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被捅破的天河，嘩啦啦地往人間倒。蘇念第三次看手表，眉頭擰成了結。
放學鈴已經響了二十分鐘，教室里只剩下她和趴在課桌上的林小虎。"小虎，
媽媽還沒接電話嗎？"蘇念蹲下來，額頭貼上男孩的額頭——燙得嚇人。林小虎搖搖頭，
嘴唇發白。下午語文課他就開始低燒，現在整個人像個小火爐。"走，老師送你回家。
"蘇念當機立斷，一手撐傘一手攙著男孩沖向停車場。
她的大眾 Polo 在雨里像個瑟瑟發抖的小動物，發動時還咳嗽了兩聲。
"陽光花園 7 棟 2 單元..."林小虎系安全帶時，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細得驚人。
蘇念瞥見上面有道可疑的青紫，但沒來得及細看就被雨水模糊了視線。拐過第三個路口，
一排閃爍的警燈刺破雨幕。"臨時檢查。"蘇念降下車窗，
雨水立刻潑進來打濕了她的白襯衫。一個高大的身影走近，警用雨衣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輪廓。
"駕駛證。"聲音冷得像冰。蘇念遞過證件："警官，我學生發高燒，
正送他回家..."交警掃了眼副駕駛上瑟瑟發抖的林小虎，表情紋絲不動："熄火，下車。
""什么？""禁停區域，違反道路交通安全法第 56 條。
"他敲了敲車窗上方的禁停標志，動作精準得像機器人。
蘇念的火氣"噌"地上來了："孩子燒到 39 度！""所以更該遵守交規。
"交警已經掏出罰單本，"萬一出事，你擔得起責？"林小虎輕輕拽她衣角："老師，
我沒事..."蘇念深吸一口氣，摔門下車。雨水瞬間澆透她的后背。
她仰頭瞪向這個冷血警察——現在看清了他的長相：下頜線像刀削的，薄唇緊抿，
眉眼漆黑深邃，卻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姓名。""蘇念。""職業。""市一中語文老師！
"她咬牙切齒地補充，"正在送生病的學生回家！
"交警寫字的手頓了頓："教師更該以身作則。"200 元罰單被塞過來時，
蘇念氣得手抖："我要投訴你！""陸沉，警號 754832。"他指了指胸前，
轉身走向下一輛車，背影挺拔如松。回到車上，蘇念把罰單揉成一團砸向副駕："冷血動物！
"林小虎怯生生看她："老師...""沒事，咱們回家。"蘇念強壓怒火發動車子。
后視鏡里，那個叫陸沉的交警正在檢查一輛寶馬，連彎腰的姿勢都像用尺子量過。
二十分鐘后，蘇念目送林小虎走進破舊的單元樓。回到車上，
她發現擋風玻璃上多了張違停罰單，下面壓著把警用折疊傘。
傘柄上貼著便簽：「教師違法行為記錄+1，下不為例。——陸沉」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
"有病啊！"蘇念氣得笑出來，卻鬼使神差撐開傘——比她自己的大了兩圈，
剛好擋住瓢潑大雨。回家路上，她拍下罰單發朋友圈：「遇到個機器人交警，
程序里大概沒裝人性化執法模塊【微笑】」很快，
在市局工作的大學同學陳雪私信她：「你遇到陸沉了？他去年冒死救出暴雨中被困的校車，
自己卻因傷調離特警隊。對了，下周你們學校安全講座，教官就是他【壞笑】」
蘇念一腳剎車停在紅燈前，雨水順著那把藍色大傘邊緣滴落，像誰未來得及流出的眼淚。
周一早晨，蘇念咬著面包沖進辦公室時，年級主任王芳正在她工位旁踱步。"蘇老師，
正找你呢！"王芳一把拉住她胳膊，"今天大課間的安全講座，你們班學生坐第一排，
必須維持好紀律。"蘇念灌了口咖啡，努力咽下嘴里的面包："什么講座？
""交通安全進校園啊，上周不是發通知了嗎？"王芳推了推眼鏡，
"市局派來的教官據說是從特警隊調來的精英，校長特別重視。"蘇念手一抖，
咖啡差點灑出來。特警？市局？該不會是..."蘇老師？你臉色怎么這么差？""沒事，
可能早飯吃急了。"蘇念強作鎮定，心里已經把陳雪罵了一百遍。
這丫頭明明知道她和那個冷面交警的過節，居然不提前說清楚！大課間鈴聲響起，
蘇念領著高一（7）班的學生走向禮堂。遠遠就看見校長和幾位校領導站在門口，
正熱情地與一個穿警服的高大身影握手。蘇念的腳步驟然停住。即使只看背影，
她也認得出那挺拔如松的站姿——除了陸沉還能有誰？"蘇老師，走啊！
"班長林小虎在后面輕輕推了她一下。蘇念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往前走。就在這時，
陸沉轉過身來，目光恰好與她相遇。那雙漆黑的眼睛微微瞇起，閃過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
