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嫌惡瘸腿世子,在新婚夜將我迷暈換嫁。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話,嫁給一個‘廢人’。
可誰能想到……這人口中無用的‘殘廢’,竟是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幕后謀臣!
我用母親留下的醫術,讓他重新站起。嫡姐卻哭著跪求我讓位:“妹妹,
世子妃的位置本該是我的!”世子將我護在身后,
眼底滿是占有欲:“她是本世子捧在心尖上的人,你算什么東西?”1紅燭搖曳的新房里,
蘇明薇攥著鎏金酒壺的指尖泛白,面上卻擠出三分羞怯七分嬌嗔:“妹妹,我從未見過夫婿,
心里實在慌得很。”她往兩只白玉盞里斟滿桃花釀,酒液晃動時映出她低垂的眼睫,
“你陪我喝兩杯壯壯膽可好?”我望著她泛紅的眼角,想起這些年她雖身為嫡姐,
卻總在嫡母面前護著我。指尖剛觸到酒盞,
忽有冷香縈繞鼻尖……那是母親臨終前教我的識藥之術,這甜膩香氣里分明摻了迷魂散!
話音未落,蘇明薇突然踉蹌撞來,溫熱的酒液潑在我嫁衣上,她慌亂地擦拭,
袖中銀針已刺破我指尖,“對不住妹妹……”我眼前炸開刺目金光,耳畔最后聽見的,
是她貼在耳畔的呢喃:“等你醒來,便成了瘸子的新娘。”2檀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我在雕花拔步床上猛地睜眼。銅鏡映出喜帕歪斜的模樣,珠翠散落滿地,
分明是被人粗暴扯下的痕跡。床前輪椅吱呀輕響,玄色衣擺掃過冰涼的青磚,
顧景珩斜倚在檀木輪椅上,墨玉扳指叩擊扶手的聲響,像催命符似的砸在我心口,
他眉骨斜斜挑起,眸中淬著寒星:“蘇三小姐,你既頂替嫡姐入了這新房,可有什么盤算?
”喉間泛起迷藥殘留的苦澀,我盯著他膝上褪色的玄色披風……那布料磨損的邊角,
分明藏著經年累月的征戰痕跡。記憶里嫡姐昨夜的獰笑突然清晰起來,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穩住聲線:“想必二公子那邊,已經與我那好姐姐成了好事。
”窗欞漏進的月光爬上他緊抿的唇線,我攥著嫁衣上金線繡的并蒂蓮,
強撐著與他對視:“若世子愿意留我,我必安分守己,絕不惹麻煩。”寂靜在屋內蔓延,
只聽得見他輪椅齒輪轉動的輕響。顧景珩忽然傾身逼近,冷冽的龍涎香裹著威壓將我籠罩,
他指腹擦過我臉頰,帶著薄繭的觸感讓我渾身發僵。良久,他收回手靠回椅背,
喉間溢出一聲冷笑,卻沒再趕我出去。檐角銅鈴叮咚,像是為這場荒唐的交易敲定了注腳。
3晨光刺破雕花窗欞時,粗糲的拍門聲驚得我從矮榻上跳起來。
門縫外傳來婆子尖利的嗓音:“新婦該交元帕了!”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昨夜被迷暈換婚的混亂,讓我竟忘了這樁要命的規矩!“慌什么。
”輪椅碾過青磚的聲響從床幔后傳來,顧景珩掀開鮫綃帳,玄色寢衣松垮地掛在肩頭,
蒼白指尖捏著一方染血的素帕,他隨手拋來的動作帶著漫不經心,帕子卻精準落在我膝頭,
“不過是做戲,本世子還不至于讓你被人拿捏。”繡著金線云紋的帕角仍帶著溫熱,
我盯著那抹刺目的艷紅,忽然想起昨夜他始終睡在里側,連衣角都不曾碰到我分毫。
婆子的催促聲愈發急切,我攥著帕子起身時,
聽見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他又將自己裹進那件磨損的披風里,
只露出半張隱在陰影中的側臉。4青鸞燭臺上青煙裊裊,婆母端著鎏金茶盞的手微微發顫,
渾濁的目光在我與蘇明薇身上來回逡巡。二公子顧景琛垂頭把玩腰間玉佩,
蘇明薇攥著帕子的指尖發白,滿堂寂靜中只聽見茶碗磕在紅木幾上的脆響。“荒唐!
