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雜的味道:劣質香煙的焦油味、廉價酒精的辛辣味、汗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息。
這里是這座城市光鮮亮麗背后的**,陰影籠罩的邊緣地帶。沒有水晶吊燈,
沒有穿著考究的服務生,只有昏暗的燈光、剝落的墻皮,以及一群眼神疲憊、面色灰敗的人。
我,就是他們中的一員。我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這里混了多久,
日子像一盤永遠洗不干凈的籌碼,在指尖滑過,留下黏膩的污垢。曾經,
我也有過「一夜暴富」的幻想,但很快就被現實碾得粉碎?,F在,堵伯對我來說,
與其說是追求財富,不如說是麻痹神經的一種方式。贏了,能短暫地喘口氣,買包好煙,
喝頓酒;輸了,也不過是回到原點,或者更糟——欠下新的債。
我住在附近一棟老舊筒子樓的隔間里,房間小得只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張搖搖欲墜的桌子。
窗戶對著一條狹窄的巷子,終日不見陽光。每天醒來,
第一件事就是感受身體的酸痛和胃部的空虛,然后盤算著今天怎么弄到錢,
怎么躲開那些催債的。我的「工作」沒有固定模式,完全取決于誰需要我。
有時候是幫**外圍的放貸人跑腿,送送錢或者去「提醒」
一下逾期不還的人;有時候是幫人看場子,其實就是充當人形背景板;更多時候,
我只是在各種地下賭檔、奇牌室晃悠,希望能找到點零活,或者碰碰運氣。運氣這東西,
在這里比鬼故事還虛無縹緲。老陳是我在這里認識的朋友,或者說,是難友。
他比我大十幾歲,頭發花白,身形佝僂,常年咳嗽。老陳在這里混得更久,也輸得更徹底。
他沒有家人,沒有牽掛,唯一的財產可能就是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
老陳是這個邊緣世界的活化石,見證了無數人的沉淪,包括他自己。
我們常常在巷子口的早餐攤碰面,一人一碗最便宜的素面,就著咸菜。
老陳總是慢條斯理地吃著,偶爾抬起渾濁的眼睛看看我,然后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
「又輸了?」老陳問,聲音沙啞。我低頭扒拉著面條,沒說話。輸贏在這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別陷得太深,阿杰?!估详愓f,語氣里沒有勸誡,
只有一種看透一切的疲憊?!高@地方,進來容易,出去……難啊?!埂赋鋈ビ帜苋ツ膬海俊?/p>
我反問,帶著一絲自嘲,「外面的人看我們,就像看垃圾一樣?!估详悰]接話,
只是又嘆了口氣。他知道我說的是實話。我們的身上,已經烙上了這個世界的印記,
很難洗掉了。有時候,老陳會講起他年輕時候的事。他曾經是個小包工頭,有過一個家,
一個可愛的女兒。但堵伯像毒蛇一樣纏上了他,一點點吞噬了他的所有。他講這些的時候,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講別人的故事。但我知道,那些故事的背后,是刻骨銘心的痛。
老陳就是我未來可能的樣子,一個被掏空一切、只剩下軀殼的行尸走肉。
老陳的悲慘遭遇并非個例,我親眼見過太多。有人因為還不起債,
被砍斷了手指;有人被逼著去賣血,甚至賣器官;有人妻離子散,
流落街頭;更有人直接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里,是死了,
還是被賣到了更黑暗的地方。這些景象像潮水一樣,日復一日地沖刷著我的神經,
讓我變得麻木。我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像老陳那樣徹底絕望。直到那天。
那天晚上,我剛從一個地下賭檔出來,輸光了身上最后一分錢,還欠下了新的賭債。
我走在濕漉漉的巷子里,心里像壓了一塊鉛。就在這時,我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嘈雜聲。
走近一看,是幾個放貸的人圍著老陳。老陳蜷縮在地上,抱著頭,哀求著什么。
那些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用腳踢他。我想上前,但被巷子口另一個放風的人攔住了,
那人眼神兇狠,手里晃著一根鋼管。我知道自己上去也只是送死,我欠的錢也不少,
這些人隨時可能找上我。我只能站在原地,看著老陳被拳打腳踢。老陳的哀嚎聲越來越弱,
最后變成痛苦的悶哼。那些人打夠了,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走了。我沖上前,扶起老陳。
