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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頌華在水牢里足足泡了一夜,才被江一潯下令放出。
她渾身僵硬地似是一具尸體,醫院狠了心下了猛藥才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住院住了五天后,她不顧醫生反對辦理了出院手續。
她即將離開大院,除了收拾必要的物件,侄子的安頓更是迫在眉睫。
回到溫家,侄子安靜地躺在小床上午睡。
溫頌華蹲在床邊,望著他恬靜的睡顏笑了笑,捻了捻被子后悄聲離開。
經過大門,發現江一潯推著林知苑有說有笑地走進大院,兩人的手中牽著一條臟兮兮的獵狗,看到她出現時立刻咧開牙齒沖著她狂吠。
她頓時呼吸一滯,年幼時被狗咬傷的記憶驟然浮現,被嚇得縮了縮身子。
她就怕極了狗。
“哥,謝謝你,愿意救下它,不然它就要被屠宰場的人殺掉了。”
林知苑嬌俏地看向江一潯,言語帶著若有若無的撒嬌。
“我說過,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取來。”
他揉了揉她的發梢,帶著寵溺的語氣回復。
“不過這狗似乎有些兇性,我擔心它傷了你,還是送去基地先訓練幾日吧?”
林知苑搖搖頭:“不嘛,反正有哥你在,我怕什么?更何況,兩個月后我若是離開,它也能代替我陪著你。”
“哥,你一定要記得想我!給我寫信啊!”
她牽住他的手,眼眶微微泛紅,輕微晃了晃:“哥,一想到要離開你,我的心就好痛,要不我還是留在家里陪你吧——”
他手上動作一僵,壓抑許久的情感險些噴涌而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抑制住:“知苑,說什么傻話呢?放心,我…一定會想你,給你寫信…”
“哼——”她撅起嘴角,“我才不信呢!有了頌華姐,你肯定把我都拋在腦后了!”
“不會!”
他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說道,“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最重要的!”
倏地,從身旁傳來桌椅被撞到桌角劃過地面造成的粗糲摩擦聲。
兩人聞聲望去,溫頌華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膝蓋破了皮。
見到兩人的動作,想也沒想就要把門關上。
“等一下!”林知苑聲音響起,她手上動作不停。
“砰——”
江一潯一只手擋住關門的動作,眼神冰冷:“知苑讓你等一下,你耳朵是聾了嗎?”
她手上使了使勁,敵不過他的力氣,松開了手,言語客氣疏離:“江團長,有事嗎?”
這個稱謂讓他一怔,蹙緊了眉心。
“頌華姐,有件事正好想請你幫忙。”
她摸了摸狗腦袋,說道,“麻煩你幫忙給它洗個澡吧!我腳受傷了,實在不太方便。”
“不行!”
溫頌華立刻拒絕。
下一秒,林知苑眼中聚起水意:“頌華姐,你是不是還因為之前的事記恨著我?如果是的話,那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話音落下,淚珠也從眼眶中滾落,滴滴都重重砸在江一潯的心上,讓他心痛。
他一把攥住溫頌華的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你是知苑的大嫂,幫她做些事是應該的!”
她眼神暗淡,眼波顫動,神情悲愴:“江一潯,你是不是忘了,我害怕狗?”
凄涼無助的眼神讓他心中一顫。
“哥,算了吧,既然頌華姐不愿意,那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聽到林知苑難過的語調,他瞬間收起一閃而過的不忍,硬邦邦地說道:“洗個狗而已,害怕就克服一下。”
“害怕就躲在我身后。”
兩句不同時空交錯的話同時在她耳邊響起。
她細細看著眼前人的模樣,明明是一樣的面容,為何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當時,她被狼狗追著跑,在千鈞一發之際,是江一潯擋在她的面前,自己的手臂卻被狼狗狠狠咬住,從此留下一道消除不了的牙印。
她垂眸看向手臂上赫然在目的牙印,喉間帶著苦味,驟然升起的巨大疲憊讓她身形輕微晃動,似是下一秒就會摔倒。
見她長久不說話,江一潯心底騰起說不出的煩躁:“溫頌華,你還沒在水牢長記性嗎?”
她面色倏地慘白如紙:“好,我去。”
腳步踏出門外,室內室外光線明滅分割出一道清晰的界限。
江一潯心頭一空,想要出聲喊住她,抬起的手停滯在半空又慢慢落下。
他眼看著她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似是從此不會再相見。
溫頌華雙手緊捏,克服著恐懼一步步靠近。
一步步將屬于他的情思一點點從心底剔除。
十多年對他的感情追逐,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