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嬌兒站在河邊,望著湍急的水流,恍惚間似乎看到河水分成了兩色——一側清澈見底,
一側渾濁如墨。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時,河水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又在胡思亂想了。
"她輕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掛在頸間的玉墜。那是方大為送給她的最后一件禮物,
在他出事的前一天。夕陽西下,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林嬌兒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
轉身離開河岸。她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承載著無法言說的重量。
回到那棟曾經充滿歡聲笑語、如今卻寂靜得可怕的小院,林嬌兒機械地開始準備晚餐。
她做了方大為最愛吃的紅燒排骨,又炒了一盤青菜,盛了兩碗米飯。一切如常,
就像過去三年里的每一天。"大為,吃飯了。"她對著空蕩蕩的餐桌輕聲呼喚,
聲音溫柔得如同對待一個頑皮的孩子。房間里靜悄悄的,只有窗外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林嬌兒并不著急,她坐下來,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排骨放在對面的碗里。
"今天的排骨我特意多燉了一會兒,應該很入味。"她自顧自地說著,眼角卻悄悄濕潤了。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拂過,桌上的蠟燭忽然搖曳起來。林嬌兒的手頓在半空,心跳突然加快。
"嬌嬌,我回來了。"那聲音低沉溫柔,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似乎就在耳邊。
林嬌兒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她抬起頭,望向餐桌對面——那里漸漸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從透明到半透明,最后幾乎與常人無異。方大為的魂魄坐在她對面,
英俊的臉龐上掛著熟悉的笑容,只是臉色蒼白得不似活人。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妻子的臉,
卻在即將接觸的瞬間穿了過去。"又忘了,今天不是月圓夜。"方大為懊惱地收回手,
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林嬌兒卻笑了,那笑容明媚得如同少女。"沒關系,能看見你就夠了。
"她抹去眼淚,"快嘗嘗排骨,我按你教的方法做的。"方大為點點頭,做了個夾菜的動作。
雖然他的筷子無法真正夾起食物,但林嬌兒看到排骨上飄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白氣,
被方大為吸入體內。"好吃嗎?"她期待地問。"嬌嬌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方大為寵溺地看著她,眼中滿是柔情,"就是鹽放得有點多,下次少放一點。
"林嬌兒撅起嘴:"你活著的時候可從來沒說過我菜咸。""那是因為我舍不得說你啊。
"方大為輕笑,"現在我都死了,還有什么不敢說的?"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回到了從前。
這樣的對話幾乎每晚都會上演,是林嬌兒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飯后,林嬌兒收拾好碗筷,
坐在院中的搖椅上。方大為站在她身后,雖然無法真正推動搖椅,但每當有風吹過,
搖椅就會輕輕晃動,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推動著。"今天馬婆婆又來了。"林嬌兒突然說道,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安。方大為的身影明顯僵了一下。"她說什么了?
""她說我氣色越來越差,問我是不是晚上睡不好。"林嬌兒咬了咬嘴唇,
"她還說...她聞到屋里有陰氣。"方大為沉默了片刻。"嬌嬌,也許我們該小心一點。
馬婆婆不是普通人,她是出馬仙,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林嬌兒猛地站起來,
轉身面對丈夫的魂魄,眼中閃爍著倔強的光芒。"我不在乎!讓她知道好了,我不怕!
你是我的丈夫,活著是,死了也是!
""嬌嬌..."方大為心疼地看著妻子日漸消瘦的臉龐。他知道,
與陰魂長期接觸會損耗活人的陽氣,但他又怎能忍心離開她?
自從三年前那場車禍奪走他的生命,他就因對妻子的執念而滯留人間。每晚能夠回來看看她,
是他唯一的慰藉。"別擔心,馬婆婆只是隨口說說。"林嬌兒重新露出笑容,
伸手想要撫摸丈夫的臉,卻再次穿了過去。她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來。
"再過三天就是月圓夜了,到時候我們就能真正碰到對方了。"方大為點點頭,
眼中卻藏著深深的憂慮。月圓之夜陰氣最盛,活人與亡魂的接觸對雙方都有危險。
但他無法拒絕妻子期待的眼神,就像他無法放下對她的牽掛一樣。夜深了,林嬌兒躺在床上,
方大為坐在床邊守著她。雖然無法真正相擁,但這樣的陪伴已經足夠珍貴。"大為,
給我講個故事吧。"林嬌兒輕聲請求,像個小女孩。方大為笑了笑,
開始講述他們初遇時的情景。那是大學校園的櫻花樹下,林嬌兒穿著淡藍色的連衣裙,
美得讓他移不開眼。他追了她整整一年,才贏得這位?;ǖ姆夹?。"你那時候可傲氣了,
我請你吃飯你都不去。"方大為回憶道。
林嬌兒咯咯笑起來:"那是因為你第一次約我去吃路邊攤!
