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發(fā)現(xiàn)懷孕不到兩個月時，男友媽媽勸我打掉孩子。1出租屋里，
我躺在床上顯得是那么的瘦小。男朋友的媽媽坐在床邊，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我望著窗外慘淡的夕陽余暉，說不出一句話。
室內(nèi)安靜的只有我和男友媽媽的呼吸聲。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用她枯瘦冰涼的雙手握著我的手。曾經(jīng)這雙手是溫暖的，有力地，如今卻枯瘦冰涼，
不帶一絲溫度。她看著我，眼神復(fù)雜，眼底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然后，她極其艱難，
把那個沉甸甸，在她心頭盤旋了多日的念頭說出了口。“孩子······”她的聲音沙啞。
“聽阿姨一句話，這孩子······別要了。”我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她避開我的目光，渾濁的眼里蓄滿了眼淚，卻倔強的不肯落下。
“小安······”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guī)缀跛缓鸪鰜恚蹨I洶涌而出。
“這也是他的孩子。”她張了張嘴，還在說著什么，我完全沒有聽見。
他媽媽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我倒在床上，蜷縮著，臉深深的埋在枕頭里，淚水浸濕了一大片。
2一月初的時候，我在洗手間里，捏著那根清晰的顯示著兩條杠的驗孕棒，大腦一片空白。
我四肢冰涼，不知該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我從未想過，這個平凡的日子，
會被這突然的驚喜弄得我現(xiàn)在手足無措。我沖出去，幾乎是撞在門檻上。
男朋友正癱坐在沙發(fā)上打游戲，屏幕的光亮印在他的臉上。我把驗孕棒遞到他眼前。
“什么啊?寶貝等一下，我馬上完了。”我生氣的把驗孕棒扔到他手機(jī)上，
坐在了旁邊的沙發(fā)上。游戲里的人物瞬間被擊殺，他的手指停在半空，半天沒有聲音。
只有游戲發(fā)出音效。他猛烈地抬起頭看著我，眼里是巨大的喜悅。他站起身在房間里踱步，
反復(fù)看著手里的驗孕棒。“真的？······”他的聲音都劈了叉，手指著驗孕棒，
又指了指自己，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我的眼淚毫無預(yù)兆的掉下來，我有些期待，
又有些害怕，更多的是無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這個孩子，
或者我們有沒有做好準(zhǔn)備迎接這個孩子。他沖過來一把將我死死的摟在懷里，
他渾身都有些顫抖，臂膀有些用力，緊的我有些窒息。他突然開始笑了起來。出租里，
我的哭聲和他的笑聲在客廳里格外的清晰。那一刻，他說：他已經(jīng)看見未來，
三口之家······3我們笨拙的又興奮地開始通知家人。電話那頭，
我媽的聲音先是拔高，繼而哽咽：“自己還是孩子，就要當(dāng)媽媽了。”聽著媽媽的聲音，
我又開始流眼淚。我媽安排著男友注意事項。最后，男友輕聲安慰著我媽；“阿姨，
我馬上帶著父母去家里提親，絕不委屈她 。”我媽最后又交代了很多，才掛掉了電話。
他湊到我跟前，傻里傻氣的喊著；“老婆。”他媽媽的電話打了兩次才接通，
先是沉默了幾秒，才傳來笑聲：“傻小子。”他隔著電話線傻笑：“媽，我要當(dāng)爸爸了。
”他媽媽讓他盡快回去，好去我們家商量結(jié)婚的事宜。那些天，我們走路都像是踩著云，
輕飄飄，但又甜蜜蜜。深夜里，他會突然翻過身，在黑暗中精準(zhǔn)的摸到我的肚子。
輕輕的撫摸著我依舊平坦的小腹上。他的掌心溫?zé)幔覍τ谖磥淼穆罚膊荒敲春ε铝恕?/p>
我知道他一定是個好爸爸。我們在枕畔絮絮叨叨的規(guī)劃，嬰兒房是藍(lán)色還是粉色？
婚禮是在春天？還是秋天？他想盡快辦婚禮，趁著我還不顯懷。我想在秋天，
秋天的落葉很美，而且我已經(jīng)生產(chǎn)完，但是我又擔(dān)心身材沒有恢復(fù)。我們的爭論毫無意義，
卻樂此不疲。我們每一次的爭論，都是對未來生活的期待。4我們甚至去看了幾家影樓，
翻著厚重的樣片冊子。好似已經(jīng)看見我們的照片。
他指著其中的一張新郎單膝跪下的照片說：“我喜歡這張，顯得我很深情。”我笑著捶他，
