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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

出獄后前夫跪地懺悔 半噸老師 18954 字 2025-06-18 20: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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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在身后哐當關上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瞇了瞇眼。外頭的陽光太刺眼,

跟三年前那個下著瓢潑大雨的夜晚一樣,晃得人頭暈。三年。一千多個日夜,

就這么折進去了。我身上還穿著進去時那件洗得發硬的舊T恤,牛仔褲的膝蓋處磨出了毛邊。

手里只有一個薄薄的透明塑料袋,裝著幾件換洗內衣和一本翻爛了的舊書。

這就是我的全部家當。哦,還有自由。剛剛刑滿釋放的自由,帶著鐵銹和消毒水的味道。

我叫蘇晚棠。曾經,我是江臨風光娶回家的太太?,F在,我是剛出獄的刑滿釋放人員。

沒有親人來接。我媽在我進去第二年就走了,我爸?那個賭鬼,

大概早不知道死在哪張賭桌上了。也好。清凈。我低頭,踩著腳下硌腳的石子路往前走。

監獄在城郊,要走很長一段才能到公交站。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噠噠噠,

敲在寂靜的空氣里,格外刺耳。我抬頭。一輛锃亮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門打開,

下來一個女人。白裙子,細高跟,精致得一絲不茍的妝容,

連頭發絲都透著精心打理的柔順光澤。她懷里抱著一個看起來一歲多的小男孩,粉雕玉琢。

是林薇。我前夫江臨現在的妻子。也是當年那場車禍發生時,坐在副駕駛座上,嚇得尖叫,

最后卻毫發無損的女人。她朝我走來,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有點不穩,

但她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晚棠姐,”她聲音溫溫柔柔的,帶著一種刻意的親昵,

“出來了?恭喜啊?!彼龖牙锏暮⒆颖犞鵀趿锪锏拇笱劬闷娴乜粗?。

我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掐得生疼。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不是為了江臨,是為了那個孩子。

那個江臨和林薇的孩子。時間過得真快??斓轿疫€在牢里數著日子,

他們的孩子都能滿地跑了。“江臨今天有個重要的會,實在走不開?!绷洲弊呓?,

一股高級香水的味道飄過來,混著孩子身上的奶味,讓我有點窒息。“他讓我來接你。

畢竟……夫妻一場嘛。”她特意加重了“夫妻一場”四個字。我扯了扯嘴角,想笑,

沒笑出來。嗓子干得發緊?!安挥??!甭曇魡〉脜柡?,像砂紙磨過木頭。“我自己能走。

”“晚棠姐,別客氣了?!绷洲卑褢牙锱拥暮⒆油贤辛送校澳憧催@地方,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你一個人怎么走?上車吧。江臨說了,給你在市中心租了個小公寓,

環境還不錯,你先安頓下來。有什么困難,盡管跟我們說。

”她表現得像個寬宏大量的勝利者,施舍著廉價的憐憫?!袄щy?

”我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冷得像冰窖里凍過,“最大的困難,三年前不就解決了嗎?

”林薇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晚棠姐,當年的事……我們都很難過。但事情都過去了,

江臨心里一直很愧疚……”“愧疚?”我打斷她,目光掃過她懷里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心臟的位置像是被鈍刀子狠狠剜了一下,“他的愧疚,就是讓你抱著他的兒子,

來接替他坐了三年牢的前妻?”林薇的臉色終于變了變,抱著孩子的手臂收緊了些。

“蘇晚棠,你別不識好歹!”她聲音里的溫柔沒了,帶上了尖銳,

“你以為誰愿意來這種晦氣地方接你?江臨顧念舊情,給你條活路!你一個剛放出來的,

身上背著案底,沒工作沒住處,你想露宿街頭嗎?”舊情?活路?真是天大的笑話。

三年前那個雨夜,江臨喝了酒,非要開車。林薇坐在副駕,興奮地尖叫。我坐在后座,

勸他停下,叫代駕。他不聽。車子像脫韁的野馬沖出去,撞飛了路邊一個剛下夜班的清潔工。

刺耳的剎車聲,玻璃碎裂聲,還有林薇驚恐的尖叫,混合著雨聲,

成了我后來無數個夜晚的噩夢。警察很快來了。江臨慌了。

他當時正處在一個關鍵項目的競標期,一點負面新聞都不能沾。他死死抓住我的手,

眼睛血紅,全是恐懼和哀求:“晚棠!晚棠你救救我!我不能進去!公司會垮的!

