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低頭研磨白芨粉,忽聽門外馬蹄聲急,緊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柳大夫!
快救救我們將軍!"我隨師父打下手,看著師父不眠不休的救治了一天一夜,
才把將軍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師父年紀大了,照顧將軍的事情自然由我接手。
照顧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軍神,我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力。約莫傷勢較重的原因,
將軍比我想象中的要削瘦很多。將軍醒來后的第一天,得知自己失憶了,大發了一頓脾氣。
將軍醒來后的第二天,沉默,摔藥碗。將軍醒來后的第三天,接受自己失憶的事實。
將軍醒來后的第四天,接受自己是個將軍,找副將努力的學習軍務。
…………將軍醒來后的第七天,清晨,我正搗著藥,
聽到將軍與師父告別的聲音:“這是二十金診金,
這些天辛苦柳大夫了”師父只取了一塊:“將軍傷重,讓福兒與你同去軍營,
失憶之癥老朽無能為力,但將軍病體仍需調養,待將軍痊愈再打發她回來。”我背上行囊,
揣著藥方,隨將軍去了軍營。到軍營第二天一早,我正搗著藥,聽見內室傳來金屬碰撞聲,
推門看見將軍已自行穿上半副鎧甲。"將軍應該靜養,否則傷口會裂開。"我站在門口沒動,
手里還握著銅藥杵。他頭也不抬:"軍務積壓多天,我需要盡快熟悉。
"我放下藥杵走過去"躺下。"我掀開他中衣檢查,果然有兩處針腳已經滲血,
不由沒好氣的說"將軍若執意要出門,不如現在給我一刀痛快,
省得我們師徒倆熬更守夜把您從閻王殿拉回來,您轉頭又去送死。"我滯了一下,
有點后知后覺,但已經撤不回說出去的話。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低笑。
"多少年沒人敢這么跟將軍說話了。"副將走了進來,
笑著接到"上次這么罵將軍的是老侯爺,后來將軍給他當了義子。"我松了口氣,
取出金瘡藥:"那民女豈不是賺了?"最終將軍還是拗不過我,副將代替他去了議事處。
藥粉灑在傷口上,他肌肉繃緊卻不出聲。我放輕動作:"將軍可知這次受的傷多兇險?
這軍營附近,除開我師父,別人再難救你。""所以是你們救了我。"他忽然抬手,
指尖在我眼下青黑處虛拂而過,"這些天,辛苦。"我猝不及防撞進他眼睛里,
那里面有我讀不懂的星光。剛取得一場大勝,敵軍死傷大半,傷了筋骨,
最近邊關無大的戰事。將軍與副將商議一邊秘奏書信一封給陛下說明將軍的失憶癥狀,
一邊待將軍傷勢好轉后去尋訪漂泊不定的薛神醫,尋找恢復記憶的可能。為了方便,
我便換上了男裝,隨同護衛一起踏上了尋找的路程。將軍傷情并不穩定,
胸口最大的一處貫穿傷時常疼痛難忍,我作為一個大夫,除了勤換草藥,
竟想不出任何其他緩解的辦法。行至云夢縣,因西南山中草藥盛多,固多停留兩日。
崖邊的七星草在晨光中搖曳,我掂著腳尖去摘,堪堪夠到,腳底的碎石卻開始滑落。“小心!
”一道身影飛來,一手摟著我腰,一手拽著樹枝往崖邊飛落。“安全了”。
小心翼翼的將我放下。“將軍怎會在這里?”我驚魂未定。卻也極快的打開隨身帶著的藥包。
“醒來發現你不在,猜想你應該是往這邊采藥來了,便尋了過來。
”我不由分說扒開他的外衣,果然傷口已經開始滲血。手下不停,嘴巴也沒閑住:"聽著,
既然師父把你教給了我,我就會負責到底。等你記憶恢復了,想去哪兒我絕不攔著。但現在,
你給我老實待著,好好養傷,不許出來亂走動,聽見沒?