"這位是我們高一（7）班的語文老師蘇念。"校長熱情地介紹，"蘇老師，
這位是市交警支隊的陸沉警官，今天的安全講座由他主講。
"陸沉嘴角微微上揚："我們見過。"校長驚訝地看向蘇念："這么巧？""是啊，真巧。
"蘇念擠出一個假笑，"陸警官給我留下...深刻印象。"陸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轉身走進禮堂。蘇念盯著他的背影，恨不得在那筆挺的警服上燒出兩個洞來。
禮堂里座無虛席。蘇念帶著學生坐在第一排，全程低頭假裝記筆記，
避免與臺上的人有任何眼神接觸。"根據統計，
中學生交通事故 70% 與電動車有關..."陸沉的聲音低沉有力，不帶一絲感情，
就像他開罰單時一樣公事公辦。蘇念偷偷抬眼，發現他講解時連手勢都像用尺子量過，
每個動作精準得近乎機械。警服袖口露出的手腕上，隱約可見一道猙獰的疤痕。
"下面請一位老師配合演示防身術。"陸沉突然說。蘇念立刻把頭埋得更低，
心里默念"別選我別選我"。"就請...第一排這位老師吧。"蘇念猛地抬頭，
正對上陸沉平靜的目光。全禮堂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學生們已經開始起哄。"蘇老師！
蘇老師！"騎虎難下，蘇念只好硬著頭皮走上臺。近距離看，陸沉比她印象中還要高，
她穿著低跟鞋才到他肩膀。"假設我是歹徒，從后面抓住你。"陸沉站到她身后，
聲音突然近在耳畔，"請老師配合演示如何掙脫。"下一秒，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她的肩膀。
隔著薄薄的襯衫，蘇念能感覺到陸沉胸膛的溫度。一股淡淡的雪松氣息包圍了她，
與記憶中雨天的冷冽完全不同。"首先，重心下沉。"陸沉的聲音震得她耳膜發麻，
"然后用手肘..."蘇念按照指示動作，卻在轉身時絆到自己的腳。
陸沉迅速伸手扶住她的腰，兩人瞬間貼得極近。臺下爆發出陣陣口哨聲。
蘇念的臉"騰"地燒了起來。她敢發誓，陸沉在松手前，
手指在她腰間多停留了 0.5 秒。"謝謝配合。"陸沉后退一步，表情依然嚴肅，
耳尖卻微微發紅。接下來的半小時，蘇念如坐針氈。講座一結束，她就想溜之大吉，
卻被校長叫住："蘇老師，帶陸警官參觀一下校園吧，特別是我們新建的安全體驗館。
"蘇念張了張嘴，還沒想好推脫的借口，陸沉已經點頭："麻煩蘇老師了。
"走在校園林蔭道上，兩人之間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誰都沒提那場雨中的相遇。
"陸警官講座準備得很充分啊。"蘇念干巴巴地客套。"職責所在。"陸沉目視前方，
"蘇老師今天怎么不躲著我了？"蘇念腳步一頓："我什么時候躲你了？""剛才講座，
你全程低頭，像在找地上的螞蟻。""我那是...在做筆記！"蘇念惱羞成怒，
"再說我為什么要躲你？"陸沉終于轉頭看她，嘴角微微上揚："怕又被開罰單？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念突然發現，
這個"機器人"笑起來時，左臉頰有個若隱若現的酒窩。"陸警官想多了。"蘇念別過臉，
"我只是覺得跟一個不懂變通的人沒什么好說的。""變通不等于無視規則。
"陸沉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那天如果后面有車...""我知道我知道！
"蘇念不耐煩地擺手，"您已經教育過了，200 塊錢的學費呢！"陸沉正要說什么，
一陣騷動打斷了他。幾個學生從教學樓后跑過，其中就有林小虎。"小虎！上課鈴要響了！
"蘇念喊道。男孩猛地剎住腳步，看到陸沉時臉色突然變得慘白，轉身就跑。
"這孩子怎么了..."蘇念皺眉。
陸沉若有所思地看著林小虎消失的方向："你班上的學生？""嗯，班長呢，平時很乖的。
"蘇念嘆了口氣，"上周發高燒，
我送他回家才發現住在陽光花園那種老舊小區..."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
陸沉敏銳地抓住關鍵："上周？就是你違規停車那天？"蘇念選擇裝聾作啞："啊，
體驗館到了！"參觀結束已是中午。校領導熱情邀請陸沉共進午餐，
他卻婉拒了："下午還有執勤任務。"送他出校門時，
蘇念忍不住問："那天...為什么留下傘？"陸沉腳步未停："人民警察為人民服務。
""那為什么開兩張罰單？""執法必嚴，違法必究。"蘇念翻了個白眼。
這人說話怎么跟新聞聯播似的。"周三下午我會來訓練校保安隊。"臨上車前，陸沉突然說，
"如果蘇老師有興趣，可以來學學正規的防身術。""沒興趣！""怕學不會？
""誰說我怕了！"蘇念炸毛，"來就來！"陸沉點點頭，關上車門。透過車窗，