我爸媽會受不了的!你不一樣,你是女人,判得輕!我保證,等你出來,我一定加倍補償你!

我們好好過日子!求你了!”林薇也在一旁哭得梨花帶雨,拉著我的衣角:“晚棠姐,

求求你了!江臨哥不能有事?。∧銕蛶退 蹦且豢?,

看著江臨那張曾讓我迷戀不已的英俊面孔上,只剩下自私的恐慌,

再看看林薇那張楚楚可憐卻暗藏得意的臉,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懷孕了。

剛查出來不到一周。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這個“驚喜”。那是我期盼了很久的孩子??勺罱K,

在江臨和他父母輪番的哭求、保證,以及那句“我們江家不會虧待你”的承諾下,

在巨大的恐懼和對“家”最后一絲可笑的眷戀驅使下,我點了頭。

我成了那個“醉酒駕駛”、“肇事逃逸”(江臨慌亂中踩了油門)的兇手。法庭上,

江臨請了最好的律師,替我辯護,把刑期壓到了最低。法官念判決書的時候,他坐在旁聽席,

捂著臉,肩膀聳動,看起來悲痛欲絕。只有我知道,他捂著臉的手縫里,沒有一滴眼淚。

而林薇,一直低著頭,像個受盡委屈的可憐蟲。我進去的時候,孩子已經沒了。

在巨大的心理壓力和看守所惡劣的環境下,悄無聲息地流掉了。像一滴水,蒸發了,

沒留下一點痕跡。那才是我真正的地獄。三年牢獄,磨掉的不僅是時間,

還有我對江臨所有的愛、愧疚和那點可憐的、對“家”的幻想。剩下的,只有刻骨的恨意,

和一片荒蕪的死寂?,F在,他讓他的新妻子,抱著他們的兒子,來接我?補償?安頓?呵。

我看著林薇那張精心描畫的臉,看著那個天真無邪的孩子,胸腔里翻涌的不是嫉妒,是惡心。

“林薇,”我往前走了兩步,逼近她。她下意識地抱著孩子后退了一步,

眼神里閃過一絲警惕。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回去告訴江臨。

”“他欠我的,不是一套公寓就能還清的。”“我蘇晚棠出來了,

不是為了接受他施舍的活路。”“我是來討債的?!闭f完,我不再看她瞬間煞白的臉,

也不看那個懵懂無知的孩子,轉身,朝著公交站的方向,一步一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傳來轎車發動、輪胎摩擦地面快速離開的聲音。那點高級香水的味道,

