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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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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一睜眼,成了冷宮棄妃,飯都吃不上。

>她看著發(fā)霉的土豆冷笑:本小姐可是農(nóng)學(xué)院高材生。>當(dāng)整個后宮都在看她餓死時,

冷宮卻飄出烤紅薯的香氣。>皇帝循著香味踏進荒院,看到的是滿園青翠作物。>「陛下,

嘗嘗這個?」她遞上金黃酥脆的薯條。>陷害她的皇后派人偷走所有紅薯,宣稱是祥瑞。

>蘇晴當(dāng)眾揭穿:「祥瑞?娘娘偷我的毒薯不怕爛臉嗎?」>皇后臉上冒出紅疹,驚恐尖叫。

>皇帝冷眼旁觀:「傳旨,廢后。」>蘇晴卻搖頭:「臣妾只想要塊安靜種田的地。」

>皇帝握緊她的手:「這江山沃土,朕陪你種。」---冰冷的濕意貼著面頰,

蘇晴猛地睜開眼。眼前不是她那個堆滿項目文件和速溶咖啡杯的格子間,

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空氣凝滯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混雜著灰塵、霉?fàn)€木頭,

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屬于廢棄角落的腐朽氣味,沉沉地壓在胸口。幾縷慘淡的光線,

費力地從糊著厚厚灰塵的破舊高窗欞格里擠進來,勉強勾勒出屋內(nèi)猙獰的輪廓。

她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

鋪著一層薄而粗糙、散發(fā)著一股陳年汗?jié)n和霉味的布料。每一次呼吸,

都像是吸進了一口混雜著絕望的濁氣。一股不屬于她的記憶碎片,

如同被強行塞入腦海的冰錐,帶著尖銳的痛楚炸開。原主也叫蘇晴,

一個名字好聽卻命比紙薄的倒霉蛋。父親不過是個六品小官,選秀時不知走了什么運,

竟被點了入宮。可惜,這運氣也就到此為止。入宮不到半年,就被一樁莫須有的「沖撞中宮」

罪名,像丟一件破爛似的,

打入了這座活人墳?zāi)埂办鏖w西邊這個連名字都懶得取的荒僻小院,成了冷宮中的冷宮。

「嗬…」一聲微弱壓抑的啜泣從角落傳來。蘇晴偏過頭,借著微弱的光線,

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墻角。那是個穿著同樣破舊宮裝的小丫頭,約莫十三四歲,

面黃肌瘦,頭發(fā)枯黃,此刻正死死捂著自己的嘴,肩膀一聳一聳,眼淚無聲地往下掉。

是原主的貼身宮女,叫小桃,也是這囚籠里唯一的活物。「哭什么?」蘇晴開口,

聲音嘶啞干澀得厲害,喉嚨火燒火燎。小桃被這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抬頭,

臉上還掛著淚珠,眼睛紅腫得像桃子:「娘…娘娘?您醒了?您…您別嚇奴婢…」

她連滾帶爬地撲到床邊,冰涼的、帶著薄繭的小手顫抖著去探蘇晴的額頭,又飛快縮回,

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奴婢…奴婢以為…嗚嗚…」蘇晴閉了閉眼,

壓下原主殘余的驚懼和悲涼。一天一夜?難怪餓得前胸貼后背,胃里像有把鈍刀在慢慢刮。

「有水嗎?」小桃慌忙點頭,從旁邊一個豁了口的破陶罐里倒出小半碗渾濁的水,

小心翼翼地捧到蘇晴嘴邊。水帶著一股土腥和淡淡的鐵銹味,冰冷刺喉,

但蘇晴還是一口氣喝干了,火燒火燎的喉嚨總算得到一絲緩解。「吃的呢?」她問,

聲音恢復(fù)了些力氣。小桃的臉色瞬間灰敗下去,

嘴唇哆嗦著:「沒…沒了…昨日送來的…就…就半碗糙米粥,已經(jīng)給娘娘用了…今日…」

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緊閉的、布滿裂縫的房門,「今日…怕是…不會送來了。」

蘇晴的心沉了下去。克扣份例,甚至斷供,這是要把她們主仆徹底餓死在這座活棺材里。

原主就是被這種日復(fù)一日的絕望和饑餓折磨得燈枯油盡,才讓她這個異世之魂趁虛而入。

饑餓像一頭蘇醒的野獸,在空蕩蕩的胃囊里瘋狂咆哮、撕扯。蘇晴撐著虛軟的身體坐起來,

目光在破敗的屋子里一寸寸掃過。蛛網(wǎng)在房梁角落糾纏,墻皮大片剝落露出里面的土坯,

