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劉恩安，是圈內最年輕有為的催眠師。懷孕九個月的那天，
我第一次對李遠城用了我的催眠術。其實沒什么原因，只是突然想再了解他一點。
「我要當爸爸了…可惜孩子不是你的…雨兒」「不過你放心，她肚子里的是個死胎，
我是不會允許除你以外的人生下我的孩子的…」「雨兒…十天之后，我會讓她體會你的痛苦。
」我渾身僵在原地，連繼續聽下去的勇氣都沒有。雨兒是李遠城因車禍去世的初戀。
而十天之后，正是我的預產期。1死胎？我呆滯的囁嚅著這兩個字。
我期待了整整十個月的孩子，我們愛的結晶。居然是個死胎。
可明明每次產檢的結果都是正常，甚至算得上良好。這怎么可能。抬頭看，
沙發上半躺著的李遠城是一副大仇得報的暢快表情。不過很快他就變得柔和，
我猜他是回憶到了和柳雨的曾經。我捂著肚子癱坐在地上，如墜冰窖。柳雨。
死在兩年前的一場車禍。而肇事逃逸入獄的那個人，正是我的賭鬼父親。
這兩年李遠城對這件事絕口不提，我只當他分得清我和我父親不一樣。可現在看來，
日日夜夜的溫存，也只是他在等待時機而已。盯著肚子出神的時候，李遠城急切的聲音響起，
「老婆，你怎么坐在地上？是小艾魚又踢你了嗎？」艾魚，是李遠城給孩子起的小名。
每每叫到這個名字，李遠城的聲音都會柔和的不像話。艾魚，愛雨。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盯著李遠城眼里毫不掩飾的擔憂笑了笑，「老公，
這兩天我心里總是很慌…明天陪我去醫院檢查檢查好不好？」李遠城扶我的手頓了頓，
片刻后他又緊緊擁我入懷，「好啊，老婆。只要你想，我就陪你去。」
感受著李遠城強有力的心跳，我在他懷里任由眼淚滑落。是不是死胎，明天就知道了。
2第二天我是被李遠城收拾東西的聲音吵醒的。我靠在門框看他忙里忙外的替我收拾待產包。
連我最常用的口紅都一支支塞在包里。「老婆，今天去了就直接住院吧，這樣我出差也放心。
」我疑惑的看向他「你要出差？多久？」李遠城連頭都顧不上回，
只是在鏡子前比劃著不同的西服，「嗯…公司有事，最遲明天回來。」我還想再說什么，
回應我的是他迫不及待的關門聲。房間變得空蕩，掛歷上的數字就變得格外顯眼。
原來今天是3.24日，柳雨去世兩周年。不過他不在也好，
省得我還要找借口去另一個醫院檢查。沉默著點開手機上另一家醫院的預約掛號，
我突然變得很害怕。害怕面對可怕的真相。這種忐忑的心情持續到三個小時后檢查完畢。
醫生臉上帶著惋惜，她推了推檢查結果給我，「是個死胎…可惜了，
單子上說你體內激素藥含量很多啊。」「懷孕不能用激素藥，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嗎？」
我顫抖著坐下的時候，包里的口紅掉了出來。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閃過。
我連忙撿起地上那只口紅遞給醫生，「您…您可以看看這支口紅是不是含激素嗎？」
醫生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打開蓋子聞了聞，「這激素藥的味道這么大，你…哎，
小作坊的口紅就會有這種激素。」「你看著不像買不起的人，怎么會貪這種便宜！哎…」
后面她還說什么了我沒聽清，一瘸一拐的提著包走了出去。那不是什么小作坊的口紅。
那是李遠城從國外給我定制的口紅。光一支就要十萬。其實我不怎么愛用它，
是李遠城總說這個色號很適合我。只有我才能配的上它。細細想來，
李遠城是在我懷孕第一周就帶回來給我的。那時候我們情意正濃，
我不忍心因為一支口紅拒絕李遠城。我每天都在強迫著自己涂那支口紅，
竟然沒有一次懷疑過。手指摸向挺起的孕肚，所以。是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這個真相壓的我喘不過氣，只覺得像被捂住口鼻一樣快要窒息。3不知不覺間，
我走到了自懷孕就一直在那家檢查的醫院。我所有狀態良好的報告，
都是他們院長親自交給我的。醫院大門，院長看到我后欣喜的跑過來扶住我，「李夫人，
您終于來了。李總和我說您早上就該到了，我在這等了您好久呢。」我沒說話，
任由他帶著我一步步去做各項檢查。躺在病床上等待結果的時候，李遠城打來了電話。
「老婆，剛院長和我說檢查結果出來了。小艾魚生龍活虎的，你就放心吧。」
所有的事串在一起，李遠城永遠比我先一步知道檢查結果。永遠只帶我來這家醫院做檢查。
這是他資助的私人醫院，所以改變結果對他來說易如反掌。握緊的拳頭快要掐進肉里，
我再也忍不住噴涌而出的眼淚。李遠城還以為我是喜極而泣，他寵溺的笑了笑，「好啦老婆，
你這段時間辛苦了，想要什么禮物呀？」我擦了擦眼淚，哽咽著開口，「我想…換個口紅。」
「那個色號用太久，想換個新的。」李遠城的聲音停了幾秒，他不容拒絕的說，「安安，
那個…適合你，就用那個吧。」安安，只有他不耐煩的時候才會這樣叫我。我閉著眼，