很快被郊外塵土和野草的氣息覆蓋。我用力吸了一口這帶著自由味道的空氣,

肺腑間一片冰涼。市中心那套所謂的“小公寓”,我當然沒去。

我身上還有進去前攢的一點私房錢,不多,幾千塊。用假身份證(這年頭,只要有錢,

總有門路)在一個老破小的城中村租了個單間。巴掌大的地方,一張床,一個舊桌子,

墻上糊著發黃的報紙。公共廁所和水房在走廊盡頭。但我躺在那張硌人的木板床上時,

卻感到了這三年來從未有過的踏實。這才是我的世界。沒有江臨,沒有林薇,

沒有虛情假意的補償。只有我自己。第二天,我就開始找工作。背著案底,還是個女人,

找工作的艱難可想而知。餐館洗盤子、超市理貨員、通下水道的小廣告我都去問了。

人家一看我的身份證(假的),再一聽我含糊其辭的工作經歷,眼神就變得微妙起來。

“不好意思啊,我們招滿了。”“你這條件……不太符合?!薄坝薪】底C嗎?沒有?那不行。

”碰壁成了常態。一周后,

我在一家看起來生意慘淡、開在菜市場旁邊的小餛飩店門口停下了腳步。

店門口貼著張褪了色的紅紙:招雜工,包吃住,工資面議。老板娘是個五十多歲的胖大姐,

姓趙,嗓門很大,眼神卻很利索。她上下打量我幾眼,沒問我身份證,也沒問我過去,

只問:“能吃苦嗎?手腳麻利嗎?早上四點要起來熬湯,晚上收攤到十點。

”我點點頭:“能?!薄案蛇^?”“在……老家幫過廚。”“行吧,試用三天,管吃不管住,

一天八十。能干就留下,干不了走人?!壁w姐很干脆?!昂谩!蔽宜闪丝跉狻_@地方,

魚龍混雜,沒人會細究你的過去。趙姐看起來粗枝大葉,但眼神里有種閱盡世事的通透。

她沒問,大概是覺得沒必要。餛飩店的工作繁重枯燥。凌晨起來熬骨頭湯,

洗菜、剁餡、包餛飩、收拾碗筷、打掃衛生……一天下來,腰酸背痛,

手指被水泡得發白起皺。但我干得很賣力。汗水流下來,砸在油膩的地板上,

反而讓我覺得痛快。這種純粹的體力勞動,能讓我暫時忘記那些糟心事。趙姐話不多,

但看我實在,第三天結束就拍板:“留下吧,住后面小隔間,工資給你加一百,月底結。

”我道了謝,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總算,有片瓦遮頭,有口飯吃。

日子像餛飩鍋里翻滾的水,平靜地冒著泡。我以為,我和江臨的世界,就像兩條平行線,

不會再相交了。直到出獄后的第七天。那天下午,店里沒什么人。

我在后廚刷洗堆成小山的大海碗,手上全是洗潔精的泡沫。趙姐的大嗓門從前頭傳來,

帶著驚詫和一點不易察覺的八卦:“哎喲!你找誰?我們這兒沒這個人……蘇晚棠?

誰啊……哦!小蘇??!”我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碗差點滑脫。

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攫住了我。我甩了甩手上的水,在油膩的圍裙上擦了擦,

走到前廳和廚房相連的門簾邊。撩開一條縫。只一眼,我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餛飩店油膩膩的玻璃門外,站著一個男人。

穿著皺巴巴的、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襯衫,頭發凌亂,胡子拉碴,眼窩深陷,

整個人憔悴得像老了十歲。是江臨。他懷里,還抱著那個一歲多的孩子。

孩子似乎有點不舒服,在他懷里不安地扭動著,小臉皺著。這景象,太有沖擊力。

和七天前林薇抱著孩子,光鮮亮麗出現在監獄門口的樣子,天差地別。他怎么會找到這里?

還帶著孩子?趙姐還在門口跟他掰扯:“你說你找小蘇?你是她什么人???她正忙著呢!

”江臨根本沒理會趙姐,他的眼睛像雷達一樣掃視著狹小的店面,最后,

死死地釘在了門簾縫隙后我的臉上。那眼神,復雜得難以形容。有急切,有愧疚,有痛苦,

還有一種……走投無路的瘋狂?!巴硖?!”他嘶啞地喊了一聲,抱著孩子就要往里闖。

趙姐胖胖的身軀一擋:“哎哎哎!你這人怎么回事?說了她在忙!你再這樣我叫保安了??!

”菜市場旁邊,確實有巡邏的保安。江臨被趙姐攔住,急得額頭青筋都爆了出來。

他猛地低頭看了一眼懷里開始哼唧的孩子,又抬頭看向我藏身的方向,

眼神里充滿了絕望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狠勁。下一秒,

在趙姐和店里零星兩個食客驚愕的目光中,在人來人往的菜市場入口旁?!班弁?!

”江臨抱著孩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蓋重重地砸在餛飩店門口油膩的水泥地上。“晚棠!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他仰著頭,對著門簾后的我嘶吼,聲音帶著哭腔,

眼淚鼻涕瞬間糊了一臉,狼狽不堪。“你原諒我!求求你原諒我!看在……看在孩子的份上!

你救救我們吧!”他懷里的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哭聲尖銳刺耳。整個嘈雜的菜市場入口,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買菜的、賣菜的、路過的、店里的食客……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

像探照燈一樣打在跪在地上的江臨和他懷里哇哇大哭的孩子身上。

驚愕、好奇、探究、鄙夷……各種各樣的眼神交織。我站在門簾后,

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臉上,又迅速褪去,變得一片冰冷。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帶來尖銳的痛感,才勉強壓制住那股想要沖出去撕碎他的沖動。他竟然敢!

