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午后陽光正好。**
體育館角落的半塊場地被許朝陽“霸占”了。他叉著腰，站在籃筐下，儼然一副“金牌教練”的派頭，雖然這“金牌教練”只帶一個連球都運不穩(wěn)的“學(xué)員”。
周雨晴抱著一個籃球，站在罰球線附近，顯得局促又無辜。她看著那高高的籃筐，又低頭看看自己腳上的帆布鞋，再瞄一眼對面那個神采奕奕的“教練”，心里已經(jīng)開始后悔自己那天為什么要問那句“還算數(shù)嗎”。
“來來來，雨晴同學(xué)，別緊張！籃球嘛，很簡單！”許朝陽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臉上是那種“包在我身上”的自信笑容，“第一步，咱們從最基礎(chǔ)的運球開始。”
他接過周雨晴手里的球，動作流暢地拍了幾下，籃球像是黏在他手上一樣聽話，發(fā)出清脆又規(guī)律的“啪、啪”聲。“看，就這樣，重心壓低，膝蓋微屈，用手腕和手指的力量去控制球，不是用整個手掌拍。”他一邊示范一邊講解，眼神認真，語氣是難得的正經(jīng)。
周雨晴學(xué)著他的樣子，笨拙地拍了一下。球彈起來，歪歪扭扭地砸在她腳背上，然后不情不愿地滾遠了。
“……”許朝陽愣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毫不掩飾的大笑，“噗哈哈哈！雨晴，你這…也太可愛了吧！”
周雨晴的臉?biāo)查g漲得通紅，又羞又惱地瞪了他一眼，小跑著去把球撿回來，氣鼓鼓地自己練習(xí)，用力拍下去，結(jié)果球彈得更高，差點砸到她自己鼻子。
“哎哎，別急別急！”許朝陽趕緊收住笑，跑過來，聲音放軟，“是我不好，不該笑你。來，我教你。”他繞到周雨晴身后，離得很近。周雨晴甚至能感覺到他運動后散發(fā)的熱氣隔著薄薄的空氣傳遞過來。
“重心再低一點，”他伸出手，虛虛地按了按她的肩膀，指尖的溫度隔著校服布料傳來，讓周雨晴脊背一僵，“對，就這樣。手腕放松，別太僵硬。”他微微俯身，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在說話，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耳廓，“眼睛看著球，用指尖去感受它的彈跳，控制它，不是被它帶著跑。”
周雨晴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他的聲音很近，他的氣息很近，他指尖的觸感仿佛帶著電流。她努力集中精神在眼前的籃球上，但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在捕捉著身后這個人的存在。
“試試。”許朝陽的聲音帶著鼓勵。
周雨晴深吸一口氣，按照他的指示，壓低重心，放松手腕，輕輕拍下去。這一次，球聽話地在原地彈跳了幾下，雖然軌跡還是有點飄忽，但總算沒飛出去。
“對對對！就這樣！進步神速啊周老師！”許朝陽立刻大聲夸贊，高興得像是自己投進了絕殺球，甚至在她身邊興奮地小跳了一下。
周雨晴被他夸張的反應(yīng)弄得哭笑不得，但心底那點小小的成就感，卻因為他毫不吝嗇的夸獎而悄然膨脹。她抿著嘴，掩飾著嘴角想要上揚的沖動，繼續(xù)專注地拍球。一下，兩下……雖然動作依然生澀，但球總算能勉強聽話了。
“好了！基礎(chǔ)運球過關(guān)！接下來，重頭戲——三步上籃！”許朝陽拍著手，把她帶到中線附近，“聽我口令啊！第一步，右手運球，左腳邁大步！同時收球！第二步，右腳跟上！第三步，左腳起跳，右手把球送出去！看籃筐！”
他一邊清晰地分解動作，一邊自己做了個慢動作示范，動作舒展協(xié)調(diào)，帶著力量的美感。
“明白了嗎？”他看向周雨晴。
周雨晴腦子里過了一遍，點點頭：“嗯…大概。” 這“大概”里包含了多少不確定性，只有她自己知道。
“來，試試！別怕，我就在旁邊看著！”許朝陽把球遞給她，眼神充滿期待。
周雨晴抱著球，站在起點，看著遠處的籃筐，感覺比做一道物理壓軸題還緊張。她深吸一口氣，邁開左腳，同時右手把球拍出去——拍的力量大了點，球差點脫手。她趕緊收球，有點手忙腳亂地跟上第二步（右腳），然后第三步（左腳起跳），腦子里一片空白，憑著本能把球朝著籃筐的方向扔了出去。
球劃出一道毫無美感的拋物線，連籃板的邊都沒沾到，“砰”地一聲砸在籃筐后面的墻上，然后滾遠了。
周雨晴落地，因為動作不協(xié)調(diào)還踉蹌了一下，臉已經(jīng)紅得像熟透的蝦子。
許朝陽再次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笑聲：“哈哈哈哈！雨晴！你…你這上籃是給墻送溫暖啊！”他笑得彎下腰，眼淚都快出來了。
“許朝陽！”周雨晴又羞又氣，跺了跺腳，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許朝陽趕緊直起身，擦擦笑出來的眼淚，努力板起臉，但眼里的笑意還是藏不住，“是我不對，教練失職！來來來，這次我?guī)阕咭槐椋 ?/p>
