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遛狗的大爺在廣場發現三雙斷手堆成的肉塔。DNA 顯示它們來自兩個失蹤女性,
還有一個身份不明的老人。我帶隊追查:出軌丈夫、叛逆少女、沉默租客,線索如蛛網交錯。
當我們在兇手家中冰柜找到兩具無手女尸時,他卻在越野車座椅里蜷縮成胎兒。
法醫劃開皮革的瞬間,我看到了最詭異的犯罪藝術——凌晨五點,
城市還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只有些許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
遛狗的劉大爺像往常一樣來到廣場。廣場平日里平坦開闊,可今日,在朦朧的光影下,
一處不尋常的堆砌物吸引了劉大爺的目光。他牽著狗緩緩走近,隨著距離拉近,
那場景愈發清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撲鼻而來。劉大爺驚恐地瞪大雙眼,
那竟是一堆帶著血肉的物體。仔細一看,居然是三雙手交疊在一起,旁邊還有一些肉條,
血液已然凝固,滲進了草地里。劉大爺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他顫抖著掏出手機,
撥通了報警電話。「喂…… 警察同志,廣場上…… 廣場上有死人啊!」
劉大爺聲音帶著哭腔,恐懼讓他的手止不住地哆嗦。尖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撕裂了城市尚未蘇醒的寧靜。紅藍警燈閃爍的光芒,刺破濃霧,
在廣場周圍的建筑立面上投下變幻不定的光影,如同某種不祥的舞蹈。警戒帶迅速拉起,
將噴泉池后那片染血的草坪圍得水泄不通,像一道黃色的堤壩,
隔絕了外面驚疑、好奇又恐懼的目光。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潮濕泥土的氣息,混雜在一起,
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禾禹潔蹲在警戒帶內側,離那堆令人頭皮發麻的「肉堆」
只有幾步之遙。他穿著深藍色的警服常服,外面套著一次性的勘查服,戴著口罩和頭套,
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此刻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著眼前的景象,
眉頭擰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這是他轉正刑偵副隊長后接手的第一起惡性命案,
沉甸甸的壓力和一種混雜著憤怒與職業探究的復雜情緒,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十年一線刑偵的磨礪,從實習警員跟著師傅摸爬滾打,到如今獨當一面,見過不少血腥場面,
但眼前這堆刻意擺放、充滿儀式感的斷手,依舊讓他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禾隊。
」一個冷靜的女聲在他身旁響起,帶著一絲金屬般的質感。梁茹風已經蹲在了斷手堆旁邊,
動作專業而利落。她同樣穿著勘查服,戴著口罩和手套,露出的眉眼清秀,
眼神卻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專注。她是隊里的技術擔當,痕檢和法醫學都是頂尖好手。
她手里拿著強光勘查燈,雪亮的光柱精準地打在斷手堆上,每一個細節都被無情地照亮。
「初步目測,三雙手,均為女性。斷口邊緣不整齊,肌肉組織和肌腱有明顯撕裂傷,
符合非專業工具強行分離的特征。有冷凍再解凍的跡象,部分肌肉組織呈現異常的灰白色。」
她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冷靜得近乎殘酷,像是在描述一件物品而非人體的殘骸。
她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旁邊散落的一條暗紅色肉條,對著燈光仔細觀察。「這些肉條,
初步判斷是人體組織剝離形成的,并非動物。」她頓了頓,補充道,「具體位置和來源,
需要回去做詳細解剖和 DNA 比對。」禾禹潔點點頭,
目光掃過那片被血液浸透、踩踏得一片狼藉的草地。「拋尸點選擇廣場中央,凌晨,
燈光昏暗,監控死角……兇手很囂張,也很熟悉環境。」他的聲音低沉,
帶著一種壓抑的凝重。「老梁,痕檢出什么了嗎?」梁茹風搖搖頭,
勘察燈的光束掃過草地和周圍的地面。「雨水沖刷很厲害,
加上報案人和最初的幾個圍觀者進入過現場,有價值的足跡基本被破壞了。
草葉上的拖拽痕跡很模糊,方向指向……那邊。」
