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銅鏡前，指尖輕撫額間那朵嫣紅的蓮花印記。十八年了，
這抹與生俱來的印記依然鮮艷如初，仿佛昨日才被神佛點化而生。"小姐，
宮里的轎子已經到了。"侍女青霜輕聲提醒，打斷了我的思緒。"知道了。"我深吸一口氣，
讓青霜為我戴上那頂特制的輕紗帷帽。薄如蟬翼的紗簾垂落，恰到好處地半掩住我的面容，
只讓額間蓮花若隱若現。這是國師定下的規矩——姜氏嫡女踏出府門，必以輕紗遮面，
唯有皇室中人可見真容。因為我是天命所選，出生時天現異象，額間帶蓮，
被國師欽定為"鳳命"。自我及笄之日起，哪位皇子能得我青睞，哪位便是未來太子。
"沅芷，記住你的身份。"父親在府門前嚴肅地叮囑，"今日春日宴，
諸皇子必會爭相討好于你。你需謹慎觀察，不可輕率決定。"我微微頷首，
登上那輛繡著金鳳的華貴轎輦。皇宮的春日宴比我想象中還要盛大。御花園中百花齊放，
樂聲悠揚，各色珍饈美饌擺滿長案。我剛一入場，便感受到無數目光齊刷刷投來。
"姜小姐終于來了！"大皇子蕭明璋第一個迎上前，笑容可掬地伸出手，
"本宮特意為你留了席位。"二皇子蕭明瑜溫文爾雅地行了一禮："久聞姜小姐精通琴藝，
不知今日可有幸聆聽？"四皇子和五皇子也不甘示弱，紛紛上前獻殷勤。
我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一一應對，心中卻索然無味。這些皇子眼中閃爍的，
無不是對權力的渴望，而非對我姜沅芷本人的興趣。"三皇子到——"內侍尖細的嗓音響起，
園中忽然安靜了幾分。我轉頭望去，只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緩步而來。
與其他華服盛裝的皇子不同，他僅著一襲墨藍色錦袍，腰間懸著一枚白玉佩，
簡約卻不失尊貴。"明瑾，你來晚了。"皇帝微微皺眉。"兒臣在藏書閣翻閱古籍，
一時忘了時辰，請父皇恕罪。"他的聲音清冷如玉磬，不卑不亢。
我好奇地打量這位傳說中的三皇子蕭明瑾。他眉目如畫，鼻梁高挺，唇薄如刃，
一雙鳳眼微微上挑，帶著幾分與生俱來的傲氣。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漆黑如墨，
卻仿佛有星光流轉。"這位便是姜家小姐吧？"蕭明瑾忽然轉向我，
目光在我面紗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久仰大名，今日一見，
果然……不同凡響。"他的話聽起來像是恭維，語氣卻帶著幾分輕慢。我正欲回應，
卻聽他低聲對身旁侍從道："不過是個神棍選中的吉祥物罷了，也值得這般興師動眾？
"侍從嚇得臉色煞白，慌忙看向我，顯然擔心我聽見這句不敬之言。我確實聽見了，
卻不動聲色，只是心中對這個特立獨行的三皇子生出了幾分興趣。宴會進行到一半，
我借故離席，獨自漫步至御花園深處。春日的皇宮花香四溢，遠處傳來悠揚的簫聲。
我循聲而去，在一片梨花林中發現了蕭明瑾的身影。他倚靠在一棵老梨樹下，
手持一管白玉簫，修長的手指在音孔上靈活躍動。落花如雪，紛紛揚揚灑在他肩頭發梢，
他卻渾然不覺，完全沉浸在樂曲中。我不由屏住呼吸，生怕驚擾這如畫一幕。曲終，
他緩緩睜眼，目光直直撞上我的。"偷聽可不是大家閨秀應有的行為。"他淡淡道，
卻沒有惱怒的意思。"三殿下簫藝超群，沅芷一時聽得入迷，冒犯了。"我坦然上前，
摘下了帷帽。他目光落在我額間的蓮花印記上，微微一怔，
隨即恢復如常："都說你這印記是天命所賜，我倒覺得，不過是胎記罷了。
""殿下不信天命？""我只信自己。"他收起玉簫，目光銳利如刀，"你呢？
你真相信額頭上多朵花就能決定誰當太子？"我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一時語塞。
他卻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冰雪初融，晃得我心頭一顫。"有趣。
