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程阿強拖著兩個鼓鼓囊囊的行李箱站在"福安公寓"斑駁的鐵門前,
抬頭望著這棟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老建筑。三層高的灰色外墻爬滿了爬山虎,
幾扇窗戶的玻璃已經碎裂,用膠帶勉強粘著。樓道里飄出一股霉味混合著廉價消毒水的氣味,
讓阿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這樓看起來比我奶奶的假牙還要老,地方還這么偏,
真的能住人嗎?"阿強自言自語中,掏出手機再次確認地址,"但誰讓它是全市最便宜的呢?
”"喂!你就是新租客?"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阿強轉身,
看到一個約莫六十歲的禿頂男人,穿著皺巴巴的格子襯衫,手里拿著一大串鑰匙。"馬房東?
我是程阿強,我們通過電話。"阿強伸出手,對方卻沒有要握的意思,
只是用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馬德財——保潔兼房東。哼了一聲,
馬德財掏出鑰匙打開鐵門。"301室,頂層。"他說著遞過來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
"押一付一,每月三百,水電自付。垃圾自行扔到公寓對面的垃圾桶,
我每天上午都會過來清理。"阿強接過鑰匙,心里松了口氣。
這個價格在城里連個廁所都租不到,更別說一室一廳了。雖然這個公寓破舊偏僻,
但好歹能讓他這個失業大半年的喜劇演員有個棲身之所。"對了。
"馬德財在阿強踏上樓梯前突然叫住他,表情變得古怪。
"有個條件——無論晚上聽到什么動靜,都不要下床。明白嗎?
"阿強挑了挑眉毛:"這樓隔音這么差?""記住我的話就行。"馬德財沒有解釋,
轉身走向大門外的小電三輪,留下阿強一人站在昏暗的樓梯間。301室的門漆已經剝落,
門牌歪斜地掛著。鑰匙在鎖孔里轉了三圈才打開,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房間比阿強預想的要寬敞,約四十平米,一室一廳的格局。
老舊但還算齊全:一張彈簧床、一個掉漆的衣柜、一套布藝沙發和一臺古董級的顯像管電視。
最讓阿強驚喜的是,客廳角落里居然擺著一臺小冰箱。"不錯嘛,還有冰箱!
"阿強歡呼著沖過去拉開冰箱門,然后失望地發現里面空空如也,"好吧,至少它能用。
"他花了兩個小時收拾行李,把為數不多的家當擺放妥當。墻上貼著發黃的壁紙,
有幾處已經剝落,露出下面霉變的墻體。阿強從行李箱里取出幾張自己的演出海報,
用圖釘釘在墻上遮蓋霉斑。"程阿強專場喜劇秀"的海報上,他穿著紅色西裝,
做出夸張的表情。那是兩年前的事了,當時他在家鄉的喜劇俱樂部小有名氣,
于是便打算趁著當時那股熱度來這座大城市發展?,F在?連開放麥都沒人記得他了。
天色漸暗,阿強決定出去買點吃的。正好來的時候他觀察了一下,
在公寓大門右邊兩百米有個小賣部。小賣部比想象中還要簡陋,貨架上落滿灰塵,
商品種類少得可憐。店主是一名大約六七十歲的阿婆,佝僂著身軀看不到臉。
阿強勉強湊齊了泡面、火腿腸、雞蛋和幾罐啤酒,拎著塑料袋往回走。
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這片老城區。路燈稀疏,有幾盞已經壞了,在黑暗中投下斑駁的光影。
阿強哼著自己編的小調,腳步輕快地回到公寓。白天還不覺得,一到晚上,
阿強感覺整棟公寓安靜得可怕。輕手輕腳地爬上三樓,
生怕吵醒其他住戶——雖然他一個鄰居都沒見到?;氐?01室,
阿強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罐啤酒,仰頭灌了一大口。"哈——"他滿足地哈了口氣,
"雖然房子破了點,但這價格真是撿到寶了!"他打開那臺老電視,
調了半天才找到一個正在播放喜劇電影的頻道。畫質模糊,聲音沙啞,但總比沒有強。
阿強一邊看電影一邊煮泡面,還奢侈地加了個雞蛋和火腿腸。2、吃飽喝足后,
阿強沖了個冷水澡——熱水器似乎壞了。他裹著浴巾出來時,突然注意到冰箱門微微開著。
"奇怪,我明明關緊了啊。"阿強走過去重新關好冰箱門,檢查了一下插頭,
確認冰箱在正常運行。他打了個哈欠,決定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喜劇俱樂部碰運氣,
看看能不能爭取到演出機會。床墊比想象中舒服,阿強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半夜,
阿強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冰箱門又開了,
里面的照明燈在黑暗中格外顯眼。"什么鬼......"阿強嘟囔著爬起來,
光著腳走到冰箱前。這次他特意用力關緊門,甚至檢查了密封條。
"難道這破冰箱門會自己彈開?"回到床上,阿強很快又睡著了。但沒過多久,
他又被電視的聲音吵醒。明明睡前已經關掉的電視,現在正播放著一個黑白老電影,
畫面閃爍不定。"搞什么......"阿強抓起遙控器按關機鍵,電視卻沒有反應。
他只好直接拔掉了電源插頭,屏幕這才暗下來。阿強撓了撓頭,環顧四周。房間里靜悄悄的,
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汽車鳴笛聲。他看了眼手機,凌晨三點十五分。
"肯定是電路老化的問題。"阿強自我安慰道,重新躺回床上。這次他留了個心眼,
半瞇著眼睛假裝睡覺。大約十分鐘后,阿強聽到了輕微的"啪"的一聲——冰箱門又開了。
他悄悄睜開眼,借著冰箱的燈光,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彎腰在里面翻找什么。"哈!