"他答非所問“你這樣采藥太危險了,下次這種事讓侍衛們來做,
你負責把需要的草藥畫出來就好。”“這可不是短時間就能學會的,再說了,
有些草藥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不親自來尋總歸會有遺憾。
”“可是我不想你因為我而受到任何意外,這次要不是我正好過來,
你可能已經掉下崖底去了。”“將軍這是擔心我嗎?”我湊近他問。不待他回答,
我眼睛亮晶晶的:“我喜歡你,愿意為你做任何事。”將軍滯了一下“一個女孩子家,
你這么小,知道什么是喜歡嗎?”“我知道啊,我十七啦!師父說已經可以許配人家了。
”將軍笑笑,約莫覺得我說的孩子話,不再言語。
負責查探的護衛們查到薛神醫最近在東屏縣出現過,因著離云夢比較近,
將軍遂決定直接去東屏縣。東屏很繁華熱鬧,我們住在了最大的“東屏客棧”里,
推開窗戶沿著街道望去,兩側鱗次櫛比,一家挨著一家,展示著琳瑯滿目的商品。
左右等護衛們打聽薛神醫的住處需要時間,將軍傷勢又日漸見好,我閑來無事便也出門逛去。
將軍約莫覺得我年紀小,怕我被騙,派了一護衛跟隨。“將軍,將軍”我回來推開隔間的門,
“快試試我給你買的衣服。”我拿出一件月白袍遞上。將軍放下手中的書,
無奈道“下次記得敲門”,倒也配合的站起身來。我吐吐舌,毫不在意“快去試快去試,
你身上我都看遍了,尺碼肯定合身,快穿上我看看。”早看他穿那一身黑衣不順眼很久了。
將軍輕叱“休得胡言!”竟也很配合的拿起衣服去了內間。我還在喋喋不休“我可都打聽了,
城里最近發生了一樁怪事,城南胡舉人的兒媳婦生了個兒子,那男嬰竟然生了兩雙手兩雙腳,
你說奇怪不奇怪,胡舉人說這是不祥之兆,要把男嬰溺掉,兒媳婦卻不肯,
現在鬧的不可開交,我懷疑薛神醫就是因為這個出現在東屏縣的。
”“看不出你還有包打聽的本事。”將軍從內間轉了出來,戲謔道。“那是,
我可不是小孩了”我得意的說,像一條剛吃了腥味的貓,恨不得把尾巴搖起來。“哇,
將軍你太好看,這衣服簡直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一定要常穿哦。”換去了黑袍的將軍,
月白袍讓本就豐神俊朗的將軍多了絲柔和,讓我目眩神迷,口水不知道流了幾許。“你呀,
調皮”將軍好似拿我沒有辦法。發癡間,樓下傳來尖銳的爭吵聲“王大志,
你他娘的對得起我嗎,為了嫁給你,我差點和父親決裂,現在我娘家把你扶持起來了,
你卻在外面拈花惹草,老娘我殺了你!”“夫人,不是這樣的……”王掌柜焦急的解釋。
我和將軍對視一眼,轉身下了樓。樓下看熱鬧的人已經擠滿了大堂,
我與將軍在護衛們的開路下,毫不意外的擠到了最里層。“夫人,
我只是與友人在酒肆喝多了酒,醒來就發現那女人躺在我身邊,她非哭著說我睡了她,
我這百口莫辯,這不是,沒辦法才帶回來聽你發落嘛。”王掌柜一邊躲避媳婦的抓撓,
一邊試圖解釋。“你把人都帶回來了,還有什么好談的。”旁邊的衣衫不整的女子,
大約二十五六,長著一張我欲猶憐的臉,梨花帶雨的對老板娘哭訴道“求夫人收了我吧,
讓我端茶倒水,做個無名份的暖床都可以。”我暗叫不好,
果然盛怒中的老板娘看到女人這嬌作樣子,更是氣的直發抖“你這個狐媚子……”頭一歪,
暈倒了下去。我連忙上前施針,老板娘悠悠轉醒,轉身就要撲出。我連忙按住,
湊到她耳前“姐姐,別惱火,我有一計。”“家中有老年人么?
先這樣……再這樣……”老板娘眼神漸漸明亮,末了,竟好似要笑了出來,
最后忍不住點了點我額頭:“你個機靈鬼!”我笑笑,轉身回了房,深藏功與名。
第三天傍晚,老板攜老板娘到我房間連聲道謝,并聲稱免除我們所有人的住宿費用。
將軍在我給他換藥時好奇問道“你給出了什么餿主意?”“也沒什么呀,我就告訴她們,
讓家中80歲老祖母出面,到那女子住處大罵特罵女人不知廉恥,而且嗓門越大越好,
一天兩天的去罵,罵的狠了,那女子定然去報官,老板娘她娘家和衙門還是有點關系的,
提前打點一下,那官差來了,也只是做做樣子,再說看這么大的老年人也真不敢怎么樣。
這么兩天下來,那女子自己受不了,沒忍住自己去動手攆老人家出門,反正老人家嘛,
立即佯裝受傷倒地,官差便以故意傷人把那女子逮捕,
后面那女子可不就是任人拿捏的份兒了。”“老板娘她說服婆母這么一番操作,
那女子不是傻的,最后在做小妾和皮肉之苦之間掂量了一下,果斷的選擇了放棄王老板,
并表示再不糾纏。”我有點得意。“如果那女子不按你的套路走呢?”將軍好奇的道。
“嘿嘿,將軍,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給了老板娘一包失魂散啊,從老祖母罵人開始,
就安排人把藥灑在那女子周邊,隔壁都是街坊鄰居,哪不湊熱鬧的道理,
隨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那女子吸入的藥量也越來越多,到最后被罵得急火攻心,嘖嘖,
動手的時候,左鄰右房都目睹著呢,這下可算是把自己折進去了。
”將軍啞然失笑“你這丫頭,鬼點子倒是多。話說,你為什么要幫助她們?
”“因為我看出來了老板他們夫妻倆感情很深呀,美好的感情是不容許第三個人插足的,
你覺得呢,將軍?”我反問道。不待將軍回答“將軍你喜歡我這樣嗎?
”我有點小雀躍“我可太喜歡你了!”“女孩子家怎么不含蓄一點,
”將軍撫額“我現在連我是誰都還沒想起來。”將軍對我的關注越來越多,
但每當我察覺到他的視線,他都會飛快的扭過頭去,嘿,傲嬌的將軍,還說我是個孩子!
我知道將軍有點閃躲,可是我不著急,日子還長著呢,慢慢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