除了一張破床,一張瘸腿的桌子,兩把散了架的凳子,空空如也。角落堆著一些雜物,

散發(fā)著更難聞的氣味。蘇晴掙扎著下床,腳步虛浮地走過去翻找。小桃想扶她,

被她輕輕推開。一股更濃烈的腐爛氣味撲面而來,是廚余垃圾和一些徹底廢棄的東西。

她忍著惡心,用一根撿來的木棍撥弄著。突然,她的動作頓住了。木棍撥開一堆霉?fàn)€的菜葉,

露出了幾個灰撲撲、沾滿泥污的塊莖。有幾個已經(jīng)徹底腐爛發(fā)黑,流著惡臭的膿水。

但其中兩個,雖然表皮皺縮發(fā)綠,長出了丑陋扭曲的嫩芽,卻還保持著相對完整的形態(tài)。

土豆!發(fā)了芽、快要爛掉的土豆!在旁人眼里,這絕對是劇毒之物。

但在蘇晴——前世農(nóng)學(xué)院卷到?jīng)]朋友、畢業(yè)論文就是研究馬鈴薯晚疫病防控的蘇晴眼中,

這簡直是絕境里唯一的光!她小心翼翼地撿起那兩個狀態(tài)稍好的土豆,

指尖傳來冰涼粗糙的觸感。表皮下的綠意和芽點雖然昭示著龍葵素的存在,

但只要處理得當(dāng)……它們就是活下去的希望!「娘娘!快放下!那有毒!不能吃啊!」

小桃驚恐地尖叫起來,撲上來就想搶。蘇晴敏捷地避開小桃的手,將土豆緊緊攥住,

枯槁的臉上,那雙因為饑餓而深陷的眼睛,此刻卻像被投入了火星的干柴,

驟然迸發(fā)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光彩。那光芒銳利、熾熱,穿透了冷宮的絕望陰霾,

帶著一種近乎蠻橫的求生意志。「毒?」蘇晴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冰豆子砸在破敗的地面上,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和不容置疑,

「呵…在本小姐面前,毒不毒的,我說了算!」她扯動干裂的嘴角,

露出一個極其古怪的笑容,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暖意,只有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勁,「小桃,去,

把門后那把生銹的鋤頭給我拿來!」

小桃被蘇晴眼中那股陌生的、近乎燃燒的狠厲徹底震住了。那眼神,像荒野里瀕死的母狼,

死死盯著最后一線生機,兇悍得讓人心頭發(fā)怵。她忘記了哭泣,忘記了勸阻,

只是呆呆地看著蘇晴,身體卻像被那目光牽引著,不由自主地挪到門后,

哆哆嗦嗦地拿起那把幾乎銹成一坨廢鐵的鋤頭。「娘娘…您…您要做什么?」

小桃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雙手緊緊抱著沉重的鋤頭,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開荒,種地!

」蘇晴言簡意賅,一把奪過鋤頭。入手沉重冰涼,銹蝕的表面摩擦著掌心,帶來粗糲的痛感。

這痛感反而讓她混沌的頭腦更加清醒。她不再看小桃,拖著虛軟卻異常堅定的步伐,

徑直走向小院那扇吱呀作響、隨時要散架的破木門。「吱嘎——哐當(dāng)!」

積年的灰塵簌簌落下。門被用力拉開,午后的陽光毫無遮擋地潑灑進來,

刺得蘇晴下意識地瞇起了眼。陽光灼熱,帶著塵土的氣息,

卻也帶來了久違的、屬于外面世界的鮮活感。院內(nèi)的景象比她想象的更糟:滿目荒蕪,

雜草瘋長得有半人高,枯枝敗葉堆積,斷壁殘垣下是干硬的、板結(jié)如石的黃土地。

幾只瘦骨嶙峋的老鼠被驚動,嗖地竄入更深的草叢。地獄開局?蘇晴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

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腥甜。那又如何?總比活活餓死強!她不再猶豫,拖著鋤頭,

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入那片荒草之中。第一步,清除雜草。鋤頭沉重,銹鈍不堪,

每一次揮下都需要她用盡全身力氣。腰腹酸軟,手臂很快就像灌了鉛,

揮動幾下就不得不停下來大口喘息,眼前陣陣發(fā)黑。汗水瞬間浸透了本就單薄的舊衣,

黏膩地貼在背上,又被毒辣的日頭烤干,留下一道道白色的鹽漬。掌心很快磨破,

火辣辣地疼,每一次握緊粗糙的鋤柄都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小桃起初只是驚恐地站在廊下看著,看著那個曾經(jīng)連繡花針都拿不穩(wěn)的纖弱主子,

