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天晚上十一點,我正在追劇。 手機突然響了,是科室主任打來的。 「小雨,
馬上回醫(yī)院,有緊急任務(wù)。」 我愣了一下。 「主任,明天不是我的班......」
「別廢話,立刻馬上,現(xiàn)在!」 電話掛斷了。我看著手機屏幕發(fā)呆。 剛洗完澡,
頭發(fā)還濕著,睡衣都換好了。 可主任的語氣...... 我從沒聽過她這么嚴(yán)肅。
匆忙換了衣服,打車去醫(yī)院。 路上司機師傅一直在聽新聞。
「......新型冠狀病毒......人傳人......」
那些詞匯像針一樣扎進我耳朵里。到了醫(yī)院,整棟樓燈火通明。 平時這個點早就安靜了,
今天卻人來人往。 所有醫(yī)護人員都被叫回來了。會議室里坐滿了人。 院長站在臺上,
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疫情比我們想象的嚴(yán)重,從今晚開始,醫(yī)院進入一級響應(yīng)狀態(tài)。」
我的心猛地一沉。 旁邊的小李護士抓住我的手,手心全是汗。 「小雨,
我有點害怕......」院長繼續(xù)說:「需要組建隔離病房醫(yī)療隊,這是自愿報名。
但我必須告訴大家,這意味著什么。」 他停頓了一下。 「意味著你們要直面病毒,
意味著可能感染,意味著要和家人隔離,意味著......」 「可能回不來。」
會議室瞬間安靜了。 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我想起昨天和媽媽通電話。
她說:「小雨啊,這工作雖然累,但安全,媽媽放心。」
如果她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誰愿意報名?」
院長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里回蕩。我看向周圍的同事。 有人低著頭,有人紅了眼眶。
我理解他們。 誰不怕死?誰不想回家?
可是...... 我想起實習(xí)時遇到的第一個病人。 那是個八十歲的老爺爺,肺炎,
差點沒救過來。 當(dāng)時我在ICU待了整整一個月,每天看著監(jiān)護儀上跳動的數(shù)字。
老爺爺清醒時總是拉著我的手說:「姑娘,謝謝你。」后來老爺爺康復(fù)出院了。
出院那天,他的兒子要給我塞紅包,被我拒絕了。 老爺爺拉著我的手,
眼里含著淚:「你們是天使。」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醫(yī)者仁心。「我報名。」
我站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 小李震驚地看著我:「小雨,你瘋了?」
我搖搖頭。 「不是瘋了,是清醒了。」院長看著我,眼中有欣慰,也有心疼。 「林小雨,
你確定嗎?」「確定。」 我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緊接著,又有人站起來。
是江城醫(yī)生。 然后是張護士長。 再然后......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那一刻,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電影。 戰(zhàn)士們在戰(zhàn)場上沖鋒,明知前方是死亡,卻義無反顧。
我們也是戰(zhàn)士。 白衣戰(zhàn)士。2凌晨三點,我們開始接受防護培訓(xùn)。 感染科主任親自上陣,
一遍一遍地教我們穿脫防護服。 「記住,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都不能出錯,這關(guān)乎你們的生命。」
防護服很厚很悶。 戴上護目鏡后,整個世界都模糊了。 呼吸困難,行動遲緩。
才穿了十分鐘,我就開始出汗。「這就是你們接下來要面對的工作環(huán)境,」主任說,
「每天至少六個小時。」旁邊的小王護士臉都白了。 「主任,會不會缺氧?」
主任沒有回答,只是說:「適應(yīng)吧,沒有別的選擇。」培訓(xùn)結(jié)束后,
我們被安排住進醫(yī)院的臨時宿舍。 從今天開始,不能回家了。我給媽媽發(fā)了條微信:「媽,
醫(yī)院有任務(wù),這段時間不回家了。」 很快,媽媽回復(fù):「注意身體,別累著。」
我盯著手機屏幕,眼淚差點掉下來。 如果讓她知道真相......早上七點,
隔離病房啟用。 我們十二個人,就是第一批醫(yī)療隊。走進病房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很快。
這里將是戰(zhàn)場。 而我們,要在這里和死神賽跑。第一個病人被推進來了。
