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婭一回到家，脫了外套，第一時間走到門口的信箱旁。她翻出一摞信封，一邊翻一邊尋找熟悉的紅藍哈佛校徽邊框。
沒有。
她盯著最后一封水電費催繳單，指尖頓了頓，無奈嘆了口氣。“以美國人的辦事效率……估計還是得等到三月。”
莉莉婭走回房間，坐到書桌前打開筆電，點開哈佛大學官網。界面依然停留在上次她提交申請時的頁面。沒有更新，也沒有任何錄取查詢入口。畢竟這是2002年，她心里早就有預感，但還是難免有點失落。
本來她計劃利用這幾天，整理一篇關于量子干涉與意識投射假說的物理論文，投給學術期刊。按她原本的打算，投稿附信里可以寫上：
“Harvard University， Class of 2003 (Admitted)”哈佛大學，2003級（已錄取）
雖然還沒正式入學，但這樣措辭既不會踩學術倫理紅線，又能給她的獨立投稿加點分量。
要是以獨立研究者的身份發表，沒有頭銜、沒有背書、沒有關系——誰會相信你？
在物理這種需要權威背書的領域，有沒有知名學府或實驗室掛名，有沒有導師或團隊撐腰，會極大影響編輯對投稿可信度的主觀印象。
同行評審雖然號稱匿名，但實際上，絕大多數編輯在初篩時第一眼看得就是作者背景。“野生科學家”的投稿被拒，幾乎是常態。現代的學術界比過去更排外、更謹慎、更功利。
莉莉婭思考了一整晚，她一度想拖一拖，但冷靜想一想，她不想等到三月份。
她早就給自己定下了今年的學術目標：兩篇論文——一篇年初，一篇年末。
“不能因為一個信封，就打亂節奏，換個內容先試著發了。”
她打開筆電，新建了一個文件夾：
“Dark Energy - Independent Submission Draft”暗能量-獨立投稿草案
論文簡介：暗能量的本質新模型
1998年，科學家通過遙遠超新星觀測，意外發現宇宙并非在減速膨脹，而是在加速膨脹。這項發現震驚了整個物理界，很快催生出一個讓所有人又愛又恨的名詞：“暗能量（Dark Energy）”暗能量，被假設為充斥宇宙70%以上的神秘能量，驅動著宇宙膨脹的加速。
2001年，NASA發布WMAP（威爾金森微波各向異性探測器）衛星計劃，正式將“暗能量”列為宇宙學四大核心難題之一，引發全球關注。
莉莉婭的論文為了符合她學生的身份，選擇的是不依賴實驗或數據觀測，完全基于數學推導與理論建模，提出的一種暗能量新模型。將暗能量解釋為量子漲落在宏觀時空尺度的投影效應：1.暗能量并非一種獨立存在的“神秘物質”，而是源于宇宙大尺度上的時空曲率不均勻.......
莉莉婭最后用簡潔易懂的語言總結，“或許，所謂的‘暗能量’，只是我們宏觀視角下對時空不穩定性的誤讀。”“它不是‘黑盒子’，而是我們未解讀完的量子腳注。”
選刊決定：Physical Review Letters《物理評論快報》
莉莉婭沒有輕易投向Nature《自然》或Science《科學》——那樣更像是在浪費子彈。
“獨立研究員想被正視，PRL是最穩的敲門磚。”
《物理評論快報》，作為物理學最頂尖的專業期刊之一，雖然在跨領域影響力上不及Nature和Science，但在物理學界——它更專業，更重視理論與基礎研究，它的審稿標準極高，擁有一套嚴格的同行評審機制。
對獨立研究者來說，PRL不會因為沒有大機構背書直接拒稿，提供了相對公正的理論領域入場券。
莉莉婭點開PRL的官方網站，進入“論文投稿”入口。
創建作者賬號，在單位一欄，莉莉婭填寫：“Independent Researcher， Los Angeles， USA”上傳完論文全文PDF和源文件，莉莉婭填寫了投稿說明信，她簡單說明自己是獨立研究者，論文基于獨立理論推導，希望接受評審。
莉莉婭手指按下最后的“Submit”鍵。屏幕上跳出一行提示：
“Submission Received. Thank you for your contribution to PRL.”