此刻像個最粗鄙的農(nóng)婦,在荒草荊棘中搏命。

汗水混合著泥土在她蒼白的臉上沖刷出道道溝壑,瘦削的身體在每一次揮鋤時都搖搖欲墜,

卻又咬著牙一次次挺直腰桿。小桃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了,酸澀又滾燙。

她猛地一抹眼淚,沖到院墻邊,撿起一根還算結(jié)實的粗樹枝,沖進荒草堆,學(xué)著蘇晴的樣子,

拼命地劈砍起來。「娘娘…奴婢…奴婢幫您!」她帶著哭腔喊道,樹枝揮得毫無章法,

卻異常用力。蘇晴動作一頓,回頭看了小桃一眼,汗水模糊的視線里,

那瘦小的身影笨拙卻拼命。她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地點了下頭,嘴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下,

隨即轉(zhuǎn)過身,揮鋤的動作更加用力。鋤頭卷刃了,就用手拔;草根太深,就用樹枝撬。

兩個瘦弱的身影,在深秋午后的荒院里,沉默地對抗著板結(jié)的土地和瘋長的荒草。

清理出一塊勉強能落腳的地方,只是第一步。蘇晴丟開卷刃的鋤頭,喘著粗氣蹲下,

雙手插入那堅硬冰冷的土塊中。十指纖細,指甲瞬間翻裂,滲出血絲,她卻像感覺不到疼,

只是專注地摳挖、揉捏。土質(zhì)極其糟糕,貧瘠、板結(jié)、缺乏有機質(zhì),還夾雜著碎石。

前世實驗室里那些肥沃松軟的試驗田,此刻成了遙不可及的夢。「小桃,去!」

蘇晴的聲音嘶啞疲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屋里那個破瓦罐,

還有角落那些爛掉的葉子、草根…只要是能爛的東西,全給我收集起來!堆在這里!」「啊?

」小桃茫然,「那些…都是臟東西…」「快去!」蘇晴頭也不抬,

十指繼續(xù)在冰冷堅硬的土地里奮力挖掘、翻動,指甲縫里塞滿了黑泥和血痂,「沒有它們,

我們種的東西活不了!」小桃不敢再問,跌跌撞撞地跑回屋,

把能找到的所有廚余、爛葉、甚至一些腐朽的木屑,一股腦地抱了出來,

堆在蘇晴指定的角落。蘇晴將這些散發(fā)著異味的「垃圾」和挖出的碎石一起,

用力地揉進翻松的那一小片泥土里。這是最原始的堆肥,也是她們唯一能獲取的養(yǎng)分來源。

泥土的腥氣、腐爛物的酸臭、汗水的咸澀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蘇晴卻仿佛聞到了希望的味道。整整三天。蘇晴和小桃像不知疲倦的工蟻,

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在荒草和硬土中搏斗,直到夜幕降臨,累得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手掌早已血肉模糊,被破布條胡亂纏著,滲出的血漬和泥土混在一起,結(jié)成硬殼。

蘇晴的腰疼得直不起來,胳膊腫得像饅頭,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酸痛的肌肉。

小桃更是累得偷偷哭了好幾回,卻再沒說過一句退縮的話。終于,在院墻根下,

一塊約莫兩丈見方的土地被開墾了出來。土壤雖然依舊貧瘠,但至少被翻松了,

混雜著她們能找到的所有「肥料」,黑褐色的泥土暴露在陽光下,

散發(fā)出一種微弱的、濕潤的生機。蘇晴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下來,

全身的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她攤開血肉模糊的雙手,看著掌心縱橫交錯的傷口和污垢,

目光卻落在旁邊那兩個經(jīng)過幾天精心「處理」

、已經(jīng)去掉所有有毒芽眼和發(fā)綠表皮的土豆塊上。它們被切成了幾塊帶有健康芽點的種薯,

切口處微微滲出汁液,在陽光下顯得飽滿而充滿力量。「小桃,」她開口,

聲音疲憊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興奮,「把水…省下的水,拿來。」

種薯被小心翼翼地埋進溫潤的泥土里,覆蓋上一層薄土。蘇晴用省下的最后一點清水,

極其吝嗇地澆灌下去。水滴滲入泥土,無聲無息。做完這一切,蘇晴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眼前陣陣發(fā)黑。極度的饑餓和透支的體力終于徹底擊垮了她。她甚至來不及說一句話,

身體一軟,直接昏倒在了剛播下種子的泥土旁。「娘娘!」小桃的哭喊聲帶著絕望的凄厲,

在荒寂的冷宮小院里回蕩。蘇晴是在一陣難以忍受的胃部絞痛中醒來的。

意識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泥沼里,每一次試圖上浮,都被更強烈的虛弱和饑餓感拖拽下去。

她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聚焦在頭頂那熟悉的、布滿蛛網(wǎng)和霉斑的房梁上。

冷宮。景祺閣西院。饑餓。土豆。幾個冰冷的詞瞬間砸入腦海,讓她混沌的意識驟然清醒。

她猛地想坐起身,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眼前金星亂冒,又重重地跌回硬板床上。「娘娘!

