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替身的第一千零一夜第三次整點報時在骨傳導耳機里炸開。「小晚,
你今天穿那條藍裙子很好看。」陸晨低啞的嗓音裹著電流,
像根銀針刺入耳膜——林晚的聲音仿佛從骨髓深處滲出,
就像她說旋律要從骨頭里流出來那般。翻譯稿在指尖震顫,咖啡在 ESC 鍵上潰不成軍,
焦苦氣息混著后頸冷汗的腥咸,
在空氣中織成一張無形的網——消毒水味像后臺運行的惡意程序,正沿著脊椎端口向上傳,
那是林晚死那天 ICU 地磚上的編碼殘留。視頻會議里德國專家的聲音仍在回蕩。
簡棠喉結微動,將「稍等」咽回腹腔,指節在訊飛同傳第七代翻譯器上翻飛如蝶。
七國語言在視網膜 AR 鏡片上重疊閃爍,卻被陸晨的聲音攪成亂麻,
勒得太陽穴陣陣抽痛。錄音結束時,襯衫已緊貼脊背。她扯下耳機砸向桌面,
全息屏突然泛出司法級加密特有的靛藍色:「檢測到非會議音頻,
區塊鏈存證哈希值正在生成。」「刪掉!」她抓起手機沖技術部吼,
指甲在桌沿摳出月牙狀白痕,「現在,立刻,馬上!」「簡老師,
文件半小時前已上傳聯盟鏈……」技術小哥聲音發抖,背景傳來分布式加密節點嗡鳴,
「您知道的,跨國會議存檔有三重加密……」呼吸驟然沉重。
她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時間——明天是陸晨生日宴,邀請函上燙金字體寫著:「小晚,
我等你穿藍裙子來。」門鎖閉合的瞬間,玄關鏡映出個蒼白的影子。她扯松領口,
路過鋼琴時腳步踉蹌。琴譜封皮壓著肖邦《革命練習曲》,第二樂章某一小節被反復涂改,
仿佛某種掙扎的代碼痕跡。指尖剛觸琴鍵又縮回,
冰涼象牙質感讓她想起某個雨夜——林晚靠在琴凳旁,掌心貼著她的背脊說,
旋律要從骨頭里流出來。客廳傳來震動聲。陳瑤的消息跳出:「這男的狗都不談!
咱明早就去退租!」簡棠對著屏幕扯了扯嘴角,把手機鎖進抽屜最里層。床頭柜上,
養母病歷單被紅筆劃出血色數字:37 萬——恰好是翻譯員 37 年的稅前收入,
而陸晨送來的藍寶石耳墜,在燈光下泛出幽微光點,隱約可見內部嵌著一枚微型芯片。
她打開銀行 APP,余額欄的數字在昏暗燈光下泛著冷光,像是某種無聲的嘲諷。
換藍裙時拉鏈卡住。她拽了兩下,突然狠力一扯,金屬齒在后背刮出血線,
仿佛掙斷某道隱形編碼鎖發出的指令信號。鏡中人穿著林晚最愛的藍,
眼尾弧度經過納米級修飾,連耳墜都復刻了林晚遺照上的那對。「叮——」智能門鈴響起。
她最后理了理頭發,彎腰拎起腳邊手包。包底壓著大學時期的翻譯筆記,
泛黃紙頁間夾著張孤兒院照片——小簡棠舉著獎狀,身后是笑得瞇眼的養母。
陸晨從未翻開過,因為那張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棠棠,媽媽為你驕傲。」
門開時黑西裝司機鞠躬:「陸先生說,今晚生日宴,林小姐坐主位右側。」細高跟踏出門檻,
風掀起裙擺。她摸了摸手包,翻譯筆記硌著掌心,像顆跳得發燙的心臟。
司機遞來天鵝絨眼罩時,
簡棠注意到他手套腕口露出的條形碼——和三天前醫院護工腕上一模一樣的編號。
第 2 章不是誰都能當林晚宴會廳水晶燈晃得人眼暈。簡棠坐主位側邊,
藍玫瑰的刺扎得手背生疼。她低頭調整銀叉角度,
聽見身后傳來甜膩的笑:「這不是『姐姐』嗎?」聲音像淬了冰的針。她抬頭,
見穿酒紅裙的女孩端著香檳杯,眼尾與林晚有七分像——是蘇曼。「三年了,你演得還真像。
」蘇曼往前半步,高跟鞋碾過地毯,「知道我姐出事那天為什么會在那個路口嗎?