老陳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流著血,眼睛腫得幾乎睜不開。他抓住我的手,
用盡全身力氣,沙啞地說:「阿杰……別……別像我一樣……」說完這句話,老陳頭一歪,
昏了過去。我背著老陳,深一腳淺一腳地往筒子樓走。老陳的身體輕得像一捆干柴,
但壓在我心頭的重量卻前所未有的沉重。我把老陳安頓在我的床上,
給他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看著老陳昏睡中依然痛苦扭曲的臉,我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老陳的遭遇,就像一面鏡子,清晰地映照出我的未來。如果我繼續這樣下去,
遲早也會落得同樣的下場,甚至更慘。我會失去一切,尊嚴、健康、甚至生命,
最終像垃圾一樣被丟棄在這個世界的角落。那一刻,我內心深處某種被長期壓抑的東西,
突然爆發了。不是憤怒,不是悲傷,而是一種強烈的、近乎原始的求生欲望。
我不想死在這里,不想像老陳一樣悲慘地活著,更不想像那些消失的人一樣無聲無息地死去。
我要逃離,不惜一切代價。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野草一樣瘋長,再也無法抑制。
我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第一次覺得,也許外面還有別的世界,
一個沒有堵伯、沒有追債、沒有絕望的世界。我知道這很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身無分文,欠著一屁股債,沒有任何技能,也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但我別無選擇。
我必須抓住任何一絲可能的機會。【第二章:希望的陷阱】從那天起,我變了。
我依然在外面晃悠,依然做著那些邊緣的工作,但我不再把賺來的錢全部送進賭桌。
我開始偷偷地攢錢,一分一毛地攢。這過程異常艱難。我要忍受饑餓,忍受寒冷,
忍受那些催債人的威脅和辱罵。有時候,我不得不冒更大的風險,去接一些更危險的活,
只為了能多攢一點錢。我變得更加小心謹慎,觀察周圍的一切,學習如何隱藏自己,
如何識別危險。攢錢的日子比想象的還要艱難。每一分錢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帶著血汗和屈辱。我不得不接一些過去避之不及的活兒,比如幫人去偏遠的地方送「貨」,
或者在深夜里替人看守一些來路不明的東西。這些工作風險更高,但報酬也相對豐厚一些。
就像一只在鋼絲上行走的螞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摔得粉身碎骨。
我依然會去巷子口吃老陳常去的那家早餐攤,但不再和老陳談論堵伯。
我會問一些看似不經意的問題,比如有沒有聽說過什么「來錢快」的路子,
或者有沒有人最近「發了財」然后消失了。老陳總是用他那雙渾濁的眼睛看著我,
偶爾會說:「阿杰,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這地方,能活著就不錯了?!刮抑览详愂呛靡?,
但我已經無法滿足于僅僅「活著」了。我要逃離,徹底地逃離。攢錢的速度很慢,
慢得讓我感到絕望。按照這個速度,我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攢夠離開這座城市的費用,
更別提還清那些像跗骨之蛆一樣的債務了。我需要一個更大的機會,
一個能讓我一步跨過深淵的機會。就在我幾乎要放棄,覺得也許老陳說得對,
自己注定要爛在這里的時候,李總出現了。我是在一個朋友的朋友的介紹下認識李總的。
那個朋友的朋友,叫小胖,是個在**外圍做信息掮客的。小胖欠了我一個人情,
聽說我想「上岸」,便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他認識一個「大人物」,手上有「好項目」,
能帶著人一起賺錢。我一開始并不相信。我見過太多這種所謂的「大人物」和「好項目」,
最終都證明是騙局。但我太渴望機會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試試。
小胖約我在市中心一家看起來很氣派的咖啡館見面。我穿著我最干凈但依然顯得寒酸的衣服,
提前十分鐘到了。我坐在角落里,看著咖啡館里衣著光鮮的人們,感覺自己像個闖入者。
李總來了。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著一副金絲眼鏡,