您醒了!」小桃?guī)е耷坏纳硢÷曇粼诖策呿懫穑o接著,

一個冰涼粗糙的東西抵到了蘇晴干裂的唇邊。是那個豁口的破碗,里面盛著一點渾濁的水。

蘇晴貪婪地啜飲著,冰涼的帶著土腥味的液體滑過灼痛的喉嚨,

稍稍緩解了那火燒火燎的感覺,卻讓空蕩蕩的胃囊更加瘋狂地抽搐起來。「吃的…」

她喘息著問,聲音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小桃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

眼神躲閃:「沒…沒有了…娘娘…昨日…昨日送來的東西…根本…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她說著,眼淚又涌了上來,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硬邦邦的、顏色灰黑的東西,

顫抖地遞到蘇晴面前。那像是一塊石頭,或者說,

更像是一塊被反復(fù)蒸煮、徹底失去了水分和營養(yǎng)的麩皮餅,堅硬得能硌碎牙齒,

散發(fā)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霉味和酸餿氣。這就是她們的份例?這連豬食都不如!

蘇晴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塊「食物」,胃里翻江倒海,不是因為餓,而是因為一種冰冷的憤怒。

這已經(jīng)不是克扣,這是明晃晃的謀殺!要把她們主仆無聲無息地餓死在冷宮的角落里!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咕嚕嚕」聲,從她自己的腹部傳來,打破了死寂。

那聲音在空曠破敗的房間里顯得格外響亮,帶著一種原始的、不容忽視的催促。蘇晴閉上眼,

深深吸了一口氣。那股腐爛泥土和絕望的氣息涌入肺腑,卻奇異地壓下了一些翻騰的怒火。

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只會加速死亡。她再次睜開眼,眼中已是一片沉靜的冰海,

所有情緒都被壓到了最深處,只剩下純粹到極致的求生意志。「扶我…出去。」她啞聲命令。

小桃含淚用力點頭,用盡全身力氣,幾乎是半拖半抱地將蘇晴攙扶起來,

踉踉蹌蹌地挪到門口。深秋的午后,陽光依舊帶著幾分暖意。

當(dāng)蘇晴的目光投向院墻根下那片新翻的土地時,一股微弱的暖流,

瞬間沖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和饑餓帶來的眩暈。土!那新翻的、黑褐色的泥土中央,

竟然拱起了幾個極其微小的、嫩綠色的凸起!它們是那樣脆弱,細得像剛抽出的絲線,

怯生生地探出一點點芽尖,在干硬的土塊縫隙中,迎著微涼的秋風(fēng),微微顫抖著。土豆!

發(fā)芽了!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力量猛地從心底深處炸開,瞬間流遍全身!

蘇晴猛地掙脫小桃的攙扶,幾乎是撲到了那片土地旁。她小心翼翼地跪在冰冷的地上,

屏住呼吸,伸出那雙布滿血口和污垢的手,指尖顫抖著,

極其輕柔地拂開覆蓋在嫩芽旁邊的一小塊泥土,仿佛在觸碰世間最易碎的珍寶。

指尖傳來泥土濕潤微涼的觸感,那一點新綠脆弱得讓人心顫,

卻又帶著一種無法摧毀的生命韌性。蘇晴的指尖輕輕拂過那嫩芽的邊緣,

感受著那細微的、幾乎不可察覺的生命脈動。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沖上眼眶,

視線瞬間模糊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一絲血腥味,

才將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哽咽死死壓了回去。不能哭。眼淚是奢侈的,

會帶走身體里寶貴的水分。她抬起頭,望向高墻外那片被切割成方塊的灰藍色天空,

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泥土和荒草氣息的空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卻像注入了滾燙的熔巖,