你是第一個聽到我這般言論不急著反駁或討好的人。"他向前一步，離我更近了些，
"姜沅芷，你或許比我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那一刻，
我仿佛聽見命運之輪開始轉動的聲響。自春日宴后，我入宮的次數愈發頻繁。
名義上是應皇后娘娘之邀賞花品茶，實則每次入宮，
我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搜尋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姜小姐，嘗嘗這新進貢的龍團勝雪。
"皇后娘娘將一盞茶推至我面前，打斷了我的走神。我連忙接過，輕啜一口，茶香清冽。
"好茶，謝娘娘賞賜。""本宮聽聞，這幾日大皇子常邀你去馬場？"皇后狀似無意地問道，
指尖輕撫茶盞邊緣。我心中一緊。皇后是大皇子的生母，這問題絕非隨口一問。"回娘娘，
沅芷只是略通騎術，蒙大殿下不棄，指點一二。""明璋那孩子性子直，若有冒犯之處，
姜小姐多包涵。"皇后笑意不達眼底，"不過本宮倒是好奇，幾位皇子中，
姜小姐覺得誰最合心意？"茶盞在我手中微微一顫。這問題太過直接，
我抬眸對上皇后探究的目光，輕聲道："沅芷年幼識淺，不敢妄評諸位殿下。天命所歸，
自有定數。"皇后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正要再言，忽聽殿外傳來一陣騷動。"娘娘，不好了！
"一名宮女慌慌張張跑進來，"三殿下在御書房沖撞了陛下，現在正罰跪在太極殿前呢！
"我手中的茶盞差點脫手而出。蕭明瑾？那個看似冷靜自持的蕭明瑾會沖撞皇上？
皇后冷笑一聲："這孩子越發不知分寸了。"她轉向我，"姜小姐不如隨本宮去看看熱鬧？
"我強自鎮定，跟著皇后向太極殿行去。遠遠地，
我便看見蕭明瑾挺直脊背跪在殿前廣場中央，烈日當頭，他的額頭已滲出細密汗珠，
卻依然目光如炬，不見半分屈服。"怎么回事？"皇后問一旁的內侍。"回娘娘，
三殿下在御書房與陛下爭論北疆戰事，言語間多有頂撞，陛下大怒..."我心頭一跳。
北疆戰事？那不是鎮北將軍林家的管轄范圍嗎？正思索間，大皇子、二皇子等人也聞訊趕來。
大皇子一臉幸災樂禍："三弟這是第幾次惹父皇生氣了？再這樣下去，
怕是連郡王爵位都保不住嘍。"二皇子蕭明瑜卻微微皺眉，目光在我和蕭明瑾之間轉了一圈，
若有所思。"姜小姐，"大皇子忽然轉向我，"你看這三弟如此桀驁不馴，
哪里配得上'天命'二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身上。我深吸一口氣，
緩步走向跪著的蕭明瑾。他在看到我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恢復冷漠。
"三殿下。"我輕喚一聲，取出袖中絲帕遞給他。他并不接過，
只是冷冷道："姜小姐不必假惺惺。本宮不需要憐憫。"我收回手，
卻不惱怒："殿下誤會了。沅芷只是敬佩敢于直諫之人。"我提高聲音，
確保周圍人都能聽見，"北疆戰事關乎黎民百姓，殿下心系天下，實乃社稷之福。
"這番話一出，周圍頓時安靜下來。蕭明瑾抬眼看我，目光中多了幾分探究。就在這時，
御書房門開了，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走出來："陛下口諭，三皇子蕭明瑾雖言語不當，
然心系國事，情有可原，著即免跪，回府反省三日。"蕭明瑾叩首謝恩，起身時身形微晃，
顯然跪久了腿腳發麻。我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他手臂肌肉一僵，卻沒有推開。
"為什么幫我？"他低聲問，呼吸拂過我耳畔。我收回手，
輕聲道："或許因為我也只信自己，不信天命。"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轉身離去。
