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入睡,我都會進入同一個審判庭。被告席上坐著的,是白天剛上過社會新聞的罪惡面孔。
“有罪!”其余十一位陪審員齊聲宣判。我投下唯一的反對票,
翌日新聞頭條卻報道罪犯離奇暴斃。當法庭檢察官微笑著遞給我被告名單:“下一個,
由你決定?!蔽也琶靼?,每一次反對票都從現實奪走一條性命。
可當名單上出現無辜者的名字,檢察官在我耳邊低語: “審判他,或者...替代他。
”1 夜半法庭與反對票第六次了。林玥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像是要撞碎肋骨逃出去。黏膩的冷汗浸透了薄薄的睡衣,緊緊貼在皮膚上,
帶來一陣冰涼的窒息感。她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細微的顫抖,
肺葉里充滿了臥室沉悶的空氣,還有那揮之不去的、來自夢境的冰冷鐵銹味。又是那個法庭。
分毫不差。天花板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她摸索著抓過床頭柜上的手機,
刺眼的光亮瞬間撕開黑暗。屏幕上的數字冰冷而清晰:凌晨三點十七分。窗外,
城市的霓虹透過沒拉嚴實的窗簾縫隙滲進來一點微光,在墻壁上投下扭曲暗淡的影子。
萬籟俱寂,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在耳膜上轟鳴。她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指尖冰涼。
夢里的細節如同烙印,清晰地灼燒著她的神經。
那個巨大、空曠、穹頂高得仿佛要刺入虛無的審判庭。十二把冰冷沉重的石椅,
圍成一個不容置疑的圓弧。還有第十一把椅子上,
那深入骨髓的、仿佛要將靈魂都凍僵的寒意,就是她坐的位置。最清晰的,
是被告席上那張臉。白天在本地新聞推送里一閃而過的通緝犯照片——李國豪。
新聞標題觸目驚心:“惡性入室搶劫致一死一傷,兇徒李國豪在逃”。
照片上那雙渾濁、兇戾的眼睛,在夢里死死地盯著她,帶著一種困獸般的絕望和瘋狂。
“林玥?你怎么了?又做噩夢了?”旁邊傳來男友趙明含糊不清、帶著濃重睡意的聲音。
他翻了個身,被子滑落,手臂無意識地搭了過來。林玥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
那夢里的寒意似乎又順著脊椎爬了上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
卻掩飾不住尾音里那絲細微的顫抖:“嗯…沒事,就…有點悶。你睡吧?!壁w明咕噥了一聲,
呼吸很快又變得均勻綿長。林玥卻再也睡不著了。她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
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對面墻上那片模糊的光斑上。白天在茶水間,同事們刷著手機,
義憤填膺的議論聲仿佛還在耳邊?!皣K,又是這個李國豪!這種人渣,抓住了就該直接槍斃!
死的那老太太多可憐?。 薄熬褪?,還重傷了個小姑娘,才十八歲吧?一輩子都毀了!
”“新聞說監控拍到他最后在城西那片老居民區出現過,警方布控了,
估計跑不了幾天……”同事們的話語像冰冷的針,刺進她混亂的腦海,
與夢里那個男人絕望的眼神交織在一起。她當時只覺得壓抑,胸口悶得慌,
只想快點離開那個充滿憤怒的空間。她甚至不敢參與討論,只是默默接滿了水杯,
手指捏得杯壁都有些發白。然而,
、面容模糊得如同籠罩在濃霧里的“守夜人”(她心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這個稱呼)檢察官,
用他那毫無波瀾、如同金屬摩擦般的聲音宣布“陪審團,請給出你們的裁決”時,
一種無法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恐懼攫住了她。那恐懼并非來自被告李國豪,
而是來自這個法庭本身,
自那十一個坐在石椅上、同樣面目模糊的“陪審員”身上散發出的、冰冷而狂熱的統一意志。
“有罪!”十一個聲音整齊劃一地響起,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空間。
那聲音里沒有憤怒,沒有憐憫,只有一種程序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絕對審判。
巨大的壓力排山倒海般壓向林玥。她的石椅扶手冰冷刺骨,那股寒意順著指尖直沖心臟。
她感到自己的思維在凝固,身體在僵硬,仿佛要被那十一個聲音同化、吞噬。
她甚至能“聽”到某種無聲的催促,像無數冰冷的絲線纏繞著她的大腦,強迫她張開嘴,
吐出那兩個字。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瞬間,
一股微弱的、屬于她自己的意志猛地掙扎出來。不!那是什么?是直覺?
