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遠把加密模塊推給江鋒，江鋒從旁邊找了個絕緣的盒子，把它安全裝起來，貼身放置。
今天他可是全副武裝，扳手、指虎、還有車，就是防著意外。
兩人正準備交談幾句，店鋪里的電視突然切換了一個畫面，一則緊急新聞插播進來。
“……星際海關總署再次查獲走私的超光速引擎部件，提醒市民舉報任何可疑……”
兩人同時僵住，趙明遠飛快地關閉了全息電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該死的海關。”
江鋒不動聲色地將模塊收好，淡然道：“兩天后見。”
他轉身走向門口，這次趙明遠沒再阻攔，只是憂心忡忡地望著他的背影。
“叮咚！”
手環(huán)急促的響聲，把趙明遠嚇了一跳，他渾身一哆嗦，腳步踉蹌，差點坐在地上。
哆哆嗦嗦的接通視頻，投射出的光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自帶馬賽克的男人。
“趙老板，我們上次說的事情，記得吧？”男人聲音沙啞：“兩天之內(nèi)，我要看到完整的引擎，不能有序列號，加密模塊里的記錄和追蹤程序也必須抹去。”
“我們的錢可是已經(jīng)支付了，如果你交不出貨來……你知道后果。”
男人說話的姿態(tài)很堅定，很從容，似乎一點也不怕趙明遠耍花招，那是一種高高在上姿態(tài)。
趙明遠強作鎮(zhèn)定：“我已經(jīng)在修了，明天就能完成初步的組裝……”
“我不關心你怎么修的，我只要結果。”男人冷冷道：“記住，你只有兩天了。”
通話結束，光幕消失。
趙明遠滿頭冷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任由萬向輪把他帶向墻壁，哪怕狠狠撞在墻上，他的神色也沒有改變，仍然是陰晴不定的。
他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依賴江鋒了。
如果江鋒真的帶著模塊跑了，那他，就必須要把江鋒供出來，把他也拉下水！
否則，自己就沒有否則了。
但如果江鋒成功了……
趙明遠握緊拳頭，心中默念：‘千萬別跳墻啊，鋒哥！’
風呼啦啦的吹，雨嘩啦啦的下。
轉眼間又停了，只留下街上的行人，感覺坐了趟過山車。
江鋒反鎖了門，拉上窗簾，拿出順路買的小零件，依據(jù)記憶里的辦法，組裝成一個小型的電磁屏蔽器，范圍只有幾平方米，但卻可以干擾大多數(shù)信號源。
他拉出黑箱子，閉上眼，精神沉入微縮星河。
轉眼間，他出現(xiàn)在控制臺面前，上頭顯示著他看不懂的符號，但在他看過去的一瞬間，控制臺上的符號全部刷新，化作了上次他離開前的顯示。
【正在等待藍圖輸入，制造準備就緒】
江鋒沒有理會，而是把加密模塊放在了控制臺上。
之前破解機器人的加密模塊那么輕松，但這次可是超光速引擎上的模塊，從他在網(wǎng)上查閱的信息來看，那加密可謂是堅不可摧。
就算是傳說中的賽伯勒克斯兵工廠，破解這種級別的加密鎖至少也需要……
“叮。”
清脆的提示音嚇得他差點返回現(xiàn)實。
控制臺上跳出一行綠色文字。
【破解目標：未知加密協(xié)議】
【分析完成：100%】
【用時：0.045秒】
【加密協(xié)議v7.95，完整權限開放】
江鋒手指發(fā)顫，他雖然不是這個專業(yè)的，但并不妨礙他明白，他現(xiàn)在面對的東西遠超理解。
