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學校后,對于川夏來說,今天不過又是千篇一律的高中生活中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上課時偶爾記記筆記、開開小差、或是望著窗外發呆。下課要么趴在課桌上翻翻雜志和漫畫書,要么就和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坐在教室角落聊天。有時還會看到一些初中部的小女生在課間跑上來,害羞又激動地站在教室門外偷看美少年,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收到這些學妹們精心準備的愛心午餐便當。
上午第三節課課間,閑來無事的川夏和泉,還有幾個隔壁班的籃球隊隊員聚在教室外的走廊邊上,像往常那樣聊著最近的籃球賽事。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在樓梯口駐足許久的短發女孩在幾個女生的慫恿下,終于鼓足勇氣朝他們走來,站到泉的面前,低著頭羞答答地說道:“沐泉學長,我是初三A班的林雨芝,我想認識你……這是我特地為你做的午飯便當,希望你會喜歡!”她把準備好的粉色便當盒捧到泉的面前,依然害羞地低著頭,臉頰泛著石榴果粒般的紅暈,只是有那么一下稍稍抬起頭來想看泉的反應。
看到這樣的場面,泉傻傻地張大嘴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一邊用雙手接過便當盒一邊連聲道謝,一副十分客氣的靦腆模樣,惹得旁邊那幾個小女生興奮地尖叫起來。而川夏和其他男生則在一旁左一句,右一句地起哄道:“泉的異性緣果然不錯嘛,籃球隊隊長沒白當啊!隔三差五又有學妹送便當來了,而且這次是那么可愛的學妹……”
短發女生稍稍抬起頭來,眨巴下水靈的大眼睛,欣喜地說:“我經常去球館看你打球呢!真心覺得你好厲害哦,今年的區賽學長你可要好好加油哦!”說完就害羞地跑開了。
而泉依然笑容可掬地連連點頭,但當他看到學妹們的身影從樓梯口消失后,瞬間就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打開了手中的便當盒,用一副不屑的語氣說道:“又是紅豆飯啊!我最不喜歡吃甜的東西了……你們誰要啊?”
“這是學妹特地為你做的耶!怎么能隨便給別人吃呀?”在校隊里打中鋒的大釘一臉難以理解的表情,“我想要都沒人給我送呢!”
“你那么想要啊?那就給你吧!”話剛說完泉就一把將便當盒塞到大釘的懷里,拎起籃球,吹著口哨回教室去了。
“你們說,這是什么人嘛……”大釘在一旁抱怨道,但還是很開心地打開手里的便當盒,撅著鼻子狠狠地嗅了下,圓圓的大臉上寫滿陶醉,“不過學妹做的便當可真香啊!”
看著泉轉身離開的的背影,川夏也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但是知道泉會這樣做的。泉不是不喜歡吃紅豆飯,是他從來都不會動這些便當,不是送人就是倒掉,對所有向他示好的女生敬而遠之,以至于讓不少女孩都在背后偷偷議論起他的性取向。
而這一切,都被安靜地坐在教室里的阮晴天看到了。外貌甜美的她默默低下頭來,扶了扶黑框眼鏡,繼續若無其事地翻著詞典,但心里卻涌現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難過還是得意?她不知道是哪一種感覺,也沒辦法劃清這兩種感覺在心里的比例,只是又回想起自己那也曾被泉無情倒掉的紅豆飯便當。
中午放學后,川夏和泉還是像往常那樣,端著熱好的便當盒來到教學樓的天臺。放眼望去,風靈鎮的風景都盡收眼底。瓦藍瓦藍的天空飄著幾朵棉花糖般的云,連綿起伏的山坡像是塊融化了的奶油,錯落有致的居民屋一直蔓延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大片的油菜花海從山腳鋪向天際,在暖風下卷起金色的浪花。這就是他們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鎮,很自然,很安謐。
以前,都是川夏、泉和阿樹三個人一起爬到教學樓頂層的天臺吃便當。三個人一邊吃著午飯,一邊談笑,似乎總有聊不完的話題。他們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一直形影不離,就算是戀愛了,也不會缺席一起到天臺吃便當的快樂時光。但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阿樹在半年前被查出了胃癌,住進市里的醫院,再也沒來上過課。從那以后,就只有川夏和泉兩個到天臺吃便當,盡管彼此間也還是有很多話可以聊,但那種少了一個人的落寞是不可能被抹去的,就像是沒有夾雞蛋的三明治,咬上一口,總會知道還是缺了什么。
“你說……我們什么時候才能離開這個小鎮啊?”泉嘴里嚼著半口飯,含含糊糊地問道。
川夏咽了口手里的可樂,緩緩呼了口涼氣,“不知道,等高中畢業了上大學的時候吧!”
“那可真沒勁啊,這破地方我們都待了十幾年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們都沒機會出去走走。”泉緩緩伸了個懶腰,那頭染成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顯得十分耀眼。
“你還叫沒機會啊,每年出國旅游都不知道多少回!”川夏放下手里的可樂,撅著嘴說道,“搞不懂你怎么那么喜歡滿世界跑,又什么東西都沒帶回來,連照片都沒有。”
“那是旅游,跟我說的走是不一樣的。”泉把吃完的便當盒蓋上,撇過臉去看著川夏,懶洋洋地說,“再說你爸是我們學校校長,你想出國旅游的話,跟他說不就成了。”
“我爸?開什么玩笑……”川夏抬頭看了眼天空,眼睛里閃爍著隱隱的無奈,“他現在是省吃儉用到一定的境界了,哪可能給我錢出國旅游呀?再說了,現在學校里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知道我爸是校長?自從上了高中我就從家里搬出去了。”除開泉和阿樹外,川夏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自己的老爸是校長,總覺得讓別人知道他是校長的兒子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我就是搞不懂你干嘛非要一個人住到卜諾街那種鬼地方呀?”泉拍了拍川夏的肩膀,稍稍使了個眼色,用開玩笑的口吻逗趣地說道,“你不想和你家人住的話,可以來我家和我住嘛!”
“我只是想試試一個人過日子而已。”川夏用筷子插了顆鹵蛋在空中揮舞著,“而且卜諾街那地方也不錯呀,好吃的東西那么多,我可是權衡了好久才決定搬到那的……”
“隨你怎么說吧!”泉放下了手里的便當盒,望向遠方,暖暖的微風拂過他額前的發梢,露出漂亮的金色發際線,“不知道阿樹那小子現在怎么樣了?呵,他叫我們不用每個星期都跑去看他,說這樣會讓他有種真的快要死了的感覺。”
“反正我們周末也沒什么事情干,格林城的醫院離這又不算遠,搭電車不過就半個小時的事,他那樣說只是怕我們太麻煩吧!” 阿樹原本是在風靈鎮的一家小醫院接受治療,但是最近因為病情加重不得不轉到城里的醫院了。
“嗯,也對!”泉點了點頭,繼續開玩笑地說,“一星期去看他一次而已,小別勝新婚啊!”盡管從外表上看,泉總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但是川夏知道,在他這副樂天派的外表下隱藏著和他一樣深的憂慮,他們都不得不面對的一個事實:阿樹到底能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