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壁上那塊老舊的積分榜，像一塊被歲月和油污浸透的車間告示板，
將常州隊死死地摁在底端。鮮紅的“0”字，孤零零地懸在那里，
刺眼得如同報廢車床上的警示燈。更衣室里彌漫著汗味與沮喪混合的氣息，悶得人喉嚨發干。
剛從冷水管下擰出來的毛巾，濕漉漉地搭在長椅靠背上，水珠滴答落下，
在水泥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老教練陳國棟，穿著一身洗得發白、印著模糊隊徽的運動服，
獨自坐在角落的長凳上。他背脊挺直，卻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布滿老繭和細微劃痕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目光長久地停留在積分榜上那個“0”上，
仿佛要把它焊穿。窗外，隱約傳來遠處工業園區重型卡車沉悶的轟鳴，
像是為這支球隊敲響的喪鐘。角落里，一臺老式顯像管電視機嗡嗡作響，聲音被刻意調小了，
但省電視臺體育頻道解說員那標志性的、帶著明顯優越感的聲音，
切割著更衣室里沉悶的空氣。“……精彩！南通隊這波完美的配合，完全是中超水準！
核心埃文斯，這位來自巴西的歸化球員，簡直就是中場魔術師！再看看積分榜另一端，
”解說員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看客似的輕佻和殘忍，“哦，
我們親愛的‘龍城鐵衛’常州隊，依舊穩坐墊底位置，積分掛零。真是穩如泰山啊！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似乎在享受自己制造的戲劇效果，
隨即用一種近乎促狹的腔調繼續：“要我說，常州的兄弟們，與其在綠茵場上浪費青春，
不如早點收工，回廠里擰螺絲、造電動車？那才是你們真正能發光發熱的地方嘛！哈哈！
”電視里傳出另一個聲音模糊的附和笑聲。“嘭！”一聲悶響，打破了更衣室的死寂。
年輕的領隊林薇猛地一拳砸在身旁那張吱呀作響的鐵皮更衣柜上，震得柜門嗡嗡作響。
她那張平日里總是帶著利落笑容的臉，此刻漲得通紅，眼睛里像是燃著兩簇小小的火苗，
死死盯著電視屏幕里那個侃侃而談的解說員。“放屁！”林薇的聲音不大，
卻像淬了火的鋼釘，扎進每個人的耳朵里，“他懂個屁！”她胸口劇烈起伏著，
猛地轉頭看向角落里沉默的陳國棟，眼神里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陳指導！
我們贏一場！就一場！讓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直播吃扳手！”角落里，
那個一直把臉埋在濕毛巾里的身影動了動。周小峰慢吞吞地抬起頭，毛巾滑落到脖子上，
露出一張年輕卻寫滿桀驁不馴的臉。他眉骨上一道寸許長的舊傷疤，
在昏暗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他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短促而清晰的嗤笑，
帶著濃重的常州口音：“吃扳手？呵，不如讓他把那破話筒塞自己廠里車床上，扯個稀巴爛。
”語氣里的戾氣和冰冷的嘲諷，像冰冷的鋼鐵。陳國棟終于動了。他緩緩站起身，
走到那臺嗡嗡作響的電視機前。布滿老繭和機油漬的手伸出，“啪嗒”一聲，
干脆利落地關掉了電源。嗡嗡聲戛然而止，
更衣室里瞬間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窗外隱約的卡車轟鳴。
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卻毫無光彩的臉，最后停留在林薇那張因憤怒而發亮的臉上，
