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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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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七年,我仍是豪門眼中的草芥。顧承宇甩來離婚協議:“三千萬,

夠你這種寒門女活十輩子。”全家嗤笑我該跪地謝恩。當天下午,

我手持遺囑坐上董事席:“老爺子指定,我才是財團唯一守護人。

”婆婆臉色煞白:“不可能!他怎會把江山給你!”我微笑翻開賬簿:“是啊,

畢竟您偷挪集團資金的事……”賬單砸落瞬間,整個顧氏帝國開始崩塌。

指尖觸及微涼的鋼質門把,一種冷硬的觸感透過皮膚滲進來,

比園圃里剛挖出來的凍土還要不近人情。我頓住了,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服——陳舊的帆布褲腳沾滿了赭色的泥漬,沾著點青苔,

還有幾星濕冷黏土的黑點,粗糙得扎眼。七年前,這扇門第一次為我打開,仆人們恭敬鞠躬,

眼底卻藏著一閃而過的不解與憐憫;七年后,站在這門前的仍是沈知微,

可時光并未替她洗脫‘闖入者’的卑微烙印。厚重昂貴的門板無聲地向內滑開。門后,

顧宅熟悉的空氣涌來,混合著昂貴香氛與塵埃落定的冰冷。

管家周伯那張如同精心熨燙過的臉探出來,視線飛快掃過我的褲腳,

精準得像經過無數次的演練。那雙閱盡人事的眼睛里,毫無漣漪。他微微側身讓開通道,

并未看我,而是對著門內某個虛空點頭,用一種恰到好處的低聲囑咐:“快些,王嬸。

門把要擦凈。”瘦小的中年女傭立刻出現在視線里,攥著一塊細軟的白抹布,垂著眼,

動作麻利地蹭過我剛才攥握的地方,又在我即將踏入門檻時,精準地擦過鞋墊邊緣的地面。

她身上洗衣皂的廉價氣味短暫地刺破了香薰壁壘,又迅速被后者淹沒。行云流水,天經地義。

這套流程在過去的七年里,早已磨礪成骨子里的本能反應。

我的腳懸停在擦過的那片锃亮地面,終究踏了進去,

帆布鞋在昂貴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個極淡的潮濕泥印。周伯依舊垂著眼,

王嬸的抹布在身后無聲而迅捷地移動。富麗堂皇的前廳空曠,

巨大水晶吊燈的光芒刺得人眼暈。空氣中浮動著金錢和時間交織而成的凝滯感。

顧夫人——趙曼茹,端坐在那張可以擺進博物館的雕花紫檀長椅一角,

指尖捏著骨瓷茶杯的柄,杯口氤氳著紅茶的熱氣。淺啜一口,她精致的眉梢抬也沒抬一下。

一個花工正弓著腰,小心翼翼為長椅旁一架半人高的鳳尾竹修剪旁逸的枯葉,

修剪刀細微的咔嚓聲,襯得前廳越發安靜。七年了,這片奢華于我而言從未意味著歸屬。

它是牢籠,是冰冷的舞臺,我是那個永遠找不到自己位置的龍套。“承宇在等你。

”趙曼茹終于放下茶杯,瓷器底座輕磕玻璃茶幾,發出清脆短促的一響。

她的聲音圓潤得沒有一絲棱角,卻像浸透了冰碴,“書房。”沒看我,

仿佛只是在對著空氣下達指令。花工手下剪掉的那片枯葉打著旋兒落在地毯上,悄無聲息。

我甚至懶得點頭,鞋底沾著大廳里未干的微塵印子,徑直走向那扇橡木實心的書房門。

雕花的深色門板在光線下呈現厚沉木料特有的溫潤光澤,緊閉著,

像是一處不許外人輕易窺探的禁地,又像是我這七年生活的完美隱喻。抬手,

敲門的聲音在過于空曠的走廊里顯得有些悶,不夠響亮。等了不過三秒,門就從里面被拉開。

顧承宇坐在寬大辦公桌后,巨大的落地窗襯出他挺拔的上身剪影。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后花園,

視野開闊得不像話。他沒起身,目光短暫地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從濕漉漉的帆布鞋,

