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嫡女顧清霜為竹馬秦風擋箭重傷,醒來卻成囚徒。庶妹顧柔嬌聲炫耀:“粗鄙之人,
怎配將軍夫人?”記憶被毀,金手指覺醒,她收集罪證蟄伏暗處。
軍營中神秘女醫聲名鵲起時,昔日竹馬正欲迎娶庶妹。慶功宴上,大屏突現篡改記憶的鐵證。
她掀衣亮出當年箭疤:“這位置,可還認得?”新帝震怒,渣男斬首,庶妹為妓。
顧清霜執掌虎符那日,萬軍齊吼:“參見女帥!”1寒意,像淬了毒的針,
密密麻麻扎進骨頭縫里。顧清霜是被凍醒的。意識沉浮,如同溺在深不見底的寒潭。
每一次掙扎著想浮出水面,都有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將她拖拽回去,碾碎殘存的清明。
眼皮沉重得仿佛壓著千鈞巨石,每一次掀動都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終于,
一絲微弱的光線刺破了粘稠的黑暗。映入眼簾的,不是熟悉的將軍府繡著纏枝蓮的承塵,
也不是戰場上粗糲的軍帳頂篷。頭頂是低矮、壓抑的石壁,濕漉漉地向下滲著水珠,
滴答…滴答…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在死寂中敲打出令人心頭發毛的節奏。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腐朽霉味,混合著某種鐵銹般的腥氣,令人作嘔。
身下是冰冷刺骨的稻草,粗糲地摩擦著她裸露在外的皮膚。這里是……哪里?
她試圖撐起身體,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猛地從左肩下方炸開!那痛感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像一柄鈍刀在舊傷疤上反復切割、攪動。她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里衣。
記憶混亂如一團糾纏不清的亂麻。最后的畫面是什么?是漫天箭雨!是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是……是秦風!她看到一支閃著幽藍寒光的毒箭,撕裂空氣,直直射向秦風毫無防備的后心!
身體比意識更快,她撲了過去,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他撞開……然后,是肩膀被貫穿的劇痛,
是秦風驚駭欲絕的呼喊,接著……便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秦風…他還好嗎?
她替他擋下了那致命的一箭…他一定…一定守著她醒來吧?
一絲微弱的暖意和期待在冰冷的絕望中艱難地升起。就在這時,
牢門沉重的鐵鏈發出“嘩啦啦”的刺耳摩擦聲。顧清霜的心猛地一跳,
幾乎是本能地蜷縮了一下身體,扯動傷口,痛得她眼前發黑。她艱難地抬起沉重的頭顱,
在昏暗搖曳的油燈光暈里,看清了走進來的兩個人影。當先一人,身姿挺拔如松,
穿著玄色暗繡麒麟紋的常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竹馬未婚夫,少年將軍——秦風。
他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那份俊朗英氣依舊逼人。顧清霜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干涸的喉嚨發不出一個音節,只有眼中瞬間燃起的微弱光亮泄露了她的激動和委屈:秦風,
你終于來了…然而,秦風的目光只是極其冷淡地在她臉上掃過,
如同看著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件,隨即落在身側的女子身上,
那眼神瞬間化為一種令人心悸的溫柔與繾綣。顧清霜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驟然沉了下去。依偎在秦風身邊的女子,一身嬌嫩的鵝黃襦裙,外罩月白輕紗,
發髻上斜插著一支精巧的碧玉步搖,隨著她的蓮步輕移,發出細碎悅耳的聲響。她面容清麗,
眉眼彎彎,帶著一種我見猶憐的柔弱。正是將軍府庶出的二小姐,
她一向“溫婉可人”的妹妹——顧柔。
顧柔的目光落在蜷縮在骯臟稻草堆里、臉色慘白如紙的顧清霜身上,
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快如閃電的、淬毒般的得意,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
她臉上迅速堆疊起濃濃的擔憂和心疼,那變臉的速度堪稱絕技。“姐姐!
”顧柔的聲音帶著哭腔,嬌弱得如同風中顫動的柳絲,她急急向前走了兩步,
卻又仿佛害怕什么似的,怯生生地停在秦風身后半步,只伸出纖纖玉指,遙遙指向顧清霜,
淚盈于睫,“風哥哥你看,姐姐她…她怎么傷成這樣?
流了這么多血…好可憐啊…”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敲打著顧清霜的耳膜。
秦風眉頭微蹙,抬手安撫地拍了拍顧柔的手背,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顧清霜身上,那眼神里沒有關切,沒有心疼,
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清霜,”他的聲音低沉,
帶著一種公式化的疏離,像在宣讀一份無關緊要的公文,“那場遭遇戰,
你為掩護傷兵撤退殿后,不幸中了流矢,傷及頭部,墜落山崖。我軍搜尋多日,
只找到你的佩劍和染血的殘破戰甲……父親與陛下,都已認定你壯烈殉國,
追封的旨意不日便下。”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進顧清霜的心臟,
再狠狠攪動。掩護傷兵?墜落山崖?壯烈殉國?!荒謬!滔天的荒謬!
“不…咳咳…不是…”顧清霜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著,試圖反駁,
喉嚨里卻只擠出破碎的氣音和劇烈的嗆咳。肩下的傷口因她的激動再次崩裂,
溫熱的液體迅速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帶來更尖銳的痛楚。她的眼睛死死盯著秦風,
里面燃燒著難以置信的火焰和巨大的傷痛。秦風對她的痛苦和質問視若無睹,
他的眼神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只是平靜地繼續宣判:“你傷得太重,記憶似乎也出了問題。
此地隱秘安靜,利于你養傷恢復。待你傷勢穩定,記憶清明,證明自己確為顧清霜,
而非……其他什么人,我自會稟明父親和朝廷,接你回府。”這冰冷的、帶著懷疑的言辭,
徹底擊垮了顧清霜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期待。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頭,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她不再看秦風,視線越過他,死死釘在顧柔臉上。顧柔一直靜靜聽著,此刻,
她微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遮掩住眸底翻涌的情緒。
她似乎有些不忍,輕輕扯了扯秦風的衣袖,
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風哥哥…姐姐她看起來好痛苦…我們…我們走吧,
讓姐姐好好靜養…”秦風點點頭,
深深地、復雜地看了顧清霜一眼——那眼神里或許有一閃而逝的掙扎,
但最終被更深的冷漠和某種決絕覆蓋。他不再停留,轉身,小心翼翼地護著顧柔,
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向牢門外走去。沉重的鐵鏈再次發出刺耳的“嘩啦”聲,
牢門緩緩閉合,最后一線微弱的光即將被徹底掐滅。就在那門縫只剩下指頭寬的一瞬!
一直垂首沉默的顧柔,腳步微微一頓。她極其自然地側過頭,
仿佛只是最后看一眼她“可憐”的姐姐。她的目光精準地捕捉到顧清霜絕望而憤怒的眼睛,
嘴角,幾不可查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那是一個怎樣的笑容啊?冰冷,得意,
淬滿了惡毒和勝利者的炫耀。她的嘴唇無聲地開合了幾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那口型,
卻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清晰地燙進了顧清霜的眼底、心底:“姐姐那種粗鄙之人,
根本配不上你,只有我才能做將軍夫人!”轟——!!!
顧清霜腦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徹底炸開了!不是流矢!不是墜崖!是背叛!是處心積慮的謀殺!
是這對狗男女聯手編織的彌天大謊!他們要她死!要她身敗名裂!
要她顧清霜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好給顧柔這個賤人騰位置!
極致的憤怒、被最深信任之人背叛的劇痛、滔天的恨意……如同狂暴的熔巖,
瞬間沖垮了她最后一絲理智的堤壩。心臟像是被無數只手瘋狂撕扯,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
喉嚨里發出野獸瀕死般的嗬嗬聲。她想尖叫,想撲上去撕碎那兩張虛偽的臉,
身體卻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分毫。“噗——”再也壓制不住,
一大口滾燙的鮮血猛地從口中噴濺而出,星星點點灑落在身前冰冷的稻草和石地上,
像綻開了一朵朵絕望而妖異的紅梅。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劇烈地搖曳著,即將徹底熄滅。
就在這瀕臨崩潰、靈魂仿佛都要被撕碎的邊緣!一股尖銳到極致的刺痛猛地貫穿了她的腦海!