蘇念分明看到他嘴角又上揚了 0.5 厘米。回到辦公室，蘇念癱在椅子上。手機震動，
陳雪發來消息：「怎么樣？見到你家'黑臉閻王'了嗎？」蘇念回復：「托你的福，
差點在全校師生面前社會性死亡:)」陳雪秒回：「哈哈哈他是不是還跟罰單上一樣帥？」
蘇念正要打字，突然想起林小虎看到陸沉時的異常反應。作為班主任的直覺告訴她，
這事不簡單。她打開班級群，點開林小虎的資料。家庭聯系人只有母親王秀梅，
父親一欄空白。上周送他回家時，隱約聽到屋里有個男人的吼叫聲...蘇念放下手機，
望向窗外。陽光正好，陸沉的警車早已不見蹤影。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告訴她，
他們很快會再見面——而且不是因為什么好事。周五下午的辦公室，
陽光斜斜地照在蘇念批改到一半的作文本上。
紅筆在"我的父親"這個題目下方畫了條波浪線，旁邊批注：情感真摯，但可以更具體些。
翻到封面，林小虎的名字讓蘇念眉頭微蹙。這孩子最近兩周狀態明顯下滑，上課經常走神，
昨天交上來的周記本上還有可疑的水漬痕跡。她重新讀了一遍作文：「我的父親很少回家，
每次回來身上都有酒味。他發脾氣時會砸東西，媽媽讓我躲進房間。
我希望爸爸不要再喝酒了，這樣我們就能像小時候一樣去公園踢球...」蘇念放下紅筆，
拿起手機撥通了資料里登記的王秀梅電話。響了七八聲，無人接聽。"蘇老師，還不下班啊？
"隔壁桌的李老師拎著包站起身。"再等等，我聯系個家長。"蘇念勉強笑笑。
等辦公室只剩下她一人，蘇念又撥了三次電話，依然無人應答。窗外天色漸暗，
她收拾好東西，決定繞道去趟陽光花園。晚高峰的公交車走走停停。
蘇念望著窗外閃過的霓虹，想起上周林小虎看到陸沉時的異常反應。
當時她以為孩子只是怕警察，現在想來或許另有隱情。陽光花園比她記憶中更破敗。
樓道燈壞了，蘇念打開手機照明，小心避開地上散落的垃圾。爬到四樓時，她已經微微出汗。
402 室的門漆剝落得斑斑駁駁。蘇念正要敲門，突然聽到里面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聲音。"小兔崽子！老子的酒呢？"一個粗獷的男聲咆哮道。
"他、他還在寫作業..."女人怯懦的聲音。"寫個屁！"又是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
夾雜著孩子的哭聲。蘇念的心一下子揪緊了，抬手用力拍門："小虎？小虎媽媽？
我是班主任蘇念！"門內的嘈雜聲戛然而止。幾秒后，門開了一條縫，
露出一張憔悴的女人臉："蘇、蘇老師？""我打不通您電話，來看看小虎。
"蘇念借著門縫看到客廳地上狼藉一片，玻璃碎片中間站著個滿臉通紅的壯碩男人，
林小虎縮在角落，校服袖子扯破了一道口子。"老師家訪？"男人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我是林大勇，這小崽子的爹！"他一把拉開門，
力道大得讓蘇念踉蹌了一下。王秀梅慌忙扶住她："蘇老師，
今天不太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林大勇拽過林小虎的胳膊，"來來，
讓老師看看你考的那點破分！"男孩被拖到蘇念面前，額頭上有一塊明顯的紅印。
蘇念蹲下身："小虎，額頭怎么了？""他自己摔的！"林大勇搶先道。蘇念沒理會，
輕輕卷起林小虎的袖子——青紫交加的淤痕像藤蔓一樣纏繞在孩子纖細的手臂上。"林先生，
這是怎么回事？"蘇念抬頭直視醉漢。"我管教兒子關你屁事！"林大勇突然暴怒，
一把推開蘇念，"滾回你的學校去！"蘇念后背撞在門框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王秀梅驚叫一聲，林小虎則沖過來擋在蘇念前面："不要打蘇老師！""反了你了！
"林大勇揚起巴掌。"住手！"蘇念一把將林小虎拉到身后，"我已經報警了！
"其實她還沒撥號，但這句話讓林大勇動作頓了一下。就在這僵持的幾秒鐘，
樓下突然傳來警笛聲。林大勇臉色大變："臭娘們真報警了？
"蘇念也愣住了——她確實沒打啊！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
接著是干脆的敲門聲："警察，開門！"這個冷冽的聲音讓蘇念渾身一顫。不可能這么巧吧？
門一開，四個警察站在外面，打頭的正是陸沉。他目光掃過滿屋狼藉，
在看到蘇念時瞳孔微微一縮："又是你。""鄰居報警說這里有人打架。
"跟在后面的女警解釋道。林大勇立刻換上一副笑臉："警官誤會了，
就是家庭小矛盾..."陸沉沒理他，徑直走向林小虎，蹲下身與孩子平視："受傷了嗎？