是殘留的、對白日新聞里受害者家屬痛哭畫面的不忍?還是對這個詭異法庭本身的根本抗拒?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能!絕對不能!“反對!”她用盡了全身力氣,聲音嘶啞微弱,
如同蚊蚋,卻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整齊。她猛地抬起頭,
目光第一次帶著反抗的意味,迎向被告席上李國豪那雙驟然爆發出難以置信光芒的眼睛,
也迎向那高背椅上,守夜人檢察官微微偏轉過來的、模糊不清的“臉”。
整個法庭死寂了一瞬。那十一個模糊的身影似乎僵硬了。林玥清晰地感覺到,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粘稠的惡意,如同實質的寒流,從守夜人檢察官的方向涌來,
無聲地包裹住她,尤其是她緊握著冰冷扶手的右手小臂。那里,皮膚下的骨頭仿佛被凍透了,
傳來一陣陣鉆心的刺痛和難以忍受的酸麻。然后,是守夜人那毫無起伏的聲音:“裁決生效。
刑罰…執行?!崩顕姥壑械墓饷⑺查g熄滅,被一種無法形容的、極致的恐懼取代。
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完整的慘叫,整個人就像被一只無形巨手猛地攥緊、扭曲,
隨即“噗”的一聲輕響,化作了一小團濃稠得化不開的、散發著腥甜鐵銹味的黑暗,
徹底消失在被告席上。林玥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就在這時,她醒了過來。
此刻,小臂上那被寒流侵蝕過的骨頭深處,那陣冰冷的酸麻感依舊頑固地殘留著,
像一條盤踞的毒蛇。她下意識地用左手緊緊握住右手小臂,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
試圖用疼痛驅散那詭異的冰冷和麻木,卻收效甚微。臥室里安靜得可怕,
只有趙明均勻的呼吸聲。林玥卻覺得這寂靜比任何噪音都更折磨人。她摸過手機,
手指冰涼僵硬,好幾次才點開屏幕。凌晨三點多的手機桌面干凈得有些刺眼。她猶豫著,
指尖懸停在新聞應用的圖標上,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最終,她還是點了下去。
應用啟動,緩沖的小圓圈轉了幾秒。然后,一條加粗的、猩紅的推送標題,
像一柄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她的視網膜上:【突發!
在逃通緝犯李國豪于城西廢棄工廠離奇身亡!死狀詭異!】她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手指顫抖著點開標題。新聞正文很短,充斥著“離奇”、“詭異”、“原因不明”等字眼。
現場照片打了厚厚的馬賽克,但依稀能看到一個扭曲的人形輪廓倒在地上,
旁邊配著一張李國豪的通緝照片——正是她在夢里,在被告席上看到的那張臉!