看起來文質彬彬,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他和小胖一起來的,但氣場完全壓過了小胖。
他沒有一點我熟悉的那些灰色地帶人物的粗俗和戾氣,反而像個成功的商人或者大學教授。
「你就是阿杰吧?小胖跟我提起過你。」李總伸出手,和我握了握。他的手溫暖而有力,
不像那些放貸人冰冷油膩的手。坐下后,李總沒有立刻談「項目」,
而是先和小胖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然后轉向我。他問我在哪里工作,生活怎么樣。
我有些拘謹,簡單說了說。李總聽得很認真,不時微微點頭。「我知道,在外面闖蕩不容易。
」李總說,語氣里帶著一絲理解?!赣绕涫窃谶@個城市,機會多,陷阱也多。」
他沒有直接提及我的過去,但話里話外似乎都暗示著他了解我的困境。
這讓我感到一絲被理解的溫暖,同時也更加警惕。「小胖說你想找點機會?」
李總喝了一口咖啡,姿態優雅?!肝沂掷锎_實有些項目,不過不是誰都能做的?!?/p>
「需要一點眼光,一點魄力,當然,也需要一點本金?!顾_始介紹他的「項目」。
聽起來很復雜,涉及跨境貿易,利用一些特殊的渠道和政策,可以低價拿到一批緊俏商品,
然后在國內高價賣出。他用了很多專業術語,什么「配額」、「批文」、「資金周轉率」,
聽得我一愣一愣的。但我抓住了一個關鍵信息:這個項目周期短,回報率極高,投入十萬,
一個月就能翻倍。十萬!一個月翻倍!這個數字像一道閃電擊中了我。
我現在攢的錢離十萬還差得遠,但如果能在一個月內翻倍,那我不僅能還清債務,
還能有一筆啟動新生活的資金?!府斎唬L險也是有的。」李總話鋒一轉。
「這種特殊渠道的項目,不可能完全公開透明。需要信任。而且,本金要求比較高,
至少十萬起步。」我的心沉了一下。十萬,對我來說是個天文數字?,F在攢的錢,
加上能借到的,勉強能湊個幾萬?!覆贿^,」李總似乎看出了我的猶豫,
「小胖說你是個可靠的人。如果你真有決心,本金方面,我們可以再談。
但至少需要一部分啟動資金,證明你的誠意和能力。」接下來的幾次見面,
李總沒有催促我做決定,而是繼續和我聊天,談論商業,談論人生。
他會帶我去一些看起來很正規的公司,說是他的合作伙伴;會給我看一些文件和合同,
雖然我看不懂,但那些公章和簽名看起來都很正式;他甚至會偶爾給我一些小恩小惠,
比如請我吃頓好的,或者給我幾百塊錢零花。李總表現得非常有耐心,也非常有風度。
他沒有像那些放貸人一樣催逼,也沒有像那些騙子一樣夸夸其談。
讓我感覺他是一個真正有實力的人,只是看中了我身上某種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潛力」,
愿意拉我一把。我的心動搖了。我把這件事告訴了老陳。「李總?什么李總?」
老陳聽了我的描述,眉頭皺了起來,「穿西裝,戴眼鏡,說話一套一套的?」「對,
看起來挺斯文的?!刮艺f,語氣里帶著一絲興奮?!杆f他有個項目,投十萬,
一個月能賺十萬!」老陳聽完,沉默了很久。他抽著劣質香煙,煙霧繚繞中,
他的臉顯得更加模糊?!赴⒔?,」老陳掐滅煙頭,聲音沙啞而沉重。「我跟你說,
天上不會掉餡餅。尤其是在這種地方?!改切┛雌饋碓焦怩r的人,心可能越黑。」
「可他不一樣,老陳。他有公司,有合作伙伴,給我看了很多東西……」我急切地辯解。
「那些都能裝出來。」老陳打斷我?!肝夷贻p的時候,也見過這種人?!埂杆麄冏顣慈耍?/p>
看你想要什么,然后給你畫個大餅?!埂改悻F在最想要什么?錢,對吧?想快點離開這里,
對吧?」我沒說話,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越是急著想翻身的人,越容易被騙?!?/p>
老陳嘆了口氣。「你攢那點錢不容易,別都搭進去了。聽我一句勸,踏踏實實地,慢慢來。」
「慢慢來?我還要慢慢來多久?!」我的情緒有些激動,「老陳,你看看你,
你就是慢慢來的結果!我不想像你一樣,一輩子爛在這里!」這句話像一把刀子,
狠狠地扎進了老陳的心里。老陳的臉色瞬間變得灰白,他看著我,眼神復雜,有受傷,
有無奈,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悲哀?!感邪桑估详愖罱K只是疲憊地說,「路是你自己選的。
我只是提醒你,小心點?!刮抑雷约涸捳f重了,但我太想翻身了,根本聽不進老陳的勸。
老陳是已經被這個世界打垮了,失去了勇氣和判斷力。我相信自己比老陳強,
能抓住這個機會。為了湊夠那筆「啟動資金」,我把所有攢下的錢都拿了出來,
又去找那些平時打交道的放貸人,以更高的利息借了一筆錢。
甚至賣掉了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一塊假冒名牌的手表,那是我剛來這座城市時,