抱著他和林薇的孩子!跪在這里!用這種方式!用孩子當籌碼!趙姐也驚呆了,張著嘴,

看看地上跪著的男人,又回頭看看門簾后臉色慘白的我,一時不知該怎么辦?!巴硖?!

”江臨見我不出來,哭喊得更大聲,抱著孩子往前膝行了兩步,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人!我該死!可孩子是無辜的??!

林薇她……她卷走了公司所有的錢!帶著姘頭跑了!公司破產了!債主天天堵門!

房子車子全被查封了!我什么都沒有了!

孩子還在發燒……我連給他買藥的錢都快沒了……晚棠,只有你能幫我了!

你以前那么善良……”他顛三倒四地哭訴著,涕淚橫流,曾經英俊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

只剩下窮途末路的瘋狂和祈求。信息量太大。林薇卷款跑了?公司破產?債主堵門?

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七天前還光鮮亮麗地開著豪車來接我“施舍”,

七天后就抱著孩子跪在了這油膩的餛飩店門口。不是良心發現。是走投無路,山窮水盡了。

所以想起了我這個被他親手送進監獄、榨干了最后一點利用價值的前妻?

把我當成最后的救命稻草?還是以為我還會像三年前那樣愚蠢,被他幾滴眼淚就哄得心軟?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著極致的惡心,從胃里翻涌上來,直沖喉嚨。我猛地掀開門簾,

走了出去。圍裙上還沾著油漬和蔥花,頭發隨意地綁著,幾縷碎發貼在汗濕的額角。

我的樣子,大概和這油膩的餛飩店一樣平凡狼狽。但我站得筆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

直直射向跪在地上的江臨。他的哭訴戛然而止,像是被我的眼神凍住了。懷里的孩子還在哭。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更大了。“晚棠……”江臨看著我,眼睛里瞬間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

那火苗燒得他不管不顧,“你肯見我了!我就知道!你還是在乎的!你幫幫我,最后一次!

看在……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看在……”“看在什么?”我開口了,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蓋過了孩子的哭聲和周圍的議論,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

“看在你親手把我送進監獄的情分?還是看在你和林薇在我坐牢期間結婚生子的情分?

”江臨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抱著孩子的手臂都在抖。“江臨,”我往前走了一步,

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看著他懷里那個哭得小臉通紅的孩子,

心臟某個地方還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但隨即被更洶涌的恨意覆蓋?!笆掌鹉隳翘作{魚的眼淚。

”“當年你跪著求我替你頂罪的時候,也哭得這么‘情真意切’?!薄艾F在,

你抱著你和林薇的兒子,跪在這里,是想再演一出戲,

讓我這個‘前科犯’替你們這對狗男女收拾爛攤子?”“你告訴我,我憑什么?

”我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刀,清晰地割開他虛偽的表皮,露出里面腐爛發臭的本質。

周圍瞬間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眼神在江臨和我之間來回掃射,

充滿了震驚和恍然大悟的鄙夷。江臨的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像是被人當眾扒光了衣服,

羞憤欲絕。他張了張嘴,想辯解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懷里孩子越來越弱的哭聲。“晚棠……我……我不是……”他語無倫次,

眼神慌亂地躲閃。“不是什么?”我打斷他,嘴角勾起一個冰冷至極的弧度,

“不是想利用我?還是覺得我蘇晚棠坐了三年牢,就蠢得連狗改不了吃屎都忘了?

”“帶著你的兒子,”我指向店門外那條污水橫流的巷子,“滾?!薄皠e再出現在我面前。

”“否則,”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懷里蔫蔫的孩子,最終落回他驚恐的臉上,一字一句,

“我不介意把當年車禍的真相,告訴那些天天堵你家門的債主。你說,

他們要是知道你才是那個真正的肇事司機,還騙前妻頂罪,會怎么‘招待’你和你兒子?