有人約她談保研的事……」她掃過滿場賓客,紅唇微揚,「而那個人,就在你三步之外。」
簡棠指甲掐進掌心。她順著蘇曼的目光看過去——陸晨正站在主位前,西裝筆挺,
目光卻越過人群,直勾勾落在她臉上。「小晚。」他舉杯示意,語氣溫柔得發膩,「過來。」
簡棠起身時,藍裙下擺掃過蘇曼的鞋尖。蘇曼突然拽住她手腕,
低聲道:「你知道他為什么選你嗎?因為你最像死去的那個。」音樂聲蓋過了后半句。
簡棠被陸晨牽著手走上主位,耳邊嗡嗡響著蘇曼的話。陸晨的體溫透過襯衫滲過來,
像根燒紅的針,扎得她胃里泛酸。「切蛋糕了。」陸晨把刀塞進她手里,「小晚,許個愿。」
簡棠盯著奶油上的「晚」字,突然想起上周整理書房時,
在陸晨抽屜最底層看見的——林晚的保研協議,甲方簽名欄龍飛鳳舞簽著「陸晨」。
刀「當啷」掉在盤里。「不舒服?」陸晨伸手摸她額頭,「我讓司機送你回去。」車庫里,
冷光燈亮得刺眼,像手術臺上的無影燈。簡棠的高跟鞋踩在積水里,腳步急促。
她摸出手機要叫車,后頸卻泛起一絲涼意。「跑什么?」蘇曼從柱子后走出來,
手里捏著張照片,「看看這個。」照片邊角發皺,林晚站在十字路口,馬尾被風吹得翹起,
身后一輛黑色轎車正緩緩駛來。車燈光刺眼,林晚轉頭笑了笑,輕聲說:「是他啊。」
簡棠心頭猛地一震。蘇曼的聲音繼續:「車牌是陸晨的邁巴赫。」她指著那串數字,
「他說要幫她爭取交換名額,騙她去了那條沒監控的路……」
記憶碎片劈頭蓋臉砸下來:陸晨從不在她面前提車禍細節,
卻總翻林晚的日記;他調整鋼琴凳高度時說「小晚坐這兒總把椅子往后挪三厘米」
;連她整的眼尾,都是照著林晚遺照上的弧度。「你不過是他刻的模子。」
蘇曼把照片拍在她手心里,「我姐死了,你也活不成。」夜風灌進領口。
簡棠捏著照片沖進電梯,鏡子里的藍裙子晃得她想吐。她扯下耳墜扔進水槽,
眼尾的微調處被扯得生疼——那是陸晨說「小晚的眼尾要翹 0.5 度」時,
她在美容院躺了三小時的成果。公寓里,床頭柜上的病歷被風掀開。
「手術費缺口 37 萬」的紅圈刺得她睜不開眼。抽屜最里層的翻譯筆記還在,
夾著的舊照片上,養母的笑比大理的陽光還亮。簡棠摸出手機,翻到陸晨的對話框。
光標在「解約」兩個字上懸了三秒,最終退出界面。她打開衣柜,把所有藍裙子塞進垃圾袋,
最后摸出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那是她大學時穿的,陸晨說「小晚從不穿這種松垮的褲子」
,所以她藏在最底層。凌晨三點,簡棠坐在飄窗上翻翻譯筆記。月光透過紗窗落下來,
照在最后一頁她寫的話上:「簡棠,你是你自己的。」手機突然震動。
陸晨的消息彈出來:「明天早上來律所,有東西給你。」簡棠盯著屏幕,把手機扣在筆記上。
晨光透過窗簾滲進來時,她從抽屜最深處摸出份草擬的解約協議,用紅筆在「賠償金」
那一欄畫了一個叉——這次,她要的不是錢。窗臺上的藍玫瑰蔫了。簡棠把它扔進垃圾桶,
轉身拉開行李箱。第 3 章我要的不是你的影子簡棠把草擬的解約協議折成小方塊,
塞進風衣口袋。律所前臺的小姑娘抬頭時,她已經站在陸晨辦公室門口。門虛掩著,
能聽見里面翻紙頁的動靜——是林晚的手賬,他總愛用指節摩挲那些泛黃的紙邊。
她推門進去。陸晨正低頭整理文件,聽見動靜抬眼,眉梢先彎了:「來了?」
他起身繞過辦公桌,伸手要碰她發尾,「昨晚你走得急,我讓人買了藍玫瑰——」「陸先生。
」簡棠后退半步,掏出協議拍在他桌上,「協議終止。」陸晨的手懸在半空。
他盯著那張紙看了三秒,突然笑出聲:「為昨晚生日宴上那些人?說你像小晚的話?
