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發深沉。
山林間那聲暴戾的妖獸嘶吼之后,短暫的沉寂更添了幾分令人窒息的壓抑。
破敗的山神廟內,篝火的光芒搖曳不定,將陳默和李峰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如同鬼魅般在斑駁的墻壁上晃動。
李峰緊握著那柄卷刃的短刀,手心全是冷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廟門外那片深邃的黑暗,耳朵豎起,警惕地捕捉著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緊緊纏繞著他的心臟,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陳默靠坐在墻角,身體的虛弱讓他無法像李峰那樣警戒,但他同樣心弦緊繃。
那妖獸的吼聲中蘊含的兇戾氣息,遠超他認知中的任何野獸,讓他本能地感到畏懼。
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默默運轉著微弱的靈力,試圖加快傷勢的恢復,哪怕只是一絲一毫,或許都能在關鍵時刻決定生死。
丹田深處,那枚神秘的道種,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危機和宿主緊張的情緒,原本緩慢而規律的搏動,悄然加快了一絲。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除了偶爾風吹過破舊窗欞發出的嗚咽聲,以及篝火燃燒的噼啪聲,四周一片死寂。
就在李峰的神經幾乎要繃斷,開始懷疑那妖獸只是路過時——
“沙沙……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的、爪子摩擦地面的聲音,突兀地從廟門外傳來!
聲音很輕,很謹慎,卻如同重錘般狠狠敲在了兩人的心上!
李峰的身體瞬間繃緊,瞳孔驟縮,死死地盯住房門的方向,連呼吸都屏住了。
陳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覺到,一股陰冷而充滿惡意的氣息,正在悄然逼近!
來了!
那東西來了!
“唰!”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從門縫處探了進來!
借著微弱的火光,兩人終于看清了來者的模樣——那是一只體型比普通野狼略大一些的妖狼!它通體覆蓋著如同墨染般的黑色毛發,唯有額頭處有一撮慘白的毛,形狀如同彎月。
一雙幽綠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爍著殘忍而貪婪的光芒,嘴邊涎水滴落,露出鋒利的獠牙。
這只妖狼顯然是被廟內的火光和之前烤肉的香氣吸引而來,更可能是被兩人身上屬于“生靈”的氣息所誘惑!對于妖獸而言,受傷虛弱的人類,無疑是最好的獵物!
妖狼似乎也察覺到廟內只有兩個“弱小”的人類,其中一個還身受重傷,它眼中兇光更盛,發出一聲低沉的威脅性嘶吼,不再掩飾,猛地撞開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門,撲了進來!
“畜生!” 李峰又驚又怒,求生的本能壓過了恐懼。
他大喝一聲,握緊短刀,不退反進,迎著妖狼沖了上去!
李峰雖然年紀不大,但平日里也跟著陳家護衛學過一些基礎的搏殺技巧,加上他本身修煉天賦不錯,引氣入體已有些時日,此刻情急拼命之下,倒也有幾分章法。
短刀帶著微弱的靈光,狠狠劈向妖狼的頭顱!
妖狼眼中閃過一絲輕蔑,身形異常矯健地一偏,輕易躲過了李峰的劈砍,同時利爪揮出,帶起一陣惡風,抓向李峰的胸膛!
“嗤啦!”
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
李峰反應也算迅速,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要害,但胸前的衣服還是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傳來,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一擊得手,妖狼更加兇悍,再次撲上,利爪獠牙齊出,攻勢如同狂風暴雨!
李峰畢竟實戰經驗不足,修為也只是煉氣初期,面對這只顯然已是低階妖獸的黑狼,很快便落入了下風。
他只能憑借著一股狠勁和求生意志,狼狽地躲閃格擋,身上不斷增添新的傷口,險象環生!
陳默在旁邊看得心急如焚!
他想幫忙,可身體卻使不上半分力氣,連站起來都困難!
眼看著李峰漸漸體力不支,動作越來越慢,即將喪生狼口,一股強烈的焦急和不甘涌上心頭!
不能死!
他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絕不能死在這里!
強烈的求生意志和焦灼的情緒,似乎觸動了丹田深處那枚沉寂的道種!
嗡——!
道種猛地一顫,旋轉速度驟然加快!
一股遠比之前溫和滋養時更加磅礴、更加精純的暖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瞬間從道種中噴涌而出,沿著他的經脈急速流轉!