比肩下的箭傷還要痛上千百倍!如同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同時狠狠扎進她的太陽穴,
瘋狂地攪動!“啊——!”她發出一聲凄厲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劇烈地痙攣起來。劇痛中,
無數破碎的光影、聲音、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水,毫無征兆地、狂暴地沖進她的意識!
2劇痛如同狂暴的潮汐,在顧清霜的顱內瘋狂肆虐、沖撞。每一次撞擊,
都帶來更深一層的撕裂感,仿佛要將她的靈魂從這具殘破的軀殼里硬生生剝離出去。
那些碎片!無數混亂、尖銳、裹挾著強烈情緒的記憶碎片,如同被颶風卷起的鋒利玻璃渣,
在意識的黑暗深淵里高速旋轉、飛濺!她看到漫天黃沙,旌旗獵獵,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
一支淬著幽藍寒光的毒箭撕裂空氣,發出惡鬼般的尖嘯!目標直指秦風毫無防備的后心!
身體比思緒更快,她像離弦之箭撲出,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他撞開!劇痛!
冰冷的金屬撕裂血肉、鑿穿骨骼的劇痛瞬間從左肩下方炸開!視野瞬間被血紅淹沒,
秦風那張英俊的臉上寫滿了驚駭欲絕,他嘶吼著她的名字撲過來……畫面陡然扭曲、碎裂!
場景切換。陰暗的書房,燭火搖曳。秦風的聲音壓得很低,
卻帶著一種冷酷的算計:“……必須萬無一失。那箭上的‘忘憂散’,劑量加倍!
確保她醒來后,什么都不記得!包括她自己是誰!”另一個聲音響起,嬌柔婉轉,
此刻卻淬著蛇蝎般的陰冷:“風哥哥放心,‘神醫’那邊已經打點妥當。墜崖的‘現場’,
也布置得天衣無縫。從此以后,世上只有為國捐軀的顧清霜,沒有這個礙眼的賤人!
”是顧柔!那聲音,化成灰顧清霜也認得!畫面再次跳躍。華麗的將軍府后花園,
顧柔依偎在秦風懷里,巧笑倩兮。秦風的手指輕撫過她鬢邊的碧玉步搖,
眼神溫柔得能溺死人。顧柔仰起臉,嬌聲問:“風哥哥,等姐姐‘風光大葬’之后,
我們的婚事……”秦風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放心,柔兒。屬于她的榮耀、地位,
將來都是你的。兵符,遲早也會落到我們手中。將軍府,只會有你一位女主人!”兵符?!
他們竟敢覬覦父親執掌的虎符?!碎片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密謀的低語、偽造的戰場報告、收買的“神醫”、布置的墜崖假象……一樁樁,一件件,
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瘋狂地涌入、烙印!“呃啊——!
”顧清霜的身體在冰冷的稻草上劇烈地抽搐、翻滾,如同一條離水的魚。
每一次翻滾都牽扯著肩下崩裂的傷口,鮮血汩汩涌出,在身下暈開更大片的暗紅。
喉嚨里發出壓抑不住的、痛苦到極致的嗚咽和嘶吼。冷汗早已浸透全身,
濕冷的衣物緊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卻絲毫無法緩解顱內那焚燒靈魂的劇痛。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那狂暴的記憶碎片洪流,終于漸漸平息下來,
如同退潮的海水,留下滿地狼藉。劇痛并未消失,而是轉化為一種持續的、沉重的鈍痛,
深深扎根在腦海深處,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它隱隱作痛。
顧清霜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骨頭的破布娃娃,癱軟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
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稻草的碎屑和血污粘在臉上、發間,狼狽不堪。
那雙曾經明亮如星、充滿英氣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著頭頂滴水的石壁,
里面所有的光都熄滅了,只剩下死寂的灰燼和深不見底的寒潭。背叛。
徹頭徹尾、處心積慮、歹毒至極的背叛。不是意外,是謀殺!是精心策劃的謀殺!
從戰場上的毒箭,到“忘憂散”,再到墜崖假象……環環相扣,
只為讓她顧清霜——這個曾經為他們擋箭、付出真心的傻子——徹底消失!
好讓顧柔那個蛇蝎心腸的賤人取而代之!甚至,他們連父親視若生命的兵符都敢染指!
心臟的位置,空了一個巨大的洞,寒風在里面呼嘯著穿行,比肩下的傷口更冷,更痛。
曾經對秦風青梅竹馬的情意,對顧柔那點虛假姐妹情誼的容忍,此刻都成了最尖刻的諷刺,
化作無數淬毒的針,反復扎刺著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呵…呵呵…” 一聲破碎的、帶著血腥氣的低笑,從她干裂的唇間逸出。
那笑聲里沒有半點溫度,只有無盡的悲涼和徹骨的恨意。眼淚?不,不會再有了。
為這樣的人渣流淚,是對自己最大的侮辱。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期待,
所有屬于“顧清霜”這個身份的天真和柔軟,
都在剛才那場記憶風暴和極致的背叛中被徹底碾碎、焚燒殆盡!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撐起身體,靠在冰冷刺骨的石壁上。
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帶來劇烈的疼痛,但她仿佛感覺不到。那雙空洞的眼眸深處,
一點幽冷的、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火焰,開始無聲地燃燒起來。越來越亮,越來越冷,
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秦風…顧柔…你們欠我的,我要你們百倍!千倍!用血!用命!
來償還!就在這時,牢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伴隨著鐵鏈碰撞的聲響。不是秦風,
也不是顧柔。是送飯的啞仆,一個佝僂著背、臉上布滿可怖疤痕的老婦。
她每天會定時送來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薄米湯和一塊硬得像石頭的粗面餅。老婦低著頭,
沉默地將一個破舊的粗陶碗和一個黑乎乎的餅從牢門下的小洞塞進來。動作機械而麻木。
顧清霜的目光落在那老婦布滿厚繭和傷疤、骨節變形的手上。
一個極其模糊、極其遙遠的碎片毫無征兆地刺入腦海——同樣是這雙手,
似乎…似乎曾在一個混亂的、火光沖天的夜晚,將一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死死護在身下?
那感覺…是溫暖?是保護?她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那幽冷的火焰跳動了一下。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劃過死寂的夜空。這老婦…認得她?或者…認得“曾經”的她?
啞仆放下食物,如同往常一樣,轉身就要離開。“等…等…” 顧清霜用盡力氣,
發出嘶啞微弱如蚊蚋的聲音。老婦的腳步頓住了,佝僂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下。
她極其緩慢地轉過身,那張布滿疤痕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渾濁的眼睛,
隔著牢門的縫隙,空洞地望向顧清霜。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波瀾,如同兩口枯井。
顧清霜的心跳得飛快,牽動著傷口一陣抽痛。她強忍著,
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更加茫然、無助,像一個真正迷失了自我的可憐蟲。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指向地上那灘尚未完全干涸的、屬于她自己的暗紅血跡,
聲音帶著刻意放大的恐懼和顫抖:“血…好多血…痛…我好痛…我是誰?這是哪里?
你們…為什么要關著我?”她的身體配合著話語微微瑟縮,如同受驚的小獸。
肩下傷口的疼痛適時地讓她倒吸一口冷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更添了幾分凄慘可憐。
老婦渾濁的眼睛盯著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顧清霜幾乎以為自己的試探失敗了。
牢房里只剩下她粗重壓抑的喘息和血滴落的滴答聲。終于,
老婦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沒有聲音發出。但她那枯井般的眼底,
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雜、極其微弱的光芒。那光芒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
她垂下頭,不再看顧清霜,沉默地轉身,拖著沉重的腳步,
一步一步消失在牢房外更深的黑暗中。鐵鏈重新鎖上,牢房再次陷入死寂。
顧清霜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劇烈地喘息著。剛才那番表演幾乎耗盡了她僅存的力氣。
但她的眼神,卻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老婦最后那一眼…那絕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那里面,
有探究,有疑惑,甚至…有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憐憫?一絲微弱的、幾乎渺茫的希望火苗,
在顧清霜心中那片絕望的冰原上,極其艱難地跳動了一下。她掙扎著,挪動到牢門下,
伸出顫抖的、沾滿血污和泥垢的手,端起那碗渾濁冰冷的米湯。胃里早已空空如也,
火燒火燎。她強迫自己小口小口地啜飲著那難以下咽的液體,如同吞咽著仇恨的燃料。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為了復仇!為了將那兩個賤人拖下地獄!為了奪回屬于她的一切!