我沒有看到的是，二皇子蕭明瑜站在廊柱陰影處，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三日后，
宮中設宴慶祝北疆大捷。我本不想參加，卻收到一封沒有落款的短箋：「御花園西南角，
酉時三刻。——一個不信天命的人」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是他。宴會上，我心神不寧，
幾次差點打翻酒盞。大皇子以為我身體不適，殷勤地要送我回府。我婉言謝絕，
趁眾人不注意溜出了大殿。御花園西南角有一處偏僻的涼亭，四周花木掩映，少有人至。
我到達時，涼亭中空無一人，只有石桌上放著一卷書冊。我好奇地拿起，
發現是一本邊疆地理志，里面詳細記載了北疆各部落的風土人情。翻到中間，
一頁折角處夾著一張薄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字跡挺拔有力，應是蕭明瑾的手筆。
"看得懂嗎？"聲音從身后傳來，我驚得差點丟了書冊。蕭明瑾不知何時已站在亭外，
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略懂一二。"我穩住心神，"殿下對北疆了解甚深。
""知己知彼罷了。"他步入涼亭，與我隔案而坐，"那日多謝你出言相助。
""我只是說了實話。"我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殿下為何對北疆如此關注？
"他眸光一沉："北疆部落屢犯邊境，朝廷卻一味求和。鎮北將軍林威擁兵自重，不聽調遣。
長此以往，必成大患。"我心頭一震。原來他早有憂國之心，
難怪那日會在御書房與皇帝爭論。"姜小姐與林家小姐可有交情？"他突然問道。"林月瑤？
"我一愣，"有過幾面之緣，不算熟識。
"蕭明瑾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煩請姜小姐轉交林小姐。"我接過信，心中莫名一澀。
原來他約我來此，是為了這個？"殿下為何不親自派人送去？""我與林家不宜公開往來。
"他淡淡道，"姜小姐身份特殊，不會引人懷疑。"我勉強點頭，將信收入袖中。
他忽然伸手，指尖輕觸我額間蓮花印記。我呼吸一滯，僵在原地。"這印記，確實奇特。
"他聲音低沉，"不像是畫上去的。""本就不是畫的。"我微微后仰，避開他的觸碰，
"自出生便有。"他收回手，若有所思："若有一日我需借你這'天命'一用，你可愿意？
"我心頭一跳："殿下不是說，不信天命么？""我不信，但天下人信。"他目光灼灼，
"有時候，工具好用就行，何必追究其真假？"這話本該讓我惱怒，
可看著他月光下棱角分明的側臉，我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回府后，我輾轉難眠。
第二日一早，我便派人將那封信送至林府。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沒有立即離開，
而是在林府對面的茶樓坐下等待。約莫一個時辰后，我看到林月瑤的貼身丫鬟匆匆出門，
往城東方向而去。我下意識跟上，最終看到她進入了一家名為"墨香齋"的書肆。
我戴好帷帽跟進去，躲在書架后觀察。那丫鬟將一封信交給掌柜，又取了一封信離開。
等她走后，我上前詢問掌柜："方才那位姑娘，常來此處么？"掌柜見我衣著華貴，
不敢怠慢："回小姐的話，那姑娘每月都會來兩三回，取林家小姐預訂的字帖。""字帖？
"我挑眉，"可有新到的？我也想看看。"掌柜猶豫片刻，取出一本字帖遞給我。
我翻開一看，里面果然夾著一封信。信封上沒有署名，
但那挺拔的字跡我再熟悉不過——是蕭明瑾的筆跡。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他們竟有書信往來？是何時開始的？信中又寫了什么？"小姐？您臉色不太好，可要喝杯茶？
"掌柜關切地問。我搖搖頭，放下字帖轉身離去。回府的路上，
