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柔和的陽光如薄紗般剛爬上窗臺，那金色的光芒帶著絲絲暖意，李逸飛輕手輕腳地推開廚房門，門軸發出極細微的“吱呀”聲，在安靜的清晨格外清晰。
昨晚特意查了林曉薇的酒店班次表，早班要七點到崗，他把煮面時間卡在六點半，既不會太早涼掉，又能讓她出門前吃上熱乎的。
瓷碗擱在灶臺上，清脆的輕響在廚房里回蕩。
林曉薇揉著眼睛從臥室出來，發尾還翹著幾縷亂毛，像毛茸茸的細絲在晨光中微微顫動。
李逸飛轉身時，看到她那模樣，差點笑出聲。
她套著印滿小熊的珊瑚絨睡衣，毛茸茸的質感看起來格外柔軟，拖鞋搭在腳后跟上，腳步拖沓，活像只沒睡醒的小貓。
"面在鍋里溫著呢。"他用筷子攪了攪滾水，番茄湯底咕嘟咕嘟冒著泡，那聲音仿佛是歡快的鼓點，"要加個煎蛋嗎？"
林曉薇踮腳看了眼灶臺，鼻尖幾乎要碰到他胳膊，她身上帶著剛睡醒的淡淡慵懶氣息。"不用不用，昨晚的雞蛋已經很奢侈了。"
她扯過椅子坐下，指節抵著下巴打量他，"對了，你昨天說在美股交易公司上班，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逸飛把面撈進碗里，撒了把蔥花，翠綠的蔥花在白色的面條上格外顯眼。
"日內交易員，就是盯著電腦屏幕，每天買進賣出美股，賺差價。"
他坐回對面，看她吸溜著面條，那“吸溜”聲清脆悅耳，眼底浮起笑意，"怎么突然好奇這個？"
"上次聽張姐說，她表弟做股票一年賺了輛寶馬。"林曉薇的筷子頓了頓，"我就想...你們是不是也能賺很多？"
"哪有那么容易。"李逸飛抽了張紙巾推過去，看到她嘴角沾著番茄汁，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美股波動大，止損點設不好分分鐘爆倉。我剛入行時，連續三個月賬戶都是綠的，趙老板差點把我從交易室趕出去。"
"那現在呢？"林曉薇眼睛亮起來，手指無意識絞著桌布，那桌布的紋理在她指尖摩挲下似乎也有了別樣的觸感。
他垂眼攪了攪自己碗里的面，"勉強能在這城市站穩腳跟吧。"
其實上個月剛翻了三倍倉，但這種話沒必要說。
他注意到她床頭放著醫院繳費單，日期是三天前，心中不禁一陣糾結，他想著是否要在經濟上幫助林曉薇，可又在權衡自己的經濟能力，畢竟在這城市生活也并非易事。
"你...家里最近還好？"
"啊？"林曉薇被問得一怔，隨即低頭撥弄筷子，"我媽老寒腿犯了，上周去醫院開了點藥。"
她突然抬頭，眼睛亮晶晶的，"對了！你能不能推薦兩支股票？我攢了兩萬塊，想...想給她換個理療儀。"
李逸飛的筷子停在半空。"美股不行，國內A股也不行。"他語氣放軟，"我們這行最忌諱內幕交易，再說我專注的是日內短線，和長期持有的邏輯完全不一樣。"
林曉薇的睫毛顫了顫，低頭時發絲遮住表情。"我就知道...是我太貪心了。"
她吸了吸鼻子，重新夾起面條，"其實...我也就是隨口問問。"
李逸飛看著她泛紅的耳尖，喉嚨發緊。
他伸手去夠調料盒："要加點蒜嗎？我今早新剝的。"
林曉薇往后縮了縮，皺著鼻子笑，那笑聲如同銀鈴般清脆："酒店前臺要保持口氣清新的，上次被客人說有蒜味，主管訓了我半小時。"