”婆母重重一拍扶手,震得案上如意都跟著晃動,“堂堂尚書府嫡庶顛倒,成何體統!景珩,
你當真甘心要個冒牌貨?”輪椅碾過青磚的聲響在廳中回蕩,顧景珩抬手接過我奉上的茶盞,
指節擦過我手背時,帶著若有似無的溫度。他輕抿一口,
喉結滾動間漫不經心道:“母親既知是尚書府的把戲,何必遷怒于她?”說罷斜睨向我,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這替身乖巧懂事,倒比真品更合心意。”蘇明薇猛地抬頭,
繡鞋在青磚上蹭出刺耳聲響。顧景琛突然伸手按住她顫抖的肩,
嬉皮笑臉打圓場:“母親莫氣,我看大嫂二嫂都生得標致,
這換婚說不定是老天爺撮合的良緣呢!”婆母望著兩對截然不同的新人,重重嘆了口氣,
渾濁的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我垂眸盯著茶盞中沉浮的茶葉,手心沁出的汗洇濕了袖口。
5廊下紫藤花垂落如瀑,蘇明薇掐著繡帕款步而來,裙裾掃過青石板發出沙沙聲響,
她在我面前站定,馥郁的胭脂味裹著冷笑撲面而來:“好妹妹,攀上瘸子高枝的滋味如何?
”晨露沾濕的草葉在鞋邊簌簌作響,我攥緊手中的團扇,任她指尖幾乎戳到我額角。
昨日敬茶時婆母的冷臉、顧景珩輪椅碾過回廊的聲響,此刻都在耳畔交織成網。“啞巴了?
”蘇明薇突然揪住我鬢邊珠花,金釵劃過臉頰的刺痛讓我眼眶發燙,
“不過是個偷穿嫁衣的賤人,還真以為能麻雀變鳳凰?”團扇在掌心攥得變形,
母親臨終前教我的話突然清晰起來:“醫者當守本心,莫與愚人爭口舌。”我深吸一口氣,
轉身要走,卻聽身后傳來嗤笑:“裝什么清高!等顧景珩厭棄你那日,
看你拿什么臉面待在侯府!”廊角銅鈴被風撞響,我望著滿園春光,
忽然覺得這繁花似錦的侯府,倒比尚書府的后院更叫人窒息。6回門當日,
爹知道了換親之事氣得不輕,當即便將我們叫到了書房。紫檀木書房的門“吱呀”洞開時,
墨香混著壓抑的怒意撲面而來。父親攥著白玉鎮紙的手背青筋暴起,
蘇明薇發髻凌亂地跪坐在青磚上,額角還沾著跌落的珍珠流蘇。“孽障!
”鎮紙狠狠砸在案幾上,震得硯臺里的墨汁四濺,“尚書府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父親揚起的手掌裹挾著風聲落下,蘇明薇雪白的臉頰瞬間浮現五道指痕。“我有什么錯?
”她突然尖笑出聲,發間步搖隨著顫抖叮當作響,“要我嫁給瘸子下半輩子守活寡,
難道妹妹就該撿這個便宜?”她歪斜著身子撲向我,指甲幾乎要劃破我的脖頸,“都是你!
平日里裝得可憐巴巴,分明是想攀高枝!”我踉蹌后退撞上博古架,
青瓷瓶搖晃著發出危險的嗡鳴。余光瞥見母親生前最愛的琺瑯彩屏風,忽然想起出嫁那日,
嫡母往我嫁衣里塞碎石時,也是這般扭曲的嘴臉。“住口!”父親抄起書案上的狼毫筆,
筆尖的墨汁滴落在蘇明薇裙擺的牡丹紋上,“顧家長子雖身有殘疾,
卻是圣上欽點的監國世子!如今朝堂皆知尚書府嫡庶顛倒,你讓為父如何向圣上交代?