她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盟友!那個啞仆…或許,是這絕望囚籠里,
唯一可能撬開的一道縫隙?顧清霜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
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和米湯的寡淡。她低下頭,
看著粗陶碗里自己扭曲變形的倒影——蓬頭垢面,臉色慘白,眼神卻如同淬煉過的寒刃,
冰冷、銳利、燃燒著毀滅的火焰。她不再是那個為愛擋箭的將軍府大小姐顧清霜。
她是地獄歸來的復仇之魂。3日子在囚牢的陰冷潮濕中緩慢爬行,每一刻都像是鈍刀子割肉。
顧清霜強迫自己成為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她蜷縮在角落最深的陰影里,
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閉著眼,呼吸微弱,如同風中殘燭。
只有當那個佝僂的啞仆身影出現在牢門外時,她才會“掙扎”著顯露出一絲“生機”。
她像最精密的儀器,控制著自己的表演。眼神永遠是空洞而茫然的,帶著巨大的驚恐和無助。
對啞仆送來的食物,她時而狼吞虎咽,仿佛餓死鬼投胎,時而又看著它們發呆,
句:“火…好大的火…”“阿娘…別丟下霜兒…”“箭…箭射過來了…痛…”聲音嘶啞微弱,
斷斷續續,充滿了孩童般的恐懼和迷失感。每一次,她都仔細觀察著啞仆的反應。
老婦的動作依舊沉默而機械,如同設定好的木偶。但顧清霜捕捉到了細微的變化。
她渾濁眼底深處那片死水般的麻木,似乎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
偶爾會蕩開一絲難以言喻的漣漪。當顧清霜“無意中”流露出對“火”的恐懼時,
老婦遞餅的手會微不可查地停頓一瞬;當她喃喃呼喚“阿娘”時,老婦低垂的眼皮下,
似乎有某種沉痛的情緒一閃而過。這些細微的波動,如同黑暗中的螢火,
給了顧清霜堅持下去的動力。她像最耐心的獵人,小心翼翼地編織著柔弱無害的假象,
一點點瓦解著對方的心防。與此同時,那場記憶風暴帶來的“金手指”,如同潛藏的火山,
在她死寂的意識深處醞釀。顱內的鈍痛從未消失,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靈魂上。
但顧清霜開始嘗試著去主動“觸摸”它。最初的嘗試是痛苦的。每一次集中精神,
試圖去“回溯”某個特定的場景,顱內的鈍痛就會驟然加劇,變成尖銳的針扎,
痛得她渾身痙攣,冷汗如瀑。無數混亂的碎片畫面會不受控制地涌現、沖撞,讓她頭痛欲裂,
幾欲嘔吐。好幾次,她差點在劇烈的痛苦中昏厥過去。但她咬緊牙關,牙齦都滲出血絲。
仇恨是支撐她唯一的燃料。她需要這能力!需要看清那些被掩蓋的真相!
需要找到反擊的武器!失敗,痛苦,再嘗試,再失敗……不知經歷了多少次瀕臨崩潰的邊緣。
終于,在一個陰冷得骨頭縫都發疼的深夜,當顧清霜再次忍著劇痛,
將全部心神凝聚在“秦風書房密謀”這個場景時,奇跡發生了!顱內的劇痛并未消失,
但那些狂暴沖撞的碎片洪流,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稍稍梳理了一下。
一段相對清晰連貫的“畫面”和“聲音”,如同被擦去部分灰塵的琉璃,
緩緩浮現在她的“眼前”和“耳邊”:地點:秦風書房。時間:深夜。燭光搖曳。
顧柔依偎在秦風懷里,指尖在他胸前畫著圈,聲音嬌媚入骨:“風哥哥,
那‘忘憂散’真的萬無一失嗎?姐姐她…萬一想起來…” 秦風冷笑,
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眼神陰鷙:“放心。神醫鬼手親自調配,
劑量足以抹去一頭大象的記憶。就算她僥幸沒變成傻子,也只會記得些雞毛蒜皮的碎片,
根本拼湊不出真相。”他放下酒杯,手指捏住顧柔的下巴,語氣帶著掌控一切的得意,
“況且,她墜落的那片斷崖下是湍急的‘鬼見愁’激流,尸骨無存才是‘理所當然’。
就算她命大沒死,一個來歷不明、記憶全失、還帶著戰場重傷的女人,誰會信她?誰敢信她?
” 顧柔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的快意,
隨即又換上擔憂:“可是…父親那邊…還有兵符…” 秦風壓低聲音:“老將軍痛失愛女,
心神大亂,正是我們掌控軍務、逐步滲透的好時機。
至于兵符…”他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顧清霜‘死’了,老將軍又無其他嫡子,
這兵符,遲早要交給‘顧家’的女婿來暫管…柔兒,你只需安心等著做你的將軍夫人便是。
” 顧柔臉上綻放出如花笑靨,主動吻上秦風的唇:“風哥哥,
你真好……”畫面到這里戛然而止,伴隨著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感。顧清霜猛地睜開眼,
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單薄的囚衣。顱內的劇痛余波仍在震蕩,但她的嘴角,
卻緩緩勾起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鬼手神醫…“鬼見愁”激流…掌控軍務…兵符…女婿暫管…好!很好!每一個字,
都是他們親手埋下的罪證!每一個細節,都指向他們惡毒的野心!這“記憶碎片回溯”,
就是她復仇之路上最鋒利的刀!她必須更熟練地掌握它!
就在顧清霜沉浸在首次主動回溯成功的復雜情緒中時,牢房外死寂的甬道里,
突然傳來一陣不同于往日的、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不是啞仆!
是至少兩個成年男子的腳步聲,伴隨著刻意壓低的交談聲!顧清霜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她猛地縮回角落最深的陰影里,屏住呼吸,將頭深深埋進臂彎,
只露出一只眼睛,死死盯住牢門的方向,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腳步聲在牢門外停下。
鐵鏈被粗暴地扯動,發出刺耳的噪音。“動作快點!秦將軍有令,這地方晦氣,
這‘禍害’不能再留了!處理干凈!”一個粗嘎的男人聲音響起,帶著不耐煩的戾氣。
“媽的,真晦氣!一個活死人,早該扔‘鬼見愁’喂魚了,拖到現在!”另一個聲音抱怨著,
伴隨著鑰匙插進鎖孔的金屬摩擦聲。秦風的命令?!處理干凈?!顧清霜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席卷全身!他們要滅口了!就在今晚!牢門“哐當”一聲被推開!
兩道高大的、穿著秦府親兵服飾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里沒有拿食物,而是握著短刀和繩索!
昏暗的光線下,他們的臉模糊不清,但眼中閃爍的兇光卻如同實質的冰錐,
狠狠刺向角落里的顧清霜!“嘖,還沒死透呢?”粗嘎聲音的士兵獰笑著,一步步逼近,
“算你命大,不過今晚到頭了!哥幾個送你一程,讓你早點下去和你那‘忠烈’的名聲團聚!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淹沒了狹窄陰暗的囚牢。兩個秦府親兵,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握著短刀和繩索,一步步逼近蜷縮在角落的顧清霜。
他們高大的身影在搖曳的油燈光線下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陰影,
幾乎要將角落那一點微弱的生機徹底吞噬。顧清霜的身體在陰影里劇烈地顫抖著,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體內翻騰的殺意和緊繃到極限的神經。她像一只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看似瑟縮絕望,實則渾身的肌肉都已繃緊,蓄滿了最后的力量。肩下那處箭傷崩裂的地方,
鮮血仍在緩慢地滲出,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痛楚,反而讓她的頭腦在極致的危險中異常清醒。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別…別過來…”她發出驚恐到極致的、破碎的嗚咽,聲音嘶啞微弱,
充滿了無助,身體拼命地向冰冷的石壁縮去,仿佛要擠進石頭縫里。
那雙從凌亂發絲間露出的眼睛,滿是淚水(強行逼出的)和巨大的恐懼,
完美地扮演著一個瀕臨崩潰的失憶者。“嘿嘿,現在知道怕了?晚了!
”另一個持繩索的士兵啐了一口,臉上帶著殘忍的快意,“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礙了將軍和未來夫人的眼!下輩子投胎,記得眼睛擦亮點!”他猛地將繩索甩開,
準備套向顧清霜的脖子。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牢房外漆黑的甬道里,
毫無征兆地傳來一聲沉悶的、重物倒地的聲音!“噗通!”緊接著,
是一聲壓抑的、短促的悶哼!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牢獄中,卻如同驚雷炸響!“誰?!