那雙渾濁、兇戾的眼睛,此刻在新聞照片里也失去了所有生機,只剩下空洞的死亡。
“……尸體被發現時呈現出極度扭曲的姿態,
…具體死亡原因仍在調查中……”“極度扭曲的姿態”……林玥的視線死死釘在手機屏幕上,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猛地抬起右手,看著自己完好無損卻冰冷麻木的小臂。
夢里那團爆開的、腥甜的黑暗,現實中新聞里“極度扭曲”的尸體……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
比夢中法庭的冰冷石椅更甚百倍,從尾椎骨一路炸開,瞬間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連靈魂都仿佛被凍結了。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尖叫出聲。
身體控制不住地篩糠般抖了起來,牙齒咯咯作響。手機從顫抖的手中滑落,
屏幕朝下砸在柔軟的床鋪上,那猩紅的標題被黑暗吞沒。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
卻再也照不進她此刻被無邊恐懼徹底吞噬的世界。小臂骨縫里的冰冷酸麻,
如同一條蘇醒的毒蛇,正緩慢地、堅定地,纏繞上她的心臟。
2 名單與裁決權白天的陽光透過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潑灑進來,明亮得有些虛假。
林玥坐在電腦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數據表格,那些跳動的數字和圖表線條,
此刻在她眼中卻扭曲、模糊,如同游弋的灰色水草。李國豪那張扭曲死亡的通緝照片,
還有夢里爆開的那團腥甜黑暗,在她腦海里反復交疊、閃現。同事們刻意壓低的議論聲,
斷斷續續地鉆進她的耳朵?!奥犝f了嗎?法醫那邊好像一點頭緒都沒有……” “太邪門了,
好端端一個人,怎么就……” “噓,小聲點……不過也是報應,活該!” “就是,
這種人渣……”每一句“活該”,每一句“報應”,都像一根冰冷的針,
扎在她緊繃的神經上。她放在鍵盤上的手指冰冷僵硬,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敲下的字符好幾次都變成了錯亂的無意義符號。右手小臂深處,那夢魘殘留的冰冷酸麻感,
非但沒有隨著時間消退,反而像生了根,一陣陣地抽痛、發脹,
提醒著她昨夜那場“審判”的真實與恐怖。她借口去茶水間,想透口氣。
冰冷的不銹鋼水槽觸感真實,她掬起一捧涼水狠狠撲在臉上。水流順著下巴滴落,
帶走一點皮膚表面的溫度,卻絲毫無法冷卻內心的驚濤駭浪。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
眼下是濃重的青黑,眼神里是無法掩飾的驚惶。這不是夢。這絕對不是簡單的噩夢!
那冰冷的法庭,那十一個模糊的陪審員,那個叫“守夜人”的檢察官……還有李國豪的死!
它們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她無法理解、卻足以致命的聯系!而她,
成了這恐怖鏈條上被動的一環。投下反對票,現實中的人就……她不敢再想下去,
胃里又是一陣翻攪。渾渾噩噩地熬到了下班。拒絕了趙明一起吃飯的提議,
她只想一個人躲回那個暫時安全的殼里?;氐郊遥帐幍姆块g寂靜得可怕。
她機械地換了衣服,蜷縮在沙發里,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漸漸沉落的暮色。
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的星子,卻照不亮她心底的陰霾。她不敢睡,
恐懼著即將到來的午夜,恐懼著再次被拖入那個冰冷的審判空間。時間在恐懼的煎熬中流逝。
指針終于還是無情地滑向了十一點。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那股熟悉的、無法抗拒的冰冷吸力,精準地在十一點整降臨。意識像被卷入漩渦的落葉,
瞬間剝離了身體,沉入無邊的黑暗。再次“睜眼”,
冰冷的石椅觸感、空氣中彌漫的鐵銹味、還有那穹頂之下永恒的幽暗——一切都如約而至。
她坐在第十一把石椅上,右手小臂接觸扶手的地方,那冰冷的酸麻感陡然加劇,
仿佛有冰錐在里面攪動。她強忍著沒有痛呼出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高背椅上,
守夜人檢察官模糊的身影已經端坐。他那籠罩在霧氣中的臉,
似乎朝林玥的方向極其輕微地偏了一下。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下來,比昨夜更加沉重。
“肅靜?!笔匾谷说穆曇粢琅f毫無波瀾,如同冰冷的金屬片刮過,“開庭。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再次響起。沉重的柵欄門打開,
兩個模糊的黑影押著一個新的身影走上被告席。
當林玥看清那個被推搡著站定在被告席鐵欄后的男人時,一股寒意瞬間從頭頂澆到腳底,
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是張強!白天新聞里那個剛剛被揭露、引發全民公憤的禽獸!
他猥褻、虐待了多名留守兒童,最小的受害者才六歲!新聞照片里他低著頭被押解的畫面,
和眼前這張在幽暗光線下面容扭曲、寫滿驚懼的臉,瞬間重合!