”蘇明薇卻突然安靜下來,染著丹蔻的指尖撫過臉頰的傷痕,
忽然轉頭沖我露出森然笑意:“聽見了嗎?妹妹,
你男人可是監國世子……”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最后化作喉間意味深長的呢喃,
“那便好好守著,莫要被人搶了去。”7暮春的斜陽將尚書府朱漆大門染成血色,
我攥著被嫡姐扯壞的袖口低頭疾走,忽有熟悉的檀木香裹著暖意籠住周身。抬眼望去,
顧景珩倚在雕花馬車旁,玄色披風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輪椅上的鎏金獸首在余暉中泛著冷光。
“讓你久等了。”我下意識將破損的袖口藏到身后,卻見他眉峰微蹙,
長臂一伸竟將我圈在馬車與輪椅之間。溫熱的指尖擦過耳畔碎發,驚得我渾身僵直,
心跳聲幾乎要沖破胸腔。“受委屈了?”他的聲音低沉得像是浸了酒,
帶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梧桐葉落在他肩頭,我望著那片顫動的枯葉,
忽然想起母親離世后無數個無人問津的寒夜。喉頭泛起酸澀,只能拼命搖頭,
發間步搖撞出細碎聲響。顧景珩的手頓在半空,片刻后緩緩收回,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輪椅扶手:“換親之事你不必憂心。”他垂眸撥弄腰間玉佩,
金鑲玉在暮色中折射出冷光,“尚書府為保顏面,自會壓下流言。”說罷他抬頭看我,
眼底映著漫天晚霞,“若有人敢刁難你......”話音未落,
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由遠及近,他忽然握住我冰涼的手,“便告訴我。
”8雕花窗欞篩下斑駁日光,我捧著醫書坐在回廊下,廊角的竹簾被穿堂風掀起,
裹挾著奴仆們壓低的議論聲:“這蘇三小姐看著柔弱,
怕是早就覬覦世子妃的位子......”繡著并蒂蓮的帕子在掌心攥出褶皺,
前日嫡姐臨走時那抹意味深長的笑突然在腦海中浮現。指尖撫過醫書上母親留下的批注,
墨跡早已暈染發灰,卻還能辨出“清者自清”四字。“小姐!”春桃氣得小臉通紅,
攥著掃帚就要沖出去,“這些腌臜話也配說出口?
明明是那蘇明薇......”我抬手按住她顫抖的手腕,
竹簾外的光影在少女清秀的面容上明明滅滅。遠處傳來顧景珩輪椅碾過青石板的聲響,
沉穩而規律,像極了他總在深夜批閱奏章時的節奏。“莫要沖動。
”我抽出帕子替春桃拭去額角的薄汗,將醫書輕輕合上,“謠言如流水,堵是堵不住的。
”指尖劃過書脊,忽然想起今早煎藥時,顧景珩看似隨意地說了句“府里新得了些珍貴藥材,
你拿去研究”。竹簾猛地被掀開,顧景珩斜倚在輪椅上,玄色外袍未束腰帶,
露出里面月白中衣,他掃了眼遠處交頭接耳的奴仆,喉間溢出一聲冷笑,
玉制扳指重重叩擊輪椅扶手:“明日起,嚼舌根的人一律發賣。”說罷他轉頭看我,
眸中泛起少見的凌厲,“你的名聲,本世子護著。”9廊下垂落的紫藤花穗簌簌輕顫,
婆母藏青織金緞的衣角隱在月洞門后,銀絲鑲翠的護甲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絳帶,
她望著不遠處倚在輪椅邊的兩人,少女蒼白的指尖正落在醫書泛黃的紙頁上,
而素來冷硬的世子,竟微傾著身子去看她指點的字句。“老奴瞧著,這世子妃倒是安分。
“貼身嬤嬤順著主子的目光望去,銅煙鍋在青磚上磕出輕響,“雖說是庶女出身,
可自進府就沒出過岔子,前日還替廚房的小丫頭瞧好了頑疾。“婆母喉頭滾動,
想起昨夜書房里,兒子將鎮國公府的田契推到她面前時說“薇娘想要的莊子,給她便是“。
月光爬上顧景珩冷冽的眉眼,那句“阿玥想要清凈“被夜風揉碎在窗欞間。
“許是......“她伸手接住飄落的紫藤花瓣,胭脂紅的碎屑落在掌心,
恍惚間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剛嫁入侯府時,也有過這般小心翼翼討好長輩的光景。
銅鈴在風中叮咚作響,驚散了滿廊細碎的光影,婆母轉身時,
裙裾掃落了墻角未干的水漬……那是春桃方才為驅趕議論的下人,潑出的半盆井水。
10晨光剛爬上侯府朱漆照壁,蘇明薇凄厲的哭喊便撕破了晨霧,她披頭散發撞進正廳,
繡鞋上還沾著泥濘,手中捏著半幅艷紅的紗羅帕子,
上面“憐香閣“三個燙金字刺得婆母太陽穴突突直跳。“瞧瞧您養的好兒子!