"男孩搖搖頭，又點點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陸警官，"蘇念急切地說，
"這孩子身上全是傷，我懷疑長期遭受家暴！""你放屁！"林大勇吼道，
"我自己兒子碰一下怎么了？""閉嘴。"陸沉頭也不回地呵斥，聲音不大卻充滿威懾力。
他輕輕掀開林小虎的衣領，更多淤青暴露在燈光下。女警倒吸一口涼氣，
立刻掏出手銬："林大勇，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憑什么拷我？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
"林大勇掙扎著，被兩個警察按在墻上。陸沉脫下自己的警服外套披在林小虎肩上，
然后轉向王秀梅："需要帶孩子去醫院驗傷，您也一起做個筆錄。""等等！"蘇念攔住他，
"就這樣？不馬上申請保護令嗎？這孩子回去還可能挨打！""蘇老師，
"陸沉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程序不是這樣走的。""程序程序！你就知道程序！
"蘇念氣得聲音發抖，"沒看到孩子都嚇成什么樣了嗎？
"陸沉眉頭緊鎖："我們會在 24 小時內聯系婦聯和社區，
現在先固定證據...""然后呢？等他爸回來變本加厲？"蘇念一把拉過林小虎，
"今晚孩子跟我走！""你沒有監護權。""那你把他帶派出所過夜？
"兩人劍拔弩張地對視著。旁邊的女警尷尬地咳嗽一聲："陸隊，
要不先回所里..."最終林小虎和王秀梅被帶上警車，陸沉留下來做現場勘查。
蘇念站在門口，看著他用專業的手法拍攝地上的玻璃碎片和傾倒的家具。
"你經常這樣多管閑事？"陸沉突然問。蘇念冷笑："你經常這樣冷血無情？
"陸沉放下相機，直視她的眼睛："沖動解決不了問題。沒有完整的證據鏈，
檢察院連批捕都困難。""那孩子今晚怎么辦？""所里有女警可以陪他們母子。
"陸沉頓了頓，"我下班后也會過去。"這句話讓蘇念的火氣消了一些。
她看著陸沉認真記錄現場細節的側臉，突然意識到他或許只是用不同的方式關心著。
勘查結束已是晚上九點多。陸沉收起記錄本："我送你回家。""不用。""不是商量，
是通知。"陸沉鎖上門，"這個點你一個人不安全。"夜風微涼，兩人一前一后走向警車。
蘇念坐進副駕駛時，聞到車里淡淡的雪松香氣，和那天演示防身術時一樣。"系安全帶。
"陸沉啟動車子。蘇念翻了個白眼："沒帶罰單本？
"陸沉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今天休息。"車開出一段，
蘇念忍不住問："你怎么會在附近出警？""這一片是我轄區。"陸沉目光盯著前方，
"那個小區報警率高，尤其是 402。"蘇念心頭一緊："之前就報過警？""三次。
兩次家庭糾紛，一次林大勇醉酒鬧事。"陸沉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
"但王秀梅每次都拒絕做筆錄。""所以她一直忍著...""取證難。"陸沉簡短地說，
"沒有受害人配合，很難立案。"蘇念望向窗外飛逝的街景，突然覺得胸口發悶。
她想起林小虎作文里那句"希望爸爸不要再喝酒了"，
筆跡透過紙背的力度仿佛傾注了全部渴望。"我會盯著這件事的。"陸沉突然說，
"明天我輪休，但會去所里跟進。"蘇念驚訝地轉頭看他。
路燈的光影在陸沉輪廓分明的臉上流動，那雙總是冷峻的眼睛此刻竟透著一絲疲憊。"謝謝。
"她輕聲說。陸沉沒有回應，但緊繃的下頜線似乎柔和了些許。車停在蘇念家樓下，
陸沉堅持要看著她進單元門。蘇念走出幾步，突然轉身："陸警官。""嗯？
""如果...如果下次再有這種情況，我能直接聯系你嗎？"夜色中，
她看不清陸沉的表情，只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通訊錄第一個就是我的號碼。"蘇念一愣，
趕緊掏出手機——不知何時，通訊錄里多了個"陸沉"的聯系人，頭像還是張警徽照片。
"你什么時候——""安全帶扣好。"陸沉已經關上車窗，只留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上樓時，蘇念的心臟跳得有些快。她不確定是因為今晚的驚險遭遇，
還是因為那個看似冷漠實則細心的警察。洗漱完躺在床上，手機突然震動。
一條來自"陸沉"的短信：「母子倆安排在派出所隔壁招待所，明天婦聯介入。
小虎讓我告訴你，他的作文下周一會交。」蘇念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