林玥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開始發抖。憤怒?當然有!對這種人渣的憤怒幾乎要沖破胸腔。
但比憤怒更強烈的,是恐懼!徹骨的恐懼!她投下反對票,李國豪死了。
如果這次……她不敢想象張強的下場,更不敢想象自己再次投下反對票后,
那冰冷的酸麻感會不會徹底吞噬她的手臂,甚至……她的生命?“陪審團,請聽取指控。
”守夜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混亂思緒。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在林玥高度緊張的意識里,
像是一場加速播放的、無聲的恐怖默片。她看到守夜人揮了揮手,
幽暗的光線在被告席上方凝聚,
扭曲地映照出一些破碎的、令人極度不適的畫面片段:骯臟昏暗的角落,
孩子驚恐絕望的淚眼,張強那張獰笑著的、令人作嘔的臉……沒有聲音,
但那些無聲的影像帶來的沖擊力,
比任何控訴都更強烈、更直接地沖擊著靈魂深處最原始的憤怒與憎惡。
林玥感到一陣強烈的反胃,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自己吐出來。
她看到周圍那十一個模糊的陪審員身影,在那些畫面出現時,
散發出的冰冷氣息似乎變得更加凝實,充滿了純粹的、毀滅性的審判意志。“被告張強,
罪名成立?!笔匾谷撕翢o情緒地宣布,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陪審團,
請給出你們的裁決?!薄坝凶?!” “有罪!” “有罪!”十一個聲音,比昨夜更加整齊,
更加洪亮,帶著一種迫不及待的、毀滅性的狂熱,瞬間在空曠的法庭中炸響!
那聲浪匯聚成一股無形的洪流,猛烈地沖擊著林玥搖搖欲墜的意志。
她感到自己的大腦在嗡鳴,思維被那強大的統一意志擠壓得快要碎裂。投贊成票!
跟著他們喊“有罪”!一個聲音在她心底瘋狂叫囂。這樣你就安全了!
你就不必再承受那詭異的反噬!張強這種人渣,死不足惜!他活該下地獄!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來,嘴唇顫抖著,
幾乎就要被那巨大的壓力裹挾著張開……就在這時,一張小小的、布滿淚痕的稚嫩臉龐,
地從那些扭曲的犯罪畫面碎片中清晰地跳了出來——那是新聞報道里一個受害小女孩的照片,
大大的眼睛里充滿了不屬于她那個年齡的驚惶和破碎。那雙眼睛,
此刻仿佛穿透了夢境的壁壘,直直地望進了林玥的心里。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慟猛地攫住了她。
不!憤怒和憎恨是應該的,
但死亡…這種由她投下一票而引發的、詭異莫測的死亡…真的是唯一的答案嗎?是正義嗎?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能!不能就這樣被恐懼吞噬,成為這個詭異法庭的幫兇!
就在十一個“有罪”的聲浪余音未絕,她抬起的手即將指向被告席的剎那——“反對!
”她用盡靈魂最后的力量,嘶吼出聲!聲音在巨大的審判庭里顯得如此微弱,
卻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閃電。十一個模糊的身影猛地一震,
散發出的冰冷意志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凝滯。高背椅上,
守夜人檢察官籠罩在霧氣中的“臉”,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清晰地轉向了她。
林玥感覺自己仿佛被兩道來自深淵的冰冷視線鎖定了,全身的血液都要凍結。就在這時,
異變突生!林玥右手小臂骨縫深處那股冰冷酸麻感,毫無征兆地爆發了!不再是隱隱的抽痛,
而是一種尖銳的、仿佛骨頭被寸寸碾碎般的劇痛!
她慘叫一聲(在夢境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猛地蜷縮起來,右手死死抓住劇痛的小臂,
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意識瞬間被劇痛淹沒,幾乎要渙散。朦朧中,
她似乎看到被告席上的張強,臉上那混雜著恐懼和一絲扭曲僥幸的神情,
在守夜人冰冷的聲音“裁決生效。刑罰…執行”響起的瞬間,徹底化為了極致的驚駭。
他的身體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粗暴地揉捏、折疊,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
最終也化作了一小團爆開的、令人作嘔的黑暗。劇痛如同潮水般退去,
留下更深的冰冷和虛弱。林玥癱在冰冷的石椅上,渾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
意識模糊間,她感到守夜人那冰冷粘稠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身上。然后,他動了。
那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飄下高背椅,無聲無息地滑過冰冷的石質地面,
停在了林玥的石椅前。一只戴著漆黑手套的手,從寬大的袍袖中伸出,遞過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信封。純黑色,沒有任何花紋,
卻散發著一種不祥的、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光線的質感。守夜人那毫無起伏的金屬摩擦音,
如同毒蛇的信子,絲絲鉆進林玥劇痛未消、混亂不堪的意識里:“陪審員林玥,
”他的聲音里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悅,“你行使了寶貴的反對權。
這是…獎勵。”冰冷的信封被塞進她無力攤開的手中,觸感像一塊寒冰。“下一個,
”守夜人微微俯身,那模糊的霧氣幾乎要貼到她的臉上,冰冷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
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殘酷,“由你決定。”話音落下的瞬間,
一股強大的排斥力猛地將林玥的意識從冰冷的石椅上狠狠抽離!
