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為人魚的我為了愛自愿放棄大海嫁給顧承之。
可從他白月光回國的那天開始,他對我的愛就徹底變質(zhì)。
拍賣會上,顧承之的白月光說,
想要人魚的珍珠和鱗片。
他立馬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掐掉我身上的寶石魚鱗,還將我打到淚如雨下,變成斷線的珍珠。
直到警察來了,他才肯停手。
事后,他卻溫柔的給我傷口上藥:
“反正這些東西人魚都能再生,你忍忍,等湊夠了昕柔的聘禮,我就把你放回去。“
可他不知道,我每落下一滴眼淚,壽命就減少一天,每拔出一片魚鱗,壽命就減少一月。
而現(xiàn)在,我只剩下七天的壽命,我快要死了。
1
我的眼睛紅腫,面前是一盤化淚的珍珠。
身上一道道血紅的疤,鱗片上還沾著血跡。
他耐心地給我上藥,面露歉色。
“乖,昕柔這回參加珠寶鑒賞大賽,我要給她爭第一,所以拿的東西比較多。”
“委屈你了,你忍一忍,過幾天就好。”
棉簽觸到我的傷口時,我的身子止不住顫抖。
“顧承之。”
“怎么?”
“我馬上要...死了。”
他先是一愣,隨后用手指惡劣地戳了戳我還在流血的傷口。
“沈昭昭,別跟我玩這套把戲了,誰不知道你們?nèi)唆~族的最長壽?”
“拿你幾個鱗片怎么了?過段時間又不是不會長出來。”
見我沉默不語,盤里的珍珠越來越多,他又低頭在耳邊哄我:
“還記得是誰在擱淺的時候救了你嗎?”
那時我被沖到海岸,三天暴曬,幾近干涸。
是他拿水一點點將我喂活。
睜眼時,只看到一雙彎彎的桃花眼。
“人魚公主,你來陸地上,做我的新娘子,好不好?”
于是我上岸了。
可我卻沒有告訴他,那是拿我的半數(shù)壽命換的。
一開始,我們很幸福,他的兄弟們都說,能撿到我這樣的美人是他的福氣。
金發(fā),藍(lán)眼,放在整個海底家族都很出眾。
我低著頭,羞紅了臉。他在一片起哄聲中吻上了我。
可后來,我卻在包間外聽到他和他兄弟們的談話:
“顧少,你還在跟那個美人魚妹妹拍拖么?都五年了,還不準(zhǔn)備娶她?”
他擺擺手,“那娘們除了長相外一無是處,公共的應(yīng)酬場合我都不敢?guī)ィ艘欢嗑蛧樀冒l(fā)抖,完全上不了臺面。”
“當(dāng)個花瓶玩玩可以,真要跟她結(jié)婚?那還是算了。”
“我可不敢用顧氏集團(tuán)的前途給她做擔(dān)保。”
心似刀絞般疼痛。
他不知道,我獻(xiàn)祭了自己流利的嗓音和歌聲,才換來一雙能走路的腿。
“倒是京城林家的二小姐回國了,她一向跟我很合得來。不出意外的話,我今年年底就上門提親。”
他的兄弟們哈哈大笑,“看來還是顧少拎得清!”
“玩歸玩,鬧歸鬧,別拿結(jié)婚開玩笑!”
再也聽不下去,我哭著,逃也似的離開。
從那天起,我的生命流速加快了。
他開始帶著林昕柔頻繁出入各種場合,陪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夜晚,他會逼著我哭,用鑷子取出我身上的鱗片。
等待它們化成珍珠、鉆石,將這些作為聘禮,一一奉給林二小姐。
事后,他又溫柔地?fù)嵛课遥拖駸o事發(fā)生一般。
“昭昭,人魚上岸,是要來報恩的。聽話,好嗎?”
顧承之揉揉我的頭發(fā),眼神狀似深情,眸底卻藏著陰毒。
他不知道,我只剩下七天的壽命了。
2
第二天,我頭痛欲裂,睜眼時便能感到傷口火辣辣的疼。
這時,手機(jī)響了,是顧承之打來的。
“乖,醒了嗎?跟我一起去西街,我訂了那家你最喜歡的法餐廳。”
他聽上去心情很愉悅。
“馬上就是我們在一起的七周年紀(jì)念日了,我要給你個驚喜。”
給我驚喜。
我看著遍體鱗傷的身體,啞然失笑。
每次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后,他都會立馬找機(jī)會彌補(bǔ)。
有時候是銀行卡,有時候是香水包包,抑或是一頓飯。
仗著我對他的愛,顧承之愈發(fā)肆無忌憚,因為他知道我總會原諒他。
可這次不一樣了。
電話那頭,顧承之沉默兩秒。
“真生氣了?”