為了裝樣子買的。背負了比之前更重的債務,但心里卻充滿了希望。我告訴自己,
這只是暫時的,等項目成功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終于,我湊夠了李總要求的「啟動資金」
——八萬塊。雖然不是十萬,但李總表示可以先啟動,剩下的等第一筆收益出來再補。
交錢那天,我去了李總的「辦公室」。那是一棟寫字樓里的一個房間,裝修得很簡潔,
有幾張辦公桌,看起來像個小公司。李總坐在老板椅上,微笑著接待了我。
我把厚厚一疊現金放在桌上,手有些顫抖。這是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未來。
李總清點了一下錢,然后拿出一份合同,讓我簽字。合同上的條款很復雜,
我看了半天也沒完全看懂,但我看到上面寫著「投資回報率」、「項目周期」等字樣,
以及李總公司的名稱和公章。我咬了咬牙,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阜判陌?,阿杰?!?/p>
李總收起合同和錢,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一個月后,
你會感謝今天的自己。」離開李總的辦公室,走在繁華的街道上,我感覺自己像做夢一樣。
我看著周圍匆匆忙忙的人群,覺得他們都那么渺小,而我,即將迎來新生。
我甚至開始規劃起未來的生活,我要離開這座城市,去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
找一份正經工作,也許還能攢錢開個小店。我甚至想,等自己站穩腳跟了,
也許可以回來幫幫老陳。接下來的日子,我過得既煎熬又充滿期待。
我每天都會給李總發信息,詢問項目的進展。李總回復得很及時,總是說「一切順利」
、「正在按計劃進行」、「第一批貨已經發出去了」。有時候,李總還會發一些照片過來,
比如堆滿倉庫的貨物,或者正在裝卸的集裝箱。這些照片讓我更加堅信,
自己這次真的抓住了機會。我甚至還了一小部分之前的賭債,
那些追債的人看到我竟然能還錢,都感到很意外。我心里得意極了,
我覺得自己很快就能徹底擺脫他們了。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到了李總承諾的回報日期。
我一大早就給李總發了信息,詢問什么時候可以拿到收益。李總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回復。
我等啊等,等到中午,等到下午,依然沒有回復。我開始感到不安。我給李總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我又打,還是沒人接。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老陳的話開始不斷在耳邊回響,想起了那些消失的人。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我。
我沖到李總的辦公室所在的寫字樓。前臺告訴我,李總的公司已經搬走了,就在幾天前。
「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我急切地問。前臺搖搖頭:「不知道,他們沒有留下新地址。」
我像被雷擊中一樣,站在原地。我掏出手機,再次撥打李總的電話,這次,
電話直接提示關機。我沖出寫字樓,在大街上茫然地走著。周圍的喧囂聲仿佛離我很遠。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我被騙了。八萬塊,加上我借的高利貸,
我現在欠下的錢比之前更多了。我不僅沒有「上岸」,反而陷得更深了。我所有的希望,
所有的努力,都在這一刻化為泡影。腦海中不禁想起老陳那雙充滿悲哀的眼睛,
想起了他沙啞的勸告?!镜谌拢航^望的反擊】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我想起老陳,
想起他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樣子,想起他那句「別像我一樣」。難道我就注定要步他的后塵,
甚至更慘?不!一個強烈的念頭像電流一樣擊中了我。我不能就這樣認輸。
我不能讓李總逍遙法外,拿著我的血汗錢和借來的高利貸去逍遙快活。
我不能就這樣被這個世界吞噬。憤怒像火焰一樣在我胸腔里燃燒,驅散了絕望的寒意。
我緊緊握住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錢,我必須把錢拿回來。不僅僅是為了還債,
更是為了我的尊嚴,為了證明我不是一個可以任人宰割的廢物。我沒有報警。報警?
