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滑坡那天，我和未婚夫的青梅被埋在地下室。未婚夫陳路肖在找到我們后，
卻丟下我抱著青梅離開。事后還冠冕堂皇讓我理解。「念念當時都害怕到哭了，
我當然得先顧及她的情緒。」后來，雨停了。可原本屬于我的副駕駛卻被他的青梅坐了。
陳路肖依舊讓我理解，說青梅暈車。可他忘了，我也暈車。也忘了，我不是非他不可。
1見到陳路肖那一刻，江念一改對我的輕蔑與不屑，轉而哭著投入陳路肖的懷抱。「路肖哥，
我好害怕！」「我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她的哭聲中夾雜著顫抖，
仿佛真的像她說的一樣害怕。可前一秒，她還趾高氣昂地對我說：「路肖愛的人是我，
你不過是他無聊時的消遣。」「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話，他就會離開你？」我不信。
陳路肖是我的未婚夫。還有一個月，我們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而這，
他期待了五年這么久。就在我以為陳路肖會推開江念，然后告訴她男女授受不親時，
陳路肖卻伸手一遍又一遍拭去江念的眼淚。「別怕。」「我這不是來了。」我愣在原地，
忘記呼吸。江念哭得更厲害了。陳路肖喉嚨發緊，溫柔又心疼地哄著她：「好了好了，
我在呢，別哭了好不好？乖。」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發生。掐著手心，緊咬唇瓣，
卻還是紅了眼眶。陳路肖抱起江念，快步離開了地下室。自始至終，
他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一次。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樣。事后，我自己爬出了地下室。
陳路肖終于在這時想起我，折返回來。「還好嗎？」「死不了。」陳路肖微不可見怔了片刻。
他解釋說：「念念當時都害怕到哭了，我當然得先顧及她的感受。」「你理解一下。」
我沒理會，只想加快步伐與他隔開。「你別生氣了。」他追上來，握住我的右手，
「我帶你去救災帳篷，你不知道具體位置，別走丟了。」我甩開他，悶頭繼續往前走。
「你到底在鬧什么？」「我都說了，我是看到念念哭了才會優先考慮她，
我又不是丟下你不管？你跟我生什么氣？」「陳路肖！」「我只是不愛表達，
可這并不代表我不害怕。」「我也知道你跟江念是青梅竹馬，可是我—」我看著他，
委屈到哽咽。「是你的未婚妻啊，你讓我怎么理解？」2陳路肖道了一路的歉。他說他錯了。
還說他當時只是頭腦一熱，沒想那么多。最后他向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他態度真誠，
我到底還是心軟了。因為救災帳篷短缺，我被安排和江念一起。陳路肖抱著兩床被子進來。
一張給了我，一張給了江念。他刻意保持距離，可余光都在往江念那邊看。
我搶走陳路肖手中的被子，賭氣對他說：「我自己來，你去幫她吧！」「念念她沒弄過這些，
那我過去了。」話音未落，他已經走到江念身邊，熟練地幫她鋪床。我頓時僵在原地。
目光卻與江念交匯，她得意沖我一笑說：「路肖哥，我自己可以的，你還是去幫以棠姐吧。」
「認識你這么久，我還不知道你。」「哪里會做這些家務活。」聽著陳路肖的調侃，
我酸澀地收回目光。心卻一點一點地沉下去。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路肖突然問我：「餓了嗎？
」「救災站有泡面，我去給你泡一桶怎么樣？」「我也要！」
陳路肖看似無奈一笑卻透著寵溺，「放心，不會忘了你。」「算你小子有良心！」
「還以為你談了戀愛后就把我忘了。」「戲多了。」陳路肖點了一下江念的額頭，
轉頭問我：「吃嗎？」話到嘴邊就拐了個彎。我搖搖頭，「不了，沒胃口。」「真不吃？」
「嗯。」陳路肖沒在糾結。出門前，江念嚷嚷著和他一起去。陳路肖拗過她，
最后兩人共用一把傘前往救助站。看著那把傾向江念的傘，我不禁陷入過往。
3我和陳路肖是大三的時候在一起的。在之前，他已經追了我一年了。那一年里，
我因為貪睡，幾乎從不吃早餐。當然也不想麻煩室友。陳路肖知道后，