點燃了四肢百骸中沉寂的力量。那力量源于土地,源于種子,源于她前世浸淫的知識,

更源于此刻這絕境中破土而出的、微小卻無比堅韌的希望。「小桃,」蘇晴的聲音依舊嘶啞,

卻像被磨礪過的鐵片,透著一種淬火后的冷硬和堅定,「去,把所有能裝水的東西都找出來。

從今天起,洗臉漱口的水,一滴都不許浪費!」往后的日子,

蘇晴和小桃的生命里只剩下兩件事:守著那片新芽,以及尋找一切能入口的東西。

每日送來的「份例」依舊少得可憐,且越發(fā)不堪。蘇晴不再有任何怨言,

她面無表情地將那些發(fā)霉發(fā)硬的麩餅掰碎,用省下的水反復(fù)浸泡、搓洗,

試圖洗去一部分霉味,然后和小桃分食。更多的時候,她們把目光投向荒院本身。

蘇晴拖著小桃,開始了冷宮版荒野求生。她憑借模糊的記憶,在荒草叢中仔細辨認。

那些葉片肥厚、邊緣帶小鋸齒的,是馬齒莧,味道酸澀,

卻能吃;貼著地面生長、葉片細長如針的,是薺菜,雖然老了,嚼起來費勁,

但聊勝于無;墻角潮濕處生出的灰白色傘狀小蘑菇,她反復(fù)確認無毒后,也成了補充。

甚至那些剛長出的、極其鮮嫩的雜草芽尖,也被她們小心地掐下。每一片能吃的葉子,

每一株可入口的野菜,都成了維系生命的燃料。蘇晴像個最吝嗇的守財奴,

精打細算著每一分能量。她把省下的、僅有的、相對干凈的水,

幾乎全部澆灌給了那幾株珍貴的土豆苗。時間在饑餓和守望中緩慢流逝。

小院墻根下的那幾點嫩綠,在蘇晴和小桃近乎偏執(zhí)的守護下,艱難卻頑強地伸展著。

嫩黃的葉片逐漸舒展開,染上深綠,莖稈也一天天變得粗壯起來。

它們像黑暗深淵里燃起的幾簇微小卻倔強的火苗,照亮了主仆二人絕望的囚籠。

蘇晴的狀態(tài)也在悄然改變。雖然依舊瘦得脫形,臉頰凹陷,但那雙深陷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像淬了寒星的冰,沉靜銳利,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冷靜。她不再只是被動地承受饑餓,

而是像一個最高效的生存機器,精確地分配著每一分體力,每一滴水,每一片能獲取的食物。

她開始有意識地儲存那些難以下咽的麩餅,將它們掰得更碎,

藏在干燥的角落——這是最后的應(yīng)急儲備。

小桃看著主子眼中那越來越盛的、幾乎有些懾人的光芒,

看著她在荒草中精準(zhǔn)辨認野菜時那種篤定,

看著她對著土豆苗低聲自語、眼神溫柔得如同看著孩子般的模樣,

心中最初的恐懼早已被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取代。娘娘變了,

變得像…像廟里壁畫上那些掌控風(fēng)雨雷電的神祇,在這方死地里,

硬生生要開辟出一條活路來!當(dāng)?shù)谝粓龀醵谋∷娜桓采w冷宮破敗的屋瓦時,

蘇晴的土豆苗已經(jīng)長到了半尺多高,郁郁蔥蔥一小片,在滿院枯黃敗落的深秋景象里,

綠得刺眼,綠得生機勃勃,成了這絕望之地最鮮明、也最不合時宜的宣言。

這抹不合時宜的綠意,終究沒能逃過墻外窺探的眼睛。景祺閣的掌事太監(jiān)王德全,

一個腦滿腸肥、慣會見風(fēng)使舵的勢利眼,早得了坤寧宮那邊的「關(guān)照」,

對西院這主仆二人是往死里作踐。這日他照例帶著兩個小太監(jiān),

拎著那點連狗都嫌棄的「份例」,準(zhǔn)備像丟垃圾一樣丟進西院。剛走到那扇破木門外,

他隨意地往院子里一瞥,肥胖的身軀猛地一僵,綠豆小眼瞬間瞪圓了。那是什么?!

荒草叢生、斷壁頹垣的院子里,靠近墻根的地方,竟然有一片醒目的、生機盎然的綠色!

幾株他從未見過的植物長得頗為精神,葉片肥大,莖稈粗壯,在這萬物凋敝的時節(jié)里,

簡直像個奇跡!王德全心頭咯噔一下。這蘇氏…不是快餓死了嗎?哪來的力氣種東西?

種的又是什么?他下意識地就想推門進去看個究竟,手剛碰到那腐朽的門板,

又猛地縮了回來。不行!皇后娘娘可是下了死命令,要讓這蘇氏悄無聲息地爛在冷宮里!

萬一她真弄出了什么名堂…自己這差事可就辦砸了!他綠豆眼骨碌碌一轉(zhuǎn),

臉上擠出一個陰冷的笑容。種?讓你種!他朝身后兩個小太監(jiān)努努嘴,

壓低聲音惡狠狠地道:「去,給雜家弄點『好東西』來!趁著天黑,

好好『伺候伺候』蘇才人這片寶貝疙瘩!」夜色如墨汁般濃稠,

沉沉地潑灑在冷宮荒蕪的院落里。呼嘯的寒風(fēng)卷著枯枝敗葉,抽打在破敗的門窗上,

發(fā)出嗚嗚咽咽的怪響,如同鬼哭。蘇晴和小桃蜷縮在冰冷的木板床上,

僅有的兩床薄被緊緊裹在身上,依舊凍得牙齒咯咯打顫。外面寒風(fēng)呼嘯,

屋里唯一的破陶盆里,幾塊撿來的濕木頭艱難地冒著嗆人的青煙,

提供著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熱量。突然,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詭異的「窸窸窣窣」

聲,混雜在風(fēng)聲中,貼著地面?zhèn)鱽怼LK晴猛地睜開眼,黑暗中,

那雙眸子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隼。她輕輕推了推身邊昏昏欲睡的小桃,食指豎在唇邊,

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桃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蘇晴悄無聲息地滑下床,赤腳踩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貓,

悄無聲息地挪到破窗邊。窗紙早已千瘡百孔,她透過一個稍大的破洞,屏息凝神向外望去。

借著一點慘淡的月光,她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正蹲在她那片珍貴的土豆地旁!

