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耳邊傳來侍女紅珠和綠腰不滿的低語。
半個時辰后,我的丈夫陸瑾鳴拖著受傷的腿,步履蹣跚地走進了房間。
他的步伐略顯踉蹌,但那身繡有暗花云紋的朝服和臉上的笑意,讓我相信他并無大礙。
然而,他身后跟著一個我不想見到的人,謝云和。
“姐姐,你終于醒來了!”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假惺惺的關切,“想必你的身體應該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吧?!?/p>
“不像我,受了驚嚇之后,至今仍感到胸口隱隱作痛,夜晚還會被噩夢驚醒,幸好有侯爺一直陪伴在我身邊?!?/p>
“不過,姐姐應該不會介意侯爺一直留在我房中吧。”
這種低劣的挑釁手段,實在上不了臺面。
謝云和在我面前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同時卻緊緊抓著陸瑾鳴的手,向我挑釁。
面對這對恩愛的夫妻,我示意紅珠扶我坐起。
我慵懶地靠在軟枕上,慢條斯理地說:“我還真不知道侯爺有這種神奇的療效?!?/p>
“沒關系,我的院子里人手充足,除了負責送藥的侍從,還有宮中的御醫和眾多嬤嬤女使陪伴著我。”
“而妹妹你,除了侯爺,似乎一無所有,你的父母……”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妹妹從小就失去了雙親,真是令人傷心。”
說完,我還假裝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
聽到這些話,謝云和的臉色一變,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
“姐姐,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已經和侯爺商量好了,接下來幾天他會好好陪在你身邊?!?/p>
“不能因為我的一點小問題,讓姐姐你夜夜孤枕難眠?!?/p>
我并不打算感謝她的所謂‘大度’。
我沒有興趣與眼前這個善于偽裝的謝云和爭執。
我的目光轉向了一直沉默的陸瑾鳴。
“陸瑾鳴,我有話跟你說?!?/p>
“綠腰,將我的好妹妹請出去?!?/p>
聽到我這話,謝云和握著陸瑾鳴的手是越發緊了。
最后在綠腰的強行請出去后,還是不得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云和沒有惡意,她只是年紀小,又無所依靠,沒有安全感?!?/p>
陸瑾鳴走到我的床邊,看向我的眼神矜貴又淡薄。
他將一旁涼著的藥,捧到手上,準備給我喂藥。
“這個藥是御醫開的,藥有點苦,回頭我讓有祿去給你買些棗春堂買些甜食?!?/p>
“還有,皇后派了宮里的江嬤嬤來照顧你?!?/p>
我看著面前這個神色淡淡的男人,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得好笑。
“圍獵中,你傷的很重?”
聽紅珠說,我昏迷的這十天里,我的這位好夫君,一次面都未曾露過。
我還以為他是被那馬給踩死了。
不過綠腰說,馬場那次,他就擦破了些油皮,就連那一瘸一拐的腿,都是侯府的老夫人氣他不顧及天家顏面打的。
嘶,還不如讓馬亂蹄踩死算了。
他聽到我話,看向我的眼里是疏離的淡薄,:“我是小傷。只是云和受到了些驚嚇,這幾天夜夜都在睡夢中驚醒?!?/p>
說罷,像是在為自己的缺席找補,“你知道的,云和孤身一人在京城,我得多照看著她些?!?/p>
“嗯。”
我閉眼那日的意外就像走馬燈似的在我腦中重現。
我和謝云和坐在遮陰的棚子下看著場上的馬球,等著圍獵結束。
棗紅馬發瘋失控。
那馬就直直朝著場下的我和謝云和沖來。
場外的侍衛來不及進場,離我們最近的就只剩下陸瑾鳴和那群正在場上打馬球的京城少爺。
陸瑾鳴駕馬而來,飛身撲救。
而他,救的是謝云和,他用身體死死將她護住,而我在馬蹄下只能堪堪護住自己的頭。
那一瞬間,沒人知道,擅寵驕貴的我,覺得自己這輩子真真是蠢出生天。
一輩子就做那么一件蠢事,還差點搭上自己的命。
我醒過來的那半個時辰,我想了很多,我想,就算陸瑾鳴再怎么恨我,對我總有些愧疚吧。
不說日日夜夜的照顧我,至少總該來看望我一下。
不需要他跟死了正妻一樣的悲傷,也不該笑得那么開心吧。
誰料謝云和的夜夜難寐,還有那一句兩句甜甜的侯爺,就讓我像個徹徹底底的笑話。
就算是逢場作戲,他也是個不合格的戲子。
從心底翻涌上來的疲憊,讓我靠在軟枕上,失了全身的力氣。
心下衡量盤算,火候到了。
有些執念,有些不甘,真的該徹底有個歸宿了。
許久,我接過紅珠遞過來的藥,一飲而盡。
喝完藥,我擦去了唇邊的藥汁,笑著看向拿著藥碗的陸瑾鳴。
“陸瑾鳴,我們和離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