最后只回了三個字：「謝謝你。」發完又覺得太生硬，加了個月亮的表情符號。
對方正在輸入...停了又輸入...最后只回了個「嗯」。蘇念把手機放在胸前，
望著天花板。她想起陸沉給林小虎披外套時輕柔的動作，
還有他說"會盯著這件事"時眼神里的堅定。也許，這個"機器人"并不像表面那么冷血。
周一早晨的教師例會，校長宣布的消息讓蘇念差點把咖啡噴出來。"經教育局和婦聯協調，
學校需要指定專人配合警方跟進林小虎的個案。"校長環視會議室，"蘇老師，
既然你是班主任，就由你擔任校方代表。"蘇念咽下咖啡："具體要做什么？
""每周與負責警官開會，溝通小虎在校情況，配合家訪等。"校長推了推眼鏡，
"警方派來的是陸沉警官，好像你們已經認識了？
"辦公室里頓時響起幾聲意味深長的"哦——"。蘇念感覺耳根發燙，
上周禮堂里那場防身術演示顯然已經成了教師間的八卦素材。"只是工作關系。
"她干巴巴地說。"那正好。"校長笑瞇瞇的，"第一次會議今天下午三點，
在交警大隊會議室。"會議結束，蘇念立刻被同事們圍住。"就是那個帥警察吧？
"英語老師李雯擠眉弄眼，"上次來講座那個？""你們什么關系啊？
"體育老師張強八卦地湊過來，"他看你那眼神可不像普通同事。
"蘇念抓起教案落荒而逃："我還要備課！"下午兩點五十，蘇念站在市交警大隊門口，
手心微微出汗。她今天特意換了件淺藍色襯衫和米色長褲，比平時上課穿得正式些。
"蘇老師？"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后傳來。蘇念轉身，
看到一位扎馬尾的女警朝她走來："我是周婷，陸隊的同事。他臨時有個會議，
讓我先帶你去他辦公室等。"跟著周婷穿過走廊，蘇念注意到不少警察偷偷打量她，
交頭接耳。她的后頸開始發燙——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就是這兒。
"周婷推開一扇標著"事故處理中隊"的門，"陸隊說你可以先看看桌上的材料。
"陸沉的辦公室簡潔得像樣板間。深灰色的辦公桌上除了電腦、筆筒和一本臺歷外空無一物，
連鋼筆都排列成精確的 45 度角。墻上掛著幾幅交通路線圖和規章制度，
一絲不茍得像用水平儀校正過。"要喝點什么嗎？"周婷問，"咖啡？茶？""水就好，
謝謝。"周婷離開后，蘇念小心翼翼地坐在訪客椅上，生怕弄亂什么。她目光掃過桌面，
發現臺歷上今天的日期旁用紅筆畫了個小小的星號，旁邊寫著"蘇 3pm"。
這個一絲不茍的標記不知為何讓她心頭一暖。"抱歉，會議拖堂了。"陸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蘇念抬頭，見他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文件夾。他今天沒穿警服，而是一件深灰色襯衫，
襯得肩膀更加寬闊。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那道猙獰的疤痕。"沒關系，我剛到。
"蘇念下意識整理了下頭發。陸沉走到辦公桌前坐下，開門見山："兒童保護機構已經介入，
這是他們的初步評估報告。"他推過一份文件，"林大勇目前被行政拘留 15 天，
之后檢察院會根據情況決定是否提起公訴。"蘇念翻閱報告，
眉頭越皺越緊："小虎媽媽還是不愿意起訴？""家庭暴力案件取證難，
尤其受害人不敢指認的情況下。"陸沉的聲音平靜中帶著無奈，"目前能做的就是定期家訪，
確保小虎安全。""這不夠！"蘇念放下文件，"那孩子身上的傷——""我知道。
"陸沉打斷她，眼神罕見地波動了一下，"所以我們需要合作。
"他打開電腦調出一份表格："每周二、四下午，小虎要去社區心理咨詢中心。
學校需要確保他按時參加，并觀察他的行為變化。""這個我可以安排。"蘇念點頭，
"他在學校最近很安靜，作業倒是都交了。"陸沉剛要說什么，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辦公室角落傳來。蘇念轉頭，這才發現那里有個寵物籠子，
一只德國牧羊犬正用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這是...？""閃電，緝毒隊退役的警犬。
"陸沉起身走過去，"執行任務時受傷，暫時在我這兒養傷。"他蹲下身打開籠門，
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大狗蹣跚著走出來，右后腿纏著繃帶。陸沉熟練地檢查傷口，
然后從抽屜里取出狗糧，用手捧著喂它。"好孩子。"他低聲說，揉了揉狗狗的耳朵。