其中一個黑影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正快速地、胡亂地往地里撒著!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蘇晴的手死死摳住了腐朽的窗框,

指甲幾乎要嵌進木頭里。她認得那動作!那是潑灑石灰粉的動作!石灰遇水發(fā)熱,

具有強堿性,一旦撒在植物根部,足以燒死她的土豆苗!好毒的心腸!

這是要徹底斷絕她們最后一點活路!她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沖出去。

但就在腳步即將邁出的瞬間,一股更冰冷的理智死死攫住了她。沖出去又能如何?

兩個身強力壯的太監(jiān),她和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桃,沖出去就是送死!打草驚蛇,

只會讓暗處的敵人變本加厲!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身體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眼神卻像淬了寒冰的刀鋒,死死鎖定那兩個黑影的動作,將他們?nèi)龇鄣姆轿弧幼鞯募毠?jié),

刻進腦子里。黑影動作很快,胡亂撒完,又鬼祟地四下張望一番,

便迅速消失在墻角的陰影里,像兩條滑入深水的毒蛇。寒風(fēng)依舊嗚咽。

蘇晴站在冰冷的黑暗里,一動不動,直到手腳都凍得麻木。她的心,比這冷宮的夜更冷,

更硬。「娘娘…」小桃?guī)е耷坏奈⑷趼曇魝鱽恚錆M了絕望,

「他們…他們毀了我們的苗…」蘇晴緩緩轉(zhuǎn)過身,黑暗中,她的臉隱沒在陰影里,

只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燃燒著幽冷的鬼火。「毀了?」她的聲音低沉嘶啞,

在寒夜里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不,他們毀不了。天亮前,把這片地,給我翻一遍!

所有沾了那鬼東西的土,全部挖出來,堆到墻角去!挖深點!快!」

小桃被蘇晴眼中那股近乎瘋狂的冷靜和狠勁震住了,忘了哭泣,只剩下本能地服從。

主仆二人摸黑拿起那卷了刃的鋤頭和粗樹枝,沖進冰冷的院子里,像瘋了一樣開始挖掘。

寒風(fēng)如刀割在臉上,凍僵的手指幾乎握不住工具,她們卻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疼,

只有一個念頭:挖!把那些毒土挖走!保住下面的根!夜色深沉如墨,冷宮破敗的小院里,

只有鋤頭刮過凍土的刺耳聲,和兩個瘦弱身影無聲搏命的喘息。天色將明未明,

最黑暗的時刻。蘇晴和小桃癱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渾身被汗水浸透,又在寒風(fēng)中凍得僵硬。

她們面前,土豆苗周圍的土被挖下去足有半尺深,沾了石灰的表層泥土全部被清理出來,

堆在墻角,像一座沉默的、控訴著罪惡的小墳包。

新鮮的、深層未被污染的泥土被重新覆蓋回去,只是那些原本青翠的葉片,

此刻顯得有些蔫頭耷腦,邊緣微微卷曲,顯然受了不小的損傷。蘇晴伸出顫抖的手,

小心翼翼撥開一點浮土,露出下面土豆根系的部位。還好,根系似乎并未受到嚴(yán)重灼傷。

她長長地、長長地吁出一口白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部生疼,

心口那塊壓著的巨石卻終于松動了一角。她抬起頭,望向坤寧宮方向那模糊的檐角輪廓,

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毫無溫度的弧度。想弄死我?沒那么容易。接下來的日子,

蘇晴幾乎不眠不休地守在那片受傷的土豆地旁。省下最后一點水,

優(yōu)先澆灌;忍著劇烈的饑餓,將能找到的最鮮嫩的野菜葉子搗碎成汁,

小心翼翼地淋在根部周圍,試圖補充養(yǎng)分;日夜觀察著每一片葉子的狀態(tài),稍有異樣,

心便提到嗓子眼。那幾株土豆苗,如同它們的主人一樣,在經(jīng)歷了致命的暗算后,

展現(xiàn)了驚人的生命力。蔫黃的葉片漸漸重新舒展開,雖然邊緣留下了被灼傷的焦黃痕跡,

但新的嫩葉頑強地從莖稈上抽出,綠意再次變得堅韌。時間在蘇晴焦灼的守候中滑入深冬。

寒風(fēng)愈發(fā)凜冽,天空時常陰沉著臉,飄下細碎的雪花。這天清晨,蘇晴照例蹲在地頭,

仔細檢查著每一株土豆。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株最粗壯的莖稈底部,那里緊貼著地面的位置,

泥土似乎被里面的什么東西微微頂開了幾道細小的裂縫。她的心猛地一跳!她伸出手,

指尖帶著十二萬分的謹慎,極其輕柔地撥開那點松動的泥土。

一點極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白色嫩芽尖,怯生生地探了出來!緊接著,

她又在旁邊撥開一點土,看到了!