“蘇明薇將帕子甩在雕花檀木桌上,珠翠發飾叮當作響,“新婚才七日就往青樓跑,
當我尚書府的女兒是擺設不成?“她踉蹌著撲向婆母的軟榻,
錦緞裙擺掃落了案上的白玉香爐。香爐砸在青磚上裂成兩半,香灰撲簌簌揚起。
婆母扶著額頭的手不住發抖,檀木佛珠在腕間撞出凌亂的聲響:“逆子!逆子!“話音未落,
眼前突然一陣發黑,險些栽倒在軟墊上。“母親!“我沖上前扶住婆母冰涼的手腕,
指尖觸到她劇烈跳動的脈搏。余光瞥見顧景珩轉動輪椅疾駛而來,玄色披風鼓成獵獵風帆,
輪椅碾過香灰時留下兩道深色痕跡。蘇明薇卻突然轉身揪住我的衣襟,
指甲幾乎掐進皮肉:“都是你這個賤人!若不是你占了本該屬于我的位子,
我怎會嫁給這個浪蕩子!“她癲狂的哭喊在空曠的正廳回蕩,驚得梁上的燕子撲棱棱亂飛。
顧景珩猛地扣住蘇明薇的手腕,玉制扳指泛著森冷的光:“夠了!“他將人狠狠甩開,
轉頭吩咐管家,“去把二公子尋回來,再請個大夫來!“輪椅轉向我時,
他的目光掃過我滲血的領口,喉結動了動卻沒說話,只將披風解下披在婆母身上。正廳外,
暴雨傾盆而下,打在青瓦上噼啪作響。蘇明薇癱坐在滿地狼藉中,哭喊聲漸漸變成了抽噎,
而婆母緊閉的雙眼下,滲出兩行渾濁的老淚。11雨幕如織,細密的水珠順著窗欞淌落,
洇濕了窗下的海棠花箋。顧景珩將描金的藥盒輕輕擱在桌上,
盒面的麒麟紋飾在燭火下泛著幽光,他抬眸看向我,眸光在燭影里明暗交錯。“過來。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卻又隱隱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我下意識攥緊了袖口,指尖觸到被蘇明薇扯破的布料,那刺痛感仿佛還殘留在肌膚上。
“不必了,世子。”我垂眸福身,避開他的目光,“不過是些小傷,我自己能處理。
”燭火跳動,映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那微微蹙起的眉峰似是染上了幾分不悅。
他沉默了片刻,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著輪椅扶手,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你這是……與我見外?”他終于開口,語調平靜,卻讓我心中一顫。我咬了咬唇,
抬眼迎上他的視線,燭火的光在他眼底跳躍,那深邃的眸子里竟藏著我從未見過的情緒。
“不敢,只是……”我頓了頓,不知該如何解釋心中那莫名的抗拒,
“我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顧景珩微微頷首,喉結滾動了一下,似是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他重新拿起藥盒,緩緩打開,取出一小瓶金創藥,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既如此,
你自己小心些。”他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淡漠,卻在我心中掀起了一絲波瀾。
我望著那瓶金創藥,瓶身溫潤的觸感仿佛透過指尖傳來。當我再抬頭時,
顧景珩已轉動輪椅向門口駛去,燭光照著他的背影,那身玄色長袍在昏暗中顯得愈發孤寂。
門被輕輕合上,燭火晃了晃,我獨自坐在桌前,手緩緩伸向那瓶金創藥,心中五味雜陳。
12更鼓敲過三更,青石板上凝著白霜,我攥著件狐裘立在書房外。門縫里漏出昏黃燭火,
將顧景珩的影子拉得歪斜,他顫抖的指節深深陷進膝蓋,喉間壓抑的悶哼混著紙張撕裂聲,