又掠過周小峰那帶著挑釁和漠然的眼睛。“贏一場？”陳國棟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
帶著一種被機器轟鳴浸透的金屬質感，卻奇異地穿透了室內的壓抑，“那是目標嗎？
”他微微提高了聲調，目光如探照燈般銳利起來，“我們的目標，是冠軍。
江蘇十三太保聯賽的冠軍！”“冠軍？”角落里一個隊員下意識地重復，
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其他隊員面面相覷，眼神里寫著同樣的困惑和茫然。年年墊底，
積分掛零的隊伍，談冠軍？這無異于天方夜譚。“對，冠軍。”陳國棟斬釘截鐵，
語氣不容置疑，“從今天起，忘了那個‘零’。我們不是廢鐵，我們是‘龍騎兵’！
是龍城最硬的兵！”他不再看隊員的反應，目光轉向林薇：“林領隊，訓練計劃，翻倍。
從明天凌晨四點開始。”他的視線最后落在周小峰身上，帶著審視，
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周小峰，你留下。”隊員們帶著滿腹的驚疑和沉重，
拖著疲憊的身體陸續離開。更衣室里只剩下陳國棟和周小峰，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鐵銹味。
陳國棟走到周小峰面前，從口袋里摸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邊緣已經磨損的舊報紙剪報，
遞了過去。剪報上是一張彩色照片，一個年輕球員高高躍起，在空中舒展身體，
完成了一記漂亮的倒鉤射門，動作充滿了力量與美感。
照片下方一行小字標題：“龍城新星閃耀省青賽，周小峰倒鉤絕殺！”日期是整整五年前。
周小峰的眼神觸碰到那張照片的瞬間，仿佛被電弧打了一下，瞳孔猛地收縮。
他下意識地別開臉，下頜的線條繃得死緊，帶著一種受傷困獸般的戒備。
那道眉骨的傷疤似乎也變得更加刺眼。“為什么？”陳國棟盯著他，聲音低沉，
像在調試一臺故障的精密機器，“為什么放棄？就因為那次沖突？那次禁賽？
”周小峰猛地抬起頭，眼睛里瞬間充滿了血絲和壓抑已久的怒火，聲音嘶啞：“放棄？
我他媽是被當廢料處理的！禁賽？那算個屁！”他幾乎是在低吼，胸膛劇烈起伏，“是他們！
是他們把我當成垃圾！那個狗屁經紀人，卷走了我所有的錢！還有那個狗屁俱樂部，
看我廢了，一腳就把我踢開！連個說法都沒有！”他喘著粗氣，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足球？
狗屎！全是狗屎！都是騙子！”他發泄般地吼完，像耗盡了所有力氣，
頹然地靠回冰冷的墻壁，大口喘著氣，眼神里的憤怒漸漸被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灰暗取代。
陳國棟沉默地看著他，沒有打斷，也沒有斥責。直到周小峰的喘息漸漸平復下來，
他才緩緩開口，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鋼鐵的力量：“運河里的駁船，載過多少貨？
可你見過哪條船，因為怕沉，就永遠拴在碼頭生銹的？”他向前一步，
渾濁卻銳利的眼睛直視著周小峰，“你爹媽給你起名‘峰’，是希望你像山一樣穩，
不是讓你像堆廢鐵一樣趴窩！”周小峰的身體猛地一震，像被高壓電流擊中。陳國棟伸出手，
粗糙的手指，帶著機油和歲月磨礪出的硬繭，重重地點在周小峰眉骨那道猙獰的傷疤上。
力道不輕，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喚醒。“這道疤，”陳國棟的聲音沉得像鍛錘砸在鐵砧上，
“不是你的報廢標記！是你淬火時留下的印記！是你材質夠硬的證明！
”他的目光銳利如車刀，仿佛要剖開周小峰那層厚厚的、自我保護的殼，“告訴我，周小峰，
你骨子里的那股韌勁，那股不服輸的硬氣，是被車床車沒了，還是被你自己當廢鐵賣了？