我腦中不斷浮現蕭明瑾與林月瑤站在一起的畫面。她確實生得美，眉目如畫，英氣逼人，
與蕭明瑾站在一起，想必十分登對。胸口悶得發疼，我這才驚覺自己竟在吃味。
難道我對蕭明瑾..."姜小姐。"一個溫潤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頭，
看見二皇子蕭明瑜站在我府門前，手中捧著一個錦盒。"二殿下？"我連忙行禮，
"不知殿下駕到，有失遠迎。""無妨，是本宮冒昧來訪。"他笑容溫和，
"前日聽聞姜小姐喜愛古籍，恰巧得了一本《山海經》殘卷，特來相贈。"我有些意外。
二皇子向來低調，鮮少與朝臣往來，更別說主動拜訪哪位千金了。"殿下厚賜，沅芷不敢當。
""姜小姐不必推辭。"他將錦盒遞給我的侍女，"說起來，三弟近來可好？
那日多虧姜小姐出言相助。"我心頭一緊："殿下言重了。三殿下心系社稷，令人敬佩。
"蕭明瑜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三弟性子倔強，做事常不留余地。姜小姐與他往來，
還需多加小心。"這話聽著像是關心，卻讓我莫名不適。"謝殿下提醒。""對了，
"他轉身欲走，又似想起什么，"下月初三是母妃壽辰，姜小姐若有暇，不妨入宮一聚。
"我應下，目送他離去。剛踏入府門，管家便來報："小姐，國師大人派人來，
請您明日去觀星臺一趟。"國師？我眉頭微蹙。這位欽定我"鳳命"的老人向來神秘，
突然召見，必有要事。次日，我登上了位于皇城西北角的觀星臺。國師白發蒼蒼，一身素袍，
正仰觀天象。"姜家丫頭來了。"他沒有回頭，"過來看看。"我走到他身旁，
順著他的手指望向天空。晴空萬里，唯有幾縷薄云。"看見什么了？"他問。"云淡風輕，
是個好天氣。"我如實回答。國師輕笑："凡人肉眼，只能見表象。"他指向東方，"那里，
紫微星旁有赤氣纏繞，主天下兵戈。再看西方，太白晝現，女主當權之兆。
"我聽得一頭霧水："國師大人是想告訴沅芷什么？"他轉身直視我，
那雙蒼老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丫頭，你額間蓮花不是裝飾，而是天命。你的選擇，
關系王朝未來。"我心頭一震："沅芷不明白。""你會明白的。"他意味深長地說，
"記住，天命可助人，亦可傷人。慎之，慎之。"離開觀星臺，我心中更加紛亂。
國師的話似有所指，卻又晦澀難懂。正思索間，忽見前方宮道上，
蕭明瑾正與一名武將打扮的中年男子交談甚歡。
那男子肩甲上赫然刻著林家家徽——是鎮北將軍林威！我下意識躲到廊柱后。
他們說了什么我聽不清，只看到最后林威拱手行禮，蕭明瑾則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原來如此。蕭明瑾接近林月瑤，是為了拉攏林家勢力？那我呢？在他眼中，我又是什么？
一個帶著"天命"光環的棋子嗎？胸口又泛起那種熟悉的悶痛。我轉身準備離去，
卻不慎踢到了一塊石子。"誰在那里？"蕭明瑾警覺地抬頭。避無可避，
我只得走出來："是沅芷。打擾殿下了。"他神色一松，快步走來："你怎么在這里？
""國師召見。"我簡短回答，目光越過他看向已離去的林威背影，
"殿下與鎮北將軍相談甚歡？"他眸色一沉："你看見了？""殿下既要我傳信給林小姐，
又不愿我知道與林家往來？"我忍不住問，"殿下究竟在謀劃什么？
""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他語氣轉冷，"你只需記住我們的約定。""什么約定？
""若我需要借你這'天命'一用，你會答應。"他盯著我的眼睛，"現在，我需要了。
"我心頭一跳："殿下要我做什么？""明日宮中設宴，父皇會詢問你對諸位皇子的看法。
"他低聲道，"我要你舉薦我為太子。"我震驚地看著他："殿下不是說，不信天命么？
""我說過，工具好用就行。"他唇角微勾，"怎么，后悔答應我了？"我該拒絕的。