哪個女孩子第一次約會愿意去那種地方?""后來不是帶你去高級餐廳了嗎?
花了我半個月生活費呢。""然后你就天天蹭我的飯卡。"林嬌兒揶揄道。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中,林嬌兒的眼皮越來越沉。
"睡吧,嬌嬌。"方大為柔聲說,"我守著你。"林嬌兒迷迷糊糊地點頭,很快進入了夢鄉。
在夢中,她似乎感覺到有人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那觸感如此真實,讓她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方大為凝視著妻子的睡顏,眼中滿是愛憐與不舍。窗外的天空開始泛白,
他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扯著他。天快亮了,他必須回到陰間去。"等我,嬌嬌。
"他在妻子額頭上方虛吻一下,身影漸漸淡去,最終消失在晨光中。接下來的兩天,
林嬌兒刻意避開馬婆婆。她白天去鎮上的小學教書,放學后就直接回家,
不再像以前那樣在村子里閑逛。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在常人眼中是瘋癲的——一個寡婦每天準備兩人份的飯菜,對著空氣說話,
夜里還常常傳出笑聲。但她不在乎,只要能見到方大為,別人的眼光算什么?然而,
該來的終究躲不掉。第三天傍晚,當林嬌兒急匆匆往家走時,馬婆婆攔住了她的去路。
"嬌兒啊,婆婆有話跟你說。"馬婆婆七十多歲,身材瘦小,但眼神銳利得不像老人。
她拄著一根雕有蛇頭的拐杖,那是她作為出馬仙的標志。林嬌兒心里一緊,
強作鎮定地微笑:"婆婆,有什么事嗎?我趕著回家做飯呢。"馬婆婆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回家做飯?給誰吃?""當、當然是我自己啊。
"林嬌兒不自然地攏了攏頭發。"是嗎?"馬婆婆嘆了口氣,"嬌兒,婆婆是看著你長大的。
你從小就不會撒謊,一說謊眼睛就亂看。"林嬌兒咬住下唇,不知如何回應。
馬婆婆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你身上陰氣太重了,再這樣下去會沒命的!
"林嬌兒猛地抽回手,臉色煞白:"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你知道。
"馬婆婆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威嚴,"方大為已經死了三年,他的魂魄不該再留在陽間,
更不該夜夜與你相會。這是違背天理的!"林嬌兒如遭雷擊,踉蹌后退幾步。
"您...您怎么知道?""我不僅知道,還能看見他。"馬婆婆的目光越過林嬌兒,
看向她身后,"他就站在你后面,現在正用戒備的眼神看著我。"林嬌兒驚恐地回頭,
卻什么也看不見——白天的方大為無法顯形。"大為?"她顫抖著呼喚。沒有回應,
但她感覺到一陣微風吹過臉頰,像是有人在輕撫她。馬婆婆搖搖頭:"癡兒啊癡兒,
你以為這是愛情,實則是害人害己?;钊伺c亡魂長期接觸,會損耗你的陽氣,輕則疾病纏身,
重則命喪黃泉。而方大為的魂魄也會因此無法轉世,最終魂飛魄散。""不!
"林嬌兒激動地喊道,"我們只是相愛,這有什么錯?""陰陽有別,這是天道。
"馬婆婆嚴厲地說,"今晚我會做法,送方大為的魂魄去他該去的地方。你若真為他好,
就別阻攔。"林嬌兒淚如雨下,轉身就跑。她聽到馬婆婆在身后喊她的名字,但她不敢停下,
一路狂奔回家,鎖上門,癱坐在地上痛哭失聲。不知過了多久,
她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涼意靠近。抬起頭,方大為的身影在暮色中漸漸清晰,臉上寫滿憂慮。
"嬌嬌,我都聽到了。"他的聲音沉重,"馬婆婆說得對,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林嬌兒撲向他,卻只抱住了一團空氣。"不!大為,別聽她的!我們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
我不要你再離開我!"方大為痛苦地閉上眼睛:"可是我愛你,
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為我消耗生命。而且...馬婆婆說得沒錯,我感覺自己的力量在減弱,
每次回到陰間都越來越困難。再這樣下去,我可能真的會魂飛魄散。""那今晚就走!