我一個混跡在灰色地帶、欠著一屁股債的人,
去跟警察說我被一個看起來像成功人士的騙子騙了?誰會信我?他們只會覺得我是個麻煩,
或者干脆把我當成同伙。而且,我欠的高利貸本身就是非法的,報警只會引來更多的麻煩。
我必須靠自己。我開始像一只受傷的野獸一樣,在城市的角落里游蕩。
我的目標只有一個:找到李總。這件事看起來非常不容易。李總那種人,
既然敢設這么大的局,肯定早就想好了退路。他不會傻傻地留在原地等我。
他可能已經換了身份,去了別的城市,甚至出了國。但我別無選擇。我沒有錢,沒有資源,
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我在這個城市底層摸爬滾打這么多年積累的街頭智慧,
以及我身上那股不服輸的狠勁。我回到了我熟悉的地方,那些地下賭檔、小酒吧、廉價旅館,
甚至是一些更隱蔽的場所。開始小心翼翼地打聽。我不能直接問「你們知不知道李總在哪兒」
,那樣太蠢了。只能旁敲側擊,問有沒有人見過最近突然「發財」或者突然「消失」
的熟面孔,有沒有人知道一些關于「洗白」或者「跑路」的消息。這個過程充滿了危險。
我不僅要躲避那些追著我要債的放貸人,
還要提防那些可能把我賣給李總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家伙。每個人都可能是一個陷阱。
我像個幽靈一樣穿梭在城市的暗處,白天睡覺,晚上行動。饑餓和疲憊像影子一樣跟著我,
但我不敢停下來。我去找了小胖。那個把我介紹給李總的掮客。我找到他的時候,
他正縮在一個小賭檔的角落里,臉色蒼白?!感∨?!」我沖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
他嚇得渾身一抖,看到是我,眼神里閃過一絲恐懼?!赴⒔堋?、你怎么來了?」
「李總呢?!」我壓低聲音,但語氣里的憤怒幾乎要噴出來,「你把他介紹給我的!
你知不知道他是個騙子?!」小胖的臉更白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騙子?
不、不可能啊……李總他、他看起來很有實力啊……」「看起來?!」我冷笑一聲,
「他卷了我的錢跑了!八萬塊!你告訴我,他去哪兒了?!」
小胖拼命搖頭:「我、我真不知道啊!他只跟我說,項目做完了,
就去外地了……我、我跟他也不熟,就是中間搭個線……」我盯著他的眼睛,
想判斷他是不是在撒謊。他的恐懼看起來不像假的,也許他真的只是個被利用的中間人。
但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他?!溉绻阒朗裁?,或者聽到什么風聲,立刻告訴我?!刮宜砷_他,
警告道,「否則,我找到他那天,就是你倒霉的時候?!剐∨诌B連點頭,像只受驚的兔子。
我知道從他這里可能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但他至少是一個潛在的線索來源。
搜尋陷入了僵局,李總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我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已經逃到了國外。
那種無力感再次襲來,比之前更加強烈。我甚至想過,是不是就這樣算了,
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或者干脆……不!我咬緊牙關。老陳的臉又出現在我眼前。
我不能變成那樣。我改變了策略。既然找不到李總本人,我就去找他的「項目」。
他不是說涉及跨境貿易嗎?不是有合作伙伴嗎?也許能從那些地方找到線索。我憑著記憶,
去了李總帶我去過的那個寫字樓。那個所謂的「辦公室」已經人去樓空,問了物業,
也只說租約到期,人搬走了。然后又找到李總給我看過的那些「合作伙伴」的公司地址。
結果發現,有些公司根本不存在,有些是皮包公司,有些則表示根本不認識李總這個人。
這讓我更加確定,李總的整個「商業帝國」都是偽造的。他是一個專業的騙子,
而且背后可能有一個團隊。我的心越來越沉,感覺自己像是在大海里撈針。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的情況越來越糟。追債的人找到了我,他們可不像李總那樣斯文。他們威脅我、恐嚇我,
甚至動手。我不得不東躲西藏,像只過街老鼠。有時候,我甚至連吃飯都成問題。
就在我幾乎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出現了。我在一個偏僻的地下**門口蹲守,
希望能找到點零活。無意中聽到兩個小混混在聊天。他們抱怨最近手頭緊,說有個「大老板」
欠了他們一筆錢,本來以為能大賺一筆,結果那老板突然消失了。他們描述那個「大老板」
的外貌特征,戴眼鏡、穿西裝,說話挺客氣……我的心猛地一跳。這不就是李總嗎?!
立刻豎起耳朵,仔細聽他們的對話。他們說那個老板好像躲在城郊的一個地方,
具體是哪里他們也不清楚,只知道大概的方向,而且那個地方好像有人看守,
他們不敢輕易過去。雖然信息不多,但這對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線索了。李總還在這個城市!