”江臨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話,抱著孩子的手臂劇烈地顫抖起來,

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我。他連滾帶爬地站起來,

懷里的孩子被顛得又哭起來。他再也不敢看我一眼,也顧不上周圍那些刀子一樣的目光,

抱著孩子,像喪家之犬一樣,踉踉蹌蹌地沖出了人群,消失在菜市場骯臟的巷子盡頭。

留下身后一片嘩然的議論聲?!拔业睦咸鞝敗瓉硎沁@樣!”“坐牢是替這王八蛋頂罪啊?

他還跟小三結婚生孩子了?”“呸!人渣!剛才還裝可憐!抱著孩子來博同情!真不要臉!

”“這妹子夠硬氣!干得漂亮!”趙姐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嘆了口氣:“小蘇啊……唉,進去吧,外頭冷。”我站在原地,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

看著江臨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污水和爛菜葉。剛才那股支撐著我的、冰冷的憤怒,

像潮水一樣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疲憊和一種深不見底的悲涼。原來,

恨一個人,也是這么耗力氣的事。我轉身,掀開油膩的門簾,走回后廚。重新打開水龍頭,

冰冷的水沖刷著我的手,也沖刷著剛才發生的一切。水聲嘩嘩。世界好像又只剩下了我。

只是,我知道,有些東西,再也回不去了。江臨那天抱著孩子狼狽逃走,

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狗。我以為他至少會消停一陣子。我低估了人被逼到絕境時的瘋狂,

也低估了江臨骨子里那份自私和厚顏無恥。他不敢再明目張膽地來店里鬧。

但他換了一種方式——無處不在的“偶遇”。我在菜市場入口的早點攤買兩個素包子當早飯,

一抬頭,就能看見他胡子拉碴、眼窩深陷地站在街對面,抱著那個看著總沒什么精神的孩子,

直勾勾地望著我。那眼神,像幽魂。我去公共水房提水,穿過狹窄潮濕的巷子,一拐彎,

他又在那里,像個沉默的鬼影,孩子趴在他肩上,小臉蔫蔫的。

他甚至在我租住的城中村那個破敗的小院門口徘徊過。

被隔壁撿破爛的李大爺拿著掃帚罵罵咧咧地趕走了。他不說話,不靠近,

就是那么陰魂不散地看著。像一道甩不掉的、骯臟的陰影。每一次“偶遇”,

都像一根細小的針,扎在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堅硬的外殼上。提醒著我過去有多愚蠢,

現在有多不堪。煩躁,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越勒越緊?!靶√K啊,

”趙姐一邊飛快地包著餛飩,一邊瞟了我一眼,“門口那電線桿子,又杵那兒了。

”我正用力擦著油膩的灶臺,聞言動作一頓,沒回頭,只是把抹布攥得更緊,指節泛白。

“甭理他,”趙姐撇撇嘴,“這種爛泥扶不上墻的玩意兒,沾上了甩都甩不掉。

你就當他是空氣!他敢進來,老娘一笊籬烀他臉上!”趙姐的彪悍給了我一絲底氣。

可那如影隨形的窺視感,還是讓我后背發涼。這天傍晚,天色陰沉得厲害,

像是憋著一場大雨。店里沒什么客人,我提前收拾好,準備去街口的藥店買點治腰疼的膏藥。

站了一天,腰像要斷了。剛走出餛飩店沒多遠,拐進一條回家必經的、相對僻靜的小巷。

身后就傳來了急促又虛浮的腳步聲。“晚棠!蘇晚棠!”是江臨的聲音,嘶啞,急切。

我猛地停住腳步,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深吸一口氣,轉過身。江臨果然追了上來,

跑得氣喘吁吁,懷里依舊抱著那個孩子。孩子今天似乎格外安靜,小臉燒得通紅,

閉著眼睛趴在他肩頭,呼吸都有些急促?!巴硖模 苯R跑到我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胸膛劇烈起伏,眼睛布滿紅血絲,死死地盯著我,帶著一種瀕死的絕望?!澳銕蛶臀?!

最后一次!就這一次!”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在狹窄的巷子里回蕩。

“孩子……孩子燒了兩天了!越來越燙!我……我帶他去小診所看了,打了針,根本沒用!

醫生說……醫生說可能是肺炎,得趕緊去大醫院!可我……我身上一分錢都沒了!真的沒了!