蘇念看得呆了。這個在執法時冷若冰霜的男人，此刻眼神柔和得像換了個人。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側臉投下條紋狀的光影，勾勒出他微微上揚的嘴角。"你喜歡狗？
"她脫口而出。陸沉站起身，瞬間恢復了職業表情："警犬是戰友。"他回到座位，
繼續討論林小虎的事。但蘇念已經心不在焉，目光頻頻瞟向那只趴在陸沉腳邊的大狗。
"蘇老師？"陸沉敲了敲桌面，"關于小虎的學習情況...""哦，對。"蘇念回過神，
從包里掏出一個文件夾，"我整理了他最近各科成績和作業樣本。"陸沉接過文件夾，
眉頭微挑："很詳細。""我是班主任嘛。"蘇念有些得意，"對了，我還準備了這個。
"她又從包里拿出一個卡通飯盒："今天早上烤的餅干，小虎說他媽媽最近總忘記做早餐。
"陸沉盯著那個印著熊貓圖案的飯盒，表情微妙："你...經常給學生做吃的？
""偶爾吧。"蘇念聳聳肩，"辦公室抽屜里還常備著文具和零食，
總有孩子忘帶午飯或者筆沒墨了。"陸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在筆記本上記了幾筆。
會議進行得很順利，兩人商定了每周三下午三點固定開會，以及緊急情況下的聯系方式。
"我送你回學校。"結束時陸沉站起身。"不用，我騎電動車來的。
"陸沉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戴頭盔了嗎？""當然戴了！"蘇念從包里掏出折疊頭盔，
"我可不想再吃罰單。"陸沉嘴角微微上揚："進步了。"走出辦公室時，
蘇念注意到墻上掛著的日歷——下周三的日期旁已經畫上了紅星，
旁邊依然是"蘇 3pm"的字樣。接下來的兩周，蘇念和陸沉形成了固定的工作節奏。
每周三下午，她帶著小虎的學習報告去交警大隊；陸沉則分享家訪情況和心理咨詢進展。
兩人偶爾會為處理方法爭執，但都心照不宣地避開那些可能引發激烈沖突的話題。
第三周的周三，蘇念因為家長會遲到了二十分鐘。她氣喘吁吁地跑到陸沉辦公室門口，
卻發現空無一人。"陸隊去訓練場了。"路過的警察告訴她，"說如果你來了直接過去。
"訓練場在辦公樓后面，蘇念老遠就聽到響亮的指令聲。陸沉穿著作訓服，
正在指導一隊警察練習擒拿術。陽光下，他每一個動作都干凈利落，充滿力量感。"蘇老師！
"他看到她，示意隊伍繼續練習，自己走了過來，"家長會結束了？""嗯。
"蘇念擦了擦額頭的汗，"小虎今天沒來上學，他媽媽打電話說感冒了。
"陸沉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我昨晚家訪時他還好好的。"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掏出手機。
陸沉撥通了王秀梅的電話，開了免提。"陸、陸警官..."王秀梅的聲音有些發抖，
"小虎真的只是感冒...""王女士，我們需要確認孩子的安全。"陸沉語氣平靜但堅決，
"現在我和蘇老師過去看看。"掛斷電話，陸沉轉向訓練場："周婷！接下來的訓練你負責！
""要去小虎家？"蘇念小跑著跟上陸沉的大步，"等等，
我電動車還在前面...""坐我的車。"陸沉頭也不回，"快。"警車一路鳴笛，
不到十五分鐘就到了陽光花園。上樓時，陸沉的手一直按在腰間的警械上，讓蘇念心跳加速。
開門的是眼眶通紅的王秀梅。客廳里，林小虎蜷縮在沙發上，額頭貼著退燒貼，
看到他們時明顯瑟縮了一下。"小虎！"蘇念沖過去，蹲在沙發前，"哪里不舒服？
"男孩搖搖頭，眼神飄向臥室方向。陸沉立刻會意，大步走過去推開門——臥室里，
林大勇正慌慌張張地往包里塞東西。"林大勇。"陸沉的聲音冷得像冰，
"拘留期間擅自離開指定住所，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五十條。""我、我就是回來看兒子！
"林大勇狡辯道，"老子想兒子犯法嗎？"陸沉沒理他，轉身檢查林小虎的情況。
當他輕輕掀起孩子的 T 恤時，蘇念倒吸一口冷氣——背部赫然幾道新鮮的淤痕。
"王女士。"陸沉的聲音罕見地帶著怒意，"這次您還打算保持沉默嗎？
"王秀梅突然崩潰大哭，
跪倒在地："他威脅我...說要是敢報警就打死小虎...""不會的。
"蘇念摟住顫抖的男孩，"這次他跑不掉了。
"陸沉已經撥通了派出所電話："陽光花園 4 棟 402，家庭暴力復犯，需要增援。
"掛斷電話，他蹲下身與林小虎平視："小虎，這次愿意跟警察叔叔去做個筆錄嗎？
"男孩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蘇念，終于點了點頭。派出所做完筆錄已是晚上八點。
由于王秀梅這次愿意作證，加上林大勇違反拘留規定，檢察院批準了逮捕。
"至少能關他幾個月。"走出派出所，陸沉對蘇念說，