“昭昭,對不起,我給你發(fā)誓,保證下次不再犯了。”
我嘆了口氣,“顧承之,我累了,我不想再聽你解釋。”
說完便掛了電話。
洗漱完畢,我換上舒適的衣服,準(zhǔn)備出門去海邊尋找我的墓地。
可剛下樓,就聽見熟悉的喇叭聲。
他靠在車門上對我笑,揮了揮手“走,帶你去兜風(fēng)。”
我扭頭就走,他卻一把將我抱進(jìn)車?yán)铮凵习踩珟А?/p>
我掙扎反抗,無用,只能坐下來。
一路上,他兀自找話題,我只回復(fù)一兩個字。
而窗外的路途,卻愈發(fā)不對勁。
這不是去往餐廳的路。
而是去海城最大的宴會廳。
“陪昕柔參加完宴會,我們就一起去吃法餐。到時候,你包場都可以,我專門為你請了米其林大廚。”
“顧承之,你又騙我。”
“你說話什么時候算過數(shù)?”
我紅著眼眶,卻始終沒讓眼淚流出來。
可當(dāng)聚光燈打在我的身上時,我卻淚流不止。
原來,他是讓我上臺表演。
他把我當(dāng)攬錢的工具。
“我去!原來人魚落淚化成珍珠是真的!”
“養(yǎng)一個是不是就賺大發(fā)了?”
“我也要去海邊撿一個!”
尖叫、歡呼、還有下流的議論,讓我頭暈?zāi)垦!?/p>
我冷汗涔涔,大口喘著粗氣,身上的魚鱗顯現(xiàn)出來,由藍(lán)色變成粉色。
顧承之知道,我一緊張,魚鱗就會變色。
他故意的。
“不愧是神話傳說中的人魚!這長相,真是標(biāo)致啊!”
“金發(fā)碧眼,跟個娃娃似的!給本公子玩?zhèn)€幾年都不會膩啊!”
這時,我聽到了林昕柔的聲音。
“她身上的鱗片真漂亮!要是把皮都扒下來做成一件寶石衣裳,穿在我身上,肯定更漂亮。”
她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顧承之,笑意盈盈。
“顧少,你覺得如何?”
全場安靜下來。
大家都知道,顧承之是這場宴會的主辦方。
而這次宴會的目的,就是討京城林二小姐林昕柔歡心。
林家父母在場,盯著顧承之的一舉一動。
兩個老人自幼溺愛林昕柔,從不對她的要求說“不”。
所以只要讓林昕柔開心,這樁婚事就能成。
“全部扒下?”
他的臉色微微一變,“昕柔,你這樣太過分,昭昭只是...”
下一秒,她哭了起來:
“可是顧哥哥,你不是答應(yīng)我,無論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不會拒絕嘛?”
“還是說...”
她一邊捂臉抽泣,一邊用一只眼睛盯著他,
“你不想和我結(jié)婚?”
聽到這話,顧承之立馬慌了。
他一聲令下,場內(nèi)的保鏢便團(tuán)團(tuán)將我圍住。
有人猶豫了。
“顧少,您確定要這么做?”
他抿著嘴唇,艱難地點點頭。
我嘶吼著,原本不利索的嗓子愈發(fā)發(fā)不出聲音。
“顧承之,你..咳咳!你究竟有沒有心!”
場面一片混亂。
“不行啊顧承之,殺人犯法,謀財害命,你這是違法犯罪的!”
“可是人家林小姐都開口了,咱們顧少能夠拒絕嗎?”
......
在一片爭議聲中,我暈了過去。
3
我做了個夢,是關(guān)于我和顧承之的。
那時,他剛帶我回到顧家。
顧母見了我,喜逐顏開:
“咱們家承之開竅得晚,性子又靦腆,在學(xué)校和女孩子講話也會臉紅。”
“沒想到啊,找了你這么個漂亮的小姑娘!”
顧母拉著我的手,細(xì)細(xì)撫摸我的金發(fā),笑得合不攏嘴。
我甜甜的叫了一聲,“伯母好~”
“哎呦,這孩子真乖!”
她喜得把我摟進(jìn)懷里,又對站在一旁的顧承之嚴(yán)肅道:
“人家小姑娘這么好,聽到了伐?”
