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德國人嚴謹,我剛進公司就忙的腳不沾地。
因為水土不服和高強度的工作,嘴角長了一大圈水泡,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完全適應,不在有身體上的反應。
“顧明淵,你長成這副樣子,你老婆為什么要跟你離婚?”
行政辦華裔小姑娘祁溪每天都愛來我這搭訕,葡萄般明亮的大眼睛眨呀眨呀,總是透露著好奇和探究欲。
我看得出她喜歡我。
“她身邊有比我更帥的男人,我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想了想還是順便補充道:
“事實上,我們還沒有離婚,她懶得跟我去扯證,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還是合法夫妻。”
祁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樣有些好笑。
但她果斷選擇了忽視我的后半句話。
“你說真的嗎,國內的男人質量真的這么高嘛?”
我被成功逗笑了。
我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這樣真心的笑過了。
所以舒朗的笑臉在目光對上辦公室玻璃隔斷外的走廊上,被眾人簇擁著走過的葉茜晚時,忘記了收回來。
記憶中定格的畫面,格外詭異。
兩個人還來不及辦理離婚證的夫妻,在幾萬公里的海外四目相對,像是好不認識的陌生人,卻又流露著發自內心的笑。
我等了一天,直到同事告訴我,中國合作商已經離開了。
葉茜晚并不是為我而來,這個認知說不上時失落還是松了一口氣。
剛準備下班回家,辦公室的門被撞開。
祁溪用一只以前葉茜晚只舍得偶爾拎一拎的喜馬拉雅,給我抱來一大堆唐人街買回來的紅糖火燒,又從最底下拽出兩瓶原裝茅臺酒的時候,我再次笑出了聲。
舉手投足之間,我知道她的家世背景比葉家更為雄厚。
否則在德國這樣嚴苛的公司,每日像她這樣摸魚還沒被趕出去,才是見了鬼。
理智告訴我,高攀不起。
但因為祁溪我笑的次數實在有些超標。
空蕩蕩的辦公室里,我們就著紅糖火燒喝茅臺。
說著好多不著邊際的廢話。
我告訴她,自己被拐進大山里的第二年,買家就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所以我的存在就變得礙眼又多余。
我每天四點起床燒柴做飯,七點上山放羊,九點下地除草施肥,十一點再回家做飯。
他們不讓我讀書,我就偷偷去村里的學校蹭課。
每天等所有人都睡了,點著一點點攢下的沒有燈蹲在臭氣熏天的旱廁門口讀書。
好處是,這讓我不會犯困。
壞處是,因為常年的熏陶,身上總帶著這股刺鼻的味兒,村里小孩都叫我糞豬,會成群結隊的把我圍起來拿洗衣服的皂膏砸向我。
我當笑話說出來的故事,讓祁溪哭成了淚人。
打著酒嗝發誓:
“顧明淵,這輩子只要我祁溪還活著,就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
我臉上好笑的表情愣住了。
這無比熟悉的話,似曾相識。
讓我為止奮不顧身,費盡心機也要得到的那個人,也說過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