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復辟組織精心打造的殺人兵器,代號“梟奴”。
組織將我們三人分別安插在深宮:我靠武藝當上侍衛統領,云想衣靠臉成了寵妃。
最慘的是小順子,他被凈身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枚棋子。直到那夜我撞見云想衣用毒簪殺人,
小順子袖中滑出淬毒袖箭。我們相認那晚,首領的密令傳來:“三日后,弒君。
”燭火搖曳間,我忽然笑了:“不如…先殺先生?”承平三年的秋夜,雨水冷得刺骨,
像是要將人骨縫里的最后一點暖意都抽走。
我伏在京城最顯赫的鹽運使府邸那冰冷的琉璃瓦上,雨水順著緊貼面頰的黑巾往下淌,
流進脖頸,寒意直透骨髓。這身濕透的夜行衣裹在身上,沉重得像一副鉛鑄的枷鎖。檐下,
值夜的兩個家丁縮著脖子,湊在一盞氣死風燈旁,
低聲抱怨著這鬼天氣和府里越發嚴苛的規矩。他們的聲音被淅瀝的雨聲揉碎,模糊不清。
目標在書房。那扇透出昏黃燈光的雕花窗欞,此刻是我眼中唯一的坐標。組織要鹽運使的命,
今晚就要。命令冰冷,不容置疑,如同過去千百次一樣。我像一片被秋風卷落的葉子,
悄無聲息地從高檐滑落,緊貼著墻壁的陰影移動。腳步落在濕漉漉的地磚上,
沒有發出絲毫聲響。我,謝沉璧,代號“梟奴”,是組織打磨出的最鋒利的殺人兵器之一。
筋骨皮肉,十數載寒暑,都被淬煉成只為這一刻而存在的工具。潛入、接近、抹殺,
干凈利落。書房外,門廊的陰影里,一個警惕的護衛來回踱步。我屏息,蟄伏在廊柱后。
當他再次轉身,背對著我的瞬間,我動了。沒有多余的動作,身影如鬼魅般欺近,
左手閃電般捂住他的口鼻,右手短刃精準地劃過頸側。溫熱的液體噴涌而出,
濺在冰冷的手背上,那黏膩的觸感讓我胃里一陣翻攪。他身體軟倒的輕微聲響,
被淹沒在嘩嘩的雨聲里。門無聲地推開一條縫。鹽運使是個清癯的中年人,
正伏在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前,就著一盞孤燈批閱卷宗。
燭光映著他緊鎖的眉頭和鬢角過早染上的霜色,透著一股心力交瘁的疲憊。
他聽到極其輕微的異響,猛地抬頭,渾濁的眼中瞬間被驚懼填滿。“誰?!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像一道無聲的黑色閃電,已撲至他面前。
他甚至來不及起身,喉嚨里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呃”,
冰冷的刀刃已精準地切開了他的氣管。血噴濺出來,有幾滴落在書案上攤開的公文上,
迅速洇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他圓睜著雙眼,身體抽搐著癱倒在太師椅中,
眼神里凝固著最后的不甘與茫然。任務完成。本該立刻抽身而退。可我的目光,
卻鬼使神差地落在那份染血的公文上。那是一份關于江南鹽稅虧空的密奏,字跡遒勁,
力透紙背,詳細羅列著某位權傾朝野的親王門人如何上下其手,鯨吞鹽利,
最終導致國庫空虛,地方民怨沸騰的樁樁鐵證。心臟猛地一縮,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親王……組織這次暗殺的目標,與這位親王,
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這份奏章,恰恰成了他催命的符咒。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撞進腦海:組織要鹽運使死,真的是因為他不肯依附某個朝臣嗎?
