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一個人單挑一群人的長跑比賽瞬間引爆全場。
說書先生黯然下崗。
聽客們爭前恐后沖到二樓圍欄邊當拉拉隊。
就連剛要發威的太子朱盛坤也忍不住好奇地起身離席,湊前關注賽況。
陸勝舟兄妹一聽抓妖女,事關陸家切身利益,立刻心潮澎湃擠到最前排。
藍袍男子不甘人后,抓把瓜子搬把椅子,湊到窗邊踩著椅子嗑著瓜子看。
沿街攤位的觀眾自動讓出場地,無條件支持激烈賽事。
蒙面女子很講究競賽戰術,翻騰跳躍、時快時慢、迂回閃躲,在雞飛狗跳中奮勇狂奔。
后面的官兵顯然技遜一籌,有聲勢沒速度,沖在前面的畏手畏腳,距離反倒越落越遠。
“哎呀,快追啊!”
“真是一群飯桶!”
“妖女哪是那么容易抓的?三個多月都沒抓著呢……”
拉拉隊、觀眾、評委們七嘴八舌。
想起裴赫那晚說的“人死債消”,看著那姑娘頂著自己的名頭被追殺,虞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再想起三個月來,自己多次被官差圍追堵截的經歷,虞燭對國舅恨之入骨,連帶著對陸勝舟兄妹深惡痛絕。
陸勝舟兄妹此時就在她旁邊。
陸勝舟全神貫注盯著街上亡命奔逃的蒙面女子,神似陸川的圓臉滿是狠戾,激動地嘶吼著,“放箭射死她!快,快放箭啊!”
陸婉瑤也跟著尖聲厲氣地叫囂,“虞雙兒,你跑不掉!死吧,去死吧!”
一對害人精。
本來,虞燭打算在他們茶水里下點兒猛藥,讓他們拉兩天肚子教訓一下了事。
現在看,懲罰太輕不足以毀滅他們骨子里遺傳的惡毒基因。
想起虞府血流成河,想起那個后腦被發簪劃裂的無名女尸,虞燭眸光暗沉。
她迅速掃視周圍。
趙七叔護在她身后,生怕她被擠著。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賽況上,沒人注意她。
虞燭悄然把牽機自懷中掏出來,藏在袖子里,將刀柄末端對準了陸勝舟兄妹。
眼見蒙面女子急沖過來,陸勝舟兄妹越發焦躁,聲嘶力竭地咒罵不止。
“虞雙兒,你們全家都死了,你也活不了,趕緊乖乖束手就擒!”
“哈哈,妖女,死到臨頭還在癡心妄想!快,射死她!”
這兩兄妹死有余辜。
虞燭越聽火越大。
下面街上,追兵們果然開始放箭。
箭雨如蜂群般嗡嗡作響,疾速破空而來。
蒙面女子惶然回頭,順手抄起一個攤位上的大籮筐,舉高著護住后背和后腦。
箭矢呼嘯而至,將籮筐射成了刺猬。
蒙面女子身手不凡,左躲右閃并無中箭。
“真是一群草包!”
“這么多人放箭都不能射殺她!”
陸勝舟兄妹急得不行,大半截身子探出圍欄指手劃腳。
虞燭冷笑,心念一動,不為人知地按下刀柄寶石。
兩條蠶絲刃疾射而出……
眨眼間,陸勝舟揮舞得正起勁的右臂毫無征兆地齊肘斷開。
陸勝舟起初并沒感覺到疼痛,只是突然發現自己的右手和前臂憑空喪失了知覺,而后,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零件掉到了樓下密集的人群里。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張大了嘴巴,忘了發號施令。
直到血色飆飛,鉆心的劇痛傳來,他才發出一聲驚恐凄厲的慘叫。
“??!”
他驚愕地瞪大眼睛瞅著自己只剩下上臂的殘肢,忘了這是在二樓,下意識地就想把掉落的零件找回來。
可是,他的右臂已無法支撐,僅憑左臂根本穩不住失衡的身體。
再加上后面的人不斷向前擁擠,前壓的力量讓陸勝舟像斷線的風箏,一頭栽了下去!
