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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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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安十五年深秋,椒房殿內鎏金獸爐吞吐著龍腦香,與殿外呼嘯的朔風形成詭異的溫差。

顧清瑤跪在青磚上,膝蓋早已沒了知覺,石縫里滲出的寒氣順著褲腳往上爬,

凍得她牙齒咯咯打顫。三日前,她不過是在浣衣局多看了一眼被退回的宮裝,

就被掌事姑姑以 “覬覦主子物事” 的罪名押來德妃跟前。“不過是個賤婢,

也敢偷主子的胭脂?” 德妃斜倚在鎏金軟榻上,丹蔻染就的指尖把玩著翡翠護甲,

艷麗的面容籠在裊裊沉香里,眼神卻像淬了毒的蛇信。案幾上攤開的檀木匣里,

羊脂玉雕花的胭脂盒旁,

赫然躺著半塊繡著金線纏枝蓮的帕子 —— 那是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

上面還沾著經年未褪的血漬。顧清瑤猛然想起昨夜的蹊蹺。本該當值的掌事姑姑突然告假,

她臨時被派去德妃的蘭香閣取換洗衣物。推開門時,窗欞半敞,寒風卷著幾片銀杏葉撲進來,

在妝奩前的地面上,那抹熟悉的金線纏枝蓮刺得她瞳孔驟縮。更詭異的是,

本該盛放著御賜胭脂的檀木匣,竟露出一角帕子的邊緣。“娘娘明鑒!” 顧清瑤猛地磕頭,

額角撞上青磚的鈍痛反而讓她清醒,“這帕子是家母遺物,與胭脂絕無干系!” 話音未落,

德妃身后立著的嬤嬤突然上前,一把揪住她的發髻:“還敢狡辯?

昨夜當值的宮女親眼看見你鬼鬼祟祟進了蘭香閣!”顧清瑤抬眼望去,

廊下陰影里果然站著個面生的宮女,低著頭卻掩不住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記憶突然閃回今早浣衣局的騷亂 —— 她藏在墻縫里的半塊玉佩不翼而飛,

那是父親當年留給她的唯一信物。如今想來,玉佩上的螭龍紋樣,

竟與德妃護甲上的雕飾有幾分相似。椒房殿外的風越發凄厲,將檐角銅鈴撞得叮當作響。

德妃慢條斯理地用護甲挑起顧清瑤的下巴,指尖冰涼得像臘月的寒冰:“本宮記得,

你父親是三年前因‘通敵叛國’被斬的顧侍郎?” 殿內眾人聞言倒吸冷氣,

顧清瑤渾身血液瞬間凝固。父親臨終前用血寫的密信突然在腦海浮現,那句 “守護玉佩,

真相在... ...” 尚未寫完,劊子手的刀便已落下。“來人,將這賤婢拖去慎刑司。

” 德妃嫌惡地甩開手,翡翠護甲在顧清瑤臉頰劃出細長血痕,“不撬開她的嘴,

本宮如何向皇上交代這失竊的御賜貢品?” 兩名侍衛如狼似虎地撲上來,

顧清瑤掙扎間瞥見德妃袖中滑落的半枚螭龍玉佩,與她丟失的那半嚴絲合縫。

鐵銹味的血沫順著齒縫滲出,玉盞碎裂的聲響在寂靜的宮殿里炸開,

像是某種蓄謀已久的終章。沈知夏被兩名內監死死按住,冰涼的鎖鏈纏住她的手腕,

粗糙的麻繩勒進皮肉,在掙扎中磨出滲血的紅痕。劇痛襲來的瞬間,

她終于明白 —— 從父親含冤而死,到自己被調入浣衣局,

再到今日這場 “偷竊” 鬧劇,原來早在三年前,就有人布下了天羅地網。

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涌來。那年深秋,父親跪在金鑾殿前,諫言時脖頸間的青筋暴起,

可第二天就被冠以通敵叛國的罪名。而她,從尚書府千金淪為浣衣局的雜役,

每日在冰冷的池水里搓洗著宮人們的綾羅綢緞,指甲縫里永遠沾著洗不凈的皂角漬。

如今這莫須有的偷竊罪名,不過是將她推向深淵的最后一推。她下意識地貼緊胸口,

藏在貼身衣物里的密信殘片硌得生疼,仿佛還帶著三年前那個雪夜的寒意。

當時父親匆匆塞給她的那封信,被撕碎的邊角早已磨得毛糙,此刻卻隨著劇烈的晃動,

在胸口發燙。她知道,那上面記載著足以打敗朝堂的秘密,而暗處那雙眼睛,

終于等不及要將她徹底碾碎。“帶走!” 一聲厲喝打斷了她的思緒。沈知夏抬起頭,

望著殿外陰沉的天色,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這場始于三年前的局,她終究沒能逃出去。

