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燭左右看了看,那人確實走了。
做好事不留名,雷鋒穿越了?
想來人家不想讓她知道是誰。
畢竟趁火打劫不是什么好事兒。
“行吧,省了一張銀票。”
虞燭稍有遺憾,貓著腰順著屋脊繞到側(cè)院墻那邊。
后院有人在埋尸,如果她順著來路翻后墻,整不好會被人抓個正著。
到時候人贓并獲,她就栽了。
沒想到,她剛轉(zhuǎn)過第二排廂房的檐梁,就見下面?zhèn)鱽韮陕晳K叫。
虞燭嚇了一跳,趕緊隱蔽起來探頭下望。
只見董段明手提利劍,在一眾親信的簇擁下,橫沖直撞直奔庫房。
火光映著他因憤怒而猙獰的面容,讓他看起來如同從地獄里爬出的惡鬼。
他瘋了一樣砍死了兩個提著水桶奔走的家仆小廝,兩眼腥紅暴跳如雷,“滾開!擋路者死!”
看著形同瘋魔的董段明,親信們?nèi)巳俗晕#桓铱壳啊?/p>
“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爾等玩忽職守,該死!”
沒想到董段明喪心病狂,竟然突然轉(zhuǎn)身揮劍砍殺。
兩個親信躲閃不及,直接回了老家。
董段明殺紅了眼,轉(zhuǎn)身不顧一切往前沖殺。
其實沒人再敢擋路,都躲得遠遠的。
可董段明揮劍左劈右砍,像跟數(shù)不清的人在廝殺,狂怒到歇斯底里。
氣吧,氣吧,氣死吧。
虞燭心花怒放,在心里替董段明倒計時。
不管從前還是現(xiàn)在,她都嫉惡如仇。
不過之前身為法醫(yī),各種紀律限制,她根本無法快意恩仇。
來這里倒是能放開手腳攪他個天翻地覆。
“大人不好啦!庫房也失火啦!”
下面,又有人冒死來報。
董段明聽了一個踉蹌,一個跟頭摔倒在地。
不等親信把他扶起來,他手腳并用爬起來,提著利劍急步前沖。
果然,庫房那邊火光乍現(xiàn),濃煙四起。
那些盛放金銀珠寶的木箱木柜可都是上好的燃料,再加上庫房內(nèi)部也是卯榫結(jié)構(gòu)木建,一燒起來勢不可當。
董段明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咆哮,“是誰!到底是誰干的!”
回應他的只有熊熊烈火和滾滾濃煙。
董段明猛地轉(zhuǎn)身,揪住一個親信的前襟,怒聲嘶吼,“快,快把人全叫來!快滅火!”
“是,是!”
親信毛骨悚然,跌跌撞撞往后跑。
速度太慢,激怒了董段明。
他搶前兩步,自背后一劍刺穿那人的胸膛,“磨磨蹭蹭,去死!”
眾人目瞪口呆。
那個親信緩緩轉(zhuǎn)過身,難以置信地看著兇狠的董段明,捂著胸口大睜著眼睛倒了下去。
鮮血蔓延,在亮如白晝的夜里顯得那般刺目。
其他人回過神兒來驚恐退后,繼而一哄而散。
沒人愿意為這樣殘暴可怕的董段明賣命了。
董段明見狀越發(fā)怒不可遏,拔出利劍亂刺亂戳地上的尸體借以泄憤。
那個親信很快變成了一攤爛肉。
眼見董段明盛怒之下濫殺無辜,家仆廝們無不驚惶失措,全都丟下水桶各自逃命去了。
不可理喻的董段明這才意識到自己眾叛親離,急忙沖著散亂的人群怒吼:“回來!都給我回來!”
回來受死嗎?
眾人越發(fā)沒命地跑。
董段明倉皇四顧。
假山那邊剛剛得以遏制的火勢再次肆意燃燒,風助火勢,火借風威,與庫房這邊大有合圍之勢……
府兵們倒沒有逃,但他們提來的水無異于杯水車薪,反而越發(fā)助長火勢蔓延。
“天要亡我!”
董段明滿身濺血,形同鬼魅,仰天痛呼。
突然,他身子一僵,眼神一愣,大張著嘴想要說什么,卻猛然俯頭吐出一口鮮血。
隨即,他的身體如一截腐朽的木樁,一頭栽倒在地上。
他仰望著漆黑的夜空,在濃煙烈火中,帶著滿腹不甘,含恨而亡。
彌留之際,他想起午間,在相國公府,那個虞雙兒說他董家很快要辦喪事了。
原來,她說的是真的。
他至死都不明白,為什么白天他還威風八面帶人去虞府大開殺戒,晚上就落到這樣的下場。
他甚至來不及追查重傷董邊苔的兇手,來不及交代后事……
“活該!”
虞燭心滿意足,窩了一天的悶氣總算一吐為快。
害人者恒害己,天道好輪回。
她爬起來,腳步輕松地跨過屋脊?jié)撊胍股小?/p>
*
“大人,別看了,虞小姐走了。”
對面的房頂上,大理寺丞鄒岳伸手在裴赫的眼前晃了晃。
裴赫不滿地瞅了他一眼,把臉上蒙面一拉,把手里的小箱子塞到他懷里,“就你話多,我在看煙火。”
鄒岳一眾三人……
“還愣著干什么?一庫房的寶貝,留些不好么?”
裴赫提醒道。
“呃……對呀,反正火是真燒了,燒毀多少財物天知道!”
左少卿胡啟力一點就通,抽出鄒岳腰間的穿云箭,點燃引線,往空中一舉。
“噌”的一聲。
一道火光沖天而起,在黑絲絨般的夜空下綻開萬千花火,無比璀璨。
率兵埋伏在董伏四周的校尉賀昌一聲令下,龍虎軍立刻兵分兩路。
一路自前門包抄降服董段明調(diào)動的府兵;一路飛檐走壁,迅速趕到庫房滅火。
滅火所用并非人力提捅取水,而是用麻袋所裝加了料的石灰粉。
龍虎軍們顯然早有準備,攀上房頂居高臨下往下扔砸揚灑。
不消片刻,原本肆虐的火勢便偃旗息鼓。
“嘖,大人與虞小姐真乃神人,簡直是天作之合。”
胡啟力嘆為觀止。
“嗯,要不怎么說龍配龍,鳳配鳳,鳥鳥對鳥鳥,烏烏對烏烏呢?”
右少卿柳文豪滿臉虔誠地附和。
其余三人都扭頭看他……
“柳文豪,你好歹也是右少卿,能不能別念錯字?人家那是鵓鴣對鵓鴣,烏鴉對烏鴉!”
胡啟力嫌棄道。
“鳥鳥對鳥鳥,烏烏對烏烏多好,又形象又押韻。”柳文豪面無愧色,“就是門當戶對的絕妙形容。”
裴赫想到什么,神色有些不自然。
鄒岳歪著腦袋想了想,撲哧一聲笑了,“可不是,又形象又押韻。等到咱們大人和虞小姐洞房花燭,可不就是鳥鳥對烏烏,門當戶對?”
胡啟力瞠目結(jié)舌,隨即一拍腦袋,抹了兩把臉,“你們……有辱斯文!”
裴赫想板起臉訓斥幾句,卻忍不住兀自淺笑。
仰頭看去,漫天花火已然寂滅,星羅棋布。
最亮的那顆星,像她的眼睛……
“大人,剛接到暗樁密報,虞小姐有難!”
突然,賀昌沖至檐下急聲稟報。
裴赫神色一凜,“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