調(diào)出破解日志，江鋒一看，眼睛都直了，模塊里面藏著三層嵌套加密，分別屬于“記錄模塊”、“追蹤模塊”、“固件后門模塊”。
最深處的這個后門模塊，竟然連接著地球聯(lián)合國星際艦隊的中央數(shù)據(jù)庫。
賽伯勒克斯兵工廠連這個都一并捅穿了，可以說，這個加密模塊，已經(jīng)脫光了。
江鋒猛地醒過來，后背已經(jīng)濕透，他現(xiàn)在握著的不僅是一個價值十幾萬的引擎模塊，更是一把能夠打開地聯(lián)最高軍事機密的萬能鑰匙！
“見鬼……”
他立刻閉上眼，強行沉入精神世界。
“幫我把加密恢復，我只要破解到能用的狀況就行了！”
“另外，刪除所有破解日志，絕對不能讓人看出來它被破解過！”
“叮。”
【操作完成，等待下一步指令】
江鋒這才松了口氣，他睜眼返回現(xiàn)實，癱坐在沙發(fā)上，盯著天花板上的換氣扇，都覺得上面被安裝了微型攝像頭，他看著窗簾，好像外面有幾百支狙擊槍在瞄準。
心臟咚咚咚直跳，根本慢不下來。
他的臉色漲紅，花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平靜。
江鋒心里嘟囔著：‘見鬼了，再這么下去，我怕是要患上被迫害妄想癥。’
‘不行，我要出去散散心，坐實我的偽裝。’
想到此處，他迅速將加密模塊收好，放進家中隱藏的保險箱里。
那是一個嵌入在窗臺夾層中的雙層保險箱，老式機械鎖加生物識別，連林小雨都不知道它的存在，這玩意兒一開始，是江鋒用來存放拳賽票根的。
做完這一切，他可算松了口氣。
江鋒看了眼時間，下午四點二十，足夠他完成今天的第二場表演。
換上一件干衣服，帶上工具包再次出門，仍舊是開車去。
這一次，他要以“普通技術維修師”的身份去采買零件。
家里的工具老舊了，也是需要換一下，材料也能采買了，畢竟兩天后就有錢到賬。
二手機械市場沒有歇業(yè)這一說，比前幾天更擁擠了。
關稅戰(zhàn)導致新型零件價格飛漲，貧民窟的手工業(yè)者們都擠在這里淘貨，江鋒熟門熟路地穿過攤位，不時蹲下來檢查些不起眼的小零件。
“攤主，這批伺服電機怎么賣？”
眼鏡上卡著放大鏡的攤主頭也不抬：“三百一個，打包價兩千五，給你十個。”
“成色不行啊，還是有刷電機，什么年代了這都……”
江鋒故意用沾著機油的手套擦了擦電機外殼，手電照亮縫隙：“控制芯片都氧化了。”
“這樣，一百五，給我拿三個。”
“……”
攤主的臉，就跟雷陣雨的天氣一樣，陰過了，就是晴。
經(jīng)過半小時的討價還價，他提著滿配的工具包和帆布袋離開攤位，東西都是些殘次品，幾塊萬能電路板、一組能量轉換器、還有一對被拆下來的機械臂。
每一樣都普普通通，價格不高，但足夠拼湊出一個“在家做修理活”的假象。
這一切都會被監(jiān)控攝像頭記錄下來，如果有人要調(diào)查，會看到江鋒今天下午確實像個普通技工一樣在采購零件——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雨徹底停了，云被風吹走，但白天已經(jīng)快過完了。
江鋒開著他的懸浮車前往城郊的舊車場，他剛剛采買完成后，利用空氣壓縮機吹了吹里面的塵埃，還特意買了瓶絡合劑到處噴，螯合重金屬離子。
就算有人調(diào)查，也不可能再把車子和倉庫盜竊扯上關系。
‘賽伯勒克斯兵工廠比我想象中更加強悍，這既是好處，也是壞處。’
開著車，江鋒不斷思索著：‘所謂懷璧其罪，就是這個道理。’