可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那雙如墨般深邃的眼睛，我竟說不出拒絕的話。"好。
"我聽見自己說，"但我有個條件。""說。""告訴我，你與林月瑤是什么關系？
"他愣了一下，隨即失笑："你吃醋了？"我臉頰發燙："我只是不想被人利用。
""林月瑤是林威的掌上明珠。"他坦然道，"我需要林家軍的支持。
""所以那些信...""軍事密函，借她之手轉交其父罷了。"他忽然湊近，"姜沅芷，
你該不會以為我對她有意吧？"我別過臉去："殿下心有所屬與我無關。"他輕笑一聲，
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若我真要娶誰為妻，那必定是額間有蓮的女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話是真心，還是又一次利用？我想問，卻不敢知道答案。
"明日之后，我會給你想要的答案。"他松開手，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如松。我站在原地，
指尖輕觸他方才碰過的下巴，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手指的溫度。明知他可能只是在利用我，
可我的心卻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天命？我苦澀地想，或許我命該如此。
皇家秋獵是每年最重要的盛事之一。我本不想參加，
但蕭明瑾托人送來一張字條：「秋獵場上，我需要你。——明瑾」簡單的幾個字，
卻讓我的心跳亂了節奏。自那日在宮中答應舉薦他為太子后，我們已有半月未見。
他派人送來的藥膏治愈了我因練琴而磨破的指尖，卻未留下只言片語。"小姐，
這件騎裝可好？"青霜捧著一套緋紅色獵裝問我。我搖搖頭："太顯眼了，換那套墨綠色的。
"我要的不是引人注目，而是能安靜地觀察蕭明瑾的一舉一動。自從答應助他，
我越發想知道這個表面冷傲的皇子究竟藏著怎樣的心思。獵場設在城外的上林苑。抵達時，
諸位皇子已整裝待發。蕭明瑾一身玄色騎裝，腰間配著一把烏木長弓，英氣逼人。看到我，
他微微頷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似在確認我已收到他的消息。皇帝今日氣色不錯，
親自射下第一只大雁后，便命眾皇子分組比試。大皇子與五皇子一組，二皇子與四皇子一組，
蕭明瑾則獨自一人。"三弟怎么不找個伴兒？"大皇子蕭明璋高聲笑道，
"莫非是沒人愿意與你同組？"蕭明瑾面色不變："狩獵如用兵，貴精不貴多。
"皇帝聞言大笑："好！那朕倒要看看，你一人如何勝過他們兩兩配合！"比試開始，
眾皇子策馬入林。作為女眷，我們只能在觀獵臺上遠遠觀望。林月瑤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旁，
她一身火紅騎裝，英姿颯爽。"姜小姐。"她向我行禮，目光卻追隨著林中那道玄色身影，
"聽聞三殿下箭術超群，今日終于能一睹風采了。"我心頭微澀："林小姐與三殿下相熟？
""家父常與殿下商討軍務，我偶爾得以聆聽。"她語氣中帶著掩不住的仰慕，
"殿下見識卓絕，非常人可比。"我正欲回應，忽聽林中傳來一陣騷動。
一匹失控的馬狂奔而出，馬背上空無一人。"怎么回事？"皇帝站起身。
一名侍衛慌張來報："陛下，三殿下遇襲！有人放冷箭！"我腦中轟然一響，不等眾人反應，
已提起裙擺沖向馬廄，隨手牽過一匹馬便向林中疾馳。耳邊風聲呼嘯，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蕭明瑾，你千萬不能有事！林中霧氣氤氳，我循著打斗聲深入，終于在一處空地看到了他。
蕭明瑾背靠一棵大樹，手中長弓已斷，正用佩劍抵擋三名黑衣人的進攻。他左臂有一道血痕，
動作卻依然凌厲。"小心！"我驚呼出聲。幾乎同時，
我看到另一側的樹叢中寒光一閃——第四名刺客，正拉滿弓對準了蕭明瑾的后心！