像根細針猛地扎進心臟。月光爬上窗欞時,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輪椅撞翻銅火盆的聲響驚得我后退半步。掌心的狐裘被冷汗浸透,
最終卻輕輕放回廊下的春凳……他最不愿被人瞧見的脆弱模樣,我又怎敢貿然闖入。
次日清晨,廚房飄來桂花糕的甜香,我攥著新摘的玉簪花,
在花廳等到婆母用完早膳:“母親,世子的腿......”話未說完,
就見她手中茶盞重重磕在紅木幾上,鎏金纏枝紋震出細微裂痕。“連太醫院的圣手都試過了。
”婆母摩挲著佛珠,渾濁的眼底浮起血絲,“他十三歲那年中了西域毒箭,
能保住命已是萬幸......”蒼老的嘆息混著檀香飄散,我望著窗外紛飛的柳絮,
母親留下的醫書在袖中微微發燙。暮色漸濃時,顧景珩帶著滿身寒氣回房。我佯裝整理藥箱,
余光瞥見他扶著輪椅的指節泛白,玄色衣擺上還沾著泥點。燭火搖曳間,
他忽然開口:“你今日去見母親了?”聲音平淡得聽不出喜怒。藥罐在炭爐上咕嘟作響,
我低頭攪動著藥杵,桂花香氣裹著藥味漫開:“只是順路請安。”余光里,他垂眸輕笑,
輪椅碾過青磚的聲響漸漸消失在屏風后,卻在我耳畔盤旋整夜。
13盛夏的蟬鳴吵得人心煩意亂,后廚的銀杏樹下,小丫鬟青檸正蜷在竹席上發著高熱,
兩頰燒得通紅,囈語不斷。周圍的仆人們圍在一旁,滿臉焦急卻又束手無策。“讓讓,讓讓!
”我撥開人群,蹲下身探了探青檸的額頭,觸手滾燙。只見她雙目緊閉,呼吸急促,
時不時還抽搐兩下。我眉頭微蹙,一邊解開她領口的盤扣,讓她呼吸順暢些,
一邊轉頭吩咐:“快去打盆涼水來,再取些薄荷葉、藿香!”待清水和草藥取來,
我先是用涼水浸濕帕子,輕輕擦拭青檸的額頭、脖頸和手心,為她物理降溫。
隨后將薄荷葉和藿香搗碎,取汁水喂她服下。這是母親教我的解暑良方,
專門對付夏日里的高熱急癥。圍觀的下人們瞧著我有條不紊的動作,
面上露出將信將疑的神色。“這能行嗎?”有人小聲嘀咕。我并未理會,
專注地觀察著青檸的反應。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她的高熱漸漸退去,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醒了,醒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圍攏過來。
青檸緩緩睜開眼睛,虛弱地喚了聲“世子妃”。我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多謝世子妃救命之恩!”青檸掙扎著要起身行禮,被我輕輕按住。
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了整個侯府。下人們看我的眼神變了,行禮時多了幾分恭敬,
路上遇見也會主動問好。就連一向嚴苛的管事嬤嬤,見我時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世子妃真是菩薩心腸,又有大本事!”14三更梆子驚散檐角棲鴉,我攥著銀針立在床邊,
望著顧景珩熟睡的側臉。他慣常緊繃的下頜此刻松弛下來,玄色中衣半敞,
露出纏著紗布的蒼白小腿。母親醫書上關于西域奇毒的記載在腦中翻涌,我深吸口氣,
跪坐在床邊,指尖輕觸他僵硬的肌肉,卻驚覺穴位雖淤塞,卻未完全壞死。
“原來還有生機......“我屏息低語,指尖沿著足太陰脾經游走。
銀針剛要刺入三陰交穴,腕間突然被鐵鉗般的力道攥住。顧景珩不知何時睜開眼,
墨色瞳孔映著月光,像深潭里淬了把淬毒的刀。“蘇明玥,你在做什么?