掃到沾著泥點的舊工作褲,隨即便淡漠地移開,似乎在我和他的世界中間,

筑著一層無聲卻足夠堅硬的玻璃屏障。“坐。”他終于開口,聲線平穩低沉,

是公事公辦的通知語氣。我沒坐。視線落在深褐色實木桌面上那份過于醒目的一沓文件上,

深藍色硬封面,燙金的標題清晰得刺眼——離婚協議書。他推了推那份厚重的文件,

紙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滑到我面前的桌面邊緣停下。動作帶著一種施舍般的漫不經心。

“簽了它。”他身體微微前傾,手肘隨意地撐在光滑的桌面上,目光終于真正對焦在我臉上,

帶著掌控者慣有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那雙眼睛,

曾是讓我沉淪于一場漫長錯愛夢境的唯一光源。“條件給你算得很優渥。

這套市中心三百平的躍層公寓歸你,現金,”他頓了頓,食指在桌面那份協議上輕敲了一下,

力道精準,“三千萬一次性到賬。”他唇角極其輕微地扯了一下,是一個類似微笑的弧度,

冰冷又短暫,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寬宏大量。“——沈知微,

對你這種寒門出來、滿腦子只有泥土枯枝的女人來說,十輩子都掙不到的數目。

”他的眼神落在我的工作褲腳上,那審視的意味濃得化不開,

像在看一件需要重新評估價值的瑕疵品,摻雜著微末的不解和塵埃落定般的決斷。

“足夠你安安穩穩、體體面面地過完下半生了。”他強調“體面”二字,

仿佛這是他能給予我最大的恩賜。空氣驟然凝固,書房里只剩下窗外隱約傳來的幾聲鳥鳴,

清脆又遙遠。一股尖銳的、帶著金屬銹腥味的東西猛地撞上我的喉嚨,頂得舌尖發麻。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柔軟的肉里,疼痛尖銳而真實,像針扎,

硬生生壓住了那個試圖沖口而出的什么東西。不,不是憤怒。不是被刺傷的委屈。是想笑。

一種極其荒謬、極其癲狂的、想要掀翻這巨大書桌,看著一切崩壞的瘋狂笑意。

十輩子掙不到?寒門?泥土枯枝?顧承宇,七年了,你真的從未了解過,

你施舍般娶進來的這個“寒門”女人,究竟是誰。不,或者你早已忘記,又或許,

你和你精明的母親,還有那位隱在幕后卻從未遠離的老爺子,從未真正在乎過。

你只知道她熱愛泥土,熱愛那些被你們視為下賤的植物,但你真的知道她為何執著于此嗎?

住根……別讓……他們挖了……”顧承宇盯著我陡然平靜下來、甚至嘴角似乎有些抽動的臉,

眉頭蹙得更緊,一絲冰冷嚴厲的警告壓在他眉骨之下。“沈知微,別不識趣。

”他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壓迫,“顧家能給你的,已經是仁至義盡。

簽了字,拿上錢,安靜離開,大家都好看。”那絲死死憋著的笑意終于壓不住,

從喉嚨深處溢出來,極輕微地泄露在安靜的空氣里。顧承宇的臉色瞬間沉了,

像暴風雨前的低氣壓,凝聚在他鋒利的眉宇間。書房的門卻在這時被推開了。

趙曼茹款步走了進來,步子優雅得像是精心測量過,帶來一陣若有似無的高級香水味。

她姿態端莊地停在顧承宇的辦公桌側面,指尖優雅地支在桌沿,

目光越過那份離婚協議落在我臉上。那是一種混合了悲憫、厭煩和理所當然的復雜審視。

“承宇說得對,”趙曼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舒緩圓潤,卻每一個字都帶著精準的針,