賣在這堆破爛里，等著回爐？”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鍛錘，狠狠砸在周小峰的心上。
他瞳孔劇烈地顫抖著，看著陳國棟那張溝壑縱橫卻寫滿不容置疑的臉，眉骨那道傷疤，
在陳國棟指尖的溫度下，竟隱隱有些發燙。他張了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但胸膛里，
那顆沉寂已久、裹滿油污的心，似乎被那沉重的指點和滾燙的話語，猛地撬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久違的、混雜著痛楚和灼熱的血氣隱隱翻涌上來。凌晨四點，
常州的空氣帶著深秋的寒意，慘白的路燈燈光勉強勾勒出老舊訓練基地的輪廓。
冰冷的草皮上，常州隊的球員們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在薄霧中機械地奔跑，
每一次呼吸都噴出大團白霧。汗水混著露水，浸透了單薄的運動服，冰冷刺骨。
陳國棟像一尊沉默的鑄鐵雕像，矗立在凜冽的寒風中，紋絲不動。
他裹著一件厚重的舊工裝棉襖，脖子上圍著一條灰撲撲的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露出一雙銳利如探針的眼睛。那目光如同質檢儀，
毫不留情地掃視著場上每一個疲憊的身影，任何細微的變形都逃不過他的審視。“跑！
沒上油嗎？腿是注塑件做的？”他的吼聲穿透寒風，帶著金屬撞擊般的嚴厲，
“看看你們的樣子！車間的軸承都比你們轉得溜！再跑五圈！
”隊伍里一片壓抑的喘息和低低的抱怨，腳步卻不敢停下。“周小峰！
”陳國棟的目光鎖定了那個在隊伍中段、動作明顯有些滯澀的身影，“你關節銹死了？
步子邁開！腰腹發力！忘了你怎么踢球的？用點精度！”周小峰咬緊牙關，猛地一蹬地，
加快了步伐，眉骨的青筋在慘白燈光下跳動。訓練是地獄般的，
基礎體能、往返跑、爆發力訓練……枯燥得讓人發瘋，強度大到令人絕望。每次訓練結束，
球員們如同剛從淬火池里撈出來一般，癱倒在冰冷的草地上，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
然而變化也在悄然發生，隊員們的眼神里，那種習慣性的麻木和茫然，
開始被一種咬牙硬扛的狠勁取代。雖然依舊沉默，但抱怨聲少了，
取而代之的是訓練場上粗重的喘息和身體碰撞的悶響。林薇成了整個基地最忙碌的，
她穿梭在訓練場、醫務室和簡陋的食堂之間。訓練間隙，
她變戲法似的從保溫箱里拿出溫熱的姜茶，一杯杯遞到隊員手里。
隊員們狼吞虎咽吃著食堂大鍋里煮的、加了足量大肉和蔬菜的銀絲面時，
她又忙著給肌肉酸痛的隊員噴藥油，手法熟練地幫他們放松緊繃的肌肉。晚上，
她還會守在醫務室，監督每個隊員用熱水泡腳，里面撒上足量的鎮江香醋，
那濃烈酸澀的氣味彌漫開來，隊員們齜牙咧嘴，卻沒人敢違抗。“林姐，
這醋味…能熏死人了！”一個年輕隊員苦著臉抱怨。林薇眼睛一瞪，
手里倒醋的瓶子卻沒停：“熏？熏就對了！活絡筋骨！給我好好泡！誰先站起來，
明天訓練加量！”她語氣硬邦邦的，眼神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周小峰的變化最為明顯。
眉骨的傷疤依舊醒目，但眼中那股自暴自棄的戾氣，被一種近乎偏執的狠厲所取代。
訓練場上，他永遠是最后一個離開的。隊友們癱倒在地，
他還在對著冰冷的墻壁反復練習傳球，腳背撞擊足球的“砰砰”聲，
在空曠的球場上單調地回響，像鍛錘敲打。深夜的體能房里，
總能看到他一個人對著沙袋瘋狂揮拳、或是咬著牙扛起超出常人的杠鈴重量的身影。
汗水順著他緊繃的肌肉線條不斷滾落，砸在地上，洇開深色的水漬。
他不再抗拒陳國棟的指導，盡管老頭子的要求近乎苛刻。
陳國棟讓他一遍遍練習某個技術動作，枯燥到極點，他也會紅著眼低吼，但吼完，
依然會拖著灌了鉛的雙腿，一次次重復，精度越來越高。陳國棟默默觀察著這一切，