”逼近顧清霜的兩個士兵動作猛地一滯,臉色驟變,
同時警惕地扭頭看向牢門外濃墨般的黑暗,手中的刀和繩索下意識地指向門外。
他們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驚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機會!
顧清霜眼中那偽裝出來的恐懼瞬間褪去,如同潮水退去露出冰冷的礁石,
只剩下孤注一擲的狠絕!求生的本能和復仇的怒火在這一刻壓倒了一切!
她不知從哪里爆發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從地上一彈而起!
不是沖向門口,而是撲向了離她最近、正扭頭看向門外的那個持刀士兵!
她的目標極其明確——他腰間懸掛的那柄短刀!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一股同歸于盡的慘烈!
“找死!”持刀士兵驚覺身后惡風不善,反應也是極快,怒罵一聲,回身就是一刀劈下!
刀光在昏暗的牢房里劃出一道刺眼的寒芒!顧清霜根本不去格擋那致命的一刀!
她眼中只有那柄近在咫尺的短刀!她拼著被砍中肩膀的風險,
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擰轉,左手如毒蛇般探出,五指狠狠摳向士兵握刀的手腕!
指尖帶著泥污和血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呃!”士兵手腕劇痛,劈砍的動作不由得一滯。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顧清霜的右手已經死死抓住了他腰間的刀鞘!用力一扯!“鏘啷!
”短刀帶著刀鞘,被她硬生生扯落!與此同時,士兵遲滯的刀鋒也到了!“嗤啦!”一聲,
鋒利的刀刃劃破了她本就單薄破爛的囚衣,在左臂外側拉出一道長長的血口!皮開肉綻,
鮮血瞬間涌出!劇痛讓顧清霜眼前一黑,但她咬碎銀牙,一聲不吭!
借著撲擊的沖勢和對方回刀的力量,她抱著那柄帶鞘的短刀,狼狽不堪地向側后方翻滾出去,
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牽動全身傷口,痛得她幾乎窒息。“媽的!抓住她!
”另一個持繩索的士兵這才反應過來,怒吼著撲上來。“外面有鬼!先解決外面!
”持刀士兵捂著被摳得生疼的手腕,又驚又怒地吼道,他顯然更忌憚剛才門外那聲悶響。
他不再理會滾到角落的顧清霜,緊握短刀,警惕地一步步挪向牢門口,
朝黑暗的甬道里張望:“誰在那兒?出來!裝神弄鬼!”持繩索的士兵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選擇聽從同伴,放棄了顧清霜,也緊張地望向門外,手中的繩索垂了下來。
顧清霜蜷縮在角落里,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著全身的傷口,劇痛鉆心。左臂新添的刀傷火辣辣地疼,
鮮血順著胳膊往下淌,滴落在骯臟的地面上。她緊緊抱著懷里那柄冰冷的、帶著鞘的短刀,
如同抱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跳出來。
剛才那生死一瞬的爆發耗盡了她的力氣,此刻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涌來。
她死死盯著門口那兩個士兵的背影,又緊張地瞥向門外深不見底的黑暗。是誰? 是敵?
是友? 那聲悶響…是啞仆嗎?她…怎么樣了?牢房內外,陷入了一種詭異而緊繃的死寂。
只有油燈燃燒的噼啪聲、顧清霜粗重的喘息聲和鮮血滴落的滴答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響。
兩個士兵背對著顧清霜,如臨大敵地面向黑暗的甬道,手中的武器微微顫抖。
他們不敢貿然沖出去,
也不敢完全放松對身后那個看似重傷垂死、卻剛剛爆發出驚人狠厲的女囚的警惕。
時間仿佛凝固了。突然!“啊——!”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叫,猛地從甬道深處傳來!
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恐懼,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景象!這聲慘叫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瞬間引爆了緊繃的氣氛!“老三?!”門口的士兵臉色煞白,驚駭大叫。
就在他們心神被這聲慘叫徹底吸引的瞬間!一道黑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幽靈,
毫無聲息地從牢門側上方那低矮、布滿蛛網的通風口處,閃電般滑落!動作輕盈迅捷,
落地無聲!黑影的目標極其明確——那個持繩索的士兵!寒光一閃!
一把樣式古樸、刃口磨得雪亮、刃身卻烏沉沉毫不起眼的短匕,
精準無比地抹過了持繩索士兵的咽喉!快!準!狠!士兵的怒吼還卡在喉嚨里,
就變成了“嗬嗬”的漏氣聲。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雙手徒勞地捂住噴涌而出的鮮血,
身體晃了晃,像一截朽木般轟然倒地,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一切發生在兔起鶻落之間!
“老四!”持刀士兵目眥欲裂,驚駭欲絕!他根本沒看清黑影是如何出現的!
死亡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他怪叫一聲,也顧不上甬道里的慘叫和地上的同伴了,
轉身就向牢房外亡命奔逃!什么將軍的命令,什么滅口,此刻都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然而,黑影比他更快!解決掉持繩索士兵后,黑影沒有絲毫停頓,腳下一點,
如同鬼魅般貼地竄出!速度之快,帶起一道模糊的殘影!持刀士兵剛沖出牢門兩步,
就感覺后頸一涼!冰冷的匕首尖端,如同毒蛇的信子,輕輕抵在了他后頸的致命要害上!
一股森寒刺骨的殺意瞬間籠罩了他全身,讓他如同被凍僵的青蛙,再也不敢動彈分毫。
“想死?”一個低沉沙啞、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如同來自九幽地獄。
那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令人骨髓都凍結的冰冷威懾力。士兵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牙齒咯咯打顫,手中的短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雙腿抖如篩糠:“饒…饒命…好漢饒命!
小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黑影沒有理會他的求饒。冰冷的匕首穩穩地抵著他的后頸,
另一只手如同鐵鉗般扣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黑影押著他,
一步一步,退回了牢房內。油燈昏黃的光線,終于照亮了這個不速之客。一身緊束的夜行衣,
勾勒出精悍而略顯單薄的身形。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在昏暗的光線下,瞳孔的顏色顯得異常深邃,如同不見底的寒潭,
此刻卻燃燒著兩簇冰冷銳利的火焰,仿佛能洞穿人心。眼神銳利如鷹隼,
帶著一種久經沙場的鐵血氣息和不容置疑的威嚴,
牢房內的一切——地上同伴的尸體、角落里蜷縮著、抱著短刀、滿身血污狼狽不堪的顧清霜。
當那雙冰冷銳利的眸子落在顧清霜身上時,
似乎極快地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探究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震動?雖然隔著面巾,
顧清霜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逝的情緒波動。這雙眼睛…為什么…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像是在某個久遠的、被遺忘的角落里見過?顧清霜的心跳,漏了一拍。黑衣人收回目光,
視線落回被制住的士兵身上,聲音依舊低沉沙啞,毫無波瀾,
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奉命?奉誰的命?來這里做什么?說!
” 匕首的尖端微微用力,刺破了士兵后頸的皮膚,一絲溫熱的血線蜿蜒流下。
死亡的威脅讓士兵徹底崩潰了:“我說!我說!是秦將軍!是秦風將軍的命令!
他…他讓我們今晚來…來把這個女囚處理掉…扔進‘鬼見愁’…永絕后患!不關我的事啊!
我只是聽命行事!好漢饒命!饒命啊!”秦風的命令!永絕后患!雖然早已猜到,
但親耳從這士兵口中證實,顧清霜的心還是如同被冰錐狠狠刺穿!
最后一絲微弱的、可笑的幻想徹底破滅!那個曾經許諾守護她一生的竹馬,
那個她曾為之擋箭的男人,最終下達了對她格殺勿論的命令!何其諷刺!何其惡毒!
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恨意,瞬間席卷了她全身每一個細胞。
黑衣蒙面人的眼神在聽到“秦風”二字時,驟然變得更加銳利冰冷,那深潭般的眸底,
仿佛有風暴在醞釀。他沉默了一瞬,似乎在判斷士兵話語的真偽。就在這時,
甬道深處再次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喝聲!顯然是剛才那聲凄厲的慘叫驚動了其他守衛!
“快!聲音從水牢那邊傳來的!” “有情況!抄家伙!”黑衣人眼神一凜,
知道不能再耽擱。他扣住士兵肩膀的手猛地用力一擰!“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響起!“啊——!”士兵發出殺豬般的慘嚎,
整條右臂軟綿綿地耷拉下來,瞬間失去了反抗能力。黑衣人動作毫不停留,
如同丟垃圾一般將劇痛慘叫的士兵狠狠推向牢門口!同時,他身影一閃,
快如鬼魅般掠到角落里顧清霜的身邊!