總是雷打不動給我帶一份。哪怕是他當天沒課，又或者跟我上課的時間沖突，
他都會在我上課前，準時將那份早餐遞到我手里。記得我生日那天，
剛好碰上陳路肖最喜歡的球鞋銷售，且限量，可他依舊用存下來的錢給我買了一條金項鏈。
「球鞋還會有很多款式，但你二十歲的生日只有一次。」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
那是第一次知道心動的感覺。而第二次，是在一個暴雨的夜晚。我忘記帶傘滯留在圖書館，
可等了許久雨不僅沒有要停的節奏，反而還越下越大。眼看宿舍門禁的時間就要到了，
我只能冒雨回去。可剛踏出圖書館，卻看到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陳路肖打著把傘跑到我面前。
他喘著氣說：「在食堂吃夜宵，只借到了這一把傘，我送你回去吧。」我怔了一瞬才點頭。
回去的路上，陳路肖卻沒有占我的便宜，一點都沒有碰到我，既紳士又保護到了我。
可到宿舍門口才發現，陳路肖半邊身子都濕透了。原本清爽的發絲也一簇一簇滴著水滴。
即便這樣了，他還是先關心我有沒有淋到。我說沒有。他上下觀察一番，
確認我沒被淋到后才放心回去。到宿舍，室友給我看了一段視頻。
是陳路肖護著我回宿舍的時候。視頻只有短短十秒，卻讓我看到了那把全程傾向自己的傘，
還在護在頭頂的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難怪我一點都沒有被淋濕。原來是因為陳路肖的細心。
室友問我：「這你都不心動？」當然心動。我又不是鐵做的。只是那把傘，
原來也傾向過別人。4一個小時后，陳路肖和江念回來了。雖然我說了不吃，
但陳路肖還是給我帶回來一桶泡面。可當我接過泡面時，卻發現已經涼了。
陳路肖不會不知道。可他還是遞給了我。算了。我將泡面擱置在地上，沒有吃。
陳路肖卻坐到我身旁，溫聲勸說道：「多少吃一點。」「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了，
只能等明天雨停了再回去。」「你不吃東西墊墊肚子，會熬不住的。」「是啊，以棠姐。」
「路肖哥也是為了你好，還是說你還在為今天路肖哥先抱我走故意置氣不吃嗎？」
我攥緊了一旁的被褥，想說不是卻江念打斷。「對不起以棠姐，
我實在太害怕了沒控制好情緒，這才會投入路肖哥的懷抱里。以棠姐你要怪就怪我吧，
千萬別生路肖哥的氣，也別為了置氣而不吃飯。」我蹙起眉頭。下一秒，
就聽到陳路肖安慰她道：「這怎么能怪你？」「你的性格我是最理解的，膽小怕黑，
在那樣的情況下情緒失控很正常，這件事跟你沒關系，你不用自責。」說完，他看向我，
眉眼透著失望。「溫以棠，你不吃就不吃，耍什么脾氣？」「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我抱念念離開，是怕她情緒失控，才會優先顧及她的感受，你怎么還這么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氣笑了。看著眼前突然變了張臉的男人，除了失望之外還有震驚。長跑七年，
還是第一次知道陳路肖有兩張面孔。或許現在的陳路肖，才是真正的他。
一個底子里還愛著江念的陳路肖。5陳路肖接了個電話出去了。我心情不太好，
也不想再看到江念得意的臉色。趁著雨小，我打算出去看看自己有什么可以幫得上忙的。
可卻在拐角處，聽到陳路肖和父母吵架。「這又不是她的錯，
你們為什么總是將這件事怪在她身上？」「念念這些年一個人在國外已經夠苦了，
你們作為她的長輩居然還想著逼她出國？！」「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里，有我在，
你們休想再逼念念出國！」聽到這些話，我像被雷劈了一樣僵在原地。好半天沒能回過神。
我出身不好。父母從小重男輕女不說，還不講道，是村里出了名無賴。
可陳路肖的家庭卻不一樣。父母一個是外科主任，一個是有名的珠寶設計師。
這樣家庭自然講究門當戶對。陳路肖的父母不喜歡我，也反對我們在一起，
甚至還逼我跟陳路肖分手。陳路肖當時是怎么說的？他說他沒辦法，那畢竟是他父母，
教養不允許他去頂撞父母，哪怕他父母將我貶低得一無是處。他還說他不想分開，很想娶我。
說到最后，一向堅強的陳路肖第一次在我面前落下眼淚。他問我怎么辦。怎么辦？