"林嬌兒突然站起來,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我們離開這里,
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嬌嬌...""今晚是月圓夜,你可以顯形更久,
我們連夜走!"林嬌兒已經開始收拾簡單的行李,"只要離開馬婆婆的勢力范圍,
她就找不到我們了!"方大為看著妻子忙碌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這個計劃幾乎不可能成功,但又不忍心打破她最后的希望。夜幕降臨,圓月高懸。
林嬌兒換上方大為生前最喜歡的那條紅裙子,還特意化了妝。她站在鏡子前轉了一圈,
問:"好看嗎?"方大為站在她身后,這一次,在月圓之夜的加持下,
他的身影幾乎與活人無異。他伸手,竟然真的觸碰到了妻子的肩膀。"美極了。"他輕聲說,
手指顫抖著撫過她的發絲。林嬌兒轉身,終于能夠真實地擁抱丈夫。她緊緊抱住他,
將臉埋在他胸前,貪婪地呼吸著那混合著淡淡檀香的氣息——那是陰間特有的味道。
"我們走吧。"她抬起頭,眼中閃著淚光和希望。方大為點點頭,牽起她的手。
兩人悄悄走出院子,朝村外的小路走去。然而,剛走到村口,
他們就看見馬婆婆手持蛇頭拐杖,站在路中央,身后擺著一張香案,上面點著七盞油燈,
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狀。"我就知道你們會來。"馬婆婆嘆息道,"嬌兒,回頭是岸啊。
"林嬌兒將方大為護在身后,盡管這個動作毫無意義。"婆婆,求您放過我們吧!
我們不會傷害任何人!""你們已經在傷害自己和對方了。"馬婆婆舉起拐杖,
開始念誦咒語。七盞油燈的火焰突然躥高,發出幽藍色的光。方大為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
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向香案方向移動。"嬌嬌!"他驚恐地喊道,緊緊抓住妻子的手。"不!
不要!"林嬌兒拼命拉住丈夫,但那股力量太強大了,她的手一點點滑脫。
馬婆婆的咒語越來越急,油燈的火焰變成了詭異的綠色。方大為的身影開始扭曲,
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撕扯著。"大為!"林嬌兒絕望地尖叫,最后一次嘗試抓住丈夫,
卻只抓住了空氣。方大為的身影被一股旋風卷入香案上方,漸漸變得透明。"嬌嬌,
記住我愛你..."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隨后便消失在夜空中。林嬌兒跪倒在地,
撕心裂肺地痛哭。馬婆婆收起法器,走到她身邊,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孩子,
長痛不如短痛。他會得到安息,你也會開始新的生活。"林嬌兒抬起頭,眼中不再是悲傷,
而是冰冷的恨意。"你憑什么決定我們的命運?憑什么拆散我們?我恨你!
"馬婆婆并不生氣,只是憐憫地看著她:"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做的是對的。"那夜之后,
林嬌兒像變了一個人。她不再對著空氣說話,不再準備兩人份的飯菜,
但眼中的光彩也消失了。她白天機械地教書,晚上獨自坐在院子里,望著月亮發呆。
馬婆婆時常來看她,但她從不理會。村民們都說林老師瘋了,被亡夫的鬼魂迷了心竅。
一個月后的深夜,林嬌兒突然從夢中驚醒。她感覺到房間里有一股熟悉的涼意,
心跳驟然加速。"大為?"她顫抖著呼喚。沒有回應,但她分明感覺到有人站在床邊。
她伸手摸索,卻什么也沒碰到。就在她失望地準備躺下時,
梳妝臺上的鏡子突然蒙上一層霧氣,上面緩緩顯現出一行字:"生死河畔,等君來渡。
"林嬌兒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知道,這是方大為給她的訊息。
陰陽兩界的阻隔無法切斷他們之間的羈絆,馬婆婆的法術也無法徹底消滅真愛。第二天一早,
林嬌兒收拾行裝,來到那條她常去的河邊。傳說這條河是陰陽兩界的交界,活人無法渡過,
亡魂卻能在此徘徊。她站在岸邊,望著湍急的河水,輕聲呼喚丈夫的名字。風吹過她的長發,
仿佛愛人的撫摸。"大為,我來了。"她微笑著,
向前邁出一步...---林嬌兒的腳尖已經觸到冰涼的河水,湍急的水流打濕了她的鞋襪。
她恍惚地望著河中央,那里水面泛著奇異的微光,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生死河畔,
等君來渡。"這句話在她腦海中回蕩,如同方大為溫柔的呼喚。只要再往前幾步,
也許就能見到他了。河水漫過她的腳踝,刺骨的寒意順著小腿攀升,
她卻感到一種解脫般的平靜。"林老師!您干什么呢!"一聲驚叫從身后傳來,
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林嬌兒感到有人猛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拉回岸上。
她茫然回頭,看見學生小滿驚恐的臉。"河邊危險!上周剛下過雨,水流很急的!