一顆小小的、只有指甲蓋大小、圓潤飽滿的、包裹在薄薄一層嫩皮里的東西,

正靜靜地蜷縮在泥土的懷抱里!是塊莖!是土豆!雖然還很小,但它確確實實形成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如同巖漿般猛地沖上蘇晴的頭頂!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沒有讓那聲沖破喉嚨的尖叫溢出來。

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地顫抖著,滾燙的淚水終于沖破冰封的堤壩,洶涌而出,

混著臉上的泥土,沖刷出道道泥痕。她成功了!在這座活人墳?zāi)估铮脙蓚€發(fā)霉的土豆,

硬生生種出了活下去的希望!小桃跑過來,看到蘇晴淚流滿面卻帶著奇異笑容的樣子,

又看到那泥土里露出的、從未見過的小小果實,瞬間明白了什么,也跟著又哭又笑起來。

蘇晴迅速抹掉眼淚,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她小心翼翼地將那塊莖重新用泥土蓋好,

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呵護一個初生的嬰兒。「小桃,聽著,」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從今天起,寸步不離這片地!夜里輪值守著!就算天塌下來,

也要給我保住它們!」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寒光,「還有…去把墻角那堆毒土,

弄一點回來,藏好。用油紙包嚴(yán)實了!」小桃雖然不明白娘娘要那害人的東西做什么,

但看著主子眼中那令人心悸的光芒,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奴婢明白!」希望破土而出,

但寒冬的考驗和暗處的毒牙,從未遠離。蘇晴知道,真正的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

凜冬的寒風(fēng)像裹著冰碴的鞭子,日夜不停地抽打著冷宮破敗的院落。天空總是陰沉沉的,

吝嗇地灑下一點慘淡的光。蘇晴和小桃的日子越發(fā)艱難。每日送來的「份例」幾乎斷絕,

僅存的那點麩餅早已耗盡。野菜在嚴(yán)寒中徹底枯萎、凍死,連樹皮都被她們刮得干干凈凈。

饑餓,成了盤踞在她們身體里最兇惡的魔鬼,日夜啃噬著所剩無幾的生機。

小桃原本就瘦小的身子,如今只剩下一把骨頭,走路都搖搖晃晃,眼窩深陷,像兩個黑洞。

蘇晴自己也瘦脫了形,臉頰深深凹陷下去,顴骨高高凸起,唯有那雙眼睛,

因為那片土地下的希望而燃燒著,亮得驚人,卻也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偏執(zhí)。她把所有的精力,

所有的意志,都傾注在了墻根下那片小小的土豆地上。省下的最后一點水,

永遠優(yōu)先澆灌;夜里寒風(fēng)最烈時,她和小桃會輪流守在旁邊,甚至脫下身上僅有的破舊外衣,

蓋在那些已經(jīng)開始逐漸枯萎發(fā)黃的植株上,試圖為泥土下的塊莖保留一點溫度。

她像著了魔一樣,每天無數(shù)次地蹲在地頭,用手指輕輕撥開一點浮土,

查看那些深埋在凍土之下的秘密。每多看到一顆飽滿的小土豆,

她眼中那簇火焰就燃燒得更旺一分。那是她們活下去的唯一籌碼,是她復(fù)仇的唯一火種!

終于,在一個陰沉得如同鉛塊壓頂?shù)奈绾螅K晴撥開一株已經(jīng)完全枯黃的莖稈下的泥土?xí)r,

手指觸到了一個硬硬的、沉甸甸的東西。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扒開周圍的凍土。一顆!