我早讓人查過,是蘇曼故意安排的記者。」他又湊近,指尖輕碰她眼尾,「別鬧,
我讓人把花送到公寓了,這次挑的是——」「我要離開。」簡棠打斷他,往后退到墻根,
「不是鬧脾氣。」陸晨的笑僵在臉上。他扯松領帶,喉結滾動兩下:「你是不是聽到什么?」
簡棠的目光落在他西裝領口。那里沾著一縷淺粉的香水味,是林晚常用的橙花調。
她記得三年前第一次見面,他說「小晚最愛這個味道」,于是她換掉了用了五年的青檸香。
「蘇曼給我看了照片。」她開口,聲音像浸了冰,「林晚出事那天,你在現場。」
陸晨的瞳孔驟縮。他猛地抓住她手腕,力氣大得發疼:「她胡說八道!小晚的死——」
「夠了。」簡棠甩開他,「我不是來聽你解釋的。」她指節抵著協議上的簽名欄,「你簽,
我今天搬離公寓;不簽,我去律所公開這份替身協議。」陸晨盯著她,喉結動了動,
突然笑了:「你覺得協議是兒戲?」他頓了頓,聲音壓低,「養母的手術費?我讓人轉雙倍。
」簡棠扯了扯被他抓皺的袖口:「我要的不是錢。」那天下午,陸晨沒簽協議。
簡棠回公寓時,玄關堆著三箱藍玫瑰,花瓣落了滿地,像被揉碎的月光。
雨水的土腥味混著藍玫瑰的腐爛香氣,讓她喉嚨發緊。她蹲在地上收拾,手機在茶幾上震動。
是陳瑤發來的消息:「阿姨今天醒了,說想喝你煮的小米粥。」簡棠的手指懸在屏幕上,
突然聽見玄關鎖響。她猛地抬頭,看見陸晨站在門口,雨水順著發梢滴在大理石地面,
懷里抱著她的手機。「你查林晚的車禍記錄。」他聲音啞得厲害,
「還存著養母的病危通知書。」他往前走兩步,水珠濺在她腳邊,「你以為我會讓你走?
你簽了三年協議,現在想跑?」簡棠站起身,后背抵著冰箱。她望著他眼底的紅血絲,
忽然笑了:「陸先生,林晚是你的白月光。」她指腹蹭過自己眼尾,那里還留著微調的疤痕,
「可我簡棠,從來都只是我自己。」陸晨的手懸在半空,像要碰她,又像要掐住什么。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說出一句:「下雨了。」簡棠繞過他走向玄關。行李箱立在門邊,
輪子上沾著今早從律所帶回來的灰。她彎腰拉上拉桿,
聽見身后傳來紙張撕裂的聲響——是林晚的手賬,他總說「要和小晚的字跡過一輩子」
的那本。「簡棠!」陸晨的聲音混著雨聲撞進耳膜,「你說過會陪我——」
「那是三年前的簡棠。」她拉開門,雨水灌進來打濕褲腳,「不是現在的。」門合上的瞬間,
她聽見重物砸在地上的悶響。凌晨五點,簡棠拖著行李箱站在電梯里。
顯示屏的數字一格格往上跳,映得她眼眶發酸。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是陳瑤的語音:「我在樓下等你,車后備廂給阿姨的輪椅留了位置。」電梯「叮」
的一聲開了。走廊盡頭的窗戶沒關,風卷著雨絲撲進來,吹得她額前的碎發亂飛。
簡棠低頭看了眼行李箱上的標簽——是三年前她剛搬來那天貼的,
字跡已經有些模糊:「去大理,帶媽媽看蒼山雪。」她握住拉桿,往樓梯口走。