心如死灰的點了點頭「好…聽你的。」4第八天。李遠城是在晚上趕回病房的，
那會我正盯著自己的肚子發呆。聽到他的腳步聲，我翻身裝作熟睡的樣子。
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我的孕肚上。確認他趴在床邊睡著后，
我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催眠工具。這次，我要看看他的手機。或許是我從不看他手機的原因，
李遠城和醫生的記錄就明晃晃的放在上面。最近的一次是在昨天。「我老婆一會去檢查，
一切照常。如果被她發現，你知道后果。」往上翻，是在兩個月前。「激素藥加大劑量！
我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差錯！」李遠城滿屏的加大劑量，我翻的手疼都沒翻完。
我突然很想笑，為了讓我能懷個死胎，他還真是努力。我繼續翻到了他們的第一次聊天，
是在一年之前。「我要能讓人快速懷孕的藥，不用管對她身體的副作用。只要懷上就可以。」
那時候柳雨剛去世三個月。李遠城那天一改往日對我的厭惡，頭一次吻了我。我又驚又喜，
還以為是自己的真誠打動了他。其實我也對柳雨的去世很難過。畢竟，在不認識李遠城之前，
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可為什么李遠城要把所有的錯報復在我身上。
自從那個賭鬼父親為了錢把我賣給別人，我就已經脫離了他們家。為什么，
為什么要殺死我的孩子。5我扭頭看著還在催眠狀態的李遠城，
開口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蠢的問題，「李遠城…你，愛我嗎。」他的目光渙散，
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那你…愛柳雨嗎？」提到柳雨，他的眼神突然聚焦，
下意識的抬手擦了擦我的眼淚，「怎么哭了，老婆？做噩夢了？」我知道，
是這次的催眠提前結束了。向后靠避開他的手，我笑了一聲說，「沒事，
只要一想到艾魚快要出生的樣子，我就…就幸福的想哭。」李遠城也笑了，
他一臉幸福的吻上我的孕肚，「老婆你聽，小艾魚也在為自己的誕生開心呢。等她出生，
我要把你們寵成最幸福的公主。」我死死的盯著他的表情，想從里面看出一絲不自然。
但都沒有。他就像一個真心期待孩子的父親一樣。可我們都心知肚明，我的孩子，早就死了。
眼淚再次流下來，我重新躺回床上，「我困了…你也早點休息吧。」第二天起床，
李遠城已經去公司了。我把昨天拍下的聊天記錄上傳到網盤，
把口紅樣品送去了檢測機構檢查。忙完已經是下午了。這些天我最常做的就是盯著肚子發呆，
只不過這次手機彈出一條陌生短信。“安劉，好久不見。”啪的一聲，手機摔在了地上。
安劉這個名字，是柳雨給我起的，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這個外號。可她已經去世了，
還能是誰。6第六天。自從昨天收到那條短信，我總沒來由的感覺到慌張。
按著號碼打回去那人已經關機了。皺眉思考的時候，李遠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老婆，
怎么發呆呢？我給你買的蛋糕，嘗嘗？」我回頭看著他忙碌的身影，裝作無意的樣子，
「對了，柳雨…她的…」話還沒說完，李遠城猛的把手里的玻璃杯扔向我，「誰讓你提她的！
」玻璃杯碎在墻上，尖銳的碎片也劃過臉頰。我的眼淚幾乎是立刻被他的動作嚇了出來。
感受著臉上滲出溫熱的血液，我很想大聲質問他，憑什么，憑什么我不能提。
可我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沉默著用紙擦了擦血跡，李遠城的聲音也軟了下去，「行了，
我不是故意的。以后…別提她了。」我沒說話，過了很久才悶悶的嗯了一聲。
看來發短信的人也不是他，到底是誰。7第二天。那天氣氛降到冰點的時候，
李遠城接了個電話。接完他就激動的跑了出去，一連三天都沒再出現。我坐在花園曬太陽時，
李遠城笑嘻嘻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很久沒見過他笑的這么開懷的樣子了，「安安，
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我聽到這個稱呼皺了皺眉，正疑惑他怎么這么叫我的時候。
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探出頭笑了笑。我的笑容瞬間僵住，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那個女孩，是死了兩年的柳雨。直到李遠城給我使了使眼色，我才回神禮貌的笑笑。
柳雨沒死，她被撞到海里之后，被附近的村民所救。李遠城也是前天才知道這件事。