顧清霜只覺一股帶著淡淡硝煙和血腥氣的凜冽氣息撲面而來,緊接著手臂一緊,
一股不容抗拒的強大力量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拽了起來!動作干脆利落,
卻避開了她左肩下方的箭傷和左臂新添的刀口。“走!”依舊是那低沉沙啞的聲音,
言簡意賅,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的手掌寬大、粗糙、布滿厚繭,如同鋼鐵鑄就,
緊緊抓住顧清霜纖細的手臂,傳遞過來的力量卻異常沉穩。顧清霜被他半拖半拽著,
身不由己地沖向牢門!門口,那個被擰斷胳膊的士兵正癱在地上慘嚎打滾,堵住了大半去路。
甬道另一頭,急促的腳步聲和火把的光亮已經越來越近,呼喊聲清晰可聞!“在那里!水牢!
抓住他們!” “別放跑了!”黑衣人看都沒看地上礙事的士兵,抬腳一記兇狠的側踹!
“砰!”那士兵如同破麻袋般被踹飛出去,撞在對面的石壁上,哼都沒哼一聲就暈死過去,
徹底清空了道路。沒有絲毫猶豫,黑衣人拉著顧清霜,如同兩道融入夜色的影子,
一頭扎進了牢房外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甬道!將身后越來越近的火光、呼喊和彌漫的血腥味,
遠遠甩開!顧清霜被他拽著,跌跌撞撞地在崎嶇濕滑的甬道里狂奔。
每一步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幾乎喘不過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里,
如同刀割。她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去哪里,也不知道這個神秘的黑衣人是敵是友。但此刻,
她別無選擇。她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強迫自己跟上那快得驚人的步伐。
黑暗中,她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是抓著她手臂的那只大手傳來的、鋼鐵般的力量和溫度,
以及黑衣人身上那股凜冽如刀鋒、卻又莫名讓她感到一絲…奇異安心的氣息。
身后的追兵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亮在曲折的甬道壁上投下晃動跳躍的鬼影。逃亡,
才剛剛開始。4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著一切。甬道曲折向下,濕滑的石階布滿青苔,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深淵的邊緣。身后追兵的呼喊和雜亂的腳步聲如同跗骨之蛆,越來越清晰,
火把的光暈在拐角處扭曲晃動,將追趕者的影子拉長成猙獰的惡鬼,
投射在冰冷潮濕的石壁上,張牙舞爪。“這邊!快!” “別讓他們跑了!” “放箭!
格殺勿論!”冰冷的命令帶著殘忍的殺意,穿透黑暗,狠狠刺在顧清霜的耳膜上。格殺勿論!
秦風,這就是你最后的仁慈!顧清霜被黑衣人半拖半拽著,在崎嶇濕滑的甬道里亡命奔逃。
每一次踉蹌的腳步落下,都如同踩在燒紅的烙鐵上,
裂的箭創、左臂新添的刀口、還有無數在掙扎翻滾中撞出的青紫——都在瘋狂地叫囂著劇痛。
肺葉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擴張都帶來撕裂般的灼痛,冰冷的空氣吸入喉管,
如同吞下無數細小的冰刃。汗水混合著血水,浸透了破爛的囚衣,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視線陣陣發黑,金星亂冒,意識在劇痛和虛脫的邊緣搖搖欲墜。
她全靠一股刻骨的恨意和求生本能死死支撐,牙齒深深陷入下唇,
鐵銹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成為對抗昏厥的唯一刺激。“呼…呼…”她的喘息粗重破碎,
如同瀕死的獸鳴。突然! “咻——!” 尖銳的破空聲自身后撕裂黑暗!
一支弩箭帶著死亡的尖嘯,擦著顧清霜的鬢角電射而過!“奪”的一聲,
狠狠釘入前方幾步遠的石壁,箭尾兀自嗡嗡震顫!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狹窄的甬道。追兵的火把光芒在拐角處跳躍晃動,
將追趕者扭曲的影子投在濕冷的石壁上,如同擇人而噬的惡鬼。那聲“格殺勿論”的命令,
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顧清霜的心底。“咻——!”又一支弩箭破空而來,這一次,
角度更加刁鉆狠毒!目標直指顧清霜的后心!千鈞一發!
一直拽著她疾奔的黑衣人仿佛背后長眼,在箭矢離弦的瞬間,猛地將她向自己身側狠狠一拽!
同時,他腳下步伐詭異地一錯,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游魚般擰轉!“嗤啦!
”鋒利的箭鏃撕裂空氣,擦著顧清霜破爛囚衣的肩胛部位掠過,帶走幾縷布絲,
留下火辣辣的灼痛感。箭矢狠狠釘入旁邊的石壁,碎石飛濺!顧清霜被他拽得一個趔趄,
幾乎撞進他懷里,鼻尖瞬間充斥著他身上那股凜冽的硝煙與血腥混合的氣息,
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雪松般冷冽的干凈味道。這短暫而劇烈的身體接觸,
讓她本就因劇痛和狂奔而混亂的意識更加眩暈。“跟緊!
”黑衣人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他抓著她手臂的大手沒有絲毫放松,力道反而更緊了幾分,如同鐵箍,
強行拖著她繼續向前沖去。他的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每一次閃避、每一次加速都精準無比,仿佛對這條黑暗的甬道了如指掌。身后,
追兵的腳步聲和呼喝聲越來越近,如同死神的鼓點敲打在心頭。“放箭!快放箭!
” “堵住出口!別讓他們溜了!”更多的弩箭如同毒蜂般攢射而來!
尖銳的破空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令人頭皮發麻!
黑衣人猛地將顧清霜推向甬道一側一處向內凹陷的、相對狹窄的石壁夾角,
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盾牌,將她牢牢護在身后!“叮!叮!叮!
”一連串密集的金鐵交鳴之聲爆響!火花四濺!
黑衣人手中的烏沉匕首化作一道肉眼難辨的黑色閃電,在身前舞出一片密不透風的寒光屏障!
箭矢撞擊在匕首上,或被格擋彈飛,或被直接削斷!動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殘影!
他腳下的步伐卻絲毫未停,一邊格擋著致命的箭雨,
一邊護著顧清霜繼續向甬道深處且戰且退!顧清霜被他死死按在冰冷的石壁夾角里,
身體緊貼著粗糙的石頭,幾乎無法呼吸。她只能透過黑衣人手臂的縫隙,
看到那柄烏沉匕首在黑暗中劃出的致命軌跡,以及不斷被格飛、折斷、釘在石壁上的箭矢。
每一次箭矢撞擊匕首發出的震鳴,都讓她心頭一顫。
她甚至能感覺到黑衣人手臂肌肉在每一次格擋時瞬間繃緊如鐵的爆發力,
以及他身上那股在劇烈運動下愈發凜冽逼人的氣勢。這個男人…好強的身手!
好可怕的戰斗本能!他到底是誰?!就在這時!“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猛地從前方甬道深處傳來!伴隨著劇烈的震動,頭頂簌簌落下灰塵和碎石!
緊接著,是追兵方向傳來驚恐的喊叫: “不好!前面塌方了!” “該死的!路堵死了!
” “快!退回去!從另一條路包抄!”前方的路…被堵死了?!顧清霜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前無去路,后有追兵!難道真的要命絕于此?!然而,
護在她身前的黑衣人,在聽到那聲塌方的巨響和追兵的混亂呼喊后,
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眸子里,非但沒有絕望,反而猛地爆射出兩道驚人的精光!
那光芒,如同在絕境中看到生路的孤狼!“就是現在!”他低喝一聲,
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急促和決絕!格擋箭矢的動作驟然停止!他猛地回身,
在顧清霜驚愕的目光中,一手依舊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卻閃電般探出,
扣住了她身后石壁上某處不起眼的、布滿青苔的凸起!
“咔噠…咔咔咔…”一陣沉悶而古老的機括轉動聲突兀地響起!
聲音來自他們緊貼的石壁之后!在顧清霜難以置信的注視下,
她背后那片看似渾然一體、堅不可摧的石壁,
竟然無聲無息地向內滑開了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狹窄縫隙!
一股更加陰冷、帶著濃重土腥味和陳腐氣息的風,從縫隙中撲面吹出!機關!