“他聲音沙啞得帶著晨起的暗啞,另一只手猛地將我拽入懷中。溫熱呼吸掃過耳垂,
我撞進他帶著藥香的胸膛。“我......我只是看看!“我掙扎著要退開,
卻被他圈在臂彎里動彈不得,他低頭時睫毛掃過我泛紅的臉頰,
嘴角勾起戲謔的弧度:“世子妃這般主動,可是想圓房了?“這句話驚得我渾身發燙,
猛地推開他滾到榻邊。背對著他蜷縮時,聽見身后傳來布料摩擦聲,接著是壓抑的輕笑。
夜風卷起紗帳,他低啞的嗓音混著若有似無的龍涎香,貼著脊背烙下滾燙的印記:“睡吧,
再亂動......本世子可當真要如你所愿了。“15暮色漫過雕花窗欞,
將顧景珩膝頭的卷宗染成蜜色。我攥著銀針的指尖沁出薄汗,本想趁他批閱公文時偷偷施針,
卻不想剛撩起他的褲腳,腕子便被精準扣住。“蘇明玥,三番五次,你可真是想圓房了?
”他垂眸看我,墨玉扳指抵著我腕間脈搏,嘴角勾起熟悉的戲謔弧度。可這次,
我沒像往常般羞惱躲開,而是直直迎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流。“我想給你治腿。
”銀針在掌心微微發燙,母親醫書上朱砂批注的“西域毒蠱解法”在腦海中浮現。
顧景珩扣著我腕子的力道驟然收緊,輪椅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空氣凝滯得能聽見檐角銅鈴輕響。他盯著我看了許久,
喉結艱難地滾動:“就連太醫都說再無醫治的可能......”聲音低下去,像是自嘲,
又像是壓抑著某種灼人的期待,“除非有奇跡。”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
將他眼底的脆弱照得無所遁形。我輕輕抽出被他攥著的手,
指尖撫過他小腿上猙獰的疤痕:“如果我就是那個奇跡呢?
”16暮色將顧景珩的面容浸在半明半暗中,他摩挲輪椅扶手的指節泛著青白,
忽然開口:“你可是嫌棄我是個殘廢?“聲音像是從極深的古井里撈上來,帶著刺骨寒意。
“我沒有!“我幾乎是脫口而出,攥著醫書的指尖將書頁捏出褶皺,
“母親留下的醫書里有解法,只要世子肯配合......“喉間發緊,
想起這些日子偷研醫理的忐忑,眼眶不覺發燙。他垂眸轉動腕間玉扳指,
鎏金紋路在暮色中忽明忽暗:“若是當真一輩子治不好呢?“這句話輕飄飄落下,
卻像塊巨石砸在我心頭。“就算一輩子也治不好……“我跪坐在他輪椅前,
仰頭望進他眼底翻涌的暗流,“我也會陪著世子。“發間步搖隨著話音輕顫,
燭火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光影,“就像輪椅從未離開過你,我也不會走。
“死寂漫過整個書房,唯有更漏滴答作響。忽然,他低低笑出聲,驚得梁上燕雀撲棱棱飛起。
我望著他舒展的眉眼,鬼使神差又補了一句:“世子連困在輪椅上都不怕,
試試站起來......又何防?“顧景珩的笑聲戛然而止,他俯身逼近時,
龍涎香裹著溫熱的呼吸將我籠罩,他的指腹輕輕摩挲我的發角,像是觸碰某種易碎的珍寶,
良久才輕笑出聲:“若這樣你能高興,我配合一下......又何防?