"婦聯會安排王秀梅和小虎暫時住進庇護所。"蘇念點點頭，突然覺得雙腿發軟。
這一天的情緒起伏讓她精疲力盡。"餓了吧？"陸沉看了看表，"附近有家面館還開著。
"面館很小但干凈。陸沉點了兩碗牛肉面，又額外要了一盤青菜推到蘇念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青菜？"蘇念驚訝地問。陸沉低頭吃面："猜的。
"熱騰騰的面條下肚，蘇念感覺好多了。她偷瞄對面的陸沉，發現他吃飯的姿勢也一絲不茍，
連擦嘴的動作都像經過精確計算。"陸警官。"她忍不住問，
"你從小到大都這么...規矩嗎？"陸沉筷子頓了頓："軍校待了八年。""怪不得。
"蘇念笑了，"那你為什么轉交警？特警不是更威風嗎？"陸沉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蘇念立刻意識到自己踩了雷區——那道疤痕，陳雪說他因傷調職..."抱歉，
我不該——""快吃吧，面涼了。"陸沉打斷她，聲音又恢復了公事公辦的平靜。
回程的車上，兩人都沒說話。直到停在蘇念家樓下，
陸沉才開口："明天我會去學校找小虎做補充筆錄。""嗯，我安排個安靜的地方。
"蘇念解開安全帶，猶豫了一下，"謝謝你今天的...一切。"陸沉點點頭，
目光落在她臉上幾秒，又迅速移開："晚安，蘇老師。"上樓時，蘇念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陸沉發來的消息：「庇護所地址發你郵箱了，周末想去探望的話可以叫我一起。」
蘇念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胸口泛起一股暖流。她正要回復，
又一條消息進來：「PS：下次電動車記得充電，今天看到電量只剩一格了。」
他怎么連這個都注意到了？蘇念笑著打字：「遵命，陸警官。晚安。」發完覺得太親密，
又補了個敬禮的表情符號。洗完澡躺在床上，蘇念翻看這兩周和陸沉的聊天記錄。
從一開始干巴巴的工作交流，
到現在偶爾會夾帶一兩句私人關心...這種微妙的變化讓她心跳加速。手機突然又震動，
是陳雪的消息：「聽說你今天和陸隊一起'出警'了？全支隊都在傳他為了你怒揍家暴男！」
蘇念差點從床上滾下來：「胡說八道！誰傳的謠言？」
陳雪發來個壞笑的表情：「周婷說從沒見過陸隊這么緊張一個人，親自開車門還幫你擋電梯！
」蘇念把臉埋進枕頭，耳朵燙得要燒起來。她點開陸沉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只有一條橫線，像個密不透風的堡壘。鬼使神差地，她翻到自己那天發的罰單朋友圈，
驚訝地發現陸沉竟然點過贊——在一堆同事的同情評論中，那個警徽頭像格外醒目。
蘇念把手機按在胸口，望著窗外的月亮。她突然很期待下周三的會議，
甚至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這種感覺太危險了。她對自己說。
那可是個連吃面都要數著根數的控制狂。
但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反駁：可他記得你電動車剩一格電，
還給警犬親手喂食呢...周六早晨，蘇念站在超市貨架前，猶豫該買哪種牛奶。
林小虎喜歡巧克力味，但庇護所可能沒有冰箱...最后她拿了兩盒常溫酸奶和一堆零食，
又去水果區挑了最貴的進口橙子。收銀臺排隊時，手機震動起來。
陳雪的名字跳在屏幕上："妞，今天有空沒？我調休，去找你逛街啊？
""今天要去探望小虎。"蘇念用肩膀夾著手機，一邊掏錢包，
"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學生。""哦～就是讓你和'黑臉閻王'頻繁見面的那個小朋友？
"陳雪的聲音充滿揶揄，"進展如何？""純工作關系。"蘇念強調，
耳根卻莫名其妙地發熱。"得了吧，周婷說陸隊這周開會時偷看你三次！""胡說什么！
"蘇念差點摔了手機，"我掛了！"走出超市，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肩上。
蘇念查了下庇護所地址——城西的陽光之家，公交車要坐七站。她拎著兩大袋東西走向站臺，
心里盤算著怎么跟小虎解釋他父親又被拘留的事。公交車晃晃悠悠地行駛，
蘇念望著窗外發呆。自從周三那天陸沉在面館突然冷臉后，他們再沒聯系過。
那天的對話像根刺，
輕輕扎在心頭——"軍校八年"、"因傷調職"...還有他手腕上那道猙獰的疤。
庇護所是一棟樸素的三層小樓，院子里有簡單的兒童游樂設施。
前臺值班的阿姨查看完蘇念的身份證，熱情地指路："302 室，