（已收到您的投稿。感謝您對《物理評論快報》的貢獻。）
莉莉婭在確認投稿后，特意讓自己放空了一整天。
她知道自己的節奏感。不能一口氣走太快，容易撞墻。在《美國偶像》里的快節奏比賽已經讓她很不舒服了，休息一下會好很多。
第二天一早，她又回到了好萊塢音樂家學院上課。
現在是12月中旬，美國偶像第二季從2003年1月21日正式登陸福克斯電視臺，每周播出兩集。等到播完，大概二月初才會召回晉級的32強選手進入半決賽直播錄制。
莉莉婭上完課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筆記本，翻到空白頁。
她寫下標題：莉莉婭·霍桑——公眾形象草案
莉莉婭回憶起金幣給她的任務——
“成為巨星”什么是巨星？
她能想到的成功者——
麥當娜、布蘭妮、賈斯汀、瑪麗亞·凱莉……
還有后來的泰勒·斯威夫特、阿黛爾、凱蒂·佩里……
她梳理了一遍。幾乎沒有一個頂流巨星在起步階段過度標榜個性或挑戰主流價值觀的。
她快速在本子上寫下一列“不適合初期使用”的人設標簽：
?“Bad Girl”
（壞女孩）
?“Anti-Pop Star”
（反流行反商業）
?“Political Rebel”
（政治反叛）
?“Over-Sexed Vixen”
（極端性張力）
?“Weird Art Chick”
（小眾怪才）
這些“個性化標簽”，也許在職業生涯中后期反而能成就獨特魅力，但在新人階段受眾太窄，爭議太大，風險太高。
莉莉婭咬著筆頭，在紙上寫下新的關鍵詞：
“可共情的、親切的、勵志的。”
這個階段的觀眾，喜歡的不是“藝術家”，而是“看起來和你我一樣的普通女孩”，卻又“比我們更勇敢，更努力，更閃耀”。
莉莉婭需要的是那種普通人也愿意投票的人設。
莉莉婭看著鏡中的自己。18歲的身體，還帶著些微的青澀曲線，但意大利血統帶來的骨相優勢早已開始顯露。高挺鼻梁、上挑眼尾、飽滿唇形——天生帶著攻擊性。
這種艷壓型長相在鏡頭下極具視覺沖擊力，讓人移不開眼。但這種臉——距離感太強。它很容易被市場固化為“性感女神”，成為快速消耗的性感符號。
“短期確實能靠艷壓出圈，但后勁不夠。”
她在本子上劃掉了“性感路線”。現在她的臉上還有些嬰兒肥，走其他路線也不會被大眾強行劃分到性感女星里。
莉莉婭繼續分析。美國觀眾有個老毛病——他們不喜歡“現成的大明星”，而是迷戀“成長型奇跡”。
就像泰勒·斯威夫特，從“鄉村小甜心”一路蛻變為“流行女王”，粉絲一路見證成長，被稱為是“陪伴感最強的明星”。布蘭妮·斯皮爾斯，從“甜美高中生”到全球巨星，再到跌落深淵、被全美守護，粉絲的守護欲和忠誠度爆棚。阿麗亞娜·格蘭德、賽琳娜·戈麥斯，都靠青澀到蛻變的敘事成為了全民級別的陪伴系偶像。
莉莉婭用筆頭點點本子，鄭重寫下：
“甜美日常，舞臺野獸。”
她要用日常里的青澀、害羞、溫柔騙過所有人的戒備心，穩住家庭觀眾和大眾好感。同時，在舞臺上打出反差，用絕對的力量感征服挑剔的行業眼光。
莉莉婭要讓他們，不自覺地想看她變得更強。
莉莉婭大致把人設敲定后，合上本子，像往常一樣開始做基礎體能訓練。她趴在瑜伽墊上，剛做了幾組卷腹，突然忍不住輕笑出聲。
“怎么就……成了‘造星工程’的參與者了？”
她一向對娛樂圈的規則看得透，沒想到自己竟然有需要親手把自己包裝起來的一天。
“也不知道剛才那一整套，專業團隊會不會笑掉大牙。”
莉莉婭伸了個懶腰，翻身躺平，用手搭在額頭上，眼睛盯著天花板。
今天算是完成了第一步。但未來的‘形象管理’、‘輿論控場’，這些……她一個人搞不定。節目播出以后，肯定會被剪輯成‘角色’之一。要是被剪成‘反派’怎么辦？
莉莉婭想起好萊塢周錄制時，布萊恩對著選手甩“違反合約就淘汰”的冷臉，還有節目組故意安排性格沖突選手組隊的那一手……
“希望好萊塢周播出后，能有靠譜的經紀公司來簽我。”
其實她也沒底。她自認為狀態還不錯，尤其是挑了適合的歌，至少在自己那超強聽覺里，聽不出大失誤。
寶拉、蘭迪永遠是情緒滿分的鼓勵型。
但……西蒙。西蒙從頭到尾都不滿意。總是挑刺。總是用“沒有靈魂”“太過了”打斷她的幻想。
“節目播出后，觀眾會喜歡我嗎？”
她見過太多“該紅不紅”的人——唱跳俱佳、長相無可挑剔，但就是沒有一樣讓人記憶深刻。
莉莉婭起身，走到床頭柜前。金幣靜靜地躺在那條絲巾上。莉莉婭伸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它。
她能感覺到——金幣又躁動了。
就像她每次要出門時它不安的小脈動。
“你還想跟我走啊？”
莉莉婭失笑。小天使雖然“死遁”了這么久，但他們互相一直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
莉莉婭蹲下來，盯著那枚金法郎看了兩秒。
“好啦，等我有獨立房間，一定帶你一起。”
金幣輕輕一顫，像是聽懂了似的，徹底安靜了下來。
莉莉婭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