房子沒了,車沒了,卡全凍結了!我連打車的錢都湊不出來!”他語速飛快,顛三倒四,

眼淚鼻涕又糊了一臉,配上他此刻落魄潦倒的樣子,確實有幾分凄慘?!巴硖?,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該死!我下輩子做牛做馬還你!可孩子是無辜的??!他才一歲多!

他不能有事!你看他,你看他燒成什么樣了!”他把孩子往前遞了遞,

想讓我看清孩子通紅的小臉。那孩子燒得迷迷糊糊,小眉頭痛苦地皺著,呼吸短促。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孩子……我曾經也有過一個孩子。如果還在,

也該會跑會跳,會甜甜地叫我媽媽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隨即就被更洶涌的冰冷壓了下去?!八阅??”我的聲音異常平靜,

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敖R,你抱著你和林薇的兒子,

來找我這個差點被他親爹媽害死在監獄里的前妻,要錢救命?

”江臨被我話里的冰冷刺得渾身一顫,遞著孩子的手僵在半空。

“晚棠……求求你……我實在沒辦法了……”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哭腔,

“我知道我沒臉求你……可孩子他……”“他需要錢去醫院,是嗎?”我打斷他,

目光掃過孩子燒紅的小臉,最終定格在江臨那張寫滿哀求的臉上,

嘴角慢慢扯出一個近乎殘忍的弧度。“江臨,你是不是忘了?”“當年我替你頂罪進去,

我肚子里那個才兩個月的孩子,他是怎么沒的?”“也是發著高燒,

在冰冷的看守所水泥地上,流掉的。”“那時候,你在哪里?

”“你在忙著找律師給我‘減刑’,忙著安撫你爸媽,忙著……和林薇雙宿雙飛吧?

”“我的孩子,他就不無辜嗎?!”最后一句,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積壓了三年的痛苦、憤怒、絕望,在這一刻轟然爆發。巷子里只有我們三個人,

我的聲音像刀子一樣刮在墻壁上,帶著回音。江臨如遭雷擊,抱著孩子踉蹌著后退一步,

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看著我的眼神,

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一種遲來的、被刻意遺忘的驚駭。他大概,

真的從未想過那個被他輕易犧牲掉的孩子?!艾F在,你抱著你和林薇的寶貝兒子,來求我?

”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眼神像冰錐,“江臨,你告訴我,我憑什么要幫你?

”“憑你當年跪著求我頂罪時的‘深情’?還是憑你這三年和林薇逍遙快活的‘情分’?

”“看著你兒子生病,我確實很難受?!蔽业哪抗饴湓诤⒆油纯嗟男∧樕?,

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細密的刺痛,“但這難受,不是因為同情你或者他。

”“是因為它讓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來,我那個連這個世界都沒來得及看一眼的孩子,

是怎么死的!”“是因為它讓我更恨你!恨你們!”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

但我努力控制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被我死死憋了回去。在他面前哭?他不配!

江臨徹底崩潰了。他抱著孩子,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不是上次那種帶著算計的跪,

而是真正被擊垮的、絕望的癱軟。

“晚棠……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該死……”他語無倫次地哭嚎著,

額頭抵著冰冷骯臟的地面,

救救他……你要我怎么樣都行……我把命賠給你……求求你……”孩子被他劇烈的動作驚醒,

發出微弱的、小貓似的哭聲。巷子口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有人好奇地探頭探腦。

看著地上這個曾經意氣風發、如今卻像爛泥一樣匍匐在我腳邊痛哭流涕的男人,

看著他懷里那個因為父母罪孽而飽受病痛折磨的孩子。巨大的疲憊感,像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我。恨意還在,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心口發疼。但更多的,

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厭倦和悲涼。和這種人,糾纏不清,耗盡心力地去恨,去報復,值得嗎?