她舀了口湯，那湯勺碰著碗沿發出清脆的輕響，"對了，你老家哪的？聽口音不像本地人。"
"江城。"
李逸飛摸出手機翻相冊，手機屏幕發出柔和的光。"這是我高中校門口的梧桐樹，每年秋天落葉子能堆成山。"
他劃到張老照片，"這是我媽，她現在還在菜市場賣水產，手一沾涼水就起疹子。"
林曉薇湊過來看屏幕，發梢掃過他手背，那觸感輕柔如羽毛。
"我老家在蘭溪，江邊有排老房子，窗戶都是雕花的。"她指尖點著照片里的梧桐樹，"我小時候也總在這種樹下跳皮筋，后來拆遷了，現在想起來...像場夢似的。"
晨光透過紗窗落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像是給手背鍍上了一層薄金。
李逸飛忽然聞到股若有若無的茉莉香——是林曉薇發間的頭繩，他上次在洗衣籃里見過，淡綠色的，綴著小珠子，那小珠子在晨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
"我...我去換制服。"林曉薇突然站起來，椅子刮過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響，"再不走要遲到了。"
她抓起外套往身上套，卻把袖口翻了個里朝外。
李逸飛憋著笑幫她理好袖子："別急，我送你去地鐵站。"
"不用不用！"林曉薇的臉騰地紅了，抓起包就往門口跑，"那個...面很好吃，謝謝你！"
門"砰"地關上后，李逸飛收拾碗筷時，在桌角發現枚銀色發夾——應該是她剛才湊過來看照片時掉的。
他捏著發夾，指腹蹭過冰涼的金屬，那涼意順著指尖傳遍全身。
突然聽見隔壁臥室傳來動靜。
是合租的另一個女生？他記得林曉薇提過有個閨蜜偶爾來借住。
廚房的掛鐘指向七點十分，李逸飛把發夾收進抽屜。
窗外的風掀起紗簾，那紗簾飄動的聲音如同輕柔的低語。
他望著玄關那盞還亮著的小夜燈，突然聽見臥室方向傳來拖鞋拖沓的聲音——
"薇薇？你怎么走這么早..."
尾音被門軸轉動的吱呀聲截斷。
李逸飛擦手的動作頓了頓，目光下意識掃向走廊盡頭虛掩的房門。
晨光里，一道影子在門板上投下模糊的輪廓。
廚房瓷磚上還沾著幾點番茄湯汁，紅得鮮艷奪目。
李逸飛正彎腰用抹布擦拭，忽然聽到身后傳來拖鞋碾過地板的細碎聲響。
他直起身子轉身時，正好撞進一片雪色里——何雅娜穿著月白色絲質睡衣，領口松松垮垮地垂到鎖骨，發尾濕漉漉地搭在肩頭，顯然剛從浴室出來。
晨光透過紗窗斜斜照進來，在她裸露的腳踝上鍍了層淡金，那金色的光芒閃爍著，仿佛帶著一絲高貴。
李逸飛喉結動了動。
他之前只見過何雅娜穿職業套裝的模樣，她是林曉薇說的在廣告公司做策劃的閨蜜，此刻卸了妝的臉帶著剛睡醒的松弛，倒比平時多了幾分生動。
直到一聲輕咳刺進耳膜，他才驚覺自己盯著人家看了足有五秒。
“咳！”林曉薇不知何時折返回來，手里攥著忘拿的工牌，耳尖紅得要滴血，“何、何姐剛搬來沒幾天，你……你別亂看。”
李逸飛后頸發燙，慌忙垂下眼去看自己沾著面粉的褲腳：“我就是……沒認出來。”
話一出口更顯心虛，明明何雅娜的珍珠耳墜還掛在玄關鏡前，他昨晚收衣服時還幫她撿過。
何雅娜揉著太陽穴走到餐桌邊，瞥了李逸飛一眼，眼尾挑出一絲嫌惡。
房間里的溫度似乎在這一刻降低了幾分，光線也變得有些昏暗。