抓到你了!"阿強猛地跳起來,打開床頭燈。燈光亮起的瞬間,冰箱前的影子消失了。
冰箱門依然大開著,但里面少了一罐啤酒。阿強愣在原地,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竄上脊背。
"明明還剩四罐......"他數了數剩下的啤酒,確實只有三罐了,"難道是我記錯了?
"他關上冰箱,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也許是太累了產生了幻覺,
也許真的是自己記錯了數量。無論如何,明天還要早起,現在最重要的是睡覺。阿強剛躺下,
突然聽到衛生間傳來沖水的聲音。他一個激靈坐起來,盯著衛生間的方向。沖水聲過后,
是水龍頭被打開的嘩嘩聲。"誰在那里?"阿強大聲問道,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響亮。
沒有回答,只有持續的水流聲。阿強鼓起勇氣,抄起桌上的空啤酒罐當武器,
慢慢走向衛生間。推開門的瞬間,水龍頭自動關閉了。衛生間里空無一人,
只有鏡子上的水霧證明剛才確實有人用過水。阿強盯著鏡子,
突然注意到鏡面上有幾個用手指寫出的字:"還我啤酒"。"臥槽!"阿強后退兩步,
啤酒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深吸幾口氣,強作鎮定地對著空氣說:"兄弟,
偷喝啤酒可以,但能不能留一罐給我?我可是付了錢的租客。"房間里一片寂靜,
沒有任何回應。阿強搖搖頭,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居然在和空氣討價還價。他回到床上,
用被子蒙住頭,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熬到天亮。不知過了多久,阿強終于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但這一覺并不安穩,他夢見自己被什么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想動卻動不了,
想喊也發不出聲音。"鬼壓床......"阿強在夢中意識到。他拼命掙扎,
終于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清醒——一個穿著復古西裝的男人正坐在他的床邊,愁眉苦臉地嘆氣。
男人約莫四十歲左右,臉色慘白得不正常,在昏暗的床頭燈下幾乎透明。最詭異的是,
阿強能透過他的身體看到后面的衣柜。"啊——"阿強張嘴想尖叫,卻發現發不出聲音。
他的身體依然無法動彈,只有眼珠能轉動。西裝男鬼轉過頭來,
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別費勁了,我暫時控制著你的運動神經。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阿強瞪大眼睛,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男鬼嘆了口氣:"我知道這很嚇人,
但我真的需要幫助。三十年了,你是第一個在這里住超過六小時的人。
"阿強的喉嚨突然能發聲了:"你...你是鬼?""顯而易見。"男鬼聳聳肩,
這個動作讓他整個人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一樣閃爍了幾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小樂,
生前是個...呃...喜劇演員。"阿強的恐懼突然被好奇沖淡了一些:"喜劇演員?
我也是干這行的!"林小樂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我知道,我看過你的海報。說實話,
你的段子比我的強多了——至少有人笑。""等等,"阿強發現自己能動了,坐起身來,
"你說你需要幫助?鬼也需要人幫忙?"林小樂點點頭,表情變得憂郁:"說來話長。
1989年,我在'歡樂天地'劇場有一場重要的演出。那是我第一次個人專場,
我準備了三個月......"他的聲音哽咽了,"結果臺下只有五個觀眾,
其中三個在睡覺,一個在看報紙,最后一個是我媽。"阿強忍不住噗嗤一笑,
隨即捂住嘴:"抱歉,職業習慣。""沒關系,"林小樂苦笑,"更糟的還在后面。
演出進行到一半,我講了個自認為很好笑的笑話,結果全場鴉雀無聲。我太緊張了,
突然心臟病發作,就這么...死在舞臺上。"阿強倒吸一口冷氣:"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