她抬手指向廣場邊緣一條相對僻靜、兩側種滿高大行道樹的小路,
「估計是從那條小路拖拽進來的,路面情況更差,找到有效痕跡的可能性很低。」「尚磊!」
禾禹潔揚聲喊道。「到!」一個洪亮的聲音應道,帶著軍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尚磊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身材高大魁梧,警服下的肌肉線條賁張有力,像一尊移動的鐵塔。
他是隊里的武力擔當,格斗和槍械都是頂尖水平,此刻他濃眉緊鎖,目光如電般掃視著四周。
「禾隊,外圍初步摸排過了,廣場四角的監控探頭,東邊和北邊那兩個,上周就壞了,
報修單還在物業壓著。南邊和西邊的探頭角度刁鉆,拍不到中心區域。凌晨這個時段,
廣場和周邊小路,鬼影子都沒一個。」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焦躁,顯然對監控的缺失極為不滿。
禾禹潔的眉頭鎖得更緊。沒有目擊者,監控缺失,雨水破壞痕跡……這開局,簡直糟透了。
「技術組,加快速度!提取所有生物檢材,土壤樣本,周圍可疑丟棄物,一樣都別漏!」
他站起身,目光沉凝地掃過這片被死亡籠罩的草坪,「老梁,你親自負責這些斷手和肉條,
以最快速度出 DNA 和詳細尸檢報告。尚磊,帶人擴大搜索范圍,
特別是那條小路和可能的拋尸車輛停靠點,垃圾桶、綠化帶,仔細翻,
看看有沒有遺漏的物證或者兇手留下的東西,哪怕一片紙屑!另外,聯系指揮中心,
調取廣場周邊所有主干道、岔路口,特別是凌晨三點到五點這個時段的監控錄像,
重點排查可疑車輛!車牌看不清的也要!」「是!」梁、尚兩人同時應聲,立刻分頭行動。
技術組人員小心翼翼地開始清理現場,拍照、錄像、提取樣本,動作迅速而有序。
尚磊帶著幾個隊員,像獵犬一樣撲向那條小路和周邊的區域。禾禹潔站在原地,晨風吹過,
帶著刺骨的寒意。他望著那三雙在勘查燈下顯得更加慘白詭異的斷手,
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攫住了他。這絕非簡單的兇殺。這三雙手背后,是三條消失的生命,
和一個精心布置、充滿挑釁的死亡儀式。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雜著血腥味的空氣,
眼神變得無比銳利。這案子,才剛剛開始。市局法醫中心的燈光永遠慘白得刺眼,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福爾馬林以及一種若有若無、卻揮之不去的組織腐敗的混合氣味。
這里是生與死的最后交界線,是沉默證據的法庭。梁茹風已經在這里連續工作了十幾個小時,
眼下的烏青清晰可見,但她的動作依舊穩定、精準,像一臺設定好程序的精密儀器。
解剖臺上,那三雙飽受摧殘的斷手和散落的肉條,經過初步清理,
呈現出更加觸目驚心的細節。禾禹潔推門進來,帶進一股外面清冷的空氣,
驅散了些許解剖室里的沉悶。他走到梁茹風旁邊,目光落在那些殘肢上,眉頭緊鎖。
「結果出來了?」他的聲音帶著熬夜的沙啞。梁茹風放下手中的解剖刀,
拿起一份剛打印出來、還帶著打印機余溫的報告,語速清晰地匯報,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金屬塊砸在解剖臺上:「DNA 比對結果確認。左手這雙,」
她用鑷子點了點其中一雙相對完整、皮膚狀態稍好一些的斷手,「屬于李梅娟,39 歲,
本地人。她妹妹李梅蓮兩個月前報的失蹤案。」禾禹潔眼神一凝:「李梅娟……我記得卷宗,
家屬反映夫妻關系惡劣,丈夫有出軌嫌疑,但一直沒找到人。」梁茹風點點頭,
鑷子移向另一雙明顯更纖細、皮膚也更年輕的斷手。「這雙,屬于王婭婷,19 歲,
外地戶籍,在本地三中復讀高三。她的班主任一周前報的失蹤。」「高中生?」
禾禹潔的眉心擰得更緊。一個失蹤兩個月的家庭主婦,一個失蹤一周的復讀女生,
這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女性,她們的手卻以一種如此驚悚的方式出現在了一起。「最后一雙,
」梁茹風的鑷子指向第三雙手,這雙手皮膚松弛,布滿深刻的皺紋,
指甲縫里嵌著陳年的污垢,腐敗程度明顯高于前兩雙,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膩惡臭。
「女性,年齡在 65 到 75 歲之間。腐敗程度結合環境溫度和濕度初步推斷,
死亡時間不超過 72 小時,也就是最近三天內。關鍵問題在于,」她加重了語氣,
「我們比對了本市及周邊地區近三個月所有上報的失蹤人口記錄,
沒有符合她特征的登記信息。她不在任何已知的失蹤名單上。無名氏。」
禾禹潔的心沉了下去。兩個有身份的受害者,一個身份不明的老人。
兇手的目標選擇似乎毫無邏輯,卻又隱隱透著一股殘忍的規律性——女性。「還有這些肉條,
」梁