她拖過椅子坐下，指尖敲了敲還溫著的面碗，“這面誰煮的？油星子都漂到碗邊了。”
“是……是逸飛煮的。”林曉薇趕緊把自己那碗推過去，“他今早特意起早做的，番茄湯熬了半小時呢。”
何雅娜捏著筷子尖撥了撥面條，又迅速縮回手：“我昨晚加班到十點，胃都快燒穿了，哪吃得下這么油的。”
她從包里摸出個小鐵盒，倒出顆薄荷糖含進嘴里，“再說了，男人煮的飯能有多講究？我前男友會做提拉米蘇，那才叫手藝。”
李逸飛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林曉薇攥著桌布角的手指泛白。
她剛才吃面條時眼睛發亮的樣子還在眼前晃，此刻卻像被按了暫停鍵，連睫毛都不敢抬。
他突然覺得這屋子悶得慌，扯了扯領口：“我……我回屋補個覺。”
“哎你——”林曉薇剛要開口，何雅娜已先一步笑出聲：“正好，我和薇薇說點悄悄話。”
她晃著腳上的毛絨拖鞋，那鞋跟林曉薇的小熊睡衣是同一個牌子，“你這室友看著老實，剛才那眼神——”
“何姐！”林曉薇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響聲，“我去把你昨天落的口紅收起來。”
她抓起何雅娜的包往臥室走，經過李逸飛身邊時，袖角擦過他手背，涼得像片被雨打濕的葉子。
房門“咔嗒”關上的瞬間，李逸飛聽見何雅娜的聲音傳出來：“你這房子雖便宜，到底是合租……上次我看見他晾的襯衫，袖口都磨破了，能是什么有本事的人？”
他靠在自己房門上，盯著墻上剝落的墻皮。
林曉薇床頭那張醫院繳費單突然浮現在眼前，金額欄的數字被水浸得模糊，卻足夠讓他想起她昨晚說“想給媽媽換理療儀”時，手指絞著桌布的模樣。
“薇薇你嘗嘗這個！”何雅娜的聲音又高了些，“我今早買的燕窩粥，加熱就能吃，比他那破面條強多了。”
接著是塑料袋窸窣聲，“不是我說，你也該長點心，男人獻殷勤哪有不圖回報的？”
李逸飛攥緊了褲袋里的銀色發夾。那是林曉薇的，夾著茉莉香的發夾。
他突然想起她吃面條時，湯勺碰著碗沿的輕響，像極了老家江邊的晨鐘——那時他蹲在碼頭幫媽媽搬水產，總覺得這種聲音離自己很遠。
“我吃飽了。”林曉薇的聲音悶悶的，“該走了，再晚要遲到了。”
玄關傳來換鞋聲。
李逸飛聽見何雅娜抱怨“你這破地鐵口離公司八公里”，又聽見林曉薇小聲說“省點錢給我媽買藥”。
門被推開的剎那，穿堂風卷著茉莉香撲進來，他下意識拉開門，正好撞進林曉薇慌亂的眼神里。
“那個……”她指尖絞著工牌繩，“面錢我轉你。”
“不用。”李逸飛喉頭發緊，“就當……就當謝謝你上次幫我收被子。”
何雅娜已經走到樓梯口，回頭催了聲“薇薇”。
林曉薇咬了咬嘴唇，轉身跑下樓梯時，發尾掃過他手背，和今早看照片時一樣。
“哎——”何雅娜的聲音從樓下飄上來，“你說李逸飛今天怎么了？眼神怪怪的。”
林曉薇的回答被風揉碎了，李逸飛只聽見尾音：“……美股操盤手……”
他望著虛掩的房門，晨光里浮著細塵。
抽屜里的發夾閃著微光，像顆被遺落的星子。
窗外傳來賣早點的吆喝聲，他摸出手機打開交易軟件，道瓊斯指數的K線圖在屏幕上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