顧承之羞著臉笑,又過來摟著顧母,拉我的手。
“媽,聽您的,我一定把昭昭照顧好。”
“她會穿上我為她挑選的婚紗,做我未來的新娘。”
“到時候,您就放心的把她交給我,讓昭昭當(dāng)我一輩子的妻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繾綣,眉目溫柔。
是獨屬于少年純粹赤誠的心。
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憧憬穿上婚紗,和他走進(jìn)婚禮殿堂的樣子。
可當(dāng)我醒來時,映入我眼簾的不是婚禮殿堂,而是顧母的遺像。
她臨終前,還拉著我和顧承之的手,要我倆好好的。
顧承之嘴上答應(yīng)得好,顧母闔眼時,他落下了一滴淚。
我至今分不清那是真心還是假意。
因為在葬禮結(jié)束后,我在房間門后,聽到一陣陣喘息。
“顧少,你那煩人的老媽子終于走了!咱們今天要折騰一晚上!”
“還有那個人魚精,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了!”
他摟住她的腰,身體下壓。
“沒關(guān)系,她就是個沒權(quán)沒勢的外來客,我要娶的最終是你。”
...
我早已忘記當(dāng)時是如何逃離現(xiàn)場的。
不過現(xiàn)在說來,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黑白照片中,顧母還是笑得那么慈祥。
想到她故去的音容笑貌,我不禁落下淚來。
伯母,您還是沒有見到顧承之娶我的那天。
伯母,我的命數(shù)將盡,過幾天我就下去陪您。
這時,手機(jī)屏幕亮了,竟然是顧承之發(fā)來的消息。
一張圖片。
我點開查看,心尖卻在滴血。
那是林昕柔和顧承之的婚紗照。
婚紗那么潔白、耀眼,是我夢寐以求,這輩子都想穿上的東西。
他卻把我畢生所求的夢,給了另外一個女人。
“咳咳!”
喉嚨里涌出一股腥甜,我生生咽回去。
這時,幾條消息發(fā)過來。
“人魚精醒了沒?給你分享個驚喜。”
“這可是顧少纏著我拍的婚紗照,我說算了,別勞心費力的。”
“他卻非要拉著我去店里試,還說要把店里最好的包下來給我。”
“顧少陪我試婚紗試?yán)哿耍F(xiàn)在正睡在我旁邊。”
“畢竟晚上還要大戰(zhàn)三百回合,他可得養(yǎng)好精力~”
說完,又發(fā)來一張凌亂不堪的床單。
我一口鮮血咳出來。
身上的傷痕還沒有完全恢復(fù)。
外面的管家聽見動靜,連忙進(jìn)來察看情況。
“昭昭小姐,顧少爺說了,您要好好休息,好好養(yǎng)傷。”
“當(dāng)時,他還是沖進(jìn)去把您救出來了,事后他又給林家二小姐賠罪,這才好不容易挽回了您的一條命。”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絲,“他救我,只不過是為了挽回他的名聲...”
這時,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是顧承之回來了。
“昭昭!你怎么變成這樣!”
他分外焦急,又看到了那張手機(jī)里的婚紗照。
一瞬間,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他拿起電話,撥通號碼:
“林昕柔,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再來騷擾昭昭嗎?”
人魚聽覺靈敏,我卻只聽見那邊女人的輕笑:
“顧少,何必呢?做戲肯定就要做全套啊。”
“你不就是想把她逼走么?我只是幫你降低點難度而已。”
他看向我,又想用手擦拭我的傷口。
“滾。”
我輕聲開口。
“顧承之,我叫你滾。”
4
后來的兩天,我逃到海邊,顧承之再也沒在我面前出現(xiàn)過。
海風(fēng)在我耳邊呼嘯,咸濕的氣息縈繞鼻尖。
久違的輕松與自由。
不遠(yuǎn)處有一塊礁石。
孤零零、光禿禿、冷冰冰的。
一如我原來的人生。
陽光在上面停留了一會兒,隨后西斜而去。
顧承之如同這道陽光,可他現(xiàn)在輕易離去了。
我決定選這個地方當(dāng)做墓地。
然而當(dāng)我打開手機(jī)時,卻收到了99+未讀消息。
全部顯示的顧承之。
“昭昭,你在哪里?你是不是病得很嚴(yán)重?”
“我給你預(yù)定了全城最好的醫(yī)生和病房,你一回來,我就馬上讓他們給你檢查。”
“那個婚紗照是林父林母強(qiáng)迫拍的,說是要正式一點。”
“其實,我只想和你一起拍。”
“昭昭,回我的消息,今天怎么這么不乖?”
“怎么還不接電話?”
