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空異變正午的北京,陽光稀薄得如同隔著一層磨砂玻璃,失去了應有的熾熱與銳利。
陳哲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一種不合時宜的陰影籠罩著他。
窗框投在地板上的影子傾斜得詭異,仿佛被無形的手強行拉長、扭曲。他下意識抬起手腕,
腕表指針清晰地指向11:59。就在分針即將跳向12點的剎那,窗外的光線驟然暗沉,
如同潑下稀釋的墨汁。他猛地扭頭,死死盯住腕表。秒針滴答,滴答……12:00。窗外,
那輪本該高懸中天的太陽,竟已滑落至西邊天際線附近,蒼白,懨懨地懸著,
將樓宇輪廓染成一片病態的金紅。正午?黃昏?一股冰冷的電流竄上脊椎。
陳哲一把抓過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時間赫然顯示12:00。幾乎同時,
手機頂部炸開一串刺目的紅色通知。“【民航局緊急通告】:全球范圍突發未知時空異常,
導航系統嚴重紊亂,所有航班即刻停飛!重復,所有航班即刻停飛!
”“【國家天文臺發布紅色預警】:觀測到地球自轉速度出現無法解釋的異常加速!
現象原因不明,影響范圍全球!請民眾保持鎮定,切勿恐慌!
”“【電網調度中心】:電網頻率嚴重偏離基準值,全國多地報告電壓波動及局部斷電!
搶修進行中!”通知像電子雪崩般瘋狂涌入。陳哲手指僵硬地點開一個鏈接,
動態GPS信號異常熱力圖跳了出來。代表嚴重偏移的深紅色警報區塊,如同猙獰的傷口,
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各大洲版圖上蔓延、連接,最終吞噬了整個地球表面。
象征人類精密導航網絡的線條,混亂得如同被頑童撕碎的蛛網。辦公室門被粗暴撞開,
幾個年輕研究員臉色煞白地沖進來,帶著室外的燥熱和恐慌?!瓣惱蠋煟∧吹搅藛??
”為首的李明聲音發顫,眼鏡片后的眼神難以置信,“數據……全亂套了!原子鐘比對顯示,
我們剛過去的那個‘上午’,實際物理時間只有……不到六小時!”陳哲的目光從手機移開,
投向窗外那片被強行催熟的“黃昏”。城市巨大的陰影正吞噬街道,
喧囂被一種詭異的、被扼住喉嚨般的死寂取代。只有零星的、失控的汽車喇叭聲,
尖銳地劃破空氣,像垂死者的哀鳴?!安皇腔糜X?!标愓艿穆曇舻统辆o繃,
仿佛每個字都從齒縫擠出。他再次看向那片虛假暮色,“地球,真的轉快了。
”2 地球加速中科院理論物理研究所地下三層的緊急指揮中心,
厚重的防爆門隔絕了外界的紛亂,卻隔絕不了空氣中彌漫的焦灼。巨大環形屏幕上,
來自全球數千個監測點的數據流如同狂躁的瀑布傾瀉而下。各種圖表瘋狂閃爍,
扭曲的曲線、異常跳動的數值、刺眼的紅色警告框……構成一個冰冷喧囂的電子叢林,
無聲宣告著物理法則的崩壞。陳哲站在指揮臺前,眼窩深陷,
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中央最大的屏幕。地球自轉速度實時監測曲線,
那根曾經平滑近乎靜止的線條,此刻變成一條瘋狂扭動、不斷向上攀升的毒蛇。每一次刷新,
都貪婪地吞噬著屏幕上方的綠色安全區?!皥蟾?!G7國際原子鐘比對聯盟最新數據!
”一個研究員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協調世界時(UTC)與地球自轉實測值偏差……正以每小時0.0017秒的加速度擴大!
”“北極冰蓋監測站報告!因離心力異常增大,
監測到冰蓋物質出現肉眼可見的向西加速漂移跡象!
”“全球海洋監測網:多個大洋環流系統出現紊亂前兆,海平面東西梯度出現異常波動!
”冰冷的報告聲此起彼伏,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眾人心頭。
陳哲的拳頭在控制臺下無聲攥緊,指關節發白。加速度!不是恒定加速,
而是加速度本身在增加!失控的雪球正從陡峭山巔滾落,毀滅的終點被急劇拉近!
他猛地轉身,目光掃過環形大廳里一張張蒼白專注的臉。“計算組!立刻推演!
以目前觀測到的加速度趨勢,不計入任何未知干擾,單純外推!未來七十二小時,
地球自轉周期會縮短到什么程度?”命令像冰水澆下。
指揮中心瞬間只剩下鍵盤急促的噠噠聲和服務器風扇全速運轉的嗡鳴。
巨大的計算模型在超級計算機陣列中瘋狂運轉。時間在令人心焦的沉默中流逝。終于,
主屏幕跳出一個新窗口,一行冷酷的白色數字被加粗標紅,
當前加速度趨勢):72小時后地球自轉周期預測值:約 58分鐘】“五……五十八分鐘?