‘如果我能隨意動用，我干脆讓賽伯勒克斯兵工廠吃土，恐怕也能補充些能源，制造新的零件也東西也說不定，但土里面的金屬豐度應該不夠。’
‘如果因此耗費大量的土壤，我也就成小丑了，和主動暴露沒有區(qū)別。’
江鋒瞇了瞇眼睛：‘為今之計，還是先偷高質(zhì)量的材料給它，最劃算。’
‘等到以后有錢了，租個倉庫什么的，再喂它礦石，應該就不成問題了。’
前頭就是舊車場了，像是一頭趴在赤紅荒地上的金屬巨獸，到處都是紛飛的銹蝕顆粒。
生銹的飛機、飛船、懸浮車殘骸堆成連綿的山丘，穿著工作服的工人們在縫隙里穿梭。
江鋒把車停在一公里外的充電站，剛好充電，順便用望遠鏡觀察一下那個熟悉的身影。
林小雨正在拆解一艘采礦穿梭機的離子推進器，她今天穿著臃腫的防護服，防護服外頭還有一套老舊的外骨骼，一眼看過去，是礦用型號，出力大。
十五米長的離子推進器，就跟一條乖順的巨蛇一樣，被她輕而易舉地剝皮抽筋。
江鋒這才琢磨過味來，賽伯勒克斯兵工廠能造機器人，就肯定能造其他東西。
那么，外骨骼呢？
‘靠！’江鋒暗罵自己昏了頭。
‘即便是最初級的外骨骼，也能保護安全！’
望遠鏡里傳來刺目的藍色閃光。
江鋒移開目光，那是等離子切割槍噴出的藍焰，在微微的暮色里格外刺眼。
看著認真工作的林小雨，江鋒的喉結動了動。
她太拼了，這分明是最危險的拆解作業(yè)，這種活按照時薪算錢太虧了，沒有各種保險，一不小心就會被輻射或者高壓電燒成焦炭。
望遠鏡里，林小雨突然踉蹌了一下，江鋒的手指瞬間掐進掌心，直到看見她扶住支架站穩(wěn)才松開，林小雨掏出一個電池組，給外骨骼換上，又開始繼續(xù)干。
江鋒咬著牙，摸著手環(huán)想要發(fā)送信息給她。
編纂了幾條信息，但他一條都沒有發(fā)出去。
林小雨不想讓他知道，就像是他不想讓林小雨知道加密模塊的事情一樣。
為了這個家，她瞞著他出來做工；而他也瞞著她，偷偷接下了趙明遠的這筆生意。
彼此都在守護對方的尊嚴，也都在為生活拼命。
江鋒的目光柔和下來，心里泛起一絲酸澀。
他沒有靠近，只是遠遠守著，直到林小雨結束工作，摘下頭盔，換上便裝，和一個看起來像是老板娘的女人談笑風生，最后坐上了她的車。
他這才發(fā)動車子，悄悄跟在后面。
直到確定她的方向是回家，江鋒才快速開車抄近道，提前來到了停車場。
“鋒哥？”
公寓樓下，林小雨意外撞見了剛停好車的丈夫，她還是今早那身衣服，十分樸素。
可在江鋒眼里，她那蠟黃色的臉頰，卻顯得那么純真，那么美好。
沒有潔白如玉，沒有一點朱唇，只有匆匆用濕巾擦洗過的灰頭土臉，卻是那么美麗。
“這么巧。”江鋒晃了晃手里的工具包。
“我今天去市場更新了一下工具，等會兒開始修東西，多少能補一點是一點。”
林小雨興奮極了，燕子一樣飛奔而來，撞入他的懷里，撒著嬌，也不叫“鋒哥”了。
“老公~~~”
尾音都是上翹的：“你最好了！”
她雙臂環(huán)著江鋒的肩膀，掛在他的胸膛上，跟個考拉熊一樣，不肯下來。
江鋒微笑著攬住她，絲毫不嫌棄她發(fā)絲里的鐵銹腥甜，他沒有問為什么林小雨坐對方的車回來，只是看向送林小雨回來的舊車場老板娘，親切地對其揮了揮手，點頭致謝。
那位上了年紀的女士看起來很高興，也揮了揮手，開著車一溜煙沒了影蹤。
江鋒摟住妻子回家，金屬門在身后關閉的瞬間，他一整天的演繹終于告一段落。
那些謊言的碎片環(huán)繞著他，在他腦袋里旋轉，逐漸拼湊出一個危險的輪廓。
而在這個輪廓中央，是那個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