剛還有位警官也來看他們呢。"蘇念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電梯門打開，
走廊盡頭的 302 室門虛掩著。蘇念剛要敲門，
就聽見里面傳來林小虎的笑聲——那種她很久沒在學校聽過的、真正屬于孩子的笑聲。
"再來一次！陸叔叔，再來一次！""最后一次。"陸沉的聲音比平時柔和許多，"記住，
遇到危險時先跑，別逞強。"蘇念輕輕推開門縫。只見陸沉單膝跪地，
正耐心地教林小虎一個防身動作。男孩學得認真，小臉漲得通紅。王秀梅坐在一旁，
臉上帶著久違的輕松表情。"手腕要這樣轉。"陸沉調整著林小虎的動作，
語氣是蘇念從未聽過的溫和，"對，很好。"蘇念不自覺地微笑起來。今天的陸沉沒穿警服，
而是一件簡單的深藍色毛衣，襯得肩膀更加寬闊。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側臉，
勾勒出柔和的輪廓線。"蘇老師！"林小虎突然發現了門外的她，興奮地跑過來。
陸沉迅速站起身，瞬間恢復了那副公事公辦的表情，但耳尖卻微微發紅："蘇老師。
""陸警官。"蘇念走進屋，把袋子放在桌上，"我帶了些水果和零食。""我也買了些。
"陸沉指了指墻角——那里堆著牛奶、餅干和一盒嶄新的樂高。
王秀梅連忙倒水："兩位老師太客氣了...小虎，快謝謝叔叔阿姨。""謝謝陸叔叔！
謝謝蘇老師！"林小虎眼睛亮晶晶的，"陸叔叔教我防壞人，蘇老師你要不要也學？
"蘇念和陸沉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迅速分開。"我...我可能太笨了，學不會。
"蘇念故意說。"才不會！"林小虎拽著她的袖子，"陸叔叔教得可好了！
比學校的安全課好玩多了！"陸沉清了清嗓子："蘇老師如果想學，
可以...去隊里參加市民防身術培訓。""什么時候？""每周五晚上七點。
"蘇念眨眨眼："可周五晚上我要批改作文。""那就現在。"陸沉突然說，
"反正...來都來了。"王秀梅識趣地拉起兒子："小虎，我們去樓下活動室玩會兒，
讓老師休息一下。"門一關上，房間里的空氣突然變得稀薄起來。蘇念假裝整理零食袋，
不敢抬頭："小虎狀態不錯啊。""嗯。"陸沉站在窗邊，
陽光在他挺拔的輪廓上鍍了層金邊，"心理咨詢師說他有 PTSD 癥狀，
但恢復得比預期好。""那就好。"蘇念拿出一盒酸奶，
"你要不要——""蘇老師——"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陸沉做了個"你先"的手勢。
"我是想問，"蘇念轉著酸奶盒，"你真的要教我防身術？"陸沉點點頭，
嘴角微微上揚："怕學不會？""誰說的！"蘇念放下酸奶，"來啊！
"陸沉走到房間中央的空地："首先，如果被人從后面抓住..."接下來的半小時，
蘇念體驗了一把什么叫"軍人式教學"。陸沉的每個指令都清晰準確，
每個動作都分解得極其細致。但當她第三次做錯轉身動作時，他還是嘆了口氣。"這樣。
"他突然站到她身后，雙手握住她的手腕，"肘關節要這樣發力。"蘇念瞬間僵住了。
陸沉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后背，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際。那股雪松般的氣息包圍著她，
讓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話。"懂了嗎？"他的聲音近在耳畔。
"差、差不多..."蘇念結結巴巴地回答，完全沒記住剛才的動作要領。
陸沉似乎察覺到她的緊張，退后一步："休息會兒吧。"兩人坐在沙發上，
中間隔著一段微妙的距離。蘇念小口喝著水，偷瞄陸沉的側臉。
陽光下的他看起來沒那么冷硬了，甚至...有點溫柔。"小虎說你教得很好。
"她打破沉默。陸沉轉動著手里的礦泉水瓶："他很聰明。
""但跟孩子溝通不是你的強項吧？"蘇念忍不住調侃，"第一次見面時，
你那句'受傷了嗎'問得像審訊似的。
"陸沉罕見地露出窘迫的表情："我不太會...跟小孩打交道。""我教你啊。
"蘇念來了興致，"首先，蹲下來跟他們平視；其次，
別用大人那套官方語言；最重要的是——多笑一笑！"她示范性地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陸沉怔了怔，嘴角微微抽動，似乎在進行某種艱難的面部肌肉運動，
最終呈現出一個介于皺眉和微笑之間的奇怪表情。蘇念噗嗤笑出聲："算了算了，別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