“這句話帶著燙人的溫度落進耳中,我的心猛地顫了顫。窗外晚風卷起紗帳,
燭火明明滅滅間,他眼底的冰霜不知何時化作了春水。17夜漏滴答,我輕掩書房木門,
銅鎖扣合時發出細微聲響。顧景珩斜倚在檀木輪椅上,月光順著他玄色衣擺流淌,
在纏滿紗布的膝頭凝成霜色。瓷碗里的藥汁蒸騰著白霧,混著艾草熏香在屋內彌漫。
“當真要瞞著所有人?”他垂眸盯著我手中銀針,玉制扳指叩擊扶手的節奏愈發急促。
我用銀針挑起燭火,針尖泛起幽藍,“西域奇毒最忌聲張,一旦走漏風聲……”話音未落,
瞥見他繃緊的下頜線,又放緩語氣,“待初見成效,再告知婆母也不遲。
”銀針精準刺入環跳穴,他喉間溢出壓抑的悶哼。我連忙按住他欲攥拳的手,
指尖相觸時皆是一片冷汗。“疼便掐我。”話出口才驚覺不妥,卻見他睫毛劇烈顫動,
指節死死摳住輪椅邊緣:“蘇明玥,你這是要謀殺親夫。”氣音里混著破碎的笑,
驚得梁上燕巢簌簌落塵。此后每夜三更,書房便成了隱秘的戰場。
我將母親醫書里的古法與新研的針法糅合,他忍痛配合的模樣看得我揪心。某次施針時,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呼吸掃過我發燙的耳垂:“若被人撞見我們這般……”尾音消散在藥香里,我慌亂抽手,
卻碰倒藥罐,褐色藥汁在青磚上蜿蜒,宛如未說出口的心事。
18盛夏的日頭毒得能把青石板曬化,蘇明薇踩著滿地蟬蛻闖進荷風苑時,
我正蹲在廊下給新栽的薄荷澆水。她繡著并蒂蓮的裙擺掃過石階,
帶起一陣脂粉混著酒氣的風,“好妹妹,你倒是清閑!“銅瓢磕在青瓦上發出脆響,
我直起身撣了撣裙角,看著她眼下濃重的青黑和歪斜的珠翠。
前日剛聽春桃說二公子宿醉未歸,她怕是又鬧到了天明。“嫡姐這是怎么了?
“我故意歪頭打量她狼狽模樣,指尖捏著片薄荷葉輕嗅,“莫不是二公子又去憐香閣了?
“蘇明薇突然撲過來揪住我領口,金護甲刮得鎖骨生疼,“還不是你害的!
若不是你搶了本該屬于我的世子妃之位,我怎會落到這般田地!“她發絲凌亂地散在臉上,
活像失了巢穴的母獸。我反手攥住她手腕,
薄荷的清涼混著掌心的汗意:“難道這不是嫡姐自己選的嗎?“我湊近壓低聲音,
“當初你往我酒里下迷藥時,可曾想過今日?“蘇明薇猛地松開手,踉蹌后退撞上花架。
木槿花簌簌落在她肩頭,襯得那張慘白的臉愈發猙獰。她突然冷笑出聲,
指著我顫抖道:“蘇明玥,你別得意!瘸子的病根本治不好,
等他厭棄你的那天......““勞嫡姐費心。“我彎腰拾起滾落的發簪,
將碎發別到耳后,“倒是姐姐該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后院,聽說二公子昨夜又帶了新歡回府?
“蟬鳴聲驟然刺耳,蘇明薇瞪圓了眼睛,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轉身離去時,
裙擺掃翻了我剛澆過水的薄荷盆栽,泥土濺在她石榴紅的裙裾上,像極了未干的血跡。
19暮色浸染荷風苑時,顧景珩的輪椅碾過滿地殘花,玄色披風上還沾著未散的硝煙氣息,
他抬眼瞥見我裙角的泥漬,玉制扳指重重叩擊扶手:“誰來了?