這里竟然有暗門?!“進去!”黑衣人根本不給顧清霜任何思考和猶豫的時間,
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他手上用力,
幾乎是粗暴地將她推進了那道散發著腐朽氣息的黑暗縫隙!顧清霜猝不及防,
被他推得一個踉蹌,跌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冰冷刺骨的空氣瞬間包裹了她,
腳下是松軟的、不知堆積了多少年的厚厚塵土,讓她差點摔倒。“快!機關要關了!
”黑衣人的聲音從縫隙外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顧清霜猛地回頭,
只看到黑衣人最后一個側身擠入縫隙的剪影,以及他身后甬道里,
追兵火把光芒驟然逼近的刺眼亮光!還有幾張驚愕、憤怒、扭曲的追兵面孔!“轟隆——!
”沉重的石壁在機括的牽引下,以驚人的速度轟然閉合!“砰!”一聲巨響!
就在石門徹底合攏前的最后一剎那!一支弩箭如同垂死掙扎的毒蛇,
從即將消失的縫隙外電射而入!目標直指剛剛擠入縫隙、尚未站穩的黑衣人后心!太快!
太近!根本避無可避!顧清霜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黑衣人仿佛背后長眼,
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極限角度猛地向側面擰轉!動作快到只留下一道殘影!“噗嗤!
”箭矢入肉的悶響!烏沉的匕首“當啷”一聲掉落在厚厚的塵土上。“唔!
”一聲壓抑的悶哼在絕對的黑暗中響起,帶著強忍的痛楚。石門徹底閉合,
將外面追兵氣急敗壞的怒吼和拍打石壁的“砰砰”聲徹底隔絕。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冰冷、令人窒息的絕對黑暗。
濃重的土腥味和陳腐氣息充斥在狹窄的空間里,幾乎讓人無法呼吸。“你…你怎么樣?
”顧清霜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和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焦急。
她摸索著向前,腳下厚厚的塵土幾乎淹沒腳踝。沒有回答。只有沉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在死寂的黑暗中格外清晰,如同受傷野獸的嗚咽。顧清霜的心沉了下去。她循著聲音的方向,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索。指尖,首先觸碰到的是冰冷粗糙的石壁。然后,
向下…觸到了一片溫熱、粘稠、帶著濃重鐵銹腥氣的液體,正源源不斷地從某個地方涌出,
浸透了衣料,沾染了她的手指。是血!溫熱的、帶著生命氣息的血,
正從他身體的某個部位快速流失!“你受傷了?!”顧清霜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驚駭。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傷勢,但那洶涌而出的溫熱液體,讓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依舊沒有回答。沉重的喘息聲似乎變得更加艱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拉風箱般的雜音。
顧清霜急了,也顧不上什么男女之防和對方可能的危險,憑著感覺,
雙手急切地在他身上摸索著,試圖找到傷口的準確位置。她的手觸碰到他緊實的背肌,
那里一片濡濕溫熱。她顫抖的手指順著濕滑往下探,終于在左側肩胛骨下方,
觸碰到了一截冰冷堅硬的異物!是箭桿!那支弩箭,沒有射中心臟,
卻深深扎進了他的左肩胛下方!位置…竟和她自己肩下那道為秦風擋箭留下的舊傷,
驚人的相似!這個認知,像一道無聲的閃電,劈開了顧清霜混亂的思緒。“箭…箭還在里面!
很深!”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她能感覺到箭桿隨著他沉重的呼吸而微微顫動,
每一次顫動,都帶出更多的鮮血。傷口的位置極其兇險,緊鄰著重要的血管和臟器!黑暗中,
黑衣人終于有了反應。他似乎是極其艱難地吸了一口氣,那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帶著強忍的劇痛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拔…拔出來…”“什么?!
”顧清霜以為自己聽錯了,失聲驚呼,“不行!這樣你會失血過多…”“快!”他打斷她,
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瀕臨極限的焦灼,“箭…有毒…不拔…死得更快…呃!”話未說完,
又是一聲壓抑的痛哼,身體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幾乎要栽倒。毒箭!顧清霜的心猛地一沉!
難怪出血如此洶涌,他的氣息如此紊亂!秦風的人,果然歹毒!這是要趕盡殺絕!
沒有時間猶豫了!顧清霜狠狠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摸索著,
右手死死握住了那冰冷濕滑的箭桿。觸手的感覺讓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左手摸索著按在他傷口旁邊的肌肉上,
試圖尋找一個相對穩定的支撐點。她能感覺到他背部肌肉瞬間繃緊如鐵,如同磐石。
沉重的喘息聲在她耳邊如同雷鳴,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瀕死的掙扎。黑暗中,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體因為劇痛而無法抑制的細微顫抖。“我…我要拔了!忍著點!
”顧清霜的聲音也在發顫,帶著孤注一擲的狠絕。
“嗯…”一聲極其低沉的、幾乎聽不見的回應。那是將生命完全交付的信任。顧清霜閉上眼,
深吸一口氣,再猛地睜開!黑暗中,她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決斷!雙手驟然發力!“噗嗤——!
”伴隨著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血肉被強行撕裂的悶響!溫熱的鮮血如同小型的噴泉,
瞬間狂飆而出!濺了顧清霜滿頭滿臉!濃重的血腥味幾乎令人窒息!“呃啊——!
”黑衣人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壓抑到極致的慘嚎!身體猛地向前一躬,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
但他腳下如同生了根,硬是靠著非人的意志力,死死撐住了沒有倒下!
只是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豆大的汗珠混合著血水,從額頭滾落。
顧清霜感覺手中的箭桿帶著倒鉤,拔出時帶出了一小塊血肉!她死死攥著那支染血的毒箭,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她不敢有絲毫停頓,立刻丟掉箭矢,
雙手死死地、用盡全身力氣按壓住他背后那處如同泉眼般瘋狂涌血的創口!
溫熱的血液依舊從她指縫間洶涌溢出,根本按不住!“布…撕布條!快!
”黑衣人從牙縫里擠出嘶啞的指令,每一個字都帶著瀕死的虛弱。布?哪里還有干凈的布?!
顧清霜的目光瞬間落在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破爛不堪、沾滿血污泥垢的囚衣上!顧不上許多了!
她松開一只手,抓住自己囚衣的下擺,用盡力氣狠狠一撕!“嗤啦!”一聲,
本就脆弱的布料應聲而裂!她手忙腳亂地將撕下的布條用力壓在他背后可怕的創口上,
試圖堵住那洶涌的血流。然而,單薄的布條瞬間就被浸透,變成了暗紅色,血依舊在往外涌!
“不夠…再撕!勒緊!”黑衣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顧清霜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發瘋般地撕扯著自己的囚衣,將能撕下來的布條全都纏上去,
用盡全身力氣勒緊!一層,又一層…很快,她身上單薄的囚衣幾乎被撕扯殆盡,
只剩下勉強蔽體的殘片。裸露在冰冷空氣中的皮膚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她渾然不覺。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下那個不斷涌出溫熱血漿的創口上。她跪在冰冷的塵土里,
用膝蓋頂住他下滑的身體,雙手死死地、用盡全力按壓著那被布條層層包裹的傷口,
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黑暗中,只有兩人粗重交錯的喘息聲,
和鮮血滴落在厚厚塵土上的、令人心頭發毛的“滴答”聲。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顧清霜能感覺到手下的身體在漸漸變冷,
他沉重的呼吸聲變得越來越微弱,越來越艱難。“撐住!你給我撐住!
”顧清霜的聲音帶著哭腔,更多的是憤怒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不能死!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你還沒看到秦風顧柔那兩個賤人下地獄!你聽到沒有?!”沒有回答。
只有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如同風中殘燭。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開始一點點淹沒顧清霜。
她所有的力氣似乎都隨著他生命的流逝而被抽干了。難道…拼盡一切逃出來,
最終還是要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死在這個無人知曉的黑暗絕境里?就在這絕望的深淵邊緣!
顧清霜猛地想起了什么!記憶碎片回溯!那個覺醒的、能窺探記憶的金手指!
顱內的鈍痛依舊存在,但她此刻根本顧不上了!強烈的意念如同火焰般燃燒起來——回溯!
回溯關于傷口處理、關于止血、關于毒傷救治的記憶!任何相關的都可以!
她死死盯著黑衣人背后被自己雙手按壓的傷口位置,盡管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她集中全部心神,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瘋狂地催動著腦海中那個神秘的能力!
劇痛!熟悉的、如同鋼針攢刺般的劇痛再次席卷腦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無數混亂的碎片再次涌現!