背后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第 4 章暴雨之后的藍玫瑰簡棠拖著行李箱走出公寓樓時,
雨剛停。地磚上汪著水洼,倒映著她泛白的指節——那是攥了一路拉桿的痕跡。
陳瑤的車就停在單元門口,后備廂開著,輪椅用綁帶固定得穩妥。她剛彎腰要把箱子塞進去,
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簡小姐。」周澤的聲音混著傘骨撐開的脆響。
他西裝褲腳沾著泥點,手里舉著個牛皮紙袋,「陸總讓我轉交您。」簡棠直起身子。
牛皮袋邊角翹起,露出半張紙——是醫院的擔保書,養母的名字赫然在列,
落款「林晚慈善基金會」幾個字刺得她眼睛疼。「告訴他。」她捏著文件角甩回去,
水珠濺在周澤手背,「我不需要他的贖罪錢。」轉身要走時,包側袋突然一沉。
周澤已經退開兩步,傘沿垂著水線:「簡小姐,路上小心。」陳瑤按了兩聲喇叭。
簡棠坐進副駕,從側袋摸出包紙巾——底下壓著一張名片,夾在包裝夾層中,
背面用鋼筆寫著「林晚車禍當日監控備份」,字跡是周澤的。她指尖一顫,
迅速把名片藏進內衣口袋。次日清晨的醫院消毒水味格外濃。簡棠扶著養母剛到前臺,
護士就堆著笑:「簡女士,您母親的床位升級了,VIP302。」「原定的普通病房呢?」
「被林晚慈善基金會包了。」護士壓低聲音,「說是要給特殊患者騰位置。」簡棠后背發緊。
她正想帶養母離開,身后傳來鞋跟敲地的聲響。「簡小姐。」蘇曼的白大褂沾著藥漬,
懷里抱著病歷本,「真巧。」簡棠攥住養母的手。老人精神不錯,
正盯著墻上的護士站擺件看,順手撥弄了下輸液管,眼神茫然又專注,
仿佛那是個新奇的玩具。這動作她在林晚的老照片里見過,但養母從未知道林晚的存在。
更詭異的是,她的手指竟微微翹起小指,像是在彈奏什么——那種弧度,
連林晚生前最熟悉的鋼琴姿勢都如出一轍。簡棠心頭一寒:她怎么可能模仿得如此自然?
「我調崗到這兒了。」蘇曼翻病歷的動作很慢,封皮上隱約有墨漬滲出。
她的右手懸著一支注射器,頂燈冷光透過玻璃折射出細碎的光斑,針尖掛著一滴透明液體。
「從今天起,你母親的主治醫生是我。」她抬眼時,眼尾和林晚有七分像,
「醫院總有些意外,比如……營養劑過敏反應,很難預測。」「蘇醫生。」簡棠扯出笑,
「我母親只是復查,不需要特殊關照。」「可基金會點名要我負責。」蘇曼合上病歷,
指甲蓋輕輕敲了敲封皮,「你猜,是陸晨的意思,還是……」她頓了頓,「林晚的?」
養母忽然松開輸液管,拉著簡棠衣袖:「棠棠,我想喝小米粥。」她說這話時,
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劃了三圈,像是在攪動看不見的米湯——那是林晚從前的習慣動作。
簡棠喉結動了動,彎腰把老人扶進電梯。蘇曼的目光像根刺,扎在她后頸,
直到電梯門合上才消失。深夜,簡棠坐在出租屋的飄窗上。養母吃了粥早早就睡了,
陳瑤留在客廳打地鋪,呼嚕聲輕得像貓。