他不由分說地走到周雨晴身后，這次距離更近了。他伸出右手，輕輕覆蓋在她握著球的右手上，左手則虛扶在她左側(cè)腰際，做出一個半環(huán)抱的姿勢。
周雨晴整個人瞬間僵住！
他掌心的溫度清晰地烙印在她手背上，帶著運動后的微燙和薄繭的粗糙感，一股強烈的電流順著相貼的皮膚直竄上頭皮。他溫?zé)岬暮粑鬟^她的發(fā)頂，他身上那股清爽又充滿活力的陽光氣息將她完全籠罩。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沖破胸膛，臉頰的溫度飆升，連耳朵尖都燙得驚人。
“放松，”許朝陽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似乎也因為這過于親密的接觸而有些不自在，但他強自鎮(zhèn)定地引導(dǎo)著，“來，聽我口令。一！”
他的手臂帶著她的手臂開始運球，他的腳步引導(dǎo)著她的腳步邁出第一步（左腳）。周雨晴感覺自己像個提線木偶，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這個人和他帶來的強烈觸感上，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機械地跟隨。
“二！”他的身體帶著她旋轉(zhuǎn)，右腳穩(wěn)穩(wěn)跟上，同時引導(dǎo)她收球。他的胸膛幾乎貼著她的后背，隔著兩層薄薄的校服，她能感受到少年胸膛的起伏和力量。
“三！”他低喝一聲，左手在她腰側(cè)微微用力一托，帶著她左腳起跳，右手手腕發(fā)力，引導(dǎo)著她將球柔和地送向籃筐。
“唰！”
一個極其輕微的擦網(wǎng)聲響起。
球進了！雖然力度不大，軌跡也不夠漂亮，但確實空心入網(wǎng)了！
兩人落地。許朝陽幾乎是立刻松開了手，后退一步，拉開一點距離，臉上也有點不自然的紅暈，但眼睛亮得驚人：“看！進了！我就說你能行吧！”他的語氣帶著點小小的得意和掩飾不住的興奮。
周雨晴還愣在原地，右手背上仿佛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和觸感，腰際似乎還停留著他指尖的力道，耳畔還回響著他低沉的指令。剛才那幾秒鐘，時間好像被無限拉長又瞬間壓縮，感官的沖擊強烈得讓她暈眩。那顆空心入網(wǎng)的籃球，反而成了模糊的背景。
“我…我自己試試！”她像是急于擺脫剛才那種令人心慌意亂的親密，也為了證明點什么，飛快地說了一句，然后跑去撿球。
接下來的時間里，周雨晴異常沉默且專注。她不再看許朝陽，只是自己一遍遍地練習(xí)著三步上籃的動作：邁步、收球、起跳、拋球……動作依舊笨拙，十次有九次不進，偶爾進一個也多半是運氣。但她咬著下唇，眼神倔強，汗水順著額角滑落也渾然不覺。
許朝陽站在一旁，沒有再上前指導(dǎo)，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看著那個平時安靜得像幅水墨畫的女孩，此刻在球場上一次次失敗又一次次嘗試，動作生澀卻帶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骸Ｏ﹃柾高^高窗斜斜地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她微微蹙眉的側(cè)臉和緊抿的嘴唇，透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近乎執(zhí)拗的生動。
一種異樣的感覺在他心底悄然滋生。不再是單純的覺得她有趣或可愛，而是一種更深的、帶著點欣賞和莫名悸動的感覺。他忽然覺得，此刻這個笨拙卻努力的身影，比任何華麗的進球都要耀眼。
“咕嚕嚕……”
一陣突兀的聲音打破了場地的安靜。是周雨晴的肚子在抗議。
她猛地停下動作，臉?biāo)查g又紅了，尷尬地低下頭。
許朝陽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又笑了，但這次的笑聲很輕，帶著點暖意：“看來周老師體力消耗巨大啊！走，補充能量去！教練請客，小賣部冰汽水加烤腸管夠！”
他自然地走過去，接過她手里的球，動作帶著點不經(jīng)意的熟稔。
周雨晴抬起頭，看著他那雙依舊盛滿陽光和笑意的眼睛，剛才的尷尬和心慌似乎被這笑容沖淡了不少。夕陽的余暉落在他汗?jié)竦念~發(fā)和明亮的笑容上，也落在他剛剛引導(dǎo)過她的那只手上。
“嗯。”她輕輕應(yīng)了一聲，跟在他身后走出體育館。
晚風(fēng)帶著涼意吹來，吹散了運動后的燥熱，卻吹不散掌心殘留的滾燙記憶，也吹不散心底那片被陽光和汗水浸潤后、悄然滋生的青草蔓蔓。那顆名為“許朝陽”的向日葵，在經(jīng)歷了一場笨拙的籃球課后，似乎在她心田的土壤里，扎得更深了。而她自己，好像也在不知不覺中，朝著那片陽光，悄悄挪動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