還是僅僅因為……他擋了某位大人物的路?他這腔孤勇的熱血,
他那份試圖為朝廷剜除腐肉的奏章,才是真正的死因?這念頭一起,
如同冰冷的毒蛇纏上脊梁。我猛地甩了甩頭,試圖將這該死的“雜念”驅逐出去。
兵器不該有思想,不該有疑惑。先生的聲音在記憶深處冰冷地響起:“梟奴,你只需服從,
思考是多余且致命的累贅。”可今夜,這累贅,沉重得讓我幾乎窒息。
手背上那鹽運使溫熱的血,似乎比這秋雨更冷,一直冷到心里去。
我迅速擦拭掉刀刃上的血跡,如同要擦掉這不合時宜的軟弱和懷疑,然后像來時一樣,
悄無聲息地融入外面無邊的雨夜和黑暗之中。
***紫宸殿前的漢白玉廣場在初冬的薄陽下泛著清冷的光。我按著腰間的佩刀,
身姿筆挺地站在丹陛之下,一身玄色侍衛統領的服制,襯得眉目愈發冷峻。
昨夜的血氣和雨水似乎還縈繞在鼻尖,但此刻,我是御前當值的謝統領,一絲不茍,
銳利的目光掃視著空曠的廣場和遠處的宮門。一陣環佩叮當的細碎聲響,裹著馥郁的暖香,
由遠及近。我眼角余光瞥見一頂金碧輝煌的暖轎在宮女的簇擁下緩緩而來。
轎簾用金鉤半攏著,露出里面一張足以讓周遭初冬蕭瑟都瞬間明媚起來的容顏。云想衣。
新晉的云婕妤,如今后宮風頭最盛的美人。暖轎在我值守的丹陛旁停下。
一只瑩白如玉的手輕輕搭在宮女的手臂上,云想衣裊裊娜娜地下了轎。
她裹著一件火狐毛鑲邊的緋紅宮裝,更襯得肌膚勝雪,眉目如畫。
陽光落在她鴉羽般的鬢發上,步搖垂下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折射出細碎的金芒。
她像是將整個春天的秾麗都凝在了這深宮冬日里。她似乎并未注意到我這個侍衛統領的存在,
或者說,一個侍衛統領,本就不值得她這樣正當寵的貴人側目。她微微仰起臉,迎著陽光,
唇角噙著一絲極淡的笑意,享受著這片刻的暖意,那份慵懶的風情,
足以令任何男子心旌搖曳。就在這時,一只不知從哪里飛來的黃雀,大概是迷了路,
竟直直地朝著云想衣的面門撞來!速度極快!“娘娘小心!”她身旁的宮女驚呼出聲,
下意識地就想伸手去擋。變故陡生!就在那黃雀即將撞上云想衣臉龐的剎那,
我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的反應——那絕非一個嬌弱深宮婦人該有的反應!
她搭在宮女手臂上的那只纖纖玉手,五指在瞬間極其隱蔽地一扣,指關節繃緊,
那動作快如電光石火,帶著一種精準到可怕的蓄力感,
分明是格擋擒拿術中最狠辣的鎖喉起手式!與此同時,她那雙原本慵懶含笑的桃花眼,
在鳥兒逼近的零點幾秒內,驟然收縮,瞳孔深處掠過一絲冰錐般凜冽的寒光!
那眼神銳利、警惕,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對突發威脅近乎本能的殺機!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黃雀最終只是擦著她的鬢角飛過,驚惶地掠向遠處宮墻。
云想衣繃緊的手指瞬間松弛,那冰寒刺骨的眼神也如同從未出現過,
立刻被一層水漾的驚惶和后怕覆蓋。她輕輕拍了拍胸口,黛眉微蹙,
聲音嬌柔得能滴出水來:“嚇死本宮了……這莽撞的小東西。”她身邊的宮女連忙上前安撫,
她也順勢倚靠著宮女,一副受驚不淺的嬌弱模樣。然而,
那瞬間爆發又瞬間收斂的銳利和殺機,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扎進了我的眼底。
心頭猛地一沉。昨夜鹽運使府中那份染血的奏章帶來的冰冷懷疑,尚未平息,
此刻又被這驚鴻一瞥的異常狠狠攪動。云想衣……這位以傾城之貌冠絕后宮的寵妃,
她剛才那一瞬間的反應,絕不屬于一個養尊處優的閨閣女子。
那是一種訓練有素的、幾乎刻進骨血里的本能。一個荒謬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
帶著宿命般的寒意,猛然攫住了我:她,會不會也是……?暖轎重新起行,
環佩叮咚聲和那暖融的香氣漸漸遠去。我站在原地,按在刀柄上的手,
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深宮的紅墻碧瓦,在冬日的陽光下投下巨大而沉默的陰影,
仿佛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視。***幾日后的深夜,我并未當值。
心中那點疑慮如同滾雪球般越來越大,驅使著我避開巡邏的衛隊,
換上了便于行動的深色便服,悄無聲息地潛行在靠近內廷庫房一帶的宮墻陰影里。
這里相對偏僻,宮人稀少,入夜后更是寂靜得可怕。若云想衣真有問題,她若有所行動,
這種地方最有可能。寒風貼著宮墻呼嘯,卷起地上的枯葉。
我伏在庫房對面一座偏殿的飛檐上,如同融入了冰冷的夜色。時間一點點流逝,
手腳都有些凍僵。就在我以為今夜又將一無所獲時,庫房側面那扇平日里極少開啟的小角門,
發出了極其輕微的“吱呀”聲。一道纖細的人影閃了出來。借著遠處宮燈微弱的光暈,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身熟悉的緋紅宮裝——正是云想衣!她此刻換下了白日里繁復的宮裝,
只穿著窄袖的勁裝,外面裹著一件不起眼的深色斗篷,步履輕盈迅捷,警惕地四下張望。
她來這里做什么?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她迅速閃到庫房后墻一叢早已枯萎的茂密藤蘿下,蹲下身,似乎在飛快地挖著什么。
動作麻利得驚人。片刻后,她站起身,手里似乎拿著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小小物件,
迅速塞入懷中。就在這時,異變突生!斜刺里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庫房的屋頂飛撲而下,
手中寒光直取云想衣后心!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是埋伏!目標就是她!“小心!