她摸出枕頭下的鋼琴譜——是三年前沒學完的《月光》,紙頁邊緣被翻得毛糙。
從前陸晨總說「小晚彈這首最溫柔」,她就天天練,直到手指磨出繭。風掀起一頁譜子。
簡棠正要合上,突然頓住——在第三頁的頁腳,有一行鉛筆字,被橡皮擦過又沒擦干凈,
勉強能認出是「小心蘇」。她屏住呼吸,手指輕輕撫過那行字,
腦海中浮現出林晚伏案寫字的畫面:右手微斜,小指蹭到紙面,
留下淡淡的指紋;那一撇一捺的弧度,竟與當年林晚教她寫名字時如出一轍。
窗外的月光漫進來,照著譜子上模糊的筆畫,像道沒說完的警告。
第 5 章鋼琴譜里的密碼簡棠的指尖順著譜子第三頁的褶皺摸索。
那行被擦得模糊的「小心蘇」像根針,扎得她后頸發緊。
她鬼使神差翻開琴譜最后幾頁——一張泛黃的便簽紙「唰」地掉下來,
背面密密麻麻列著數字:130825-0715-442。這串數字像把鑰匙,
但打開的門后可能是深淵。她拿出便簽本,先寫下「13.08.25=130825」,
又在下方畫了個箭頭指向「07:15」。她遲疑了一下,劃去「坐標」二字,
低聲自語:「時間……是線索?」她深吸一口氣,手指懸在回車鍵上停頓兩秒,按下。
鍵盤的微弱反饋讓她恍惚間回到少年時的琴房,林晚的手覆在她手背上,
說:「這里要輕一點。」那一瞬間的觸感如此清晰,仿佛林晚仍在她身后,
輕輕調整她的指法。三年前的記憶突然涌上來。她剛搬進陸宅那晚,替陸晨整理書房時,
林晚的日記本從書架縫隙滑落。她撿起要放回去,瞥見被撕毀的內頁邊緣,
正印著同樣格式的編號。簡棠翻身下床,電腦屏幕在深夜里泛著冷光。
云盤加載進度條跳到 100% 的瞬間,她呼吸一滯。
郵箱往來記錄、實驗室簽到表、論文查重報告……最底下一封未發送的郵件,
主題是「關于林晚學術不端的舉報」,正文里夾著張照片——林晚站在教授辦公室,
手里攥著修改過數據的實驗報告,窗外的掛鐘顯示著 13:08:25。
「林晚到死都沒解開這個密碼,你憑什么?」蘇曼猛地扯過簡棠的手腕,
指甲幾乎要掐進骨頭。「后悔的該是你們。」簡棠抽回手,
轉身時袖口掃落蘇曼懷里的病歷本。她彎腰去撿,
瞥見最上面一頁的診斷日期——2020 年 8 月 25 日,
和琴譜里的數字前六位分毫不差。深夜,簡棠在電腦前整理最后一份證據。
屏幕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異常登錄請求」。她指尖一頓,抬頭看向窗外。小區路燈下,
一道身影正仰著頭,西裝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的皮鞋碾過落葉,
發出類似骨節折斷的脆響。她迅速關掉臺燈,屋內陷入黑暗。那人影卻仿佛早有預料,
抬起手機,屏幕亮起來電顯示:陸晨。他的影子被拉長,像道裂痕劈開夜色。
第 6 章我們之間的終局深夜的敲門聲像重錘。簡棠關掉電腦起身,門把轉動的瞬間,
陸晨帶著冷冽的風擠進來。他西裝皺巴巴的,領帶歪在鎖骨處,眼尾泛紅:「是你發的郵件?