深夜他辦公室的燈光常常亮到很晚。桌上攤開著厚厚的筆記本，
里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對手分析、戰術草圖和球員狀態記錄，他時常對著常州市的地圖出神，
手指劃過那些密集的道路網和星羅棋布的工廠區，仿佛在汲取這片土地深處的力量。
有時他會拿出一個老舊的鋁制飯盒，
里面珍藏著一張泛黃的合影——一個面容與他有幾分相似的年輕男人，穿著幾十年前的球衣，
笑容燦爛，背景隱約可見巨大的龍門吊。他凝視著照片，
布滿老繭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相片邊緣，久久不語。常州隊的第一場勝利，
來得如同重型沖床啟動，沉重而突然。客場挑戰泰州隊。泰州——里下河水鄉澤國，
他們的球隊風格也如同那交織的水網，纏人、粘稠、充滿了韌勁。比賽一開始，
泰州隊就展現出極強的戰術紀律性。他們收縮防線，利用強壯的身體進行兇狠的逼搶，
像一張濕透堅韌的漁網，死死纏住常州隊試圖推進的車輪。每一次傳球都變得異常艱難，
每一次突破都伴隨著激烈的身體對抗和倒地，場上的節奏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常州隊的年輕隊員們顯然被這種強硬而粘稠的打法打懵了。上半場，他們空有控球率，
卻始終無法將球有效地送入對方禁區腹地。幾次倉促的遠射，不是高高飛出門框，
就是軟綿無力地被對方門將沒收，急躁的情緒在場上蔓延。場邊，陳國棟眉頭緊鎖，
雙手插在舊工裝棉襖口袋里，一動不動。林薇在他身邊急得直跺腳：“陳指導，他們太粘了！
我們沖不進去啊！”陳國棟沒說話，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場上。
他看到周小峰一次次試圖帶球突破，卻被對方兩三名球員兇狠地包夾、放倒。哨聲時斷時續，
裁判的尺度似乎偏松。周小峰從地上爬起來，臉色陰沉得可怕，
眼神里的狠厲幾乎要噴薄而出。陳國棟心中一凜。中場哨響0:0，隊員們低著頭走下場，
氣氛壓抑。更衣室里，氣氛凝重，隊員們大口喘著氣，汗水順著發梢滴落，
臉上寫滿了挫敗和煩躁。有人低聲咒罵著對手的粗野和裁判的不公。周小峰最后一個進來，
猛地一腳踹在更衣柜的鐵門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驚得所有人都抬起頭。
他眉骨的傷疤因為憤怒而充血泛紅，眼神像淬了火的鋼釘：“媽的！一群攪屎棍！
裁判眼瞎了嗎？那動作還不給牌？”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陳國棟緩緩站起身，
走到更衣室中央，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而焦躁的臉。他沒有訓斥周小峰的失態，
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蓋過了金屬的回響：“都看到了？泰州人，
骨頭夠韌吧？”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周小峰，“覺得他們纏？覺得他們不講理？
”隊員們沉默著，眼神里是憋屈的默認。
陳國棟嘴角扯起一絲冷硬的弧度：“可你們想過沒有？他們的韌，是水里泡出來的！
是水網里磨出來的！”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像汽笛長鳴，“我們常州人，骨頭就酥了？
我們廠里的機器，就比他們水里的泥鰍軟？！
”他猛地指向更衣室墻上貼著的隊徽——一只在齒輪與鋼鐵背景中昂首咆哮的龍首。
“我們是什么？我們是‘龍騎兵’！”陳國棟的吼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帶著鋼鐵的鏗鏘，