"小滿緊緊抓著林嬌兒的手,生怕她再往前去。林嬌兒眨了眨眼,仿佛從夢中驚醒。
陽光照在河面上,哪有什么奇異的光芒?只是普通的河水罷了。"我...我只是想洗洗手。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的。小滿狐疑地看著她濕透的褲腳和鞋子,
但懂事地沒有多問。"快回家換衣服吧,會感冒的。"回家的路上,林嬌兒的大腦漸漸清醒。
她剛才在做什么?想要投河自盡嗎?不,不是那樣的。在那一刻,
她真的相信渡過那條河就能見到方大為。那行出現在鏡子上的字不是幻覺,
而是丈夫給她的指引。林嬌兒摸了摸頸間的玉墜,那是方大為留給她的唯一念想。
玉墜突然變得溫熱,仿佛在回應她的觸摸。接下來的幾天,
林嬌兒像著了魔一樣查閱各種關于陰陽兩界的書籍和傳說。學校圖書館、鎮上的書店,
甚至網上能找到的所有資料,她都一一翻看。同事們議論紛紛,
說林老師自從喪夫后就不太正常,現在更是變得神神叨叨。但林嬌兒不在乎。
她在一本破舊的古籍中找到了線索——《幽冥錄》中記載:"生死河,陰陽交界也。
月晦之夜,活人可渡,然需引路之人。"月晦之夜,也就是農歷每月的最后一天,
沒有月亮的夜晚。而"引路之人",書中沒有詳細說明。林嬌兒咬著筆桿,
在筆記本上記下這些信息。距離下一個晦日還有兩周時間,她必須做好準備。一天傍晚,
林嬌兒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扶住晾衣繩,眼前發黑,
耳中嗡嗡作響。這種感覺最近越來越頻繁了。"你陽氣虧損嚴重,再這樣下去活不過三年。
"馬婆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嚇得林嬌兒差點摔倒。老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院門口,
手中依然拄著那根蛇頭拐杖,但眼神不再嚴厲,而是帶著幾分憐憫。林嬌兒穩住身子,
冷冷地說:"不用您費心。"馬婆婆嘆了口氣,徑自走進院子,在石凳上坐下。
"我知道你在查什么。"她直截了當地說,"生死河,陰陽交界,是不是?
"林嬌兒的手一抖,衣架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因為三十年前,
我也做過同樣的事。"馬婆婆的目光變得悠遠,"我丈夫走后,我夜夜與他相會,
直到被當時的出馬仙發現,強行分開了我們。"林嬌兒震驚地看著馬婆婆,
沒想到這位嚴厲的老人竟有如此過往。"后來呢?"她忍不住問。"后來我找到了方法,
在生死河邊與他相見。"馬婆婆苦笑一聲,"但代價是我的壽命折損大半。
你看我現在七十多歲,實際上按命數,我該活到百歲的。"林嬌兒心跳加速:"什么方法?