」「是。」簡棠轉身走向茶幾,早準備好的資料攤開在檀木桌面上,「林晚的學術造假,
你幫她改數據,替她頂過教授的質問。」她指尖劃過云盤截圖,「但后來她想自首,
你怕東窗事發,所以策劃了那場車禍。」陸晨的喉結動了動:「小晚她……」「我不是小晚。
」簡棠打斷他,「我是簡棠,會在深夜翻譯文獻到手指發僵,會在鋼琴譜里藏自己寫的曲子,
會因為養母一句『想吃大理的鮮花餅』就紅了眼眶的簡棠。」
她抓起資料里的病歷復印件拍在他面前,「蘇曼掉的病歷,
2020 年 8 月 25 日,林晚確診抑郁癥的日子——和你偽造的車禍時間,
分毫不差。」陸晨踉蹌著后退,后腰撞在沙發扶手上。地毯邊緣微微卷起,
露出一角褪色的摩洛哥花紋——那是林晚生前從馬拉喀什親手帶回的地毯,
曾鋪在他們初見時的出租屋里。窗外雨聲驟急,像三年前林晚死那天的天氣。
他盯著病歷上的日期,忽然笑了:「你查了三年,就為今天?」「我查了三年,就為確認,
我從來不是誰的替身。」簡棠彎腰撿起腳邊的行李箱,「陸先生,
從你對著我喊『小晚』的第一晚,我們就該結束了。」「等等!」陸晨撲過來抓住她手腕,
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我承認,我是刪了她的舉報郵件,
是買通了貨車司機……可我只是想留住她!她要是坐牢,我怎么辦?」他喉結滾動,
像是吞下一把碎玻璃,「你不是說會陪我一輩子嗎?」簡棠抽回手,
動作輕得像抽走一片雪花:「那是三年前的簡棠說的。」門「咔嗒」一聲鎖上時,
陸晨還跪在那塊摩洛哥地毯上,手里攥著她落在茶幾上的翻譯筆記。三天后,律所門口。
閃光燈如暴雨傾瀉,陸晨站在臺階上,西裝筆挺,
聲音沙啞:「關于林晚女士學術不端及意外事故,本人負有直接責任……」話音未落,
鏡頭外傳來記者倒吸冷氣的聲音,快門聲密集如心跳。機場安檢口。簡棠推著輪椅上的養母,
陳瑤舉著手機追過來:「快看!陸晨發聲明了!」屏幕里,男人低著頭,
額角的光暈被汗水打濕,「我愿意承擔全部法律責任。」養母摸了摸她手背:「小棠,
你笑了。」「嗯。」簡棠低頭幫老人理了理圍巾,目光掠過窗外的白云,「以后每天都笑。」
「飛得高,才看得清來時的路。」養母望著天際線,輕聲補充道,「記得啊,別回頭。」
飛機沖上云霄時,她手機震了震。是陳瑤發來的定位:「大理民宿已訂好,
院子里種滿藍玫瑰——不過我可沒買,聽說是房東提前備的。」簡棠望著舷窗外的云海,
忽然想起臨走前玄關那捧枯萎的藍玫瑰。卡片上的字跡被淚水暈開,卻還能認出「我錯了」
三個字。她摸了摸隨身的帆布包,里面裝著養母的病歷、自己的翻譯證書,
還有本寫滿原創曲譜的琴譜本。大理的風裹著花香鉆進民宿窗戶時,
簡棠正蹲在院子里給房東的貓喂魚干。郵差的電動車「吱呀」停在門口,遞來個牛皮紙信封。
信封沒有署名,只貼著一張印有蒼山雪影的郵票,背面隱約有個剪影般的圖案,
像是雪峰與洱海交錯的輪廓。她捏著信封站起來,陽光落進眼睛里。這一次,她沒有猶豫。
第 7 章藍玫瑰的凋謝不是終點大理的陽光把青石板曬得發燙時,
簡棠正蹲在民宿院角給三花喂魚干。郵差的電動車「吱呀」停在門口,
牛皮紙信封被曬得有些卷邊。「簡小姐,掛號信。」她擦了擦手接過來,信封上沒寫寄件人,
郵票是蒼山雪圖案。拆封口時,一張褪色照片滑出來——林晚穿白裙子站在圖書館門口,
身邊站著個扎馬尾的陌生姑娘,兩人懷里都抱著厚書。
照片背面用鋼筆寫著:「她曾說想寫一本關于語言與記憶的書。」
底下還躺著一張去北京的機票,和一張邀請函,落款是「林婉兒」。簡棠的手指頓了頓。
林晚的名字,她曾在陸晨的日記本里見過千百次,卻從未聽過這個閨蜜的名字。「小棠?」
養母在屋里喊,「藥要涼了。」她把照片塞進圍裙口袋,
轉身時瞥見院角那叢藍玫瑰——是房東說「本來就有」的,此刻正開得熱烈。三日后,
北京機場。林婉兒穿米色針織衫站在出口,左耳有三枚銀耳釘,
與林晚遺照上的款式一模一樣。眼角有細紋,笑起來像民宿院里那棵老桂樹:「簡小姐,