“沈小姐,你這七年,除了擺弄些花花草草,對家族毫無助益。承宇的心早就不在你這里。

與其撕破臉,彼此難堪,不如體面退場。”她微微抬起下頜,天鵝般的頸項線條緊繃著,

“這三千萬和公寓,已是顧家念舊情,給你鋪好的臺階。”她視線掃過我廉價的衣褲,

唇邊的弧度優雅又冰冷,“知足吧。拿著這些,踏踏實實過你的日子去,

別再癡心妄想什么了。”“舊情”兩個字被她咬得纏綿又嘲弄,

仿佛是對我整個七年的徹底否定和施舍性總結。她的目光帶著精準打磨過的殺傷力,

刮過我身上每一個與這書房格格不入的細節,最終定格在我空無一物的手腕上。

那里沒有她期待中的妥協或哀求。我不動,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種奇特的平靜里,

只有剛才溢出的那點未散的笑意殘留在嘴角。僵持。冰冷的空氣在三個人的沉默中流動。

就在這時,周伯那訓練有素的身影悄然出現在書房門口,他沒有邁進來,

只是站在門外一步之遙,垂著眼,恭敬地通報道:“大少爺,夫人,董事會的緊急電話,

那邊……已經開始催促了,關于今日下午即將審議的核心資產轉移提案。

”顧承宇眉頭瞬間擰得更緊,指尖煩躁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輕輕叩了一下。“知道了。

”他沒有回頭看周伯,目光依舊鎖在我臉上,銳利冰冷,“沈知微,我的耐心有限。

簽還是不簽,一句話。”趙曼茹微微側頭,對著門口的周伯揚了揚下巴,

一個近乎無法察覺的細微動作。周伯立刻心領神會,對著門外走廊微微頷首示意。緊接著,

兩個穿著深色西裝的保鏢出現在門口,一左一右,身形高大挺拔,面無表情,

像兩尊沉重的石頭雕像,沉默地擋住了唯一的去路。他們的存在,

無聲地加重了房間里的脅迫感。壓迫感如同實質的海水,從四面八方無聲涌來,冰冷徹骨,

令人窒息。那份深藍色的離婚協議書靜靜地躺在桌沿,像一張沉甸甸的贖身契。

三千萬的價碼燙得灼人眼球。顧承宇的眼神和趙曼茹微揚的下頜,

凝固成一種無聲的命令——快選,別不識抬舉。保鏢的存在堵死了所有溫和的退路。

時間似乎在一寸寸凍結、變厚。顧承宇眼中殘存的那一點點虛偽耐心徹底消失殆盡,

只剩下赤裸裸的冷酷和不容耽擱的強勢。他伸出手,指節分明、帶著力量感的手指,

不是拿筆,而是直接壓在了那份沉重的離婚協議書封面上,用力往前推了推。

硬質封面在光滑的桌面上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滑動摩擦聲,又向我的方向逼近了一寸。