只是在海里漂了太久，柳雨的精神變得像孩童一樣癡傻。再次見到柳雨我說不上什么心情，
懷念嗎。還沒來得及思考，柳雨突然撲在李遠城懷里，害怕的低聲說，「我討厭她，
我討厭這個挺著大肚子的人。」李遠城溫柔的低聲說道，「那我們回家，回家好不好？
我們不看她！」我一直盯著柳雨的眼睛，自然沒有錯過她轉身時眼里閃過的清明。她在裝瘋。
得到這個結論，我重新靠回躺椅上，對著她的背影輕笑一聲，「柳雨？」柳雨的腳步頓住，
她轉身看著我扯了扯嘴角。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快速沖上來推倒我，「壞蛋！
壞蛋！我討厭你！」我徑直朝著石頭倒下，石頭角直直的戳進腰里，血流了滿地。
柳雨似乎還不解氣，她伸出腳在我肚子上開始踢。劇烈的疼痛讓我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涼爽的八月。我被疼出的汗已經快把衣服浸透。意識模糊的最后，
我聽到李遠城克制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安安，你忍忍。讓雨兒發泄出來就好了。」
「她是個病人，你被她踢兩腳也沒什么事。」那一刻我腦海中的最后一個想法是。李遠城，
你會后悔的。8醒來已經是三天后了。柳雨也在病房，
她興奮地拿著剪刀一點點剪開我給孩子準備的衣服。每一件都是我親手縫的。
李遠城半點不耐都沒有，一臉寵溺的看著她。我低頭看著自己已經扁平的肚子，突然間好累。
連質問的力氣都沒有。柳雨率先發現我醒了，她跑到我面前天真的說，
「你肚子里的那個東西，死了哦。」「我見過他，可丑了！而且黑黢黢的。」
「遠城哥哥說這是你的報應，你說是為什么呀？」確實是報應。是我錯愛李遠城的報應。
我迎著李遠城尷尬的目光，故作委屈的張開雙手，「阿城，可以抱抱我嗎？」
這是我們戀愛時才會叫的名字，其實我也在賭。賭李遠城還記不記得我們的曾經。
看到他眼里的疼惜，我知道，我賭對了。李遠城僵了僵，他朝我走過來，緊緊的抱住我說，
「沒事了，孩…我們可以再要一個。」或許是我真的很委屈，或許是這樣的擁抱太有力。
連醞釀情緒都不需要，我在他懷里哭的很大聲。李遠城一言不發的拍著我，
片刻后我感受到了脖頸處傳來的濕潤。他也哭了。我忍住內心的惡心，哭的聲音更大了，
9我在李遠城的懷里抬起頭，那個位置正好和柳雨對視。她臉上癡傻的表情早已不在，
眼里閃爍的全是狠辣的光。我扯著嘴角笑了笑，無聲地說出四個字，「好久不見。」
我平靜的看著柳雨徑直把自己絆倒，然后摔在地上抹眼淚。搶先一步推開李遠城，
我善解人意的說著，「你去吧，去看看她。她是個病人。」李遠城不再猶豫，
他低頭珍重的吻了吻我的額頭，「老婆，有你真好。」
哪怕早就想過李遠城軌會再一次拋下我。可看著他柔聲哄著柳雨的背影，我還是覺得很難受。
控制不住的落淚。他們走了，病房又恢復了一片安靜。我顫抖著下床，
撿起那一片片被柳雨剪的亂七八糟的衣服。抬手緊貼著肚子，可那里早就空空如也了。
我是真的很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也是真的期待我和李遠城一家三口的幸福。
是我的要求太高了嗎。手機叮咚一聲，是柳雨發來的消息。
“你以為你懷個死胎就會讓他心疼你？”“我告訴你，他愛的人只有我，”“就像大學那樣，
他選擇的人只有我。”10柳雨的那天發了很多短信，我只記住了一條“大學”。那天做夢，
我久違的夢到了我的大學時光。我和柳雨是大學認識的好朋友。我們在酒吧打工時，
被一群大著肚子的老板騷擾。是李遠城出面趕走了他們。那時候我就知道，
我和李遠城不是一個階層的人。可即便這樣，我還是心動了。柳雨也是。過了一段時間，
李遠城突然開始追求柳雨。我只能默默的在角落里窺探他們的幸福。
后來大概是柳雨發現我曾經喜歡過李遠城，她開始和我吵架。吵到最后，我們開始了冷戰。
直到柳雨去世，李遠城找上我。我才知道，肇事逃逸的人是我的賭鬼父親。
我焦急的和李遠城解釋我和他已經很多年不聯系了，我也不知道他會躲到哪里。
李遠城掐住我的脖子，像瘋了一樣逼問我。在我快要喘不過氣的時候，他又松了手。
他癱坐在地上捂著臉嗚咽出聲，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這么脆弱的一面。我好心疼啊。
我開始給他每天送飯，從網上背各種笑話逗他開心。直到懷孕九個月的那次催眠，
我始終天真的認為是我的真誠打動了他。我始終認為，是我的堅持感動了他。很蠢。
11第二天我去了公司。提著我戀愛時給李遠城每天都會做的飯，
穿著戀愛時的他最喜歡的白色裙子。出門照鏡子的那一刻，就連我自己都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好像回到了自己滿心滿眼都是李遠城的那段時光。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