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許晝的病勢一日比一日沉重，沈既白花費重金請來頂尖的跨國醫療團隊。
“已經整整三天了?！彼f過體溫計，嗓音里滿是疲憊，“醫生說再拖下去，你的肺部......”
“再等一晚?！痹S晝劇烈咳嗽著打斷他，目光執拗地凝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際。
她手邊攤開的日記本停在末頁：極光觀測點選在......
沈既白眼眶瞬間泛紅：“真的值得嗎？就為了那個......”
“值得?！痹S晝語氣堅定。
夜色深沉，許晝的高熱愈發嚴重。
她蜷在窗邊躺椅上，恍惚間聽見有人呼喚。
“許晝?！?/p>
她猛然睜眼，只見紀琛蹲在跟前。
“你終于來了?！痹S晝抬手想去觸碰，卻只攥住一片冰冷的虛無。
紀琛歪頭輕笑：“不是約好一起看極光嗎？”
他指向窗外，“你瞧?！?/p>
許晝轉頭，窗外仍是濃稠的黑暗。
再回頭時，幻覺中的紀琛已立在壁爐邊，正翻看那本日記。
“原來你都找到了。”他喃喃低語，“我還以為......”
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嗆咳，指縫間滲出刺目的殷紅。
許晝掙扎著想起身，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紀琛的身影逐漸透明，最終化作一縷輕煙消散在爐火前。
“別離開我！” 她的聲音沙啞得近乎破碎。
“許晝？許晝！”沈既白的呼喊由遠及近。
她感覺有人用力搖晃自己肩膀，“醒醒，你剛才說夢話了?！?/p>
許晝艱難聚焦視線，才看清沈既白的面容。
“你這幾天出現幻覺的頻率越來越高了?！鄙蚣劝鬃诖策?，眼眶濕潤，眼神里盡是疼惜。
“昨天中午，”沈既白聲音發顫，手指下意識揉搓著被角，“你對著空無一物的餐桌說了二十分鐘話?！?/p>
那場景他記憶猶新。
正午陽光斜斜灑進窗戶，許晝坐在餐桌前，面前擺著早已涼透的粥。
她忽然綻開笑顏，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調說：“別急，慢慢吃，又沒人跟你搶?！?/p>
沈既白看見許晝抬手虛拂過空氣，指尖微彎，仿佛在擦拭誰嘴角的飯粒。
那動作自然流暢，仿佛重復過無數次。
“你還拿起紙巾，”沈既白指甲掐進掌心，“對著空氣念叨‘笨蛋，蛋糕又沾到臉上了’。”
最令他心碎的是后續的畫面。
許晝突然起身，從行李箱翻出一條圍裙。
他認得那條圍裙，曾有張照片里紀琛穿著它為許晝下廚。
許晝小心翼翼將圍裙搭在對面椅背上，隨后坐下繼續吃那碗冷粥，還不時抬頭朝空椅微笑。
“下午你去冰面散步，”沈既白繼續講述，“我遠遠就看見你蹲在那里......”
他看見許晝褪去手套，在雪地上寫寫畫畫。走近才看清，她在教一個不存在的人辨認星座。
那是紀琛的天秤座，她用指尖仔細勾勒出每一顆星。
“你說‘這個星座最好認，像不像你實驗室的天平？'”
沈既白終于落下淚來，“接著你突然抱住膝蓋痛哭，說‘抱歉，教了這么多次，你還是記不住 '?！?/p>
屋內寂靜得可怕，唯有爐火偶爾爆出聲響。
許晝的目光定格在虛空某處，仿佛那里真有沈既白看不見的身影。
“我的時間可能不多了。”許晝心中了然，“我對不起我的家人，也辜負了你和紀琛，我現在僅剩的心愿就是陪他看一場極光。”
沈既白望著眼前曾經耀眼的女人，如今身形消瘦如紙，蒼白肌膚下青筋清晰可見。
“你知道嗎，”許晝眼底泛起病態的光亮，“我總夢見他站在冰面，白襯衫上血跡斑斑?！?/p>
她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胸口的疤痕，“每次我想抓住他，這里就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