兩顆!三顆!拳頭大小!表皮呈現(xiàn)出健康的淡黃色,圓滾滾、沉甸甸的果實,

赫然暴露在陰冷的空氣中!它們安靜地躺在冰冷的泥土里,

卻散發(fā)著一種溫暖而強大的生命力!蘇晴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巨大的喜悅?cè)缤娏靼愀Z遍全身,讓她渾身顫抖。她猛地抬頭看向小桃,

小桃也看到了那黃澄澄的果實,驚愕地張大了嘴,

隨即爆發(fā)出壓抑不住的、帶著哭腔的歡呼:「娘娘!成了!真的成了!」蘇晴沒有歡呼,

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將那幾顆沾著新鮮泥土的土豆捧在手里,

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冰涼的觸感。她低頭,

深深地嗅了一口那帶著泥土清香的、屬于食物的氣息。活著!終于能活下去了!「挖!」

蘇晴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肅穆,「小心點!一顆都不能傷著!」

主仆二人如同朝圣般,用凍得通紅、布滿裂口的手,在冰冷堅硬的凍土里挖掘著。

每一次下鋤都小心翼翼,每一次觸碰都帶著虔誠的顫抖。

一顆顆大小不一的土豆被從凍土中喚醒,大的如成人拳頭,小的也有雞蛋大小,

沾著濕潤的泥土,堆在枯草上,黃燦燦一片,如同散落的金塊,

照亮了這死氣沉沉的冷宮荒院!小桃看著這堆「金子」,

激動得語無倫次:「娘娘…這…這么多…我們…我們能吃飽了!」蘇晴看著那堆救命的果實,

眼中閃過復(fù)雜的光芒。吃飽?這只是第一步。

她拿起其中一顆最大的紅薯(注:古代稱紅薯為番薯或甘薯,土豆傳入后也常被混淆稱呼,

這里蘇晴種的是土豆,但宮人可能因其外形和食用方式類似而誤稱為紅薯),掂了掂分量,

又拿起旁邊一顆表皮發(fā)綠、芽眼扭曲、明顯帶有毒素的小土豆,眼神變得幽深難測。「小桃,

」她開口,聲音冷靜得可怕,「去生火。用我們藏起來的最后一點干柴。」小桃不明所以,

但還是立刻跑去準(zhǔn)備。冷宮角落里那個簡陋的土灶,終于再次冒起了炊煙。

蘇晴將那顆最大的土豆仔細清洗干凈,

用小刀削去表皮——這刀還是她費盡心思從一塊廢鐵片上磨出來的。黃白色的薯肉暴露出來,

散發(fā)著淀粉特有的清香。她將其切成均勻的細條,用最后一點寶貴的粗鹽腌制片刻。

灶膛里的火苗舔舐著破瓦罐的底部。

存的一點渾濁的油脂(那是她們從之前送來的、凍硬的肥肉上一點點刮下來攢的)倒入罐中。

油溫漸熱,發(fā)出滋滋的輕響。她將瀝干水分的薯條,小心地滑入熱油中。「滋啦——」

滾油瞬間包裹住薯條,歡快地翻騰著,爆發(fā)出驚人的、難以言喻的、霸道的香氣!

那是油脂與淀粉在高溫下最完美的結(jié)合,是油炸食物特有的、足以穿透一切屏障的致命誘惑!

濃郁的、混合著油脂焦香和薯類清甜的氣息,如同無形的巨浪,

猛地從冷宮那破敗的院落中升騰而起!它無視高墻的阻隔,強勢地撕破凜冬陰沉的空氣,

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它飄過枯死的樹梢,飄過結(jié)冰的池塘,

飄過重重宮闕肅穆的飛檐……這股奇異的、從未聞過的濃烈香氣,像一只無形的手,

瞬間攫住了所有在寒冷中瑟縮的宮人。「什么味兒?好香啊!」「天爺!

這…這味道…勾得我肚子里的饞蟲都造反了!」「好像是…是從景祺閣那邊飄來的?」

「景祺閣?那鬼地方不是只住著個快餓死的蘇才人嗎?」

竊竊私語如同水波般在宮墻夾道間迅速蔓延。這死氣沉沉的深宮,

因為這股突如其來的、充滿生命力的濃香,驟然泛起了一絲詭異的漣漪。而此時,

距離景祺閣不算太遠的御花園梅林深處。皇帝蕭珩正負手站在一株開得正盛的老梅樹下。

他身披玄色狐裘大氅,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卻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沉郁,

眉宇間籠著一層化不開的疲憊。連日堆積如山的奏折和朝堂上暗流洶涌的爭斗,

讓他心頭煩悶,特意避開隨從,獨自來這僻靜處透口氣。凜冽的寒風(fēng)中,

清冷的梅香原本能稍稍撫慰他緊繃的神經(jīng)。然而,一股截然不同的、霸道而溫暖的奇異香氣,

毫無預(yù)兆地、強勢地闖入了他的感官!那香氣濃郁、熱烈,帶著油脂煎炸過后的焦脆感,

還有一種奇特的、甘甜的、令人瞬間口舌生津的植物清香!它像一只溫暖的手,

穿透凜冽的寒風(fēng),穿透清冷的梅香,直接攥住了他空乏的胃囊,

甚至撩撥起一絲久違的、屬于俗世煙火氣的渴望。蕭珩的眉頭驟然蹙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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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7 20:4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