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尊被絕望和恨意澆筑而成的石雕。王桂芬咽了口唾沫，

眼神驚疑不定地在我臉上逡巡了幾秒，似乎在掂量我那句話的分量。最終，她沒敢再罵，

只是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滿了怨毒，然后用力拽了一把還在發愣的李梅。“走！

跟這個瘋子待久了晦氣！”她拉著李梅，幾乎是逃離般地沖出了病房門，

高跟鞋在走廊里敲打出凌亂而急促的回音，迅速遠去。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我一個人。

死寂重新籠罩下來，比之前更沉，更重，壓得人喘不過氣。我維持著那個指向門口的姿勢，

僵硬地站著。許久，許久。直到手臂酸麻得失去了知覺，

直到窗外最后一絲天光也被暮色吞噬。“撲通。”我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

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堅硬的水磨石地面上。膝蓋撞擊地面的悶響，

在死寂的病房里顯得格外清晰。額頭抵著同樣冰冷的地面，身體蜷縮著，

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淚水無聲地洶涌而出，滾燙地砸在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沒有聲音。沒有哭嚎。只有身體無法抑制的、劇烈的顫抖，像一片在寒風中即將凋零的枯葉。

能保護好你……爸爸沒用……連救你的錢……都守不住……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滅頂的絕望，

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徹底將我淹沒。三天后，

城郊那個最廉價、最偏僻的公共墓園。

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劣質香燭混合的、沉悶而廉價的氣息。天空是鉛灰色的，低低地壓著，

沒有一絲風，沉悶得讓人胸口發堵。幾棵稀疏的松柏病懨懨地立著，葉子蒙著一層灰。

一個小小的、嶄新的骨灰盒，安靜地躺在一個同樣廉價狹小的墓穴里。那盒子太小了，

小得刺眼，上面沒有任何花紋，只有冰冷的、反射著暗淡天光的黑色烤漆。

這就是我女兒安安，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歸宿。沒有葬禮，沒有哀樂，沒有花圈，

沒有悼念的人群。只有我一個人。我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夾克，胡子拉碴，形容枯槁，

像一具被抽干了靈魂的軀殼，孤零零地站在墓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