劇痛、冰冷、還有那黑色信封不祥的觸感,如同烙印,隨著她瞬間回歸現實的身體,
一起被帶了回來!“啊——!”林玥猛地從床上坐起,發出一聲短促凄厲的尖叫,
心臟狂跳得像是要炸開!窗外依舊是凌晨的黑暗。她大口喘息著,睡衣再次被冷汗濕透。
右手小臂的劇痛消失了,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酸麻感卻更加清晰、更加沉重,
仿佛整條手臂都變成了不屬于她的、冰冷的石頭。她顫抖著低下頭。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右手,
正死死地攥著一個東西——一個純黑色的信封。3 無辜者的名字臥室里死寂一片,
只有林玥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聲在回蕩,每一次吸氣都扯得肺部生疼。汗水順著額角滑落,
滴在緊握著黑色信封的手背上,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溫熱,
瞬間就被信封本身散發的、非自然的冰冷所吞噬。那冰冷,像活物一樣,順著她的指尖,
沿著手臂的神經脈絡,蛇一般向上蔓延,與她小臂深處那頑固的冰冷酸麻感交匯、融合,
讓她整條右臂都沉重僵硬得如同石雕。她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
仿佛手臂的血液都要被凍結了。
“由你決定……”守夜人那毫無起伏、如同金屬摩擦的冰冷話語,
一遍遍在她混亂的腦海里回響,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張強被無形之手揉捏折疊、化作黑暗的畫面,與現實中他離奇死亡的新聞標題瘋狂交疊,
每一次閃現都讓她胃部一陣痙攣。下一個…由我決定?這念頭如同淬毒的冰錐,
狠狠刺穿了她的恐懼。她低頭,目光死死釘在手中那個純黑的信封上。它沒有封口,
只是簡單地折疊著。里面是什么?下一個被審判者的名字?
一個…一個由她來“選定”的犧牲品?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恐懼攫住了她。
她感覺自己像個被推到懸崖邊的提線木偶,背后是操控一切的冰冷巨手,面前是萬丈深淵。
她想尖叫,想把這該死的信封扔得遠遠的,想逃離這一切!可右臂的冰冷沉重,
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將她牢牢釘在原地,提醒著她與那恐怖法庭無法分割的聯系。“林玥?
林玥!”趙明焦急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沖了進來,“怎么了?又做噩夢了?
”他一把按亮了臥室頂燈。刺眼的白光瞬間驅散了房間的黑暗,
也驅散了林玥眼中最后一絲僥幸的朦朧。她下意識地將握著黑色信封的右手猛地藏到了身后,
動作倉促得近乎狼狽。“沒…沒什么!”她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明顯的驚魂未定,
“就是…就是夢魘住了,嚇醒了?!彼D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試圖掩飾自己慘白的臉色和眼底無法褪去的驚惶。趙明皺著眉,狐疑地看著她,
目光在她藏到身后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你手里拿的什么?臉色這么難看……”他伸出手,
似乎想探探她的額頭?!皼]什么!真的!”林玥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往后縮了一下,
避開了他的手,心臟狂跳,“就是…就是突然覺得有點冷,抓了件衣服。
”她語無倫次地解釋著,身體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趙明的手僵在半空,眉頭皺得更緊了,
眼神里充滿了擔憂和不解:“林玥,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連著幾天都這樣,魂不守舍的。
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要不要請假休息幾天?或者…去看看醫生?”“不用!我沒事!
”林玥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尖利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一點,
“就是…就是睡眠不好,做噩夢。真的,我躺會兒就好。你快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她垂下眼瞼,不敢看趙明的眼睛。趙明站在床邊,沉默地看著她,眼神復雜。
他能感覺到林玥身上那種強烈的抗拒和掩飾,這讓他更加不安。但他終究沒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