”我將剛晾干的薄荷葉收進青瓷罐,指尖殘留的涼意沁入掌心:“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人。
”話音未落,輪椅突然逼近,他長臂一伸將我困在桌案與輪椅之間,
溫熱呼吸掃過耳畔:“蘇明玥,在本世子面前,不必逞強。”喉間發緊,
想起蘇明薇臨走時的冷笑。我垂眸避開他灼灼的目光,卻被他捏住下巴迫得抬頭。
燭火在他眼底搖晃,映出從未有過的銳利:“是蘇明薇?她又說了什么?”“真的無妨。
”我握住他覆在桌案上的手,觸到他掌心未愈的繭子,“不過是些舊賬罷了。”話音未落,
他突然將我拽入懷中,下巴抵著我的發頂,
龍涎香混著硝煙氣息將我籠罩:“若再有人敢欺負你……”他頓了頓,手臂收緊,
“本世子的輪椅,可不是擺設。”窗外夜風卷起紗帳,驚起滿池荷葉輕顫。我靠在他懷中,
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覺得,這看似搖搖欲墜的輪椅,實則是最堅實的依靠。
20秋陽斜照,雕花窗欞將斑駁光影投在青磚地上。婆母端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
手中的佛珠隨著呼吸輕輕晃動,檀香縈繞間,
她渾濁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在府中可還習慣?”我福了福身,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新繡的藥草紋樣,“勞母親掛念,一切都好。”話音未落,
就見婆母將茶盞重重擱在案幾上,鎏金纏枝紋震出細微漣漪。“別在我面前打馬虎眼。
”她抬手理了理鬢邊的銀絲,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蘇明薇那丫頭前幾日鬧到府里的事,我都聽說了。”見我神色微僵,她輕嘆一聲,
“難為你了。”這話倒叫我怔住,垂眸盯著地面的云紋磚,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婆母卻突然起身,步履蹣跚地走到我跟前,帶著薄繭的手輕輕搭在我肩頭:“你這孩子,
比明薇穩重。”她的聲音放軟,“若有難處,只管與我說。”我猛地抬頭,
撞進她滿是關切的目光里。秋日的陽光透過窗紗灑在她臉上,將那些皺紋都鍍上了層柔光。
喉間發緊,屈膝行禮時,聲音不自覺地發顫:“謝母親。”婆母拍了拍我的手背,
轉身時裙擺掃過銅爐,沉香的氣息愈發濃郁。臨出門前,她又回頭看了我一眼,
“好好照顧景珩。”那目光里,竟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期許。21暮色浸透窗紗時,
顧景珩的輪椅碾過滿地銀杏葉,發出細碎聲響,他斜倚在椅背上,
玄色披風還帶著外頭的寒氣,目光徑直落在我攥著帕子的手上:“母親找你何事?
”我將剛熬好的藥罐往炭爐邊推了推,藥香混著桂花香漫開:“不過是尋常問話。
”話音未落,輪椅已滑到身前,他抬手扣住我的手腕,指尖的溫度透過袖口傳來:“蘇明玥,
看著我。”燭火明明滅滅,映得他眉眼愈發深邃。我對上他探究的目光,
忽覺喉頭發緊:“母親...問我在府中可還習慣。”想起婆母臨別時輕拍自己手背的動作,
不自覺抿了抿唇,“并未為難我。”顧景珩盯著我看了許久,突然輕笑出聲,
拇指摩挲著我腕間脈搏:“最好如此。”他傾身靠近,龍涎香裹著溫熱呼吸拂過耳畔,
“若她讓你受了委屈,我便把這候府鬧個天翻地覆。”我心跳漏了一拍,
慌亂間往后退了半步,卻撞翻了桌上的藥碗。褐色藥汁在青磚上蜿蜒,
像極了未說出口的心事。顧景珩看著我手忙腳亂收拾的模樣,笑意漫進眼底,
伸手將我拉到身前:“罷了,有我在。”22霜月爬上雕花窗欞時,
顧景珩總愛倚在輪椅上看我研墨。我握著藥杵碾碎曬干的艾草,
余光瞥見他修長手指在泛黃書頁間翻動,玉扳指叩擊檀木桌案的節奏,
漸漸與搗藥聲合二為一。“又在偷看。”他忽然闔上書本,墨香混著龍涎香撲面而來。
我耳尖發燙,將搗好的藥粉倒進陶碗:“世子若覺得無聊,不如試試新針法?”話音未落,
腕間已被輕輕扣住,他垂眸望著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蘇明玥,
你總拿醫理當借口。”深秋的雨來得猝不及防,我抱著醫書沖進書房時,
正撞見他單腿撐著輪椅試圖取高處的卷軸。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卻撞進他含笑的眼底:“擔心我?”溫熱呼吸掃過耳畔,我這才驚覺兩人距離極近,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灼得人發燙。深夜施針時,他不再強忍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