我的時間,我的生命,難道還要繼續浪費在這個爛人和他制造的爛攤子上?他毀了我的過去,

難道我還要讓他繼續毀掉我剛剛抓住的、這點微末的現在和未來?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靜?!敖R,”我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冰冷,

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帶著你的孩子,滾去看病。”“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這是最后一次警告?!薄叭绻?,或者你那個卷款跑路的老婆,再敢來騷擾我一次。

”“我保證,”我俯視著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當年車禍的所有證據,

包括你親口求我頂罪的錄音備份(我瞎編的,但他不知道),會立刻出現在債主桌上,

還有……該出現的地方?!薄暗綍r候,你猜,是先找到你兒子的救命錢,

還是先找到你們這對‘亡命鴛鴦’?”江臨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失,看著我的眼神,

如同看著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充滿了極致的恐懼。他連滾帶爬地抱著孩子站起來,

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甚至不敢再看我一眼,像躲避瘟疫一樣,抱著哭鬧的孩子,

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小巷,消失在越來越濃的暮色里。這一次,他沒再回頭。

巷子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遠處傳來的模糊市聲。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

我靠著潮濕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下去。不是累。是突然覺得,

支撐著自己的那根名為“恨”的骨頭,好像……斷了。也好。斷了,就輕松了。那天之后,

江臨和他那個病著的孩子,真的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徹底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耳根子清凈了。世界好像都亮堂了幾分。在趙姐的餛飩店干活,雖然累,但踏實。

趙姐看我一個人不容易,月底發工資時,硬是多塞給我兩百塊?!澳弥?!看你瘦的,

買點好的補補!年紀輕輕的,日子還長著呢!”她嗓門大,話糙理不糙。日子還長。是啊,

再難,也比在鐵窗里數著日子過要強。我開始學著不去想過去。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當下。

包餛飩的速度越來越快,熬的骨頭湯連趙姐都夸香。小隔間被我收拾得干干凈凈,雖然簡陋,

但窗臺上養了兩盆綠蘿,生機勃勃。偶爾,夜深人靜,躺在硬板床上,

聽著隔壁傳來的呼嚕聲,還是會想起那個流掉的孩子。心口鈍鈍地疼。但那種疼,

不再尖銳得讓人窒息,更像一道陳年的舊傷疤,在陰雨天隱隱作痛。生活,總得往前看。

菜市場旁邊開了家社區診所,規模不大,但挺干凈。老板是個姓沈的醫生,叫沈青梧。

名字挺有味道,人看著也斯文干凈,三十出頭的樣子,戴副無框眼鏡。他常來店里吃餛飩,

總是點最便宜的小碗素餡,安安靜靜地吃完就走。有時店里忙,他也會等一等,從不催促。

一來二去,算是臉熟。那天下午,暴雨突至。豆大的雨點砸在餛飩店油膩的塑料頂棚上,

噼里啪啦,像炒豆子。店里一個客人都沒有。我正低頭用力擦著桌子,

想把一塊頑固的油漬蹭掉?!八弧币还摄@心的疼從腰眼猛地竄上來,

瞬間席卷了半邊身子。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我痛得彎下腰,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老毛病了。在里頭落下的病根,陰天下雨就犯,加上這段時間站得太久?!霸趺戳耍?/p>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是沈青梧。他不知什么時候進來的,大概是躲雨。

他快步走過來,想扶我又覺得不合適,手停在半空,眉頭微蹙地看著我:“扭到腰了?

”我疼得說不出話,只能咬著牙點點頭,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別亂動?!彼Z氣沉穩,

帶著一種醫生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是醫生,你信得過的話,我幫你看看?

可能是腰肌勞損急性發作?!边@種時候,也顧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我白著臉,點點頭。

他讓我扶著桌子站穩,自己半蹲下來,手指隔著薄薄的舊T恤,

在我后腰幾個位置不輕不重地按了幾下。“這里?還是這里?”“嘶……就那里!疼!

”“嗯,肌肉痙攣了?!彼栈厥?,站起身,“問題不大,但得處理一下,不然你動不了。

我診所就在旁邊,有藥,過去給你推拿一下,再貼個膏藥,能緩解很多。愿意過去嗎?

”我疼得直抽冷氣,看著外面瓢潑的大雨,再看看他鏡片后溫和清澈的眼睛,點了點頭。

沈青梧的診所確實很近,幾步路就到。里面干凈明亮,

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和草藥混合的味道。他讓我趴在診療床上,動作很專業,也很規矩,

只專注在疼痛的部位。溫熱的手掌帶著力道適中的藥油,推按著痙攣僵硬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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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8 20:15: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