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圖書館高處的彩繪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溫書瑤踮起腳尖,
將最后一本《葉芝詩集》放回書架頂層,輕輕拂去書脊上積累的薄灰。
這座百年老圖書館的藏書區鮮少有人問津,特別是這些被時代遺忘的詩歌集。"奇怪。
"她的指尖在書架上停頓,
一本墨綠色封皮的詩集突兀地夾在葉芝和艾略特的作品之間——《夜航船》,作者林敘。
溫書瑤眨了眨眼。作為在這所大學圖書館工作了五年的管理員,
她對每本書的位置都了如指掌,卻從未見過這本。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書本,
封面上燙金的船形圖案已經有些褪色,書頁邊緣微微泛黃,顯然有些年頭了。 翻開扉頁,
借閱記錄卡空空如也。這本書自2009年入館以來,從未被人借閱過。
溫書瑤的指尖輕輕撫過那個日期——正好是十年前。"怎么會..."她喃喃自語,
繼續往后翻去。一張折疊的信紙從書頁間滑落,飄然落在她的帆布鞋上。 溫書瑤彎腰拾起,
猶豫片刻后展開了信紙。紙上的字跡清雋有力,
墨水已經有些褪色: "親愛的你: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忘記寫過它。但此刻,
我確信未來的某天,我們會相遇在某個灑滿陽光的午后,
你會用我夢中見過千萬次的眼神望向我..." 信末署名只有一個"敘"字,
日期是2009年5月20日。溫書瑤的心跳突然加快。她快速翻閱整本書,
發現幾乎每隔十幾頁就夾著一封類似的信,總共三十多封,全都未曾寄出。
最后一封信夾在書的末尾,信封上寫著一個地址,墨跡新鮮得多,似乎是后來補上的。
"這是...情書?"她低聲自語,臉頰不知為何有些發燙。 午休時間,
溫書瑤坐在員工休息室里,面前攤開著那本《夜航船》和所有信件。她按日期順序排列好,
從最早的一封開始讀起。 這些信跨度長達一年,
字里行間記錄著一個年輕人深沉而熾熱的單相思。奇怪的是,收信人始終沒有具體稱謂,
只有"親愛的你"或"未來的你"。寫信人似乎在等待一個尚未遇見的人,
卻已經深深愛上了那個想象中的形象。
"...今天在圖書館看見一個女生踮腳取書的背影,發梢被陽光染成金色,
那一瞬間我以為看到了你。雖然我還不認識你,但我知道,當你出現時,
我一定能認出你來..."溫書瑤的手指微微顫抖。
這段描述太熟悉了——她每天都會做這個動作。一種奇異的感覺爬上她的脊背。
最后一封信格外不同: "如果你讀到這封信,說明命運終于讓我們相遇。
請按信封上的地址聯系我,我會告訴你這一切的意義。我等待這一天已經太久。
——永遠愛你的敘"信封上的地址是本市一家知名出版社。溫書瑤咬著下唇思索。
林敘...這個名字她似乎在哪里聽過。 手機搜索的結果讓她差點打翻咖啡——林敘,
新銳作家,處女作《夜航船》后沉寂多年,去年憑借《時光褶皺》斬獲多項文學大獎,
被譽為"最會寫愛情的男性作家"。"天啊..."溫書瑤捂住嘴。她讀過《時光褶皺》,
被書中細膩的情感描寫深深打動。而現在,
她手里握著的可能是這位作家青年時期未寄出的情書。
道德感告訴她應該把這些私人物品歸還主人,
但好奇心卻驅使她想看看最后一封信提到的"意義"是什么。猶豫再三,
她最終只寄出了那封寫有地址的信,
附上一張簡短字條:"這些在圖書館的《夜航船》中發現,不知是否應該歸還給您。
—溫書瑤" 寄出信后的一周,溫書瑤幾乎忘記了這件事。直到那個下雨的周四下午。
圖書館里人跡寥寥,溫書瑤正專心整理新到的圖書。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
伴隨著工作人員驚訝的低語。"溫小姐?" 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背后響起。溫書瑤轉身,
手中的書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身材修長,黑色風衣上還帶著雨水的痕跡。
他的眉眼深邃,下頜線條堅毅,看起來三十歲出頭的樣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種罕見的琥珀色,在圖書館昏黃的燈光下仿佛在發光。
"我是林敘。"他說,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
"你寄給我的信..."溫書瑤感到一陣眩暈,下意識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書架。
"林...林先生?我沒想到您會親自來...""我必須來。"林敘向前一步,
從口袋里掏出那封她寄出的信,"你知道這些信是寫給誰的嗎?"溫書瑤搖頭,心跳如鼓。
"是寫給你的。"林敘的聲音輕柔得像一聲嘆息,"雖然那時的我還不認識你。
""這不可能,"溫書瑤勉強笑道,"這些信是十年前的,
而我...""而你當時還在上高中。"林敘接話,眼神專注地凝視著她,"但我夢見過你。
很多次。那些信是寫給'未來遇見的你'的。" 雨水順著林敘的發梢滴落,