這股暖流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瞬間沖散了他體內的虛弱感和部分疼痛!
一股久違的力量感重新回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雖然這力量并不算強大,甚至比他全盛時期還要弱上不少,但對于此刻的他來說,已是天降甘霖!
更奇異的是,隨著道種的異動,陳默的感知似乎也在瞬間變得異常敏銳!
他的目光落在與李峰纏斗的妖狼身上,那妖狼在他眼中仿佛變得“透明”起來!
他能清晰地“看”到妖狼體內能量流動的軌跡,能感覺到它肌肉發力的節奏,甚至能本能地預判出它下一步的攻擊方向!
不僅如此,他還敏銳地“感知”到了這只妖狼身上幾個極其細微的“弱點”——那是能量運轉不暢、或是舊傷未愈留下的破綻!
其中最明顯的一處,就在妖狼左側肋骨下方,靠近后腿的位置!
這一切的感知,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如同本能一般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海里!
“李峰!左肋下方三寸!它那里有舊傷!”
就在李峰又一次險險避開妖狼的撲咬,幾乎要力竭倒地之時,陳默用盡剛剛恢復的力氣,嘶聲大吼!
這聲突如其來的提醒,讓本已有些絕望的李峰猛地一愣!
左肋下方三寸?
他雖然不明白陳默為何突然能看出這些,但出于長久以來的信任,以及求生的本能,他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妖狼的左肋!
恰在此時,妖狼再次撲來,身形在空中舒展,正好將左肋下方的位置暴露了出來!那里確實有一片毛發略顯雜亂,似乎與其他地方不太一樣!
機會!
李峰眼中爆發出最后的光芒!他不再躲閃,而是猛地一個側身矮蹲,將全身的力量和靈力都灌注到手中的短刀之上,用盡全力,狠狠地朝著陳默提醒的位置,捅了過去!
“噗嗤!”
一聲利刃入肉的悶響!
短刀毫無阻礙地刺入了妖狼的身體!
“嗷嗚——!!!”
妖狼發出一聲凄厲到極點的慘嚎!它似乎完全沒料到這個看似馬上就要倒下的獵物,竟然能爆發出如此精準而致命的一擊!劇烈的疼痛讓它的動作瞬間僵硬!
趁它病,要它命!
李峰沒有絲毫猶豫,忍著身上的劇痛,雙手緊握刀柄,猛地一絞!
“嗷……”
妖狼的慘嚎戛然而止,龐大的身軀重重地摔倒在地,抽搐了幾下,幽綠色的眸子迅速黯淡下去,徹底失去了生機。
“呼……呼……呼……”
直到確認妖狼徹底死透,李峰才如同虛脫般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還在不斷滲出鮮血,看起來狼狽不堪。
但他活下來了!
靠著陳默那關鍵的提醒,他們聯手殺死了一只妖獸!
山神廟內,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篝火燃燒的噼啪聲。
陳默靠在墻上,剛剛爆發出的那股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更深的虛弱感涌了上來。但他心中卻并不全是疲憊,反而多了一絲明悟和……震撼。
這就是道種的力量嗎?
不僅能在關鍵時刻提供能量,還能賦予他如此敏銳的感知力,甚至能洞察敵人的弱點?
爺爺留給他的,究竟是怎樣一件逆天的至寶?
他對這枚神秘的道種,有了初步的認知,也充滿了更深的好奇和期待。
李峰喘息稍定,也回過神來。
他看向陳默,眼神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有感激,有后怕,有疑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距離感。
他感激陳默在關鍵時刻的提醒救了他的命。
他也后怕剛才的生死一線。
但他更疑惑,陳默是如何在重傷昏迷剛剛醒來的情況下,精準地看出妖狼弱點的?
難道是陳家有什么秘法?
還是說……陳默身上,隱藏著他不知道的秘密?
尤其是想到陳默體內那枚連可怕的黑衣人都覬覦的“蘊道佩”所化的東西……李峰的心思不由得活絡起來。
“少主……你剛才……是怎么看出來的?” 李峰的聲音帶著一絲干澀,小心翼翼地問道。
兩人之間的氣氛,在經歷了一場生死搏殺之后,似乎并沒有變得更加親密,反而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道種異動”,蒙上了一層微妙而難以言說的陰影。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