來不及思考，我已縱馬沖上前去。馬兒受驚揚起前蹄，恰好擋在蕭明瑾與那支箭之間。
箭矢破空而來，我只覺右肩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從馬背上栽了下去。"沅芷！
"蕭明瑾的呼喊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勉強睜開眼，
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臉龐上寫滿了我從未見過的驚慌。我想告訴他我沒事，卻只吐出一口鮮血，
然后便陷入無邊黑暗。恍惚中，我似乎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喊聲，
感受到他抱著我狂奔時的顛簸，還有一滴溫熱落在我的臉頰——是雨，還是他的淚？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右肩火辣辣的疼。屋內燭火搖曳，窗外已是黑夜。
"醒了？"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我艱難轉頭，看到蕭明瑾坐在床邊，眼下兩片青黑，
衣袍皺皺巴巴，顯然許久未換。他手中還拿著一塊沾血的帕子，見我醒來，
立刻倒了杯水遞到我唇邊。"殿下..."我聲音微弱，"你沒事吧？"他手一抖，
水灑了些在被褥上。"你為我擋箭，醒來第一句話竟是問我好不好？
"他語氣中帶著壓抑的怒意，"姜沅芷，你腦子里裝的是什么？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裝的是殿下啊。"他僵住了，眼中情緒翻涌，最終化為一聲長嘆。
"傻子。"他輕輕扶我起身，小心翼翼避開傷口，"太醫說箭上淬了毒，
再偏一寸就傷到心脈了。你昏迷了三天。""三天？"我驚呼，隨即因動作太大扯到傷口，
疼得倒吸冷氣。蕭明瑾連忙按住我："別亂動。"他的手掌溫暖干燥，讓我莫名安心。
"刺客已經伏誅，是北疆派來的死士，目標是皇室成員。你本不該...""若重來一次，
我還會這么做。"我直視他的眼睛，"殿下不必自責。"他沉默良久，突然俯身，
額頭輕輕抵住我的。"不要再這樣嚇我了。"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若有事，
我要這江山何用。"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這話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沒等我問出口，門外傳來腳步聲。蕭明瑾迅速直起身，恢復了平日的冷峻模樣。"三弟，
姜小姐可醒了？"二皇子蕭明瑜推門而入，看到我時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好了，
父皇很是擔憂呢。"蕭明瑾站起身，語氣平淡："既然二哥來了，本宮也該回去換身衣裳。
"他轉身離去，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我。我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那個在我昏迷時溫柔低語的蕭明瑾，仿佛只是我的幻覺。養傷的日子漫長又無聊。
出乎我意料的是，蕭明瑾每日都會來探望，有時帶一本游記，有時帶幾枝新鮮的花，
甚至有一次帶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獵場邊撿的，母兔已經死了。
"他將小兔子放在我膝上，"想著你可能會喜歡。"我撫摸著那團溫暖的小生命，
心里軟成一片。他坐在一旁看我喂兔子吃菜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這一刻，我幾乎要相信他是真心在乎我的。
