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戶之家尊卑顛倒、寵妾滅妻,元扶妤并不意外。
越靠近老宅正門的位置,吵雜聲便越大……
官兵疏散百姓,人哭狗叫,兵荒馬亂,罵聲一片。
穿著蓑衣的佩刀官兵高舉裹油氈布火把,在大雨中扯著嗓子催促,時不時上手推搡趕豬拉牛背著細軟的百姓,呵斥步行百姓為崔家馬車讓開路。
元扶妤被崔五娘牽著跨出崔家老宅正門。
雨澆不滅的搖曳火把在元扶妤眼前一晃,讓她想起死前院子內那些列隊整齊,訓練有素的甲士。
她不知自己死了多久,也不知道死后朝中如今是誰在主政,工部誰管事。
蕪城汛期水患,一向都是重中之重,怎不提前防災?
“現在是哪年幾月?”元扶妤問崔五娘。
“阿姐真睡傻了?元平四年六月二十三啊!”
崔五娘說完,抖了抖自己斗篷上的雨水,在幾個舉著傘的粗使婆子護送下先踏上馬車。
元平四年六月二十三,寅時……
元扶妤看著護在崔家門前的官兵,又看向被官兵推搡冒雨拖家帶口逃離的百姓。
所以她在京郊莊子上剛死,就奪舍了遠在蕪城太清縣的崔家四娘?
若是如此,年初六部議事,她三令五申防汛護田,怎么還能出泄洪淹田這樣的事?
“官爺,不能往太清縣泄洪啊!”年邁的莊稼漢帶著一眾莊稼人,匆匆尋到班頭,心急如焚跪在大雨中,拉著班頭的衣擺,哭求,“淹了房子不要緊,可淹了田,沒了糧食,我們冬天可都活不下去了!”
“這是天災誰也沒辦法,泄洪保其他縣,是上面的命令,辰時一到立刻毀堤口,不想死的就趕緊收拾東西快些離開!”班頭一把抽出自己的衣擺,揚聲高呼,“快點快點!動作都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娘,算了!咱們快走吧!”背著孩子的年輕婦人去扶跪在最后的婆母,“保命要緊,朝廷會派人來賑災的!”
老婦人跪地不肯起,哭得越發傷心:“這群當官的就只知道欺負我們老百姓,八個縣……怎么就非要在我們太清縣泄洪!還不是不敢得罪那些富商權貴!”
“無知老婦你休要胡言!知府劉成章大人親自指揮救災,若非迫不得已怎會向太清縣泄洪。”班頭兇神惡煞拔出刀來,威脅道,“再不快快把路讓開,別怪我手下無情!”
雪亮的閃電將班頭兇橫的面目照得越發猙獰,驚雷緊跟著在頭頂炸響。
原本跪地不肯走的莊稼漢們,心生畏懼,哭嚎著相護攙扶起身。
“阿姐,愣著干什么,還不上馬車!”崔五娘見崔四娘立在門口不動,以為崔四娘擔心程氏,“母親的馬車在前頭呢!”
元扶妤睨著拔刀威懾百姓的班頭,眸色冷沉。
那班頭不知這富家小姐瞅他做甚,將刀收回鞘中,踩著水大步走來:“崔家小姐還是快些上車起程,一會兒人越來越多,馬車會更加難行!”
“這就走!這就走!”元扶妤身側的婆子連連應聲,要扶元扶妤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