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高燒,呼吸困難。 他的眼里滿是恐懼。「醫(yī)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抓著江城醫(yī)生的手,聲音發(fā)顫。江城醫(yī)生很冷靜:「不會的,我們會盡全力救你。」
我開始給病人建立靜脈通道。 手套很厚,找血管變得困難。
一針、兩針...... 第三針才成功。病人疼得直咧嘴,但沒有抱怨。
他只是緊緊握著我的手:「護士,謝謝你。」那一刻,我忽然不害怕了。
這就是我選擇這個職業(yè)的意義。中午,我們輪流吃飯。 摘下口罩的瞬間,
新鮮空氣涌入肺部。 太久沒有好好呼吸了。江城醫(yī)生坐在我旁邊,默默吃著盒飯。
他的臉上有口罩的勒痕,眼睛布滿血絲。「你后悔嗎?」他忽然問我。
我想了想:「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你后悔嗎?」他笑了,第一次在這個病房里笑。
「不后悔。」「那我也不后悔。」下午,又來了三個病人。 其中一個是孕婦,
懷孕七個月。 她的丈夫在門外急得團團轉(zhuǎn),卻不能進來。「我的孩子會不會有事?」
孕婦拉著我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醫(yī)學(xué)上還沒有確切的研究結(jié)果。
「我們會盡力保護你和孩子。」我只能這樣說。孕婦點點頭,慢慢閉上了眼睛。夜班開始了。
隔離病房里很安靜,只有監(jiān)護儀的滴滴聲。 我坐在護士站,看著每個病人的生命體征。
忽然,3號床的報警器響了。 是那個中年男人,血氧飽和度直線下降。「江醫(yī)生!」
我大聲喊。江城醫(yī)生瞬間沖過來。 「準(zhǔn)備氣管插管!」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病人和死神搏斗。
心電監(jiān)護上的波形忽高忽低。 我們拼命搶救,汗水浸透了防護服。一個小時后,
病人的生命體征終于穩(wěn)定了。 江城醫(yī)生靠在墻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我們救回來了。」
他說。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使命。 不是口號,不是標(biāo)語。 是真真切切地,
從死神手里搶回一條生命。3第三天,情況變得更糟。一天之內(nèi),病房收滿了。
十二張床位,張張都躺著病人。 年齡從二十多歲到八十多歲都有。
最小的病人讓我印象深刻。 那是個二十五歲的女孩,剛畢業(yè)參加工作。
她一個人來的醫(yī)院,父母在外地趕不回來。「護士姐姐,我害怕......」
她拉著我的手,像個孩子。我坐在她床邊,隔著厚厚的防護服握著她的手。 「別怕,
姐姐陪著你。」女孩的病情不算嚴(yán)重,但她的恐懼是真實的。 每天晚上,她都會失眠。
我就陪她說話,講一些外面的事情。「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吃火鍋。」我對她說。
女孩笑了:「真的嗎?」「真的。」可是第四天,女孩的病情突然惡化。 高燒四十度,
呼吸急促。江城醫(yī)生皺著眉頭看著她的CT片。 「肺部感染面積擴大了。」
我們立即調(diào)整治療方案。 增加激素用量,調(diào)整抗病毒藥物。女孩意識模糊,一直在說胡話。
「媽媽......我想回家......」我守在她床邊,一遍遍地擦拭她的額頭。
汗水剛擦干,馬上又冒出來。那一夜,我?guī)缀鯖]有睡覺。 每隔十分鐘就要看一次監(jiān)護儀。
生怕那些數(shù)字突然消失。凌晨五點,女孩的燒終于退了。 她睜開眼睛,看到我還在床邊。
「姐姐,你一直在這里嗎?」我點點頭。 她的眼淚流了出來。「別哭,」我說,
「你挺過來了。」同一天,隔壁床的老爺爺卻沒有那么幸運。 八十三歲,
有糖尿病和高血壓。 病毒攻擊了他已經(jīng)脆弱的身體。老爺爺很清醒,知道自己的情況。
「小護士,」他叫住我,「幫我給兒子打個電話。」電話接通了。 「爸,您怎么樣?」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著急。老爺爺握著手機,聲音很輕:「兒子,爸爸可能......」
「爸,您別胡說!醫(yī)生一定能救您的!」老爺爺笑了:「傻孩子,人總有這一天。爸爸不怕。
」他停頓了一下:「你要照顧好媽媽,還有小孫子......」電話那頭開始哭。
老爺爺把手機還給我,平靜地說:「謝謝你,小護士。」當(dāng)天下午,老爺爺走了。
走得很安詳,像睡著了一樣。我們?yōu)樗磉z容,換上干凈的衣服。 江城醫(yī)生紅著眼眶,
一言不發(fā)。這是我們第一次面對死亡。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很安靜。
死亡的陰霾籠罩著每個人。「護士,我會不會也......」有病人怕怕地問。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堅定:「不會的,我們會保護好每一個人。」但我知道,
