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要上課。”張家安道。
李翠芬看了眼天色，太陽有點大，便順路去小賣部買了一條雪糕，“嗯，那你晚上回來再商量。”
張家安就這么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吃獨食。他想說“你怎么不給兒子買一條”，可李翠芬背著竹簍已經走遠了。
她先進了一家供銷社，看了幾樣衣服，沒挑到喜歡的，又轉去了國營百貨商店。
國營百貨商店位于縣城的繁華地段，商品種類相對豐富，除了日常衣物，還有一些較為高檔的服裝可供選擇。
李翠芬想到過幾年集貿市場和街邊攤位就能個人經營了，心里盤算著要多存點錢，等機會來了就能多掙些，以后老了也不用依靠任何人。
她挑了兩條棉質褲子、兩件花色襯衣，想著女孩子愛美，又買了兩條發繩。
看到貨架上的發夾，她想起顧筱雅頭上戴的款式，特意給寶珠選了一個。
等她回到家，孩子們已經放學。
“媽！”張寶珠一蹦一跳地跑過來。進屋放下書包后，她一眼瞥見床頭的新衣服，興奮地抱著跑出來：“媽，這是給我的嗎？”
李翠芬正在院子里切豬食，看著女兒亮晶晶的眼睛，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嗯，你先試試，要是不合身，明天我拿去換。”
張寶珠歡快地跑回屋里換上新衣服，別上發夾，兩條辮子隨著跑動晃來晃去，像活蹦亂跳的小兔子。“媽，好不好看？”
“真好看！”李翠芬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得眉眼彎彎。
“那姐姐有沒有？”
“這次只給你買了，下次再給姐姐買。”
這時，張寶蘭放學回來了。她正在讀初中，下學期就要考高中。一進門，看到妹妹穿著新衣服、戴著新發夾，還以為自己也有份。
可進屋找了一圈沒發現，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媽……你不是說寶珠穿我穿不上的衣服就行了嗎？”
李翠芬心里一揪。以前她確實總這么說，導致小女兒到死都沒穿過幾件新衣服，一直穿姐姐剩下的。所有東西都是寶蘭先用，用舊了才輪到寶珠。
“以后寶珠不用再撿你的舊衣服了。”
張寶蘭臉色驟變：“那家里的錢夠用嗎？”
想到以后妹妹也要穿新衣服，自己可能不能再隨心所欲地買東西，她急了。
在她心里，母親最疼三個哥哥，有好東西都先緊著他們，其次是兩個侄子侄女。
而自己因為勤奮讀書，才得到母親的偏愛；至于張寶珠，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妹妹，穿她剩下的不就行了？為什么突然要給她買新衣服？
眼眶泛紅的張寶蘭質問：“媽，你怎么了？從前你不是這樣的。”
“從前是我糊涂，沒意識到這么做不對。家里是不寬裕，但總不能讓寶珠一輩子穿舊衣服吧？”李翠芬語氣嚴厲，這才發現大女兒的想法竟如此自私。
“那為什么我沒有？我就不是你親生的女兒了嗎？”張寶蘭攥緊衣角，聲音帶著哭腔。
“好啊！”李翠芬氣得抄起竹藤條，“張寶蘭，你可真自私！你怎么不想想，從小到大，寶珠哪件東西不是用你剩下的？書包、衣服，哪樣不是！”
“就給寶珠買一次新衣服，你就鬧成這樣？我看你就是自私鬼！再敢這么想，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竹藤條抽在張寶蘭小腿上的瞬間，她疼得眼淚奪眶而出。“媽，別打了！”
張寶珠嚇得沖過去擋在姐姐身前，又抱住母親的腿求情：“媽，我不要新衣服了，以后都給姐姐買，我穿舊的就行！”
李翠芬扔掉竹藤條，摟著小女兒心疼道：“是媽對不起你。”
張寶蘭含著眼淚，委屈地想往屋里躲。
“站住！回來先干活！寶蘭去喂豬、洗碗。寶珠燒火、掃地。”李翠芬立刻將家里的活都分工明細。
“媽，我要寫作業。”張寶蘭抗議道。
“就你要寫作業？寶珠不用寫？讀書是為你自己讀的，不是為我！”李翠芬心里清楚，這個女兒長大后就算事業有成，恐怕也不會孝順自己。
這些基本的家務活該干的都要干。
她不想再供出一個自私自利的大小姐出來。
想著她轉頭對寶珠說：“去叫你大嫂過來！成天躲屋里，飯不做、衣服不洗，還想反了不成？”
吳麗紅在屋里本以為照顧孩子就夠了，壓根沒想到還要做家務。
這些活以前都是李翠芬和張寶珠在干，她只要在屋里等著人來請就可以。
吃完不用洗碗，抱著孩子在屋里睡覺。
“媽，我要帶小寶。”聽到要她洗衣做飯，吳麗紅就沖出來抗議。
想用老辦法忽悠李翠芬。
“小寶吃過奶了嗎？”哪知道李翠芬不吃她這套。
吳麗紅一愣，下意識回答：“吃過了。”
“那給我吧，我帶她出去轉轉。你把衣服洗了，再做晚飯。寶蘭和寶珠干完活就去寫作業。”說著，李翠芬從她懷里抱過孫女。
她給這個家做了一輩子的牛馬，把他們一個個都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如今是再也不想忍氣吞聲了。
小孫女吃飽喝足不哭鬧，抱出去遛彎可比做家務輕松多了。
吳麗紅嫁進張家后，一直過著清閑日子。
孩子哭鬧就丟給寶珠，等孩子睡著了再抱回房；夜里喂奶也是丈夫張家富的事。
現在突然要她干活，心里頓時窩火，轉頭對寶珠說：“寶珠，你把衣服洗了。”
“大嫂，媽說了，該誰干的活就誰干。我還得掃地、燒水呢！”張寶珠心里美滋滋的，母親終于開始護著她了。誰愿意天天當免費保姆？要不是心疼母親太辛苦，她才不樂意攬這些活。
吳麗紅吃了閉門羹，又把目光投向張寶蘭。
可張寶蘭剛被母親教訓完，正滿心委屈，提著豬食扭頭就走：“大嫂，你趕緊干活吧！要是大哥他們回來沒飯吃，肯定得怪你。媽說了，家里不養閑人。”
吳麗紅氣得直跺腳，等張家富一回家，就開始哭訴：“我給你們老張家生兒育女，到頭來成了好吃懶做的閑人？張家富，你是不是也這么想我？”
李翠芬抱著孫女剛進門，就聽見廚房傳來吳麗紅的哭鬧聲。
“晚飯還沒做好？”
張家富氣沖沖道：“媽，你去哪了？怎么能讓麗紅一個人干這么多活？她白天帶孩子，晚上還要喂奶，累得不行，你不體諒就算了，還罵她！哪有你這樣當婆婆的？”
李翠芬看了眼哭紅眼眶的吳麗紅，又看了看兒子一副要為媳婦撐腰的架勢，冷笑一聲，把孫女塞進他懷里：“行啊！誰生的誰帶！我把你們兄妹幾個養大，供你們讀書、成家，我婆婆當年可沒幫過我一點。”
“我都這把年紀了，沒道理還要伺候你嬌氣的媳婦，幫你帶孩子！”
張家富猝不及防抱著哇哇大哭的女兒，頓時慌了神，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