他沒有跑遠!時間緊迫,我立刻離開了那個地方,開始朝著他們說的那個方向摸索。
城郊范圍很大,我只能憑著感覺和一些模糊的描述去尋找。我白天躲起來休息,
晚上就徒步或者搭乘最便宜的公共交通,在那個區域里轉悠。不斷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那些看起來比較隱蔽、可能有私人看守的地方。
廢棄的工廠、郊區別墅、物流倉庫……我一個一個地排查。幾天后,
我在一個相對偏僻的工業區,發現了一個看起來有些異常的院子。院子外面是高高的圍墻,
里面是一棟老舊的廠房。大門緊閉,門口停著一輛看起來很普通的轎車,但車里坐著兩個人,
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這地方不像正常的廠房,也沒有任何生產的跡象。門口的守衛,
更像是看場子的人。直覺告訴我,這里面可能有問題。我沒有貿然靠近,
而是在遠處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蹲守。觀察著進出的人,他們的穿著打扮,他們的行為舉止。
蹲守了兩天。兩天里,只看到幾個人進出,都是些看起來很精壯的男人。沒有看到李總。
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地方。就在我準備放棄,去別處看看的時候,
我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駛入院子。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下來。是李總!
他穿著休閑服,戴著墨鏡,看起來比之前憔悴了一些。我的心跳瞬間加速,血液沖上頭頂。
就是他!這個騙了我,讓我陷入絕境的混蛋!死死地盯著他,直到他走進廠房。
我沒有立刻沖進去。里面肯定有守衛,一個人硬闖無異于送死。我現在需要一個機會和計劃。
繼續蹲守,觀察著院子里的動靜。我注意到,每天晚上十點左右,門口的守衛會換班,
而且換班的時候,會有一個短暫的空檔。另外,院子里似乎沒有監控攝像頭,
至少外面看不到。我開始制定計劃。必須在那個空檔期潛進去。我的目標是李總,
我只想抓住他,把我的錢要回來。那天晚上,我提前來到了院子附近。躲在黑暗中,
緊張地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心跳得像擂鼓。十點到了。門口的守衛開始換班,
一個人從廠房里出來,和門口的兩個人簡單說了幾句,然后其中一個人上了車,
另一個則伸了個懶腰,似乎放松了下來。就是現在!我像一只敏捷的貓一樣,
從藏身處沖了出來,貼著圍墻快速移動。盡量放輕腳步,不發出一點聲音。我繞到院子側面,
那里有一段圍墻相對較低,而且旁邊堆著一些雜物,可以作為掩護。我翻過圍墻,跳入院子。
落地時發出了一點輕微的聲響,我立刻屏住呼吸,側耳傾聽。外面沒有動靜,
守衛似乎沒有察覺。我貼著墻根,小心翼翼地朝著廠房移動。廠房里透出昏暗的燈光,
隱約能聽到說話聲。我來到廠房后門。門是鎖著的。我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鐵絲,
這是我平時用來開一些簡單鎖的工具。我的手有些顫抖,但動作很穩。幾下之后,鎖「咔噠」
一聲打開了。我推開門,閃身進去。里面是一個堆滿雜物的倉庫,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霉味。
我借著微弱的光線,摸索著前進。我聽到前面有說話聲,聲音是從廠房深處傳來的。
小心地繞過雜物堆,朝著聲音的方向靠近。來到一個門口,透過門縫往里看。
這是一個簡陋的辦公室,里面坐著幾個人,其中一個,赫然就是李總!
他正和一個看起來很兇悍的男人說著話。我的血液再次沸騰。就是他!我深吸一口氣,
猛地推開門,沖了進去!「李總!」我大吼一聲。屋子里的人都被我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
李總看到我,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眼鏡后面的眼睛里充滿了驚恐。「阿杰?!」
那個兇悍的男人反應很快,立刻站了起來,伸手去摸腰間。我沒有猶豫,
沖向離我最近的李總。我撲過去,將他按倒在地。他拼命掙扎,發出驚恐的叫喊。
那個兇悍的男人已經掏出了一把刀,朝著我沖了過來。我顧不上他,死死地壓住李總。
「把錢還給我!」我對著李總吼道,「把我的錢還給我!」李總嚇得語無倫次:「錢?