樓下密集的人群生怕被紛飛的利箭誤傷,互相推搡躲閃,沒想到會從上面掉下個人來。
有人當場被陸勝舟砸倒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引起巨大的恐慌。
一時間,驚叫四起,人群大亂。
單臂陸勝舟迫切想找回自己的零件,卻發現自己根本爬不起來。
慌不擇路的人們根本顧不得看腳下,前赴后繼地踩踏陸勝舟,一腳又一腳……
起初陸勝舟還能撐起上半身,可眼前全是人腿和臭腳,他眼花繚亂、暈頭轉向。
急惱間,他怒吼著想起身,不知誰狠踹了他一腳。
他肋骨斷裂般劇痛難忍,當即渾身癱軟趴倒在地。
排山倒海的人群過山車一樣從他身上踩過去,一輪又一輪……
陸勝舟亡魂大冒,最后他已經分不清哪里痛了。
他兩眼發黑,呼吸困難,亂抓亂拽想求救,卻又將兩人拽倒,引起更大的騷亂。
踩踏不斷升級,恐慌的人群如同颶風海嘯……
樓下失控的場面無疑讓樓上的觀眾更加緊張興奮。
旁觀的優越感和慶幸心理,讓他們激動地大呼小叫,宛如末世狂歡。
蒙面女子趁亂混入人群,身影忽隱忽現。
追兵失去目標,不敢亂放箭,只好苦逼地窮追不舍。
“飯桶!飯桶加草包,她在這兒,快追過來呀……該死!又讓她跑了……”
陸婉瑤居高臨下目不轉睛盯著“虞雙兒”給追兵們當導游,根本沒注意她二哥陸勝舟什么情況。
見“虞雙兒”有驚無險,陸婉瑤跟死了爹似的懊惱。
她戾聲戾氣地抱怨著,不經意收回目光時,看到樓下的人群雜亂無章,有人被反復踩踏,頓時兩眼放光。
她看不清慘遭踩踏的人正是她二哥陸勝舟,只聽得見殺豬般的慘叫。
她覺得有趣,雙手撐著圍欄哈哈大笑,“踩死他,踩死他!”
其他不明所以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也不管不顧跟著她一起吆喝,“踩死他,踩死他!”
虞燭本來沒打算放過陸婉瑤,但看她幸災樂禍的樣子,暗暗收起牽機。
暫且留著陸婉瑤給陸勝舟收尸哭喪吧。
不知回頭看到被踩死的人是陸勝舟,這個心如蛇蝎的陸婉瑤還笑不笑得出來。
虞燭回頭看了一眼樓下的人群。
那個蒙面女子已經不知去向。
官差們如無頭蒼蠅似的橫沖直撞,但大都做做樣子,出工不出力。
眼看沒什么看頭了,拉拉隊偃旗息鼓,興味索然。
說書先生重新上崗,接著編來接著講。
大家各回各座,各喝各茶,聽書嘮嗑,其樂無窮。
似乎,剛才那只是個插曲。
就算人命關天,也可以高高掛起。
趙七叔小心地護著虞燭回座位。
虞燭轉身間,不經意抬頭,正撞上朱盛坤帶著探究意味的目光。
他就站在那里,瞇著眼,嘴角牽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隔著晃動的人影,準確無誤地盯著她。
先前只看到他的側面,虞燭沒看清他的模樣。
這會兒看個對臉,他給虞燭的第一印象就是“陰”。
此人雖然五官周正,但那種不笑顯得陰郁,笑起來顯得陰險的面相,實在不討喜。
虞燭若無其事別開目光,懶洋洋地坐回去。
朱盛坤眼神一凝,舉步走來,旁若無人坐在虞燭對面,話里有話道:“小姐身手不凡。”
“敢問兄臺是哪位?”
虞燭粗聲粗氣地問。
她特訓過,口技是達標技能之一,裝男人說話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