我是林晚的大學室友。」她們去了學校附近的咖啡館。林婉兒推來個舊紙箱,
箱蓋貼著便利貼,字跡和照片背面一樣工整:「林晚 2018-2021 年手稿」。
「她出事前一周,把這箱東西寄存在我這兒。」林婉兒指尖撫過箱沿的磨損,「說如果有天,
有個總翻她舊照的姑娘找來,就交給她。」簡棠喉結動了動。
她曾在陸晨書房見過林晚的相冊,每一頁都被摸得起了毛邊。箱底壓著本日記本,
殘頁邊緣焦黑。翻到某一頁,墨跡暈開兩行:「他說會幫我解決數據問題,可我知道這不對。
」「今天又改了數據,鏡子里的我像個小偷。」「她當時在寫語言記憶方向的論文。」
林婉兒聲音輕得像嘆息,「陸晨說能幫她搞定教授,能讓她的名字掛在核心期刊上。
可后來……」后面的話被抽紙聲打斷。簡棠摸到箱底還有封信,
信封上寫著:「給某個未來代替我存在的人」。信紙上有淡淡茉莉香,
字跡和日記里的一樣清瘦:「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你已經走出了那片陰影。
我不是完美女孩,會在愛情里犯蠢,會為了所謂『永遠』妥協原則。
但我希望你比我勇敢——永遠記得,你是你自己。」簡棠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影子。
她忽然嗅到一陣熟悉的氣息,像是從遙遠童年飄來的風——那是孤兒院后墻的茉莉花叢,
養母曾在花下教她認字、背詩。她無意識地模仿起林晚當年翻頁的動作,將信輕輕折成四疊。
信紙粗糙的邊緣輕輕刮過她的指腹,讓她想起孤兒院發放的獎狀,
那也是用同一批再生紙印制的,帶著相似的顆粒感。她摸出隨身的帆布包,
里面裝著養母的病歷、翻譯證書,
還有本邊角磨舊的琴譜本——那是她偷偷寫了三年的原創曲子,從未給陸晨看過。「謝謝。」
她抬頭時眼眶發紅,「我以為她是……」「是陸晨塑造的白月光?」林婉兒笑了,
「他總說『小晚最溫柔』『小晚從不會生氣』,可真實的她會在我論文被退時罵臟話,
會為流浪貓和宿管阿姨吵架。」
她無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尾——那里曾被陸晨要求調整成林晚的弧度。咖啡杯碰在木桌上,
發出清脆的響。簡棠把信小心折好收進包里,紙箱里的手稿在陽光下泛著舊紙的黃。
她忽然明白,陸晨困住的不只是她,還有那個被他臆想成完美符號的林晚。離開咖啡館時,
手機在包里震動。她接起,那邊傳來陌生男聲:「簡小姐,沈知行教授讓我問您……」
「什么事?」「他說有場國際語言研討會,
想請您做首席翻譯——特別是關于一篇未發表的譯作,題目是《失落的語言之橋》。」
簡棠望著街道上的梧桐葉被風卷起,忽然笑了。風里有股若有若無的茉莉香,
像極了信紙上的味道。她把手機貼在耳邊,聲音輕卻清晰:「告訴沈教授,我考慮一下。」
陽光透過梧桐葉灑在肩頭,她摸了摸包里的琴譜本,腳步比來的時候輕快許多。有些舊賬,
該算的已經算清。而新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第 8 章翻譯人生的新語序簡棠的手機在帆布包里震了第三遍。養母正靠在藤椅上打盹,
銀發如霜雪覆于眉宇,與蘇曼灰呢大衣的暗影遙相對峙,仿佛兩種命運的色譜在無聲交鋒。
她摸出手機時,指節泛著乳木果油的光,像未干的水彩,沾染著為老人涂抹的溫潤時光。
屏幕上顯示著「沈知行教授助理」。「簡小姐,沈教授說下個月的中歐人工智能峰會,
主譯官的位置空了。」電話那頭語速很快,
「他說您是唯一能同時處理專業術語和即時轉譯的人選。」簡棠的手指捏緊帆布包帶。
包里裝著養母新拍的 CT 片——北京的醫院有更先進的設備,
但那也意味著要回到那個滿是陸晨影子的城市。「我……」「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