌在血管深處的物質仿佛受到了天威的召喚,沿著錯綜復雜的紋路汩汩奔流!
每一次紋路深處的搏動都讓周遭的皮肉跟著痛苦地痙攣,
整片胎記如同盤踞在臉上的魔鬼活物,在雷霆的鼓點中跳著癲狂的舞蹈。十三歲的楚風,
如同風暴中一根腐朽的釘子,死死釘在將他曾經棄下,如今他又獨自歸來的葬嬰崖上。
他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不是為了抵御嚴寒的侵蝕。
從身體最深處、從被刻下烙印的地方——肋骨內側那兩個深深鑿入骨髓的字痕——瘋狂噴涌!
那刻痕的邊緣仿佛燒紅的烙鐵般滾燙,每一次肋骨壓迫的呼吸都帶來劇烈的刺痛!
“天帝”——他刻下的妄念和野望,此刻卻像惡毒的詛咒在瘋狂燃燒,灼燙著他的內臟,
逼得他喉結滾動著發出斷續的、野獸般的低咆。
緊緊攥著一樣東西——從禿鷲老吳最隱秘的、沾滿油膩污漬的腰帶內層深處偷來的斷魂匕首。
匕首的刃口并不明亮,相反帶著一種沉積著厚重血垢的暗沉鐵銹色,如同凝固的惡念本身。
匕首的柄烏黑冰冷,此刻卻被楚風滾燙的手心握著,甚至蒸騰起一絲微弱白氣。
每一次慘白的閃電亮起,
**冰涼的匕首表面便刺眼地反射出他左臉上那扭動如活物的胎記與右頰猙獰的裂口,
刀身冰冷的光與他臉上的災厄之相在瞬間形成一種邪惡的鏡像。
**刀鋒與疤痕仿佛天生一對被詛咒的道具,共同構成了這場絕命祭典的核心法器。
“呼哧…呼哧…嗬…”滾燙的鼻息在暴雨中拉出急促的白線。視線被雨水淋得模糊不清,
只余下閃電留下的殘像在視網膜上灼燒。
肋骨深處那“天帝”二字燃燒的劇痛和匕首冰冷的觸感像兩條惡毒的蛇,
在他體內絞纏、撕咬!
將劈下的獒犬利爪……無數破碎的痛苦、絕望與刻入骨髓的丑陋烙印在腦中瘋狂旋轉、放大!
它們變成一張巨大的、無形的、充滿腐臭黏液的網,將他勒得窒息!
“我這一生……是什么……”他對著瘋狂傾倒暴雨的深淵,對著那轟隆作響的天穹,
從咬緊的、溢出血絲和雨水的牙縫間,硬生生擠出幾個破碎嘶吼的音節,
“活著…只是為了…被當成…藥渣?爛泥?耗材——?!”最后一個字,
如同垂死的野獸在喉嚨深處炸裂!同時,
手中那柄沉重的、飽飲過無數“耗材”之血的斷魂匕首,
帶著他身體里幾乎被擠壓殆盡的所有瘋狂、不甘與對這丑陋污穢存在的最終控訴,
猛地向下揮去!不是斬向天空!不是劈向大地!而是,
狠狠地、毫不猶豫地、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決絕,
處、那孕育著生命本能也禁錮著他所有痛苦根源的秘密之地—— 斜斜地、兇狠地切了下去!
——嗤啦!——噗!兩種聲音幾乎疊在一起!
撕裂厚重布帛的尖銳聲響混合著血肉被徹底斬斷的悶濁撕裂聲!
不是想象中的、像切肉斷骨般的脆響。那是一種極其沉悶、令人惡心的,
仿佛用鈍器撕裂一坨浸滿泥濘又堅韌異常的濕厚朽皮的聲音,
其間還夾雜著某種堅韌無比、極具彈性的細密筋絡被強行拽斷撕扯時的獨特彈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凍結!冰冷的鐵刃毫無阻礙地切入最熾熱柔軟的生命之根!
皮肉被剖開!血脈被斬斷!
本源和神經末梢的無形紐帶在發出震耳欲聾(只存在于楚風意識里)、足以震潰靈魂的“錚!
錚!錚!”斷裂之聲!視覺消失了!聽覺消失了!嗅覺消失了!
只有一種純粹的、無法想象、無法描述的痛!這種超越了語言藩籬限定的劇痛,
瞬間便擊穿了少年脆弱的靈魂防線!它不再局限于任何一個具體的點,
而是如同無數根被燒得通紅的鋼針,帶著腐蝕靈魂的毒,從他的下體爆炸性蔓延開!
順著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神經末梢、甚至每一寸骨頭的縫隙,以焚盡宇宙星辰的速度,
兇狠無比地、寸寸撕裂地、燃燒著席卷而上!如同倒灌的血色海嘯,
瞬間湮滅了他的意識之海!楚風的瞳孔在閃電映照下猛然擴張到極限!
眼球上每一個細密的血絲都在瞬間炸裂彌漫!整個眼眶被一片粘稠的血色迅速填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