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徐老三聽后激動不已:“真的?政府這是要,要給我重新做人的機會啊!真是做夢都沒想到,我這一把老骨頭,臨了了,還能混上編制,政府放心,以后我絕對不會做任何對不起黨和人民的事情。”
他正是安度晚年的時候,有個穩定的工作和收入求之不得。
這也就罷了,沒想到還吃上了國家飯。
怕他太得意忘形,沈知書適時敲打:“別太得意,咱們都是地下工作者,在上頭沒有撥云見日之前,我們也是見不得光的,一旦事發,保不齊要被人揪出去批 斗關牛棚,你警醒著點。”
“我懂,不就是夾著尾巴做人嘛!這個我會!”
徐老三夾著尾巴活了大半輩子,知道怎樣才能茍活下去。
沈知書定下規矩,說自己不出意外的話,每個月來家里一次,給他送20塊錢工資。
如果有急事的話,也會來他家里親自找他。
倘若不來,那徐老三就繼續過自己吃大鍋飯的日子。
徐老三個老狐貍也沒多問,喜滋滋的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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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濤將二八大杠立在墻根,脫下雷鋒帽,腦袋上立即冒出一片熱氣。
他喘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外面的臺階上,想著先涼快涼快,等沈知書到了之后再好好的羞辱羞辱他。
哪知道氣還沒喘勻乎呢,就聽到身后有人冷冰冰說話。
“都到了,還坐在這里干嘛?進來吧!”
“……”
張濤聽到聲音嚇了一跳,扭頭看真是沈知書,屁股下像是安了彈簧似得,“嗖”的一下彈起來。
“你怎么在這?”
“那要不然我在哪?對面的供銷社嗎?那我也得有錢才行。”
沈知書從口袋里拿出證明,示意張濤快點。
“等會回去我還有要緊的事呢!”
早上惦記著離婚申請書的事,她就沒去找前臺招待員問牙膏和毛巾的事。
那可是她花了原身近乎一半的身家買的,可不能丟了。
張濤還是一頭霧水,懵逼的看了看自己的自行車,又看了看一身輕盈的沈知書,追了上去。
“你是怎么來的?怎么比我來的都快?”
“就許你騎自行車,就不準我搭便車了?”
“……我說你,你怎么比我還快!”
張濤對沈知書的話倒是沒起什么懷疑。
年關將近,很多大隊會派出隊里的拖開機進城辦事,沈知書遇上一個搭個便車是很正常的事。
此時沈知書已經來到了辦證的窗口。
“你好,同 志,我們辦理離婚手續。”
“結婚證,大隊證明,公社的條子……”
窗口的工作人員接過材料,一看是軍婚,頓時凝重了許多,看向張濤。
“同 志,你確定要離婚嗎?”
張濤有剎那的遲疑,最終還是點頭:“我們離!”
兩人手續齊全,又有條子,工作人員很快將手續辦理完畢。
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沈知書如釋重負——這一刻,原身終于走出了囚禁她五年的枷鎖。
走在陽光下,她的腳步輕盈了很多,路邊喇叭里,播音員帶著口音的朗誦語錄,也顯得格外親切。
“沈知書,當初是我小瞧你了,你一個二年級沒讀完的野丫頭,竟然也能追到部隊來離婚!!”張濤騎著自行車追上來。
沒了外人旁觀,他本性盡露。
“你以為這還是你的山溝溝嗎?這是城里,你討飯賣肉都沒人要你的地方!!也不撒泡尿瞧瞧你那死樣子,黢黑干癟,像掛在房梁風干的老臘肉,也就等著哪天哪個老頭看上你,娶你呢!!”
沈知書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一個月后,1800!!”
“……”
一句話,擊潰了張濤的得意。
他惡狠狠的咬緊后槽牙:“行! 沈知書,我就等著看你怎么死!”
……
想著明天要見周娜然那個小可愛,沈知書決定給小家伙買點禮物,算是答謝今日搭了人家爸爸的順風車。
她捏了挎包,那里還有原身的最后一點家當——十三塊七毛八,以及三張糧票。
三張糧票不起眼,可在這個靠糧票吃飯的年代,這是沈知書拼盡全力才攢下了的家當。
她到供銷社轉了一圈。
同電視里的差不多,供銷社還是那種長長的玻璃大柜臺,柜臺后的貨架上擺放著一些常見的必需品。
因為要過年了,人們都在搶購年貨,尤其是糖果柜臺和衣裳鞋襪的柜臺那里,更是人擠人的場面。
沈知書勾著腦袋在外面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擠到糖果柜臺前面。
玻璃臺面下,幾個大紅色的托盤里放著一堆糖,數量不少,種類不多。
除了尋常的高粱飴這樣的軟糖外,就只有一種水果硬糖,其中多數還是橘子瓣樣式的居多,椰子糖和話梅糖只放了零星的幾個。
沈知書想要找個人問話,發現大家都在忙活,只有一個扎著蝴蝶結的女售貨員站在角落,一邊對著鏡子整理頭發,一邊哼著歌。
她招了招手:“你好,同 志,還有其他的糖果嗎?有沒有小兒酥?”
沈知書的記憶里,小兒酥是比較流行的口味,也是最大眾化的糖果,很多小孩子都喜歡吃。
女售貨員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上下打量過后,像是沒聽到,翻了個白眼,沒搭理。
沈知書再次問了一遍,女售貨員不耐煩了,啪嗒一聲摔了鏡子,氣哼哼的走過來。
“買糖果?”
“是,我……”
“你有票嗎?這些都是緊俏貨,沒有票就別打聽了。”
“我有糧票……”
“這是糖果,你拿糧票買個屁,沒票還想要吃糖,瞧你那窮酸樣!”
女售貨員根本不給沈知書說話的機會,扭頭又拿起鏡子開始梳理劉海。
沈知書耐著性子:“同 志,我可以用糧票兌糖……”
在這個吃糧票的時代,人們的需求都不一樣。
有的人家人口多,糧票不夠吃的,糖果票就成了奢侈品,所以這樣的人家很樂意用糖果票換糧票。
而有些特殊人家,比如家里有人坐月子,需要紅糖這種補品的,就需要很多的糖票,所以原則上,是可以以票易票的交叉購買貨物。
看到沈知書拿出糧票,女售貨員表情怪異起來:“你有多少糧票?”
“三市斤。”
“……三市斤?”女售貨員拿過糧票,捻了捻:“都要買糖果?”
“不,不是,就換一市斤的,因為我沒有其他糧票了……余下的,你找我兩市斤的糧票就好。”
“……你在這里等著,不要走!”
女售貨員示意她不要亂走,拿著糧票進了柜臺后面。
沈知書以為她是兌換糧票了,誰知身邊一個大姐提醒她:“我說大妹子,你糊涂啊,怎么就直接拿著銀票過來買糖果了?”
“……什么?”沈知書不解:“你們不,不都是這樣買的嗎?”
原身給她的記憶就是這樣啊——糧票是最萬能的,可以兌換所有副食票。
大姐壓下聲音:“大妹子,你這是投機倒把,抓到了是要蹲監獄的,她這是去叫人了!還不快走!”
見沈知書還是不解,她嘖了聲,有點急:“這糧票是可以倒換的不假,可不能這樣明著倒,你得去黑市,那邊有人專門倒換糧票,但是你不能直接拿著糧票當糖果票用……”
大姐的話沒說完,就見那個女售貨員帶著兩個戴紅袖箍的人出來了。
“是她,就是她!她投機倒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