在地板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洼。溫書瑤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發抖。"你一定覺得我瘋了。
"他苦笑,"但我可以證明。你習慣用左手撩頭發,看書時會不自覺地咬下唇,
緊張時右手會捏住衣角——就像現在這樣。"溫書瑤猛地松開不知何時攥住的衣角,
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些細微的習慣連她最親密的朋友都未必注意過。"還有,
"林敘從背包里取出一本嶄新的精裝書——他的最新作品《她與時光》,"讀讀這個,
女主角的外貌描寫在第37頁。
"溫書瑤顫抖著翻到指定頁碼: "...她的眼睛是暮色中的湖水,
發色如同深秋的栗子殼,左眼角有一顆小到幾乎看不見的淚痣..." 她倒吸一口冷氣,
摸向自己左眼角那顆微小的痣。這個細節連她自己都常常忽略。"這...這太荒謬了。
"溫書瑤聲音發顫,"你十年前怎么可能...""我不知道。"林敘坦率地說,
"也許只是驚人的巧合。但當我收到你寄來的信,看到你的名字和字跡,我就知道是你。
我等了十年的人,終于出現了。" 他從書中抽出一張照片遞給溫書瑤。
那是一張大學時期的林敘站在圖書館前的照片,背景里,一個模糊的女生身影正走進大門。
"這是...""是你大學入學那年的秋天。我在拍照時無意中拍到了你,當時只覺得眼熟。
直到后來整理舊照片才發現..."林敘的聲音低沉下來,"命運早就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
讓我們擦肩而過無數次。"溫書瑤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這一切太超現實了。她應該覺得害怕,
應該叫保安把這個奇怪的男人趕出去,但某種難以解釋的熟悉感卻讓她無法移動腳步。
"證明給我看。"她突然說,"如果真如你所說,這些信是寫給我的,
那么...""那么你應該能解開這個謎題。"林敘從《夜航船》中抽出一封信,
指向其中一段: "'當夜鶯在第三棵梧桐樹下歌唱時,帶著我送你的書,
來赴我們的第一次約會。'" 他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這是我在信里藏的一個小游戲。
校園里確實有三棵梧桐樹,而'我送你的書'——"他指了指《夜航船》,
"現在就在你手中。"溫書瑤感到一陣奇異的興奮流過全身,
像是參與進一場精心設計的尋寶游戲。 "如果我解開了呢?""那么,"林敘微笑,
那笑容讓他整個人明亮起來,"你就得承認這些信確實是寫給你的,然后答應和我共進晚餐。
"雨聲漸歇,一縷陽光穿透云層,透過窗戶灑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
溫書瑤發現自己也在微笑。 "成交。不過..."她猶豫了一下,"為什么是現在才聯系?
如果這些信真的是...""因為我害怕。"林敘坦然承認,"十年前的我太年輕,
不敢把這些瘋狂的想法寄出去。后來我成名了,卻更不敢面對可能的拒絕或嘲笑。
"他深深看著溫書瑤,"直到你主動寄出那封信,就像...命運終于給了我們一個機會。
"溫書瑤低頭翻動書頁,心跳依然不穩。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但林敘眼中的真誠和那些無法解釋的細節,又讓她無法簡單否定。
"我需要時間...消化這些。"她最終說道。"當然。
"林敘從口袋取出一張名片放在書上,"這是我的聯系方式。無論你相信與否,
都請告訴我你的決定。" 他轉身離開前,突然回頭:"對了,
第三棵梧桐樹在文學院后面的小花園里。那里有個長椅,是看日落的最佳位置。
"溫書瑤望著林敘離去的背影,風衣下擺在轉身時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書和信件,一種奇妙的感覺在胸中蔓延——仿佛翻開了一本關于自己的書,
卻從未讀過其中的故事。那天晚上,溫書瑤輾轉難眠。她打開《她與時光》,開始從頭閱讀。
隨著每一頁的翻動,她的驚訝越來越深。女主角的習慣、口頭禪、甚至童年經歷,
都與她有著驚人的相似。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些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的小秘密,
竟然也被寫進了書里。凌晨三點,溫書瑤合上書,做了一個決定。明天午休時,
她要帶著《夜航船》去那第三棵梧桐樹下,看看是否真的有夜鶯歌唱。
如果這是命運開的一個玩笑,那么她至少應該知道結局是什么。午休時分的校園格外安靜。
溫書瑤抱著那本《夜航船》,穿過文學院后門的小徑。五月的風帶著花香,
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她第三次確認手機上的地圖——就是這里了,文學院后方的小花園。
花園比她想象中更隱蔽,被高大的灌木叢半掩著,入口處立著一塊風化嚴重的石碑,
上面刻著"三思園"三個字。溫書瑤小心翼翼地撥開枝葉,走了進去?;▓@中央,
三棵高大的梧桐樹呈三角形排列。她數到第三棵,樹蔭下果然有一條褪了色的綠色長椅。
長椅上放著一個牛皮紙包裹,用麻繩系著,上面放著一朵新鮮的白色小花。溫書瑤環顧四周,