說他不知羞。他夸張的齜牙咧嘴的說：“謀殺親夫了。”我有些被他逗笑，作勢又要捶他。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心口。看著我的眼睛認(rèn)真的說道：“我愛你。”那本相冊隔著我的腿，
但他掌心的溫度卻透過皮膚，熨燙著我的心。未來是什么樣，我無從得知但是此刻，我信他，
我信未來他會一直陪著我和孩子。5這樣開心的日子好似只持續(xù)了十幾天，
61月中旬的那個下午，天氣冷的可怕，灰色的云沉甸甸的壓著城市。
讓每個人都看上去沒有什么精神。我坐在辦公室里，莫名的心悸。
心臟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攥著，悶得我喘不過氣。我不知道這莫名的心悸是哪里來的，
只以為是懷孕的緣故。放在桌子上的手機(jī)突然開始震動，屏幕上跳動著男友媽媽的名字。
“阿姨？”我接起電話，輕輕的喊著。我們雙方家長已經(jīng)見過面，商量完了訂婚日期，
領(lǐng)證日期。只等著我生產(chǎn)完，恢復(fù)好在舉辦婚禮。就像他說的，他們家并沒有委屈我，
而是給予了我和孩子最大的保障。電話那頭是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能聽見他媽媽紊亂粗重的呼吸聲。“怎么了？阿姨”我又詢問了一遍。
他媽媽嘶啞到變調(diào)的聲音，夾雜著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刺穿我的耳膜。
··小安他······小安他被大貨車······拖······”我腦子出現(xiàn)了宕機(jī)，
完全沒法思考。手機(jī)從我的手里滑落，掉落在地板上。辦公室同事關(guān)切的聲音傳來，
我卻根本聽不清。所有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罩。我只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沖出辦公室的，忘了自己是怎么上出租車的。
只記得出租車后視鏡里映出的那張臉白的可怕。我嘴唇打著顫，一次又一次提醒司機(jī)“快點，
快點，再快點。”司機(jī)聽著我顫抖的聲音，打趣的說道；“小姑娘，
在踩我就要踩進(jìn)油箱里了。”此時我的嘴唇死死的抿著，不停地抖。
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模糊一片，我的眼睛濕了又濕。司機(jī)望著模樣，也不再打趣，
專心的踩著油門。趕到地方付錢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手機(jī)屏幕碎成了蜘蛛網(wǎng)。
此時我的心就像蜘蛛網(wǎng)上的蚊子，根本掙脫不了，疼的要命。7醫(yī)院里，
搶救室門口的紅燈刺目的亮著。男友媽媽坐在冰冷的不銹鋼排椅上，
整個人像是被抽走靈魂一樣，蜷縮成了一團(tuán)。她的頭發(fā)凌亂，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手術(shù)室的門。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似沒有生機(jī)一樣。幾個沾親帶故的親戚圍在一起，
交頭接耳的說著什么？我只感覺他們的聲音嗡嗡的，像一群蒼蠅一樣，吵得人心煩。
我?guī)缀跏菗渖先ィプ∷浣┯驳氖郑曇纛澏兜牟怀蓸幼樱弧鞍⒁獭ぁぁぁぁぁび腊材兀?/p>
他怎么樣？他怎么樣？”我聲音顫抖的厲害，聲音也大的出奇。周圍的人都圍過來，
你一言我一語的。他們在說什么？什么叫沒了？什么節(jié)哀？他們在說什么？他們真的太吵了，
我嘶吼著讓他們閉嘴。人群又散開，湊在一起小聲的說著什么？我無暇顧及他們，轉(zhuǎn)過身。
抓住男友媽媽的手，問道：“他怎么樣了？”她的眼睛又重新聚焦，緩慢的轉(zhuǎn)過臉，
視線落在我的臉上。她的嘴唇動了幾下，
最終發(fā)出的聲音沙啞像是砂紙在摩擦：“沒了······”“什么沒了？
沒了······拼不起來了······拼不起來了······”這幾個字像一個毒箭，
狠狠地扎進(jìn)我的耳朵，戳進(jìn)我的心臟，貫穿我的身體。我有一刻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或者是幻聽。我的耳鳴又重新出現(xiàn)，周圍的聲音，滋啦滋啦的刺激著我的耳膜。
我感覺天旋地轉(zhuǎn)，一個站不穩(wěn)跌坐在冰冷的不銹鋼椅子上。
8“拼不起來”這四個字在我腦子里瘋狂的旋轉(zhuǎn)。我感覺腦袋要爆炸，
有一股力氣扼住我的喉嚨讓我無法呼吸。我張著嘴想要努力的呼吸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