什么錢?我、我沒有你的錢……」「放開他!」兇悍的男人已經沖到了我身后,
刀子朝著我背心刺來。我本能地側身躲避,刀子擦著我的肋骨劃過,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我顧不上傷口,用盡全身力氣將李總拽起來,用他擋在自己身前,
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竸e過來!」我對著那個男人喊道,
「否則我就殺了他!」李總嚇得渾身發抖,像一只待宰的雞。那個男人猶豫了一下,
停下了腳步。他盯著我,眼神陰狠?!改闶鞘裁慈耍扛谊J這里!」他厲聲問道。
「我是被他騙的人!」我指著李總,「他騙了我的錢!我要他把錢還給我!」「騙你的錢?」
男人冷笑一聲,「你知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你闖進來,就別想活著出去了!」
我心里一沉。我當然知道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門口的守衛,屋里的刀子,都說明了這一點。
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不管這里是什么地方!」我死死地抓住李總,「我只要我的錢!
讓他把錢還給我,我就走!」
李總哭喪著臉:「我、我真的沒有錢了……錢都、都交給上面了……」「上面?」
我愣了一下。難道李總背后還有更大的勢力?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更多的守衛被驚動了,正朝著這邊趕來。我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不能在這里跟他們硬拼。我的目標是李總,我必須把他帶走?!缸撸 刮易е羁偅?/p>
朝著廠房深處退去。那個兇悍的男人沒有立刻追上來,似乎在等外面的同伙。
我拽著李總在廠房里狂奔。李總像個軟腳蝦一樣,跌跌撞撞。我顧不上他,
只想著盡快找到一個出口。廠房里堆滿了各種雜物,光線昏暗,障礙重重。
我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人在大喊大叫。我拉著李總沖進一個角落,
這里堆著一些廢棄的木箱。我把李總推倒在木箱后面,自己也躲了進去。
腳步聲在外面停了下來。有人在搜尋。我捂住李總的嘴,不讓他發出聲音。他嚇得渾身發抖,
眼睛里充滿了哀求。我貼著木箱,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他們似乎沒有發現我們躲在這里。
趁著這個機會,我喘了口氣。肋骨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我知道現在不是管這些的時候。
必須想辦法帶著李總逃出去。【第四章:深淵】我拽著李總躲在廢棄的木箱后面,
聽著外面的腳步聲和叫喊聲漸漸遠去。他們似乎沒有找到我們藏身的地方,
或者暫時放棄了搜尋,去別處查看了。廠房里重新恢復了相對的安靜,
只有遠處傳來幾聲模糊的交談。李總在我懷里瑟瑟發抖,像一只被抓住的兔子。
他戴著的眼鏡歪了,頭發也亂了,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成功人士的派頭?!竸e、別殺我……」
他小聲哀求著?!赴盐业腻X還給我!」我咬牙切齒地說。
「我、我真的沒有了……都、都交給上面了……」他哭喪著臉重復著?!干厦??」
我心里一沉??磥硭皇俏ㄒ坏哪缓蠛谑帧N铱粗诎抵欣羁傮@恐的臉,突然意識到,
我抓住了他,但接下來怎么辦?我不可能一直躲在這里。外面那些人隨時可能回來。
我需要一個更安全的辦法來處理這件事,來拿回我的錢,來讓這個騙子付出代價。報警!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里閃過。雖然我一直對警察敬而遠之,我的過去也經不起調查,但現在,
我手里有李總,有這個騙了我、也可能騙了更多人的騙子。這是我唯一的籌碼。
如果我把李總交給警察,也許他們會重視,也許我的事情也能得到解決。至少,警察來了,
我就能擺脫現在這個危險的地方。我摸了摸口袋,我的舊手機還在。它屏幕裂了,
電池也不太好用,但應該還能打電話。我猶豫了一下。報警意味著暴露自己,
意味著我的過去可能會被翻出來。但如果不報警,我又能怎么辦?帶著李總逃跑?去哪里?
怎么躲開那些人?我身受輕傷,又累又餓,根本沒有能力做到。我看了看李總,
他依然在發抖。他是個騙子,但他現在在我手里,他就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深吸一口氣,
掏出手機。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我撥打了報警電話。電話接通了,
一個冷靜的聲音響起:「喂,這里是報警中心,請講。」「我要報警!」我的聲音有些急促,
帶著緊張,「我、我抓了一個騙子!他在城郊的一個廢棄廠房里!這里還有其他人,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