”李明失聲尖叫,聲音尖銳變調,“一天……不到一小時?!”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指揮中心。
五十八分鐘,意味著太陽將以瘋狂速度劃過天空,
白晝與黑夜以遠超人類生理極限的頻率交替閃爍。
意味著千萬年刻入基因的晝夜節律被徹底撕碎。
意味著……“光合作用……”陳哲的聲音干澀如砂紙摩擦,“植物……怎么辦?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低語,一塊分屏被強制切換到緊急新聞頻道。畫面劇烈晃動,
背景是南美廣袤的、本該郁郁蔥蔥的熱帶雨林。鏡頭所及,觸目驚心。曾經遮天蔽日的樹冠,
呈現大片病態的灰黃。許多樹葉肉眼可見地卷曲、枯萎、凋零,如同被無形火焰燎過。
地面鋪滿過早凋落的葉片,踩上去發出心碎的脆響。
陽光毒辣傾瀉在這片迅速失去生機的綠色墳場,卻無法帶來暖意,只有末日審判般的荒涼。
“……這里是亞馬遜雨林邊緣!如各位所見,異常縮短的白晝已嚴重阻礙植物光合作用!
僅僅幾天,大規模枯萎現象蔓延!專家警告,全球基礎生態系統正面臨崩潰臨界點!
”記者嘶啞的喊聲在寂靜中回蕩,字字如冰錐?!笆澄镦湹母_始瓦解了。
”陳哲閉上眼,冰冷的絕望感順著脊椎蔓延。窗外,盡管身處地下,
他仿佛也能感受到地表之上,那輪瘋狂滾動的太陽正將人類文明賴以生存的一切秩序,
無情拖入混亂深淵。五十八分鐘的地球,不再是一顆行星,
而是一具在宇宙法則刑場上飛速旋轉、等待肢解的行刑架。3 末日計時第七天。地表之上,
世界淪為一部失控加速播放的、充滿噪音的災難默片。陽光不再是生命的賜予者,
而是癲狂的、不知疲倦的劊子手。它每隔幾十分鐘就猛烈躍出地平線,
以肉眼可見的恐怖速度在天空中劃出刺眼的白熱軌跡,將短暫白晝炙烤成煉獄。
僅僅幾十分鐘后,它又猝然墜入西方,粗暴拉下夜幕。黑夜同樣短促窒息,
濃墨般的黑暗尚未沉淀,東方天際就已泛起詭異的魚肚白,宣告下一輪酷刑開始。
城市在瘋狂閃爍的晝夜中痙攣。電力系統在極限邊緣掙扎,燈光如同垂死者的脈搏,
忽明忽滅,將扭曲的樓影投在扭曲的街道上。交通徹底癱瘓,被遺棄的車輛堵塞所有道路,
銹蝕成鋼鐵墳墓。人們像受驚的蟻群,在短暫白晝里倉惶沖入超市、藥店,
又在驟然降臨的黑夜中驚恐逃回搖搖欲墜的庇護所。
尖叫、咒罵、警報聲、零星的槍聲……所有聲音都被瘋狂加速的時空撕扯得支離破碎,
最終匯集成一片麻木的、持續的、令人精神崩潰的背景嗡鳴。地質監控屏陡然血紅!
“地核轉速滯后地幔0.3%!”警報聲刺破指揮中心的壓抑。
熔鐵核心在離心力撕扯下變形,磁場發生器爆出幽藍火花。“強震預警!
環太平洋板塊應力突破閾值!預計八級強震將在……地點無法預測!
”陳哲撫過屏幕上模擬地核的裂縫,聲音空洞:“標本……開始液化了?!钡厍騼炔康陌Q,
比地表更令人絕望。在紐約,五十九街成了末日嘉年華的舞臺。
探照燈粗暴切開58分鐘的黑夜。華爾街銅牛被焊上了不知從哪拆來的火箭引擎,
一群狂熱信徒圍著它高喊:“追上太陽!主宰時間!”不遠處,
一位神父站在倒塌的教堂尖頂殘骸上,用臨時接通的擴音器嘶吼:“神罰的時鐘被人類篡改!
懺悔吧!在永恒的黑暗中懺悔!”他的聲音被一陣喧囂淹沒,一個少女站在扭曲的消防栓上,
將一整瓶抗抑郁藥片撒向混亂的人群,聲音尖利而空洞:“每人一粒!管半小時安寧!
”霓虹招牌“時代廣場”的“代”字脫落,巨大的金屬框架呼嘯著砸進逃亡的人潮,
濺起的血沫染紅了旁邊墻上新噴的涂鴉——“人類加油!”。李明蜷縮在指揮中心角落,
顫抖著點開妻子最后發來的訊息。視頻接通了,畫面里三歲的女兒緊緊抱著破舊的兔子玩偶,
大眼睛里滿是困惑和恐懼:“爸爸,太陽壞掉了…它跑得好快…”突然,鏡頭劇烈天旋地轉!
窗外,云層以炮彈般的速度橫向掠過,模糊成一片灰白。妻子驚恐的尖叫剛沖出喉嚨,
就被一聲刺破耳膜的金屬撞擊聲和玻璃碎裂的爆響徹底斬斷!
畫面瞬間被刺眼的強光和翻滾的視角占據,
最后定格在扭曲變形的方向盤和擋風玻璃上蛛網般的裂紋,然后徹底黑屏。一片死寂中,
只有手機耳機孔里,似乎滲出粘稠的、無聲的血。李明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響,
像被無形的線勒斷了脖子。他死死攥住手機,指關節青白,屏幕上倒映著他扭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