一條條消息還在不斷發(fā)送,我又劇烈咳嗽起來。
天旋地轉(zhuǎn),四肢發(fā)軟。
我的時日不多了。
我以為自己會暈倒,可下一秒,我就倒在了一個熟悉的懷里。
“昭昭,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顧承之氣喘吁吁,額頭上是細(xì)密的汗珠。
他擦了擦我嘴角滲出的血,又一把將我攬進(jìn)懷中。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會不見了,永遠(yuǎn)離開我了...”
他嗚咽著,力道大得要將我融入身體。
我想掙脫,他卻死死抱著不肯松開。
我陡然想起以前,他跟我吵了很大很大的架。
我一氣之下跑到北方看雪,而他不遠(yuǎn)萬里飛到我身邊,在溫暖的圍爐旁拭去我的眼淚。
“我還以為你會不見了,永遠(yuǎn)離開我了...”
同樣的話語。
可下一秒,顧承之放開了我,認(rèn)真的盯著我看。
“昭昭,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
他掏出了紅色請柬:
“明天是我的婚禮,你能來嗎?”
5
摸到紅箋時,我的手指在顫抖。
生命的流逝似乎又加快了。
他卻一副輕松模樣,言語間還帶著調(diào)笑:
“我和她只是做做樣子,上回在宴會你也看到了,她那個刁蠻脾氣,誰受得了?”
“京城林家家大業(yè)大,跟他們打點好關(guān)系,以后做生意的路都順些。”
“你雖然不如昕柔厲害,但你永遠(yuǎn)是我最愛的人。”
他欲抓住我的手,我卻后退幾步,冷笑一聲,
“因為她家大業(yè)大,所以你就理所當(dāng)然拿我的性命去討好她?”
“你想過沒,萬一我當(dāng)時真死在會場上了呢?”
他慌忙解釋,“我當(dāng)時其實...”
我打斷他,“是的,你阻止了。”
“可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是誰下令要將我扒皮抽筋?”
“難道我還要來感激你?感激你見義勇為,又救了一次我的命?”
“顧承之,你就是個徹頭徹尾自私的人,只為自己的利益著想,從來沒有把別人放在心上!”
“啪!”
左邊的臉頰火辣辣,這是他第一次動手打我。
我的眼淚流下來。
可它變成了血,再也化不成珍珠了,因為身為人魚的我要死了。
“啪!”
一巴掌落在我的臉上。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這是顧承之第一次動手打我。
“昭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慌了,連忙想用手去撫摸臉頰的灼熱。
可我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推開,打倒在岸邊。
他的嘴角滲出鮮血。
“你真的不愿意...來見我?”
“滾。”
我背對著他,眼角卻落下血淚。
“顧承之,你做了這么多對不起我的事情,有什么資格要求我?”
背后沒了聲響。
我只聽見腳步聲越走越遠(yuǎn)。
回頭望去,他的身影逐漸消融在夜色中。
我撕爛了請柬。
一下又一下,碎片飄散在空中。
它們在風(fēng)中盤旋,在遠(yuǎn)處的火光中化為灰燼。
一如我脆弱的生命。
下輩子,下輩子再也不要遇見你了,顧承之。
我恨你。
6
林昕柔,顧承之,喜結(jié)連理,普天同慶。
海城的人都來慶祝,一座海底宮殿般的城堡中,正孕育著一對新夫妻。
“昭...不,昕柔,這是你夢寐以求的婚禮,我給你了。”
顧承之捧著花單膝下跪,一片歡呼聲中,誰也沒有聽見他錯喊的名字。
他特意把城堡裝飾成海底宮殿的模樣,因為那是她的家鄉(xiāng),她的故土。
他偷偷給她留了一個位置,心想著她一定會來。
“雖然我這段時間對她不好,但她一直是愛我的,肯定能理解我的苦衷。”
“她會原諒我的。”
顧承之安慰自己,畢竟,她縱容了自己這么多年,也不差這一次。
可直到婚禮結(jié)束,那個人也未曾出現(xiàn)。
“承之,今天是咱們的新婚之夜。”
林昕柔穿著清涼,手指自他的喉結(jié)下滑到領(lǐng)帶,他卻一把制止。
“我累了,今天先到這里吧。”
他無視她的錯愕,沒有走進(jìn)新房,而是在客廳里面看電視。
新聞主播正在播報。
“昨晚在海城的沙灘上發(fā)現(xiàn)一具女尸,皮膚呈現(xiàn)奇異的魚鱗狀。”
“死者尸體面部腐爛,難以辨認(rèn)。”
“唯一的身份線索,是她項鏈上的縮寫:szz。”
一瞬間,顧承之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