”我差點脫口而出。云想衣的反應快到了極致!在那寒光幾乎觸及她斗篷的瞬間,
她仿佛背后長了眼睛,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柔韌角度猛地向左前方擰轉,
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致命一擊!同時,她一直攏在斗篷下的右手閃電般探出!
一點幽綠的光芒在她指尖乍現!快得令人根本看不清動作軌跡!那是一根細如牛毛的簪子,
尖端閃爍著劇毒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幽綠色!噗!一聲極其輕微的、利器沒入皮肉的悶響。
那偷襲的黑影身形猛地一僵,前撲的勢頭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心口,
那里只留下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細小孔洞。他甚至沒能發出一聲慘叫,
眼中的兇光便瞬間凝固、渙散,身體軟軟地向前撲倒,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揚起一小片灰塵。整個過程發生在呼吸之間。云想衣站在原地,氣息甚至沒有太大的紊亂。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體,那張絕美的臉上沒有一絲驚懼,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冰冷,
仿佛只是隨手碾死了一只礙事的蟲子。她迅速蹲下身,在尸體上摸索了幾下,
似乎確認了什么,然后毫不猶豫地轉身,身影幾個起落,
便消失在庫房另一側的黑暗宮道深處。夜風卷過,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我伏在冰冷的屋瓦上,
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那幽綠的毒簪,那精準狠辣的出手,
那殺人后冷酷至極的眼神……是她!代號“艷骨”!
組織里最擅長用毒和偽裝的那個神秘殺手!先生曾經只言片語中提到過這個名字,
說她是一把淬了蜜糖的劇毒匕首,最擅長在溫柔鄉里取人性命。
難怪……難怪她能在短時間內寵冠后宮!原來她的“武器”,就是那張顛倒眾生的臉!
我早該想到的!組織怎么可能只把寶押在我一個“梟奴”身上?
巨大的沖擊讓我腦中一片混亂,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就在這時,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和燈籠的光亮!
是巡邏的侍衛被剛才尸體倒地的聲響驚動了!“快!那邊有動靜!”“過去看看!
”火光和人聲迅速逼近庫房后墻。糟了!我心中一凜。若被發現我在此處,百口莫辯!
必須立刻離開!我身形剛動,準備從飛檐的另一側滑下,
眼角余光卻瞥見庫房小角門旁邊的陰影里,似乎還有一個人!
那人影穿著最低等小太監的灰藍色袍子,身材瘦小,正背對著我這邊,
似乎也被突如其來的侍衛驚動,正慌亂地想找個地方藏身。他縮著脖子,身體微微發抖,
看起來驚恐萬分。是庫房值守的小太監?這么晚了,他怎么會在這里?我心中警鈴大作。
就在他驚慌失措、下意識地左右張望尋找藏身之處時,他攏在袖中的左手因為身體的晃動,
不經意地向外滑出了一小截!借著遠處越來越近的燈籠火光,我清晰地看到,
那根本不是太監該有的、光禿禿的手腕!在他那灰藍色袖口的遮掩下,
赫然露出一截精鋼打造的、泛著冷冽幽光的機簧裝置!那裝置結構精巧復雜,邊緣鋒利,
牢牢地固定在他的小臂上!袖箭!而且是淬了劇毒、特制的精鋼袖箭!
只有組織里最頂尖的暗殺者,才會被植入這種需要付出巨大痛苦為代價的貼身兇器!
電光火石間,一個代號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我腦海——“影刺”!
那個據說在送入宮前就被秘密“處理”過,從此銷聲匿跡,
如同影子般潛伏在深宮最底層的殺手!那個瘦小的身影似乎察覺到了我銳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