我其實也不知道。只是憑著一股鉚勁討好陳路肖的父母。他們喜歡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們討厭什么，我就規避什么。耗時四年這么久，終于在半年前，他們接納我了，
也同意了我跟陳路肖的婚事。現在卻告訴我，陳路肖原來是敢跟父母頂嘴的。
只不過分人而已。我這些年的努力，就好像笑話。既可笑又可悲。6第二天。雨，終于停了。
陳路肖的車停在山底下，挺遠的。但江念還是跟著一起去了。陳路肖由著她，
卻讓我留在原地等他回來就行。我沒說話，算是答應了。他們前腳剛走，
后腳就聽到那些志愿者發出的感嘆。「小情侶感情就是好啊，去哪兒都膩歪在一起。」
「我昨天看到那小伙子抱著自己的女朋友，哎喲那叫一個緊張咧，眼眶都急紅了，
生怕女朋友有什么事。」「后面你們猜怎么著？」「女朋友一點事都沒有，
反倒是這小伙子身上都是擦傷。」看著兩人并肩而行畫面，我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局外人。
還是那個插足兩人感情的第三者。心中的酸澀就要溢出來了，我咬著唇極力控制情緒。
二十分鐘后，陳路肖他們回來了。可車窗降下，我卻看到江念坐在原本屬于我的副駕駛上。
觸及我的目光，陳路肖解釋說：「念念暈車，山路又抖，讓她坐副駕駛會好一點。」
「以棠姐要是想坐，我也是可以讓給姐姐的。」江念作勢要解開安全帶，卻被陳路肖攔下。
「不用，你就坐副駕駛。」江念笑著看著我，即得意又充滿挑釁。我掐著手心，
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以棠你理解一下，好嗎？」理解？呵。
陳路肖是不是忘了我也暈車的事情？可能根本沒忘。只是在我跟江念之間，他更傾向后者。
算了。「你們先走吧。」我合上車門，「我坐朋友的車回去。」陳路肖突然急了，
「哪個朋友？」7除了經常到這邊出差的周羨，還能是哪個朋友。我在這里又有什么朋友？
陳路肖父母不喜歡異地的女孩，我就跨越千里搬到這邊居住，他們一句不喜歡兒媳拋頭露面，
我就辭去工作專心成為家庭主婦，盡心去討好他的父母。
陳路肖居然還能明知故問問出這句話。我覺得可笑，也懶得理會。往后挪了幾步。
可我的行為卻惹惱了陳路肖。他盯著我，語氣也冷了下來，「溫以棠，我再說一遍，上車！」
我依舊未作回應。「溫以棠，你到底又在鬧什么？」「念念她暈車我讓她坐一下副駕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小氣，她可是我的發小！」發小叫得這么親密，未婚妻卻直呼大名。
這算什么？算他們感情比我好么？可為什么一開始又要招惹我？陳路肖，你可真混蛋啊。
我緩了緩，一字一句堅定告訴他：「我說了我在等人，不會坐你的車，
也不會跟你的念念搶副駕駛。」陳路肖凝視我片刻后，丟下一句「好！這可是你說的，
溫以棠你可別后悔！」就疾馳而去了。我怔怔看著車子消失殆盡。說不難過，那是假的。
也承認自己剛才有賭的成分。賭陳路肖會為了我上車會讓我坐副駕駛，可惜他寧愿丟下我，
也不肯讓江念坐到后面去。我深吸一口氣，眼眶卻突然酸酸的。仰起頭，
還是沒能將眼淚逼回去。看著那些志愿者和遇難者一個個離去，我的心就像被泡在水里，
又酸又澀。8周羨終于到了。他是我以前的鄰居。說起關系，
我跟他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發小。但我們從小就不對付。他不喜歡我，我不喜歡他。
甚至有時候還會以捉弄對方為樂。但自從周羨高中出國留學后，我和他的關系反而變好了。
可能是大家都長大，所以更珍惜這份多年友誼。他會聯系我，給我寄美方的特產。
雖然運費比東西還貴。周羨還會在暑假回國的時候偷偷給我一個驚喜。
但我和他從未有過逾越，有過不妥之處。不像陳路周和江念。他們與其說是青梅竹馬，
不如說是被長輩棒打的苦命鴛鴦。但我不明白。陳路肖既然還放不下江念，
為什么還來招惹我？或許就像江念說的那樣。我只是江念不在時，
陳路肖一個無聊消遣的玩物。一年前，周羨回國發展。知道我定居這邊后，
每次出差只要到我這邊又或者去過我這邊，他都會叫上我出來吃一頓飯。
久而久之陳路肖也知道他的存在。陳路肖不是很喜歡周羨，
所以剛才在得知周羨會來我的時候感到激動和不爽。男人都這樣。只許周官放火，
不允百姓點燈。周羨低沉的嗓音將我的思緒拉回。「怎么來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