“兵是怎么打仗的？是跟攪屎棍講道理嗎？是跟泥鰍比滑溜嗎？兵，要的是精準打擊！
一擊穿透！”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焊槍火焰，灼燒著每一個隊員：“下半場！
給我把精度調出來！把骨頭里的硬氣亮出來！他們要纏？那就跟他們纏到底！但要纏得高效！
纏得讓他們先散架！”他猛地揮手，“中場！絞殺！斷球！反擊！用速度撕開他們的水網！
周小峰！”周小峰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車刀。“你的位置，
”陳國棟手指在戰術板上重重一點，像落下一枚鉚釘，“頂到最前面！別跟他們腳下纏！
給我沖起來！用你的速度，沖垮他們！機會，一次就夠了！給我打穿！”“是！
”周小峰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金屬摩擦般的低吼，眼中燃燒著灼熱的戰意。下半場，
風云突變。常州隊如同被注入了高壓蒸汽的引擎。他們不再試圖在中場和對手細膩周旋，
而是展開了兇狠的高位逼搶。每一次泰州隊拿球，
都會立刻遭到兩名甚至三名常州球員的圍搶，動作干凈卻極具壓迫性。
泰州隊流暢的節奏瞬間被破壞，失誤開始增多。
泰州隊顯然沒料到對手會突然變得如此強硬和精準，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
他們的陣型被沖得有些松散。機會出現在第78分鐘。
泰州隊后場一次略顯隨意的橫傳被常州隊中場悍將張鋼斷下！張鋼沒有絲毫猶豫，
抬頭看了一眼，用盡全身力氣送出一記長距離的貼地直塞！足球如同出膛的穿甲彈，
瞬間穿透了泰州隊略顯松散的防線，精準地找到了啟動前插的周小峰！啟動！加速！
周小峰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他像一道撕裂薄霧的紅色閃電，
瞬間將身旁試圖拉扯他的泰州后衛甩開一個身位！對方后衛情急之下，手腳并用，連拉帶拽，
甚至試圖用身體阻擋，但周小峰眼中只有前方滾動的皮球和敞開的球門！他咬著牙，
身體在高速奔跑中強行對抗著拉扯，硬生生地保持著平衡和速度，
如同一枚鎖定了目標的炮彈，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決絕！單刀！面對棄門出擊的泰州門將！
全場瞬間寂靜！常州球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泰州球迷發出驚恐的呼喊！
周小峰眼神冷靜得可怕。他高速帶球中，左腳外腳背迎著滾來的皮球，輕輕一撥！
一個輕巧精確的變向！出擊的門將判斷失誤，重心被騙開！空門！右腳腳弓！推射！
足球劃過一道筆直的軌跡，毫無懸念地滾入空蕩蕩的球網！“球進了——！！！
”隨隊遠征的幾十名常州球迷瞬間爆發出壓抑已久的狂吼！那吼聲穿透球場，
帶著鋼鐵的轟鳴！“周小峰！周小峰！龍騎周小峰！”他們瘋狂地喊著英雄的名字。場上，
完成致命一擊的周小峰沒有狂奔慶祝。他站在原地，雙手指向自己眉骨那道猙獰的傷疤，
然后猛地扯起胸前的隊徽，狠狠親吻！他仰天長嘯，發出如同汽笛般的嘶吼！
所有的憋屈、所有的憤怒、所有的不甘，在這一刻盡情釋放！隊友們瘋狂地沖向他，
將他死死壓在身下，疊起了人堆！場邊，一直如同鑄鐵雕像般矗立的陳國棟，終于動了。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布滿皺紋的臉上肌肉微微顫抖，
那雙渾濁卻銳利的老眼，在那一瞬間，竟有些濕潤。他身邊的林薇早已淚流滿面，
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像個孩子一樣又跳又叫。省電視臺的演播室里，一片死寂。
那位曾斷言常州不如去造電動車的解說員，張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