有…還有一段模糊的、似乎來自某個古老卷軸的畫面…關于點穴…關于封閉血脈…頭痛欲裂!
意識在狂暴的信息流沖擊下幾乎要潰散!“呃啊…”顧清霜也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眼前陣陣發黑。但她死死咬住舌尖,劇痛讓她保持著最后一絲清明!
在那紛亂狂暴的碎片洪流中,她拼命地捕捉著、梳理著!終于,
一段相對清晰的、關于人體背后幾處重要止血穴位的信息,如同黑暗中的燈塔,
艱難地浮現出來!肩井!天宗!曲垣!還有…魄戶!位置!具體的位置!
顧清霜眼中猛地爆發出驚人的光亮!她顧不上顱內撕裂般的劇痛,
憑著記憶碎片中傳遞的信息和指尖下對黑衣人背部骨骼肌肉的觸感,右手如電般探出!
食指和中指并攏,凝聚了她此刻所能調動的全部力量,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狠狠戳向他左側肩胛骨上方一寸的位置——肩井穴!“嗯!”黑衣人身體猛地一震,
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顧清霜毫不停留,手指順著記憶中的經絡走向急速滑動,
精準無比地連點天宗、曲垣!最后,指尖帶著雷霆之勢,重重戳在靠近脊柱的魄戶穴上!噗!
噗!噗!每一次點戳,都伴隨著黑衣人身體劇烈的震顫和壓抑的痛哼。
但顧清霜能清晰地感覺到,隨著最后魄戶穴被點中,手下那原本如同泉涌般的溫熱液體,
涌出的速度驟然減緩!雖然依舊有血滲出,但不再是那種可怕的噴涌之勢!有效!真的有效!
顧清霜緊繃到極致的心弦猛地一松,巨大的虛脫感瞬間襲來,讓她眼前一黑,
差點直接栽倒在地。她強撐著,雙手依舊死死按壓在傷口上,不敢有絲毫放松。黑暗中,
黑衣人的呼吸依舊微弱,但似乎…似乎比剛才平穩了一點點?
那令人心頭發緊的、如同拉風箱般的瀕死雜音,似乎也減弱了些許。
她脫力般地跪坐在冰冷的塵土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淌下,
混合著之前濺上的血污,狼狽不堪。
顱內點穴帶來的劇痛余波和強行催動金手指的后遺癥如同潮水般沖擊著她,讓她陣陣眩暈。
但此刻,一種劫后余生的、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混合著對黑衣人傷勢的擔憂,
充斥著她的胸腔。黑暗中,一片死寂。只有兩人交錯的、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在狹窄的密道里回響。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
“……謝…謝…”一個極其微弱、沙啞到幾乎無法分辨的聲音,在顧清霜耳邊響起,
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虛弱,卻又蘊含著一種磐石般的堅韌。是黑衣人。他還活著!5黑暗中,
時間失去了刻度。只有兩人粗重交錯的喘息聲,
和那依舊頑固地從布條縫隙間滲出的、帶著鐵銹腥氣的溫熱,
證明著生命還在與死神艱難地拉鋸。“……謝…謝…” 那沙啞到極致的兩個字,
如同耗盡了他最后的氣力。之后,便是更長久的沉默,
只有壓抑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呼吸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
顧清霜脫力地跪坐在冰冷厚重的塵土里,
雙手依舊死死按壓在蕭珩背后那被層層布條包裹的傷口上。
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繃緊如鐵的肌肉在劇痛下細微的顫抖,以及那被強行封閉的穴位下,
血液緩慢滲出的粘膩感。她自己的狀況同樣糟糕,
失血、劇痛、強行催動金手指帶來的精神透支,如同三座大山壓在身上,眼前陣陣發黑,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叫囂的傷口。“省點力氣。”顧清霜的聲音嘶啞干澀,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要死,也得死在外面。死在這里,只會便宜了那對狗男女。
” 她的話語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刺向黑暗,也刺向自己搖搖欲墜的意志。仇恨,
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黑暗中,蕭珩似乎極輕地哼了一聲,
分不清是痛楚還是對她話語的回應。他嘗試著動了動,想撐起身體,卻引發一陣劇烈的嗆咳,
牽動傷口,更多的溫熱涌出,浸透了顧清霜按壓的指縫。“別動!”顧清霜低喝,
手上力道加重幾分,“想血流干嗎?” 她摸索著,
將最后一點從自己囚衣上撕下的、還算干凈的布條,用力勒緊在他傷口上方,
試圖進一步減緩出血。沉默再次降臨,只有兩人粗重而壓抑的呼吸在死寂中交織。
顧清霜的思緒卻如同沸騰的熔巖。蕭珩…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她混亂的記憶里激起層層漣漪。
很熟悉…非常熟悉…仿佛在遙遠的、被刻意模糊的童年光影里,曾無數次被提及。
但無論她如何努力催動那該死的“記憶碎片回溯”,
顱內的劇痛只會帶來更多關于背叛和陰謀的碎片,關于“蕭珩”這個名字的清晰線索,
卻如同被濃霧籠罩,始終無法觸及。他到底是誰?為何拼死相救?
他深邃眼眸中那一閃而逝的震動和探究,又意味著什么?“你…認得我?
”顧清霜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在黑暗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蕭珩的呼吸停頓了一瞬,隨即是更深的沉默。就在顧清霜以為他不會回答時,
那沙啞低沉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帶著一種復雜的、仿佛穿過漫長歲月的疲憊:“…顧家…大小姐…顧清霜…誰人不識?
” 他的回答避重就輕,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疏離,仿佛在提醒彼此的身份界限。
顧清霜的心微微一沉。他在回避。這更讓她疑竇叢生。她不再追問,
只是更用力地按壓著他的傷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塵土透過殘破的衣料滲入膝蓋,
帶來刺骨的寒意。不知又過了多久。顧清霜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
按壓的雙手也開始發軟。失血和疲憊如同潮水般不斷沖擊著她的意志堤壩。
就在她即將支撐不住時,蕭珩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穩了一些。
他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動了一下,從緊束的夜行衣內襟里,
摸索出一個只有拇指大小的、冰冷的瓷瓶。動作牽動傷口,他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拿著…”他將小瓷瓶極其艱難地遞向顧清霜的方向,聲音微弱卻清晰,
色…內服…止血…吊命…黑色…捏碎…外敷…傷口…”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里擠出來的。
顧清霜摸索著接過。入手冰涼,瓶身光滑。黑暗中,她看不清顏色,
只能憑觸感分辨出瓶塞似乎有細微的不同。
她毫不猶豫地拔開那個觸感更光滑一些的瓶塞(她猜測是白色),
一股極其辛辣刺鼻、又帶著奇異清苦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
她倒出兩粒黃豆大小、觸感圓潤的藥丸,摸索著塞進蕭珩干裂的唇間。
蕭珩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將藥丸咽了下去。
顧清霜又摸索著找到那個瓶塞略顯粗糙的瓶子(黑色),拔開塞子。
里面是一種粘稠如膏脂的藥泥,氣味更加濃烈辛辣。她小心地將藥泥挖出,憑著感覺,
一點點涂抹在蕭珩背后那被布條包裹的傷口周圍。指尖觸碰到他滾燙的皮膚和翻卷的皮肉,
讓她心頭微顫。藥泥敷上,蕭珩的身體猛地繃緊,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抽氣聲,
顯然劇痛無比。但很快,他緊繃的肌肉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放松,那沉重艱難的呼吸聲,
也似乎稍稍順暢了那么一絲絲。這藥…果然霸道!顧清霜心中凜然。能隨身攜帶如此奇藥,
此人的身份背景,絕不簡單。“休息…半個時辰…”蕭珩的聲音依舊虛弱,
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堅韌,
“前面…有出口…通城外…亂葬崗…”亂葬崗…顧清霜心中泛起一絲寒意,
卻也燃起一絲希望。只要能出去!只要能活著出去!接下來的時間,
兩人在絕對的黑暗和死寂中沉默地等待。顧清霜不敢放松按壓,
蕭珩則在藥力和意志的雙重作用下,艱難地調息著。那沉重的呼吸聲,
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生命坐標。當顧清霜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麻木得失去知覺,
按壓的雙手也幾乎僵硬時,蕭珩動了。他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撐起身體,
動作間依舊帶著無法抑制的痛楚抽氣聲。但他終究是站了起來,雖然身形不穩,搖搖欲墜。
“走…”一個字,斬釘截鐵。顧清霜也掙扎著起身,雙腿如同灌了鉛,眼前金星亂冒。
她摸索著,扶住了蕭珩沒有受傷的右臂。入手的感覺,肌肉堅硬如鐵,
卻又帶著重傷后的虛弱顫抖。兩人如同在暴風雨中相互依偎的殘破小舟,
跌跌撞撞地向著蕭珩指引的方向,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
腳下的塵土越來越厚,空氣也愈發陰冷污濁,帶著濃重的尸骸腐朽氣息。不知走了多久,
前方似乎隱約傳來一絲微弱的氣流,帶著一絲…屬于外界的新鮮寒意?終于,
在轉過一個幾乎被坍塌碎石堵塞的彎道后,一點極其微弱、如同米粒大小的慘白光線,
出現在視野盡頭!那光線來自一道向上傾斜的、狹窄得僅容一人爬行的石縫!出口!