"馬婆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懷中掏出一本發黃的冊子,
封面上用朱砂寫著《幽冥契》三個字。"這是陰陽兩界的契約,活人與亡魂締結后,
可在特定時間地點相見。但每一次相見,都會消耗活人的陽氣。"林嬌兒急切地伸手想拿,
馬婆婆卻將冊子收回。"別急,先聽我說完。"馬婆婆嚴肅地看著她,"你現在的身體狀況,
最多只能支撐三次這樣的相見。三次之后,你的陽氣將耗盡,輕則重病纏身,重則當場死亡。
""我不在乎。"林嬌兒堅定地說。"方大為在乎。"馬婆婆一針見血,
"你以為他為什么甘愿被我的法術收走?因為他愛你,不愿看你為他消耗生命。
如果你因他而死,他的魂魄將永世不得超生,背負害死愛妻的罪孽。"林嬌兒如遭雷擊,
踉蹌后退兩步。她從未想過這一點。"那...那我該怎么辦?"她聲音顫抖,
"我不能沒有他,馬婆婆。您既然經歷過,就該明白這種痛苦。"馬婆婆沉默良久,
終于再次開口:"我可以幫你見他最后一面,好好道別。然后你必須放手,
讓他的魂魄得以超生,也讓你自己活下去。這是最好的結局。"林嬌兒淚如雨下,
但她知道馬婆婆說得對。她緩緩點頭:"好,就見最后一面。"馬婆婆露出欣慰的神色,
站起身準備離開。"明晚是月圓之夜,陰氣最盛之時。我會在生死河邊設壇,
讓你見他一個時辰。好好珍惜這個機會,把該說的話都說完。
"林嬌兒感激地握住馬婆婆的手:"謝謝您。"馬婆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轉身離去。
走到院門口時,她突然回頭:"對了,準備一件他生前最珍視的物品,作為媒介。
"林嬌兒低頭看著胸前的玉墜,點了點頭。第二天傍晚,林嬌兒早早來到生死河邊。
馬婆婆已經在那里設好了法壇,七盞油燈排列成北斗七星狀,中央放著一個銅盆,
里面盛滿清水。"把玉墜給我。"馬婆婆伸出手。林嬌兒猶豫了一下,
還是解下頸間的玉墜交給馬婆婆。老人將玉墜放入銅盆中,開始念誦咒語。
油燈的火焰隨著咒語聲忽明忽暗,銅盆中的水無風自動,泛起漣漪。月亮漸漸升起,
圓滿明亮,倒映在河水中,像一輪銀盤。馬婆婆的咒語越來越急,突然,
銅盆中的水沸騰起來,玉墜發出瑩瑩綠光。"方大為,速速現身!"馬婆婆大喝一聲,
將蛇頭拐杖重重敲擊地面。河面上突然升起一團白霧,漸漸凝聚成人形。林嬌兒屏住呼吸,
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白霧散去,方大為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河對岸,與她隔水相望。
"大為!"林嬌兒想要沖過去,卻被馬婆婆攔住。"不能過河!那是陰界地界!
"馬婆婆嚴厲警告。方大為站在對岸,眼中滿是驚喜與痛苦。"嬌嬌...你不該來的。
""我必須見你!"林嬌兒泣不成聲,"馬婆婆說只能見一個時辰,我有太多話想對你說。
"方大為試圖靠近河邊,但似乎有無形的屏障阻擋著他。"我也想你,每時每刻。
"他的聲音飄過河面,帶著回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馬婆婆退到一旁,
給兩人留出空間,但仍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林嬌兒跪在河邊,伸出的手顫抖著。
"我找到辦法了,大為。《幽冥錄》上說,月晦之夜活人可以渡過生死河。
我們可以在那時相見!"方大為臉色驟變:"不!絕對不行!那太危險了!""我不怕危險!
"林嬌兒倔強地說。"但我怕!"方大為的聲音充滿痛苦,"嬌嬌,聽我說,
陰陽兩隔是有原因的?;钊碎L期接觸陰氣會損耗陽氣,最終喪命。而亡魂滯留人間太久,
也會魂飛魄散。馬婆婆分開我們是對的。"林嬌兒搖頭:"可是...可是我們相愛啊,
這有什么錯?""愛沒有錯,但方式錯了。"方大為溫柔地說,"真正的愛不是互相拖累,
而是互相成全。我希望你好好活著,嬌嬌。找一個能真正陪伴你的人,生兒育女,長命百歲。
""我做不到..."林嬌兒淚流滿面,"沒有你,我活得像行尸走肉。
"方大為的身影晃動了一下,似乎很痛苦。"那就為我活著,嬌嬌。
把我的那份生命也活出來。去旅行,去嘗試新事物,
去做所有我們曾經計劃要做卻沒能做的事。這樣,我在陰間也能欣慰。"林嬌兒沉默了。
河水流淌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像是時間的流逝,無法阻擋。"時間不多了。
"馬婆婆提醒道,"還有一刻鐘。"林嬌兒急切地問:"大為,你在那邊過得好嗎?
"方大為微笑:"還不錯。陰間沒有想象的那么可怕。我在那里遇到了爺爺奶奶,
他們很照顧我。只是...想你的時候很痛苦。""我也是。"林嬌兒輕聲說,
"每晚躺在床上,都會想起你坐在床邊守著我。""我確實在看著你,嬌嬌。
"方大為的聲音變得飄渺,"每晚你入睡后,我都會回來,只是你看不見我。我守著你,
直到天亮才離開。"林嬌兒心頭一震。原來他從未真正離開過。
馬婆婆突然緊張起來:"有陰差靠近!方大為,你必須回去了!"河對岸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