沒有看到林敘的身影。她走近長椅,發現包裹上貼著一張便簽:"給如約而至的你。
——敘"她的手指剛觸碰到包裹,一陣清脆的鳥鳴突然從頭頂傳來。抬頭望去,
一只棕紅色的小鳥正站在梧桐枝頭,胸脯一鼓一鼓地發出悅耳的鳴叫。"夜鶯。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溫書瑤轉身,林敘站在花園入口處,
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今天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深色休閑褲,
比昨天在圖書館見面時看起來更年輕隨意。"你真的來了。"林敘走近,眼中閃爍著驚喜,
"我原本擔心你會覺得這一切太奇怪。"溫書瑤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書:"我也覺得奇怪。
但..."她指了指頭頂還在歌唱的小鳥,"這太不可思議了。
你怎么知道這個時候會有夜鶯在這里?"林敘微笑:"十年前我經常在這里看書。
五月下旬的下午四點左右,這只夜鶯總會準時出現。"他指了指包裹,"給你的。
算是...道歉禮物?為我昨天的唐突。"溫書瑤解開麻繩,
里面是一本精裝的《鳥類圖鑒》,翻開扉頁,
上面寫著:"給喜歡觀察窗外小鳥的你——雖然你可能不記得,
但大二那年你曾在圖書館窗邊為一對筑巢的知更鳥駐足整整三周。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溫書瑤倒吸一口氣。她確實記得這件事,那是她剛來大學時的小插曲,
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 "這不可能..."她喃喃道,"你不可能知道這個。
"林敘在她身旁坐下,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
有些事情...超出了常理的解釋范圍。"他指向《夜航船》,
"能給我看看你最喜歡哪封信嗎?"溫書瑤翻開書頁,取出夾在第97頁的那封:"這篇。
你描述的那個在雨中為流浪貓撐傘的女孩..."林敘的眼睛亮了起來:"你知道嗎?
那封信寫于2009年11月3日。
而就在那天下午——""我確實在理科樓后面給一只黑貓撐過傘。"溫書瑤接話,聲音發顫,
"那天突然下雨,它躲在紙箱里..."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只有夜鶯還在枝頭歌唱。
溫書瑤感到一陣眩暈,仿佛站在現實與幻想的交界處。 "我不相信預知或命運這類事。
"最終她開口,"一定有什么合理的解釋。"林敘點點頭:"我也曾這么想。
直到巧合多到無法用概率解釋。"他從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這是今天的謎題。
愿意和我一起解開它嗎?"溫書瑤接過信封,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紙條,
上面寫著一行詩句:"'在知識與星空相遇的地方,等待我們的第一次對話。
'""這是..."她皺眉思索。 "十年前文學系和天文系共建的一個場所。
"林敘提示道,眼中帶著笑意,"要不要去看看?就當是一場校園探險。"溫書瑤猶豫片刻,
點了點頭。無論這一切多么不可思議,她都無法否認自己的好奇心已經被徹底勾起。
文學系主樓的電梯只能到七層,要去頂樓還需要爬一段狹窄的螺旋樓梯。
溫書瑤跟在林敘身后,注意到他對這里的路徑異常熟悉。"你經常來這里?"她問。
林敘的腳步頓了頓:"十年前,這里是天文愛好者協會的活動地點。現在應該已經廢棄了。
"推開頂樓生銹的鐵門,眼前是一個圓形的小天文臺,四周是落地玻璃窗,
中央放著一臺看起來年代久遠的天文望遠鏡。夕陽的余暉透過玻璃灑進來,
給所有東西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知識與星空相遇的地方..."溫書瑤恍然大悟,
"文學與天文的結合。"林敘走向望遠鏡,熟練地調整著焦距:"這臺老家伙居然還在。
"他讓開位置,"來看看?"溫書瑤湊近目鏡,驚訝地發現視野中是對準的月亮,
盡管現在是白天,但月球表面的環形山清晰可見。
"你是怎么...""月亮的方位我記了十年。"林敘輕聲說,"因為那天晚上在這里,
我第一次確信了你的存在。"溫書瑤直起身子:"什么意思?
"林敘從錢包里取出一張折疊得很小的紙條,遞給她:"這是我當年在這里寫下的。
日期是2009年12月24日,平安夜。
" 紙條上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今晚通過望遠鏡看月亮時,
突然清晰地看到一個女生的面容。她有著栗色頭發和湖水般的眼睛,左眼角有一顆淚痣。
我知道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溫書瑤的手微微發抖:"這只是...一個模糊的想象。
可能符合這個描述的女孩成千上萬。""是嗎?"林敘指向紙條背面,"那這個呢?
"背面寫著:"她會對我說:'月亮上的陰影像是老人在微笑。'" 溫書瑤猛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