這個承諾有多沉重。晚上,我獨自坐在值班室里。 外面的風(fēng)很大,吹得窗戶呼呼作響。
江城醫(yī)生走進來,手里拿著兩杯咖啡。 「給你的。」我接過咖啡,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江醫(yī)生,你覺得我們能戰(zhàn)勝它嗎?」他看著窗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
我們必須戰(zhàn)勝它。」「如果我們也被感染了怎么辦?」
江城醫(yī)生轉(zhuǎn)過頭看我:「那就一起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不再孤單。
無論前方是什么,至少我們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半夜,新的病人又被送來了。 一家三口,
父母和一個十歲的孩子。孩子發(fā)著高燒,在媽媽懷里哭個不停。 「媽媽,
我難受......」看著孩子痛苦的樣子,我的心像被揪住了。 病毒不分年齡,
不分老幼。 它殘酷地攻擊著每一個生命。我們立即開始治療。 建立靜脈通道,
給予退燒藥。 孩子很配合,雖然害怕,但沒有哭鬧。「小朋友真勇敢。」我摸摸他的頭。
孩子抬起頭看我:「阿姨,我什么時候能回家?」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只能說:「很快,
很快就能回家了。」希望我沒有說謊。4第七天,意外發(fā)生了。我正在給8號床的病人換藥,
手機突然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喂?」「小雨,是我,陳浩。」我愣住了。 陳浩,
我的前男友。 我們分手已經(jīng)兩年了。「你有什么事嗎?」我的聲音很冷。
「我知道你在隔離病房,」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你快出來,太危險了。」我沒有回答。
「小雨,我查了資料,這個病毒很嚴(yán)重,死亡率很高,你為什么要去冒險?」
「這是我的工作。」「工作?」陳浩的聲音提高了,「什么工作值得用命去拼?小雨,
你清醒一點!」我深吸了一口氣:「陳浩,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我的選擇不需要你管。」
「我管不了你的選擇,但我管得了你的安全!」他的語氣變得強硬,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醫(yī)院領(lǐng)導(dǎo),要求把你調(diào)出隔離病房。」「你瘋了?」我徹底怒了。
「瘋的是你!」陳浩吼道,「為了一群陌生人拿命去拼,值得嗎?」我掛斷了電話。
手在發(fā)抖。 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憤怒。江城醫(yī)生走過來:「怎么了?」
我把事情告訴了他。 江城醫(yī)生皺著眉頭:「他有權(quán)力這么做嗎?」「他爸是衛(wèi)生局的。」
我苦笑。果然,一個小時后,護士長找到了我。 「小雨,你到辦公室來一下。」
辦公室里坐著幾個人,其中一個我認(rèn)識。 陳浩的父親,陳局長。「林護士,」
陳局長開口了,「我們考慮到你的安全,決定把你調(diào)離隔離病房。」
我站得筆直:「報告領(lǐng)導(dǎo),我申請繼續(xù)留在隔離病房。」「這不是申請,是命令。」
陳局長的語氣不容置疑。「那我辭職。」我脫口而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護士長急忙說:「小雨,你冷靜一點......」「我很冷靜,」我看著陳局長,
「如果不能留在隔離病房,我就辭職。」陳局長的臉色變了:「林護士,你要知道,
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正因為是非常時期,我才更應(yīng)該在這里。」
辦公室里安靜得可怕。最后,還是院長開口了:「讓她留下吧。」陳局長看了院長一眼,
沒有再說話。走出辦公室,我的腿都軟了。 江城醫(yī)生等在門外。 「怎么樣?」「留下了。
」他松了一口氣:「好險。」「是啊,好險。」我苦笑。晚上,陳浩又打來電話。
這次我沒有接。 他連續(xù)打了十幾個,我都沒接。最后,他發(fā)了條短信:「小雨,
我是關(guān)心你。」我回復(fù):「不需要。」江城醫(yī)生看著我發(fā)短信:「前男友?」「嗯。」
「為什么分手?」我想了想:「價值觀不同。」江城醫(yī)生點點頭,沒有再問。深夜,
病房里很安靜。 我坐在護士站,看著監(jiān)護儀上跳動的數(shù)字。
每一個數(shù)字都代表著一個生命。忽然想起陳浩的話:「為了一群陌生人拿命去拼,值得嗎?