話音未落,鎏金護甲劃過空氣的聲響刺破死寂。顧清瑤脖頸猛地后仰,

耳際擦過一陣腥甜的風,掌嘴太監的銅指甲擦過她泛紅的臉頰。殿外穿堂風卷起珠簾,

玎鈴脆響中,玄色衣擺掠過青玉階,寧王墨連城斜倚朱漆廊柱,

金絲繡著暗紋的折扇在指尖轉出冷光。他桃花眼半闔著,嘴角勾起,

那漫不經心的笑意卻讓顧清瑤后頸泛起細密的寒意。三日前御花園的記憶突然翻涌。

暮春的雨絲沾濕假山下的青石,她遺落的絲帕被風卷進青苔深處。墨連城彎腰拾帕時,

廣袖垂落的銀鈴鐺輕輕搖晃,指腹按在她掌心的力道重得近乎懲罰。待她顫抖著展開絲帕,

雪白緞面上暈開的暗紅血字如同一把利刃 ——"淑妃" 二字浸透腥氣,

邊緣還凝結著未干的血珠,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慢著。” 慵懶的男聲驚破死寂。

墨連城踏著滿地的銀杏葉走來,靴底碾過枯葉的脆響格外清晰。他指尖勾起顧清瑤的下巴,

冰涼的觸感讓她渾身繃緊。“德妃娘娘何必與個小宮女計較?” 他瞇起眼,

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這丫頭生得伶俐,不如賞給本王當使喚丫頭?

”德妃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鑲著金絲的翡翠護甲狠狠撞在冰裂紋瓷枕上,

鎏金獸首香爐飄出的龍涎香突然變得刺鼻,混著她腕間的沉水香。

她死死盯著寧王墨連城腰間晃動的螭紋玉佩,那燭光下泛著冷芒,

后槽牙幾乎要咬碎:“寧王這是要插手后宮之事?” 話音未落,

護甲上的金絲勾住了鬢邊的點翠步搖,翠羽簌簌顫動,恍若她此刻狂亂的心跳。

廊下傳來更漏滴答聲,似是有人在暗處窺視。德妃下意識攥緊了鮫綃帕,

指甲在帕子上劃出細密褶皺。她抬眼望向寧王身后垂落的湘妃竹簾,

恍惚間竟看見簾后浮動著幾個黑影,像是侍衛甲胄上的銅片在微光中閃爍。

寧王腰間的龍紋玉佩隨著他的動作輕晃,那螭龍紋雕刻得栩栩如生,龍須張揚,

倒像是在嘲笑她此刻的狼狽。燭淚順著鎏金燭臺蜿蜒而下,在案幾上凝成琥珀色紋路。

德妃握著玉佩的指尖微微發白,燭光掠過溫潤的和田玉,

八條螭龍首尾相銜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在玉面上游弋。她強壓下喉間翻涌的腥甜,

三年前那個暴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那夜驚雷炸響宮闕,

淑妃驟然暴斃的消息驚破了后宮的寧靜。德妃作為淑妃生前密友,被特許為其整理遺物。

在棺槨夾層中,她發現了半張殘缺的拓印,褪色的宣紙上,模糊的螭龍紋路若隱若現。

此刻手中玉佩的紋路,竟與拓印上的圖案分毫不差,這絕非巧合。她慌亂地將手藏進廣袖,

余光瞥見寧王緩緩走來。他的玄色袍角沾著暗紅污漬,在搖曳的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像極了當日淑妃嘴角溢出的毒血。德妃心頭一顫,指甲深深摳進掌心,

才勉強維持住面上的平靜。顧清瑤赤足踩在青磚上,寒意順著足弓爬上脊背。

她將耳朵貼在雕花木門縫隙處,冰涼的銅釘硌得生疼,連帶著太陽穴突突直跳。

三更梆子聲由遠及近,混著檐角銅鈴的嗚咽,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風掠過回廊,

掀起她單薄的中衣,露出鎖骨處淡青的瘀痕 —— 那是白日里寧王掌摑留下的印記。

銅盆里的洗澡水泛起青灰色的漣漪,水面浮著幾片凋零的茉莉花瓣,早已涼透。

方才的熱水蒸騰起的霧氣還殘留在窗欞上,此刻凝成水珠,順著雕花紋路蜿蜒而下,

像是無聲的淚痕。遠處傳來更夫沙啞的報時聲,她猛地屏住呼吸,

聽見隔壁房傳來重物拖拽的悶響,夾雜著鐵鏈摩擦的刺耳聲。她裹緊繡著并蒂蓮的薄衫,

燭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墻上微微晃動。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香薰爐底座凸起的云紋,

忽然觸到一處機關。暗格彈開的瞬間,一股陳舊的霉味撲面而來,泛黃的宣紙裹著半截斷玉,

正是墨連城常佩在腰間的信物。信箋上的字跡力透紙背,力如千鈞:“子時,書房。

” 她反復摩挲著 “子時” 二字,那筆畫間的頓挫,

仿佛能看到墨連城揮毫時緊鎖的眉頭。窗外的風突然卷著枯葉撲在窗欞上,

驚得她急忙將密信塞進貼身衣襟,掌心的汗卻洇濕了信角。子時三刻,更鼓穿透朱漆銅釘門。

墨連城斜倚在虎皮椅上,玄色蟒紋大氅垂落地面,案頭半卷《洗冤錄》被燭火映得忽明忽暗。

銅鶴香爐里的龍涎香時斷時續,混著潮濕霉味,在書房里織成張密不透風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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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9 04:4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