希望如同強心劑,瞬間注入了兩人瀕臨枯竭的身體。他們互相攙扶著,
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向那道縫隙。冰冷的、帶著初冬寒意的夜風,
夾雜著腐爛草木和泥土的氣息,從縫隙中猛烈地灌入,吹在顧清霜滿是血污汗水的臉上,
讓她精神猛地一振!兩人艱難地從狹窄的石縫中擠出,如同從墳墓里爬出的幽靈。
眼前是一片荒涼死寂的山坡。慘淡的月光透過厚重的鉛云縫隙,吝嗇地灑下一點微光,
勉強勾勒出扭曲猙獰的枯樹輪廓。地面上,散落著森森白骨和半腐爛的草席包裹,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濃得化不開的尸臭和絕望。這里,就是京城西郊的亂葬崗。
生命的終點,罪惡的掩埋場。寒風如同刀子般刮過兩人單薄染血的衣衫。
顧清霜凍得渾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但比起這寒冷和惡臭,
更讓她心頭發緊的是蕭珩的狀況。他靠在旁邊一塊冰冷的墓碑上,
臉色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慘白,嘴唇毫無血色,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背后的布條再次被暗紅的血液浸透了一大片,那霸道藥泥的效果似乎正在減弱。
“你…”顧清霜剛想開口。“別出聲…”蕭珩的聲音微弱得如同游絲,眼神卻銳利如鷹,
死死盯著遠處亂葬崗邊緣的黑暗,“…有人…在搜…”顧清霜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屏住呼吸,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在遠處枯木林的邊緣,幾點幽暗的火光如同鬼火般晃動著,
隱約傳來壓低的人語和犬吠聲!秦風的追兵!他們竟然連亂葬崗都不放過!絕望,
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繞上顧清霜的脖頸。前有追兵,身邊是重傷垂死的盟友,
在這荒郊野嶺,他們插翅難逃!就在這時!
“嗚——嗚——”一陣極其凄厲、如同嬰兒夜啼般的詭異叫聲,
毫無征兆地從亂葬崗深處響起!聲音忽左忽右,飄忽不定,在這白骨累累的墳場里,
顯得格外瘆人!遠處的火光猛地一頓,搜捕的人聲和犬吠也瞬間安靜下來,
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怪聲驚住了。“是…是鬼嬰哭!
”一個帶著明顯顫抖和恐懼的聲音隱約傳來,“頭兒…這地方邪性…要不…先撤吧?
” “放屁!將軍有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另一個粗嘎的聲音強作鎮定地呵斥,
但聲音里也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詭異的“嗚咽”聲更加凄厲急促,仿佛在快速移動,
時而靠近,時而遠離,攪動著本就陰森恐怖的氣氛。蕭珩原本黯淡的眸子,
在聽到這怪聲的瞬間,卻猛地亮起一絲微弱的光芒!他極其艱難地抬起左手,
沾著背后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跡,在冰冷的墓碑上,
快速而潦草地畫了一個扭曲怪異的符號——像一只蜷縮的狐貍,又像一道扭曲的閃電。
畫完符號,他幾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身體沿著墓碑緩緩滑落。
“等…”他只來得及吐出一個模糊的字音,頭一歪,徹底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身體的重量完全壓在了顧清霜支撐著他的手臂上。“蕭珩!”顧清霜低呼,
一顆心瞬間沉到了谷底。追兵就在不遠處,他卻昏迷了!
那個符號…那詭異的哭聲…又是什么?就在她六神無主、幾乎被絕望吞噬之際!
一個瘦小得如同貍貓般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從旁邊一座半塌的墳包后閃了出來!
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來人穿著一身破爛得看不出顏色的短打,臉上臟兮兮的,
沾滿了污泥和草屑,唯有一雙眼睛,在慘淡的月光下亮得驚人,
閃爍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機警和野性。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他看都沒看顧清霜,
目光直接落在墓碑上那個潦草的血色符號上。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里,
瞬間閃過一絲了然和凝重。“跟我來!快!”少年的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他動作麻利地蹲下身,不由分說,一把架起蕭珩沒有受傷的右臂,
小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分擔了顧清霜大半的重量。顧清霜此刻別無選擇!
她咬緊牙關,配合著少年,兩人合力,幾乎是半拖半抱著昏迷的蕭珩,
踉踉蹌蹌地跟在少年身后,向著亂葬崗更深處、白骨和荒草更密集的黑暗角落快速移動。
少年對這里的地形異常熟悉,如同在自家后院穿行。
他帶著兩人繞過幾個巨大的、散發著惡臭的尸坑,
鉆進一片幾乎被枯藤完全覆蓋的坍塌墓穴入口。入口極其隱蔽,里面是向下延伸的狹窄甬道,
比之前的水牢密道更加陰森逼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和朽木氣息。
少年熟門熟路地在黑暗中穿行,最終推開一扇腐朽的木門,
將兩人帶入了一個小小的、相對干燥的地下石室。石室角落鋪著厚厚的干草,
旁邊甚至有一個簡陋的石灶,里面還有未燃盡的灰燼,散發著微弱的暖意。顯然,
這里是少年的一處秘密棲身之所。“把他放這里!”少年指著干草堆,語氣急促。
他和顧清霜小心翼翼地將蕭珩放下,讓他側臥,避免壓迫背后的傷口。顧清霜剛喘了口氣,
少年已經像一陣風似的沖到角落里一個破舊的瓦罐前,
從里面翻找出幾株曬干的、散發著濃烈苦味的草藥,
又從一個破布袋里掏出一把黑乎乎、像是某種礦石磨成的粉末。“水!”少年言簡意賅。
顧清霜環顧四周,看到角落有個破木桶,里面有小半桶渾濁的積水。她立刻舀了些水過來。
少年動作麻利地將草藥塞進嘴里,用力咀嚼起來,苦澀的汁液順著他的嘴角流下。嚼爛后,
他吐在掌心,混合著那黑色的礦石粉末,再倒入一點點水,快速攪拌成粘稠的藥糊。
整個過程熟練得讓人心驚。他拿著那散發著刺鼻氣味的藥糊,走到蕭珩身邊,
看都不看顧清霜,直接就要去解蕭珩背后那被血浸透的布條。“等等!
”顧清霜下意識地攔住他,眼中帶著警惕,“你…你是誰?這藥…”少年猛地抬頭,
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直直盯著顧清霜,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桀驁和不耐煩:“想他死,
你就攔著!”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他指了指蕭珩背后那依舊在緩慢滲血的傷口,又指了指自己調制的藥糊,
“鬼見愁的‘黑蝰蛇’毒,加上破甲箭的倒鉤傷!城里那些庸醫,救不了!
只有我這‘鬼哭藤’加‘陰鐵礦粉’,能拔毒止血!再拖,大羅金仙也難救!”鬼見愁!
黑蝰蛇毒!少年的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顧清霜心上!原來蕭珩中的是這種混合劇毒!
難怪那霸道的內服藥也只能勉強吊命!看著少年眼中那份與年齡不符的、近乎冷酷的自信,
再看著蕭珩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和死灰般的臉色,顧清霜狠狠一咬牙,收回了手。她別無選擇!
只能賭!少年不再理會她,
動作麻利卻異常小心地解開蕭珩背后層層纏繞的、早已被血浸透的布條。
翻卷、深可見骨、周圍一片烏黑腫脹、甚至散發著淡淡腥臭的可怕創口暴露在昏暗光線下時,
饒是顧清霜早有心理準備,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傷口的猙獰程度遠超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