"對了，"他突然開口，"林月瑤昨日來探望過你，你當時睡著，她便沒打擾。
"我手指一顫，小兔子趁機跳到了地上。"林小姐有心了。"我強作鎮定，
"殿下與她...似乎很熟？""林家掌控北疆兵權，我需要他們的支持。"他坦然道，
"林威老奸巨猾，不肯明確表態，我便從他女兒入手。
""所以那些書信...""都是做給林威看的。"他撿起逃跑的小兔子放回我手中，
"怎么，還在吃味？"我低頭不語。他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姜沅芷，
你記住，我蕭明瑾若娶妻，只會是因為我想要她，而非需要她。"他的目光太過熾熱，
我臉頰發燙，心跳如擂鼓。就在氣氛曖昧之際，門外傳來青霜的咳嗽聲。"小姐，該換藥了。
"蕭明瑾收回手，起身告辭："明日我再來看你。"青霜一邊幫我換藥，
一邊低聲道："小姐，奴婢多嘴一句，三殿下這幾日確實殷勤，可您別忘了，
他明知您有傷在身，還讓您替他擋箭...""是我自己沖上去的。"我皺眉，"與他無關。
""可奴婢聽說，那日遇刺后，三殿下第一時間檢查的是那刺客身上有無密信，
而非您的傷勢。"我心頭一刺："誰說的？""二殿下身邊的侍從...小姐別生氣，
奴婢只是擔心您..."我揮手打斷她："下去吧。"青霜的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那日昏迷前，我確實隱約聽到蕭明瑾在吩咐人搜查刺客尸體...他真的是在擔心我，
還是只關心那些可能存在的密信？傷愈后第一次入宮，皇帝特意召見嘉獎我的"救駕之功"。
我謙虛地表示只是本能反應，不敢居功。"姜丫頭與明瑾倒是投緣。"皇帝意味深長地說，
"看來國師的預言不無道理啊。"我偷瞄站在一旁的蕭明瑾，他面色如常，
眼中卻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離開大殿后，蕭明瑾將我拉到一處僻靜回廊。
"下月父皇五十大壽，屆時會宣布立儲之事。"他低聲道，"我需要林家明確支持我。
"我心頭一緊："殿下要我做什么？""林月瑤對你沒有戒心，你幫我探探口風。
"他目光灼灼，"若能讓林家站在我這邊，大事可成。""殿下高看我了。"我苦笑，
"我一個閨閣女子，如何能左右將軍的想法？""你能。"他握住我的手，
"因為你是天命之女，你的話，林家不敢輕視。"又是這樣。在他眼中，
我終究只是一個帶著"天命"光環的工具。我抽回手："我盡力而為。"三日后，
我邀林月瑤來府中賞花。她比我想象中健談，話題從邊塞風光到詩詞歌賦，無所不包。
最令我意外的是，她多次提及五皇子，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五殿下溫潤如玉，
與那些粗魯武夫大不相同。"她臉頰微紅，"上月他送我一冊親手抄寫的兵法，
字跡工整如印刷一般。"我心中一動："林小姐對五殿下...？
"她羞赧地點頭："可惜家父屬意三殿下..."原來如此！蕭明瑾想拉攏林家，
卻不知林月瑤心屬五皇子。這倒是個突破口。"若令尊改變主意呢？"我試探道。
林月瑤眼前一亮："姜小姐有辦法？""或許。"我微笑，"不過需要林小姐配合。
"我將計劃娓娓道來：由我以"天命"之名向皇帝暗示五皇子與林家聯姻的吉兆，
而林月瑤則說服其父接受這樁婚事。如此一來，蕭明瑾雖失去林家支持，
但五皇子素來與他交好，登基后必會重用他。林月瑤激動地握住我的手："姜小姐大恩，
月瑤沒齒難忘！"送走她后，我長舒一口氣。這計劃其實漏洞百出，
但以我的特殊身份和林月瑤的堅持，未必不能成。只是...蕭明瑾知道后，會如何反應？
當晚，我輾轉難眠，索性起身寫信給蕭明瑾，約他明日老地方見。我必須告訴他這件事，
畢竟擅自改變計劃可能會影響他的布局。次日黃昏，我來到御花園西南角的涼亭。
蕭明瑾已在那里等候，見我來了，眉頭微蹙："什么事這么急？"我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