」值得嗎?我看向病房里的病人們。 那個二十五歲的女孩,現(xiàn)在睡得很安穩(wěn)。
那個十歲的孩子,燒已經(jīng)退了。 那對老夫妻,手牽著手躺在相鄰的床上。
他們是陌生人嗎? 也許吧。 但當(dāng)他們躺在這里的時候,他們就是我的責(zé)任。
這就是醫(yī)者的心。 不分貴賤,不分親疏。 只要是生命,就值得拯救。
陳浩永遠(yuǎn)不會明白這一點。 這也是我們分手的真正原因。我們的世界,太不一樣了。
5第十天,病房里發(fā)生了爭吵。9號床是個四十多歲的商人,很有錢。
他住院第三天就開始抱怨。「為什么不能用最好的藥?」他沖著江城醫(yī)生嚷嚷,
「錢不是問題!」江城醫(yī)生很耐心:「目前的治療方案是最合適的......」「合適?」
商人打斷他,「我要轉(zhuǎn)院!我要去國外治療!」「先生,現(xiàn)在不能轉(zhuǎn)院......」
「為什么不能?我有錢!」商人的聲音很大,吵醒了其他病人。 大家都不滿地看著他。
「你小聲點行嗎?」隔壁床的阿姨實在忍不住了,「大家都在休息!」
商人瞪著她:「你算什么東西?也配管我?」阿姨的臉漲得通紅。 她是個清潔工,
家境不好。 為了省錢,連營養(yǎng)品都舍不得買。「你怎么說話的?」
那個二十五歲的女孩坐起來,「阿姨人很好的!」「好什么好?」商人冷笑,「一個掃地的,
也配住這種病房?」病房里瞬間安靜了。 所有人都憤怒地看著他。
我實在忍不住了:「先生,請你注意言辭!」商人看向我:「小護士,你最好搞清楚,
我一年交的稅夠你工資幾十年!」「那又怎樣?」我冷冷地說,「在這里,大家都是病人,
都是平等的。」「平等?」商人哈哈大笑,「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平等!有錢就是爺!」
江城醫(yī)生臉色很難看:「先生,請您配合治療,不要影響其他病人。」「我不配合又怎樣?
你們能把我怎么辦?」這時,那個十歲的小男孩忽然開口了:「叔叔,我媽媽說,
有錢沒錢都是人,都應(yīng)該互相幫助。」孩子的話很天真,卻讓整個病房安靜下來。
商人看著孩子,表情有些尷尬。「算了,算了,」清潔工阿姨擺擺手,「我換個床位。」
「不用換!」我堅決地說,「沒有人需要換床位。」我看著商人:「先生,
如果您覺得這里的治療不合適,可以辦理出院手續(xù)。但只要您在這里一天,
就請遵守病房的規(guī)則。」商人想說什么,但看到所有人都在看著他,最終沒有開口。下午,
護士長來查房。 她把我叫到一邊。「小雨,剛才那個商人投訴你了。」
我不意外:「他說什么?」「說你態(tài)度不好,服務(wù)意識差。」護士長嘆了口氣,
「他要求換護士。」「那就換吧。」我平靜地說。護士長看著我:「你真的不在乎?
他的關(guān)系很硬的。」「我在乎的是如何救治病人,」我說,「不是如何伺候病人。」
護士長笑了:「好,我支持你。」晚上,清潔工阿姨悄悄找到我。 「小護士,
謝謝你今天為我說話。」我擺擺手:「應(yīng)該的。」「我知道你們很辛苦,」
阿姨的眼里有淚光,「我什么都幫不了,只能配合治療,不給你們添麻煩。」「阿姨,
您別這么說......」「我就是想告訴你,」阿姨握著我的手,「好人有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