“簽字。”他命令,聲音斬釘截鐵,不留一絲轉圜余地。

指尖點在協議簽名頁早已打印好的“乙方簽字處”旁邊,那里空著,

等待著我的名字去玷污這份以憐憫包裝的賣身契。我低頭看著那個空白的位置。然后,

抬起頭。臉上的平靜如同冰封的湖面,沒有一絲裂痕。我迎向顧承宇迫人的視線,

甚至掠過了旁邊趙曼茹臉上那看好戲般的、混合著蔑視和輕快的表情。

保鏢們微微繃緊了身體,無聲地向門內踏進半步。我伸出手。

不是拿起筆筒里那支沉重的萬寶龍金筆。而是在顧承宇驟然緊縮的瞳孔注視下,

在趙曼茹猛然升起的錯愕中,在保鏢肌肉瞬間繃緊的剎那,

我直接抓住那份價值三千萬的藍色封皮。動作很慢,似乎帶著千斤的重量,

指尖甚至微微顫抖——仿佛是強壓著滔天憤怒與絕望的屈辱,下一刻就要簽下那屈辱的名字。

我看到顧承宇繃緊的下頜線似乎輕微地松弛了一線,那是一種獵物終于落網的松弛。

趙曼茹精致的紅唇則抿得更緊些,極細微地朝上彎了一下。下一秒,我用盡全力,

將那份凝聚著顧家全部“施舍”的協議,狠狠地、以一種決絕的、宣泄的姿態,

猛然拍在昂貴冰冷的紅木桌面上!“啪!”一聲震響!沉悶,卻極具穿透力,

連空氣都為之一震!厚實的桌面甚至隱約傳來微顫。文件在重擊下彈跳了一下,

紙張嘩啦啦地翻動,狼狽不堪。“十輩子?”我的聲音終于響起,

像是沉寂火山爆發前那灼熱地殼剝落的低嘯,喑啞,每一個字卻都淬著冰,

在死寂的書房里劈開一道裂痕。“顧承宇,趙夫人,”我抬起頭,

視線掃過他們因震驚和錯愕而凝固的臉,“你們搞錯了一件事。”唇角那個壓抑已久的弧度,

終于徹底、冰冷地揚起。不是笑,更像刀刃出鞘折射出的寒光。“今天的會,

我替老爺子去開。”顧承宇身體陡然繃直,椅子在地板上發出一聲尖銳的摩擦,

他猛地站了起來,顴骨上的肌肉因為突發的暴怒而繃緊,死死盯著我,

仿佛在看一個徹底瘋掉的人。“沈知微!”他低吼,每個字都裹挾著被冒犯的雷霆之怒,

“你發什么瘋!”趙曼茹臉上的輕蔑和虛假的和善瞬間消失無蹤,

只剩下驚疑不定和一絲冰冷的慍怒。“沈知微!這里是顧家!由不得你撒野!保鏢!

”她厲聲呵斥,聲音拔高,帶著尖銳的破音。門外的保鏢聞聲立刻大步跨入書房,

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逼近,其中一個已經伸出手,目標明確地抓向我擋路的肩膀。

那雙厚實的手掌攜著不容反抗的力道,眼看就要捏碎我輕薄的肩胛骨。

空氣凝滯成冰冷的鐵塊。保鏢粗糲的手指挾帶著勁風,眼看就要觸及我的外套肩線。

顧承宇眼中那點殘存的驚愕徹底燃成了暴怒的烈焰,趙曼茹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抽動了一下。

我沒有后退半步,甚至沒有偏頭看保鏢逼近的動作。

黯淡得如同劣質塑料手鐲的通訊器表面上極其迅猛地、同時用特定順序的指尖力道點了幾下。

速度快到只留下幾道模糊的殘影。細微的、無法被外人察覺的震動通過通訊器傳來。成了。

就在保鏢布滿老繭的指節即將觸碰到我肩部衣料的千分之一秒——“咚咚咚!”書房的門,

被一種規律、清晰卻又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感敲響了。并非管家周伯那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也不是保鏢們的沉默逼近。每一記叩門聲都沉穩地落在橡木門板上,像校準精準的鐘擺,

在這個瞬間強勢地切開了凝固的緊張空氣。這突兀而充滿力量的敲門聲像一盆冰水,

瞬間澆滅了顧承宇臉上的暴怒和動作。他猛地剎住身體,視線凌厲地掃向門口,

眼神驚疑不定。趙曼茹的表情更是瞬間僵住,嘴角那絲看好戲的弧度凝固成一種難看的狀態,

她狐疑地盯著門板,似乎想穿透木頭看穿外面是誰。抓向我的那只保鏢的手,

在半空中硬生生頓住了,本能地看向門口,又征詢性地看向顧承宇。“進。

”顧承宇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急促嘶啞。門開了,推開的力道均勻穩定。門口站著三個人。

為首的是一位五十歲上下、衣著考究、面容沉肅的男人,手中提著一個質感極佳的公文包,

眼神銳利如鷹隼,直接投向房間中央凝固僵持的我們。他身后半步,是一男一女,

同樣穿著正式,姿態一絲不茍。“顧總,趙董。”為首的男人開口,聲音不高,

卻極具穿透力,清晰地蓋過了書房里的所有雜音。他的目光精準地掃過顧承宇和趙曼茹,

掠過桌上那本被拍得紙張翻翹的離婚協議,最后,

平靜地落在我沾著泥土污漬的鞋邊一尺之外干凈的地板上,并未直接與我對視,

卻傳達出一種心照不宣的秩序感。“周律師?”顧承宇認出了對方,眉頭徹底打成了死結,

那是他私人律師團的主心骨,此刻不應出現在這里,“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的質問帶著困惑和被冒犯的怒火。周律師沒有解釋,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飄移,

仿佛沒有看到房間內劍拔弩張的對峙,也沒有看到那份刺眼的離婚協議。他只是微微側身,

讓出通道,用一種公事公辦卻蘊含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說道:“受沈女士委托,

請立刻送達重要法律文件。同時,

顧氏集團最高董事會議將于十分鐘后在總部頂樓會議中心準時召開。趙董、顧總、沈女士,

”他的目光這次終于落在了趙曼茹、顧承宇和我身上,依次點名,“請務必準時抵達。

”他強調“務必”。沒有用“請您”,而是直接用了“請務必”,

這細微的差異在權力結構的語境里,如同驚雷。他身后的一男一女同時上前一步,

從手中的文件夾里取出幾份看起來無比厚重、印滿條文的文件,一份徑直走向趙曼茹,

一份遞向顧承宇。“顧總,

這是沈女士撤回其名下所有資產(包括婚前已接受贈與的2棟物業,

以及其在顧氏集團旗下兩家合資企業中持有之小額股份)作為夫妻共同財產處置的聲明文件,

該聲明由南港律所指派公證員現場即時公證生效,具有最高法律效力。同時,

我方代表沈女士,

就顧承宇先生單方提供的這份離婚協議書中所包含多項明顯侵害其合法權益的條款內容,

”周律師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目光甚至沒有看向那份價值三千萬的藍色封皮,

“已向南港仲裁庭正式提出訴前保全申請及管轄權異議。仲裁委立案通知文書副本在此,

請查閱。”一份帶著清晰電子簽章印戳的仲裁文件副本,放在了顧承宇面前,

壓在了他手邊的離婚協議書上面。像一層封印。另一名隨行人員遞出的,

則是那份關于沈知微撤回所有資產作為夫妻共同財產處置的聲明文件。文件展開,

密密麻麻的條款,其底部簽字的筆跡是沈知微的,旁邊緊挨著的是一個陌生的律所火漆印章,

還有一位陌生公證員的簽名——這顯然是剛剛遠程完成的手續,高效得令人膽寒。

顧承宇的臉色在短短幾秒鐘內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怒火、困惑到看清文件內容時的震驚、難以置信,

最終沉淀為一種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鐵青色。他猛地抬頭看向我,

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全然的陌生和一絲失控的慌亂。“沈知微!”他咬著牙低吼,

想掀開那份仲裁文件,“你搞什么鬼!”趙曼茹的反應更快。

當那份關于她兒子海外賬戶轉移資產的詳細附件遞到她面前,只翻開一頁,

僅僅瞥見了某個關聯離岸公司的加密代碼和一份偽造的傭金合同照片復印件時,

她保養得宜的臉瞬間褪盡了所有血色。那份優雅刻骨的從容如同被重錘擊碎的薄冰,

蕩然無存。“不可能!”她尖利的聲音破空而來,幾乎是失控般地伸手想要搶過那份文件,

“這是污蔑!徹頭徹尾的污蔑!周律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這是誹謗!誹謗!

”她瞪著周律師,又猛地轉向我,眼神像淬了毒的針,“賤人!你竟敢!

你竟敢偽造這些……”周律師對趙曼茹的歇斯底里置若罔聞,他保持著絕對的專業姿態,

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避免不必要的身體接觸。“趙董,誹謗是主觀評判,

法律文書是客觀證據。我本人及我所屬律所,僅負責文件的簽收、送達與即時公正記錄。

所有文件來源合法,公證程序及遠程簽署過程均有南港公證處全程聯網錄像記錄。

”他身后那位一直舉著便攜式錄像設備的助理適時地、無聲地將鏡頭稍稍側轉,

精準地對準了趙曼茹因震怒而扭曲變形的臉孔。趙曼茹的動作如同被凍結在寒冰里,

伸向文件的手僵在半空,臉色慘白,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卻再也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那眼神里的怨毒幾乎要噴射出來。周律師轉向我,做了個極其標準的引導手勢:“沈女士,

請這邊準備登車。董事會議將于九分鐘后準時開始。”“顧總,趙董,” 周律師側過身,

目光沉穩地掃過顧承宇鐵青的臉和趙曼茹慘白僵硬的側臉,“董事會議即將開始,

請準時抵達頂樓會議中心。”他沒有再說“務必”,但那平靜的語調里蘊含的分量更重。

像一盆無形的冰水,兜頭澆在顧承宇和趙曼茹滾燙的怒火上。

空氣里只剩下一種扭曲的、黏稠的沉默。顧承宇攥緊的拳頭,指關節用力到發白。

他死死瞪著我,又剜了一眼周律師,胸膛劇烈起伏,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但那兩個剛才還像銅墻鐵壁般堵住門口的保鏢,此刻卻像兩根柱子杵在原地,紋絲不動。

周律師帶來的那個舉著便攜錄像設備的女助理,鏡頭微微調整著角度,

沉默卻極具壓迫力地對準著他們。這無聲的警告比任何怒喝都更有效。我邁步。

沒有多余的話,甚至沒有再多看他們一眼。鞋底踩在光潔昂貴的地板上,

沾著泥土的邊緣在干凈的地面留下斷斷續續、略顯臟污的印痕,卻異常清晰堅定地向外延伸。

帆布鞋踏過顧家豪宅那打過蠟光可鑒人的大理石玄關時,沒有絲毫停留。

鞋底沾著的那點泥印子留在地板上,像幾個不起眼的污點,又像烙下的挑釁印記。

門外天光大亮。一輛低調沉穩的加長型賓利慕尚已經停好,

引擎在怠速狀態下發出極其細微均勻的嗡鳴。穿著深色制服的司機恭敬地打開后車門,

手穩穩地護在車頂位置。我直接坐了進去。后座如同另一個世界,

柔韌的真皮坐椅將身體包裹,沉凝的木飾面紋路天然去雕飾,

空氣調節系統送出溫度適宜的微風,帶來一絲雪松的淡雅尾調。深色的車窗外,

顧家大宅那宏偉張揚的石雕門楣在視野中開始勻速后退、縮小。車內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只剩下一種壓低的、懸浮的靜謐。副駕駛門打開,周律師也坐了進來。車門無聲合攏,

車內形成一個更密閉的空間。車子平穩駛出花園大門,匯入主干道車流。

當顧家老宅那標志性的尖頂徹底在車流中消失時,周律師才微微側過身,

不再掩飾神情中那一絲深重的敬意,壓低了聲音:“先生那邊,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經應我們的緊急申請下達了針對顧承宇名下三家核心公司股權及重要海外賬戶的臨時凍結令。

那份離婚協議里有兩條精心設計的陷阱條款,一旦簽字,

技研究院’名下核心菌種專利技術庫和相關品牌‘本草綱目數據庫’所有權的非法轉移程序。

”他頓了一下,聲音更低沉幾分,“對方動手很早,試圖剝離這部分關鍵資產。

幸好……”他后面的話沒說出來,但我們都清楚。這是老爺子布局里最核心的根基之一,

藏得極深,也是趙曼茹母子費盡心機想要吞下的真正目標。我靠在柔軟的頭枕上,閉上眼,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左腕內側那個毫不起眼的“塑料手鐲”。疲憊如同沉睡的巨獸,

在暫時擺脫極端壓力的這一刻才開始悄然顯露爪牙。神經末梢帶著輕微的灼痛感。

但這遠不是結束,甚至只是開局。顧家那棟龐大奢華的宅邸,

連同里面那兩張或暴怒或扭曲的臉,在我腦中迅速褪色,

被另一個龐大冰冷的符號取代——顧氏財團總部大樓,顧氏財團總部大廈,

那座矗立于南港金融核心區、在陽光下閃耀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龐然大物。

車子最終在大廈側翼一處專屬區域精準停穩。周律師率先下車,為我拉開車門。踏出車廂,

雙足踩在堅硬冰冷的暗灰色大理石地面上,

一股混合著高樓穿堂風、新清洗玻璃和某種強力消毒劑的味道迎面撲來。這里是建筑的側面,

巨大而光滑的黑色花崗巖外墻在午后的陽光下形成強烈的反光,空氣冷冽干燥。

兩名穿著筆挺深灰色西裝的安保人員無聲地從旋轉門內側現身,一左一右,

步伐穩健地走向我們。

他們的視線并未在我沾著泥點、與這環境格格不入的舊工裝褲上停留過多時間,

而是精準地鎖定我的位置,然后極其標準地躬身:“沈女士,請這邊走。”沒有姓氏,

只稱“沈女士”。周律師在我身邊不著痕跡地點了下頭。安保人員轉身,

引導著我們快速穿過一組低調的磨砂玻璃感應門。眼前豁然開朗,但并非通往普通電梯間,

而是一條異常寬闊、光線柔和但異常明亮干凈的通道。天花板很高,

柔和的燈光模擬著自然光源。地面鋪著厚實的吸音地毯,踩上去只有最輕微的摩擦聲。

通道兩側是整面墻的淺色木紋板,墻壁內嵌著纖細簡約的燈帶,

散發出一種低調而極其奢華的質感。每隔一段距離,厚重的深色防火門便嵌在墻壁中,

厚重的門板上只有簡潔的門牌號和身份識別感應區,透著森嚴的疏離感。通道前方,

另有兩名穿著同樣制式西裝、佩戴著微型通訊耳麥的安保人員正嚴陣以待,

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空曠無人的通道。其中一個抬腕對著微型耳麥低聲說了句什么。

空氣干凈得沒有一絲塵埃,只有強力中央空調系統送出的恒溫氣流。

墻壁上隱蔽的監控攝像頭鏡頭隨著我們的移動無聲而流暢地調整著角度。

一種無形的、銅墻鐵壁般的壓力悄然彌漫。安靜得令人心悸。

連安保員們落在地毯上的腳步聲都輕得幾乎消失。

前方一扇沒有任何標識、低調得幾乎融入背景墻的深色金屬電梯門無聲地滑開。

門內空間異常寬敞,足以容納一個十人小組,內壁是光滑的啞光金屬材質,

散發著冰涼的質感。沒有樓層按鍵。

只有一個虹膜識別設備和一個閃動著細微紅光的指紋感應區嵌入在控制面板上。

其中一位安保側身,做出極為標準的引導手勢:“沈女士,請。”我上前一步,沒有猶豫,

也沒有看旁邊的人,直接將自己的食指精準地按在指紋感應區上。紅光瞬間轉綠,

發出幾乎微不可聞的“滴”聲。冰冷的虹膜掃描光束同時在眼前亮起。

電梯門在身后無聲合攏。輕微的失重感傳來,高速穩定地向上攀升。

電梯平穩而無聲地運行了幾十秒。厚重的電梯門無聲滑開。頂樓會議中心的氣息撲面而來。

巨大的空間豁然開朗。開闊得近乎奢侈。一整面墻都是落地的單向玻璃幕墻,

午后的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進來,將整個會議區域都浸泡在一種冷冽而耀眼的光線之中,

俯瞰著腳下錯落有致的城市天際線輪廓。光線雖明亮,空氣卻極其安靜。

會議中心內部格局恢弘,中央區域巨大的橢圓形木質長桌表面光滑如鏡,

映照著上方同樣巨大的、充滿工業美感的幾何造型吊燈。此刻,

這張足以容納數十人的主桌兩側,以及稍外圍輔助區域的一些椅子上,已然坐了不少人。

放眼望去,至少有二三十位核心董事或重量級股東代表。男人占據絕大多數,

少數幾位女性也衣著華貴精致。當我踏出電梯,

在周律師和安保人員略顯前傾的恭敬姿態護持下,走向這片權力場核心區域的瞬間,

整個會議中心那種原本低沉的嗡嗡談話聲如同被無形的利刃瞬間切斷。

空氣仿佛被瞬間抽成了真空。無數道目光,

味——驚愕、審視、茫然、難以置信、探究、純粹的看好戲般的興味…… 如同實質的探針,

密集地扎了過來,落點精準而統一。焦點正是我這張臉,

還有我身上那條絕對不該出現在這里的沾著泥點的舊工作褲。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無視所有刺探、猜疑、輕蔑的目光,我徑直走向最前方那張巨大的主位。那張椅子很寬大,

椅背異常高聳,深色硬木材質,

塊巨大的、天然紋理如同星河潑灑般的黑檀木片——這是整個顧氏財團最高權力席位的象征。

身后,那部直達頂層的專用電梯再次發出輕微的運行聲響,打破了暫時的死寂。

兩束新的目光隨著電梯門的開啟而投射進來,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急切和尚未平復的怒火,

正是顧承宇和趙曼茹。他們幾乎是緊跟著我們踏入了會議中心。顧承宇的視線越過眾人頭頂,

第一時間就鎖定了那個正向著主位走去的身影,還有那張極其刺眼的高背椅。

他的腳步驟然頓住,瞳孔猛地收縮,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又瞬間涌上駭人的鐵青。

“沈知微!你干什么!”他幾乎是咆哮出聲,聲音在過分安靜空曠的空間里顯得異常炸耳,

裹挾著無法壓抑的暴怒和恐慌。他一步搶上前,幾乎是撲向那張巨大的主位。

就在顧承宇的手即將粗暴地抓住那張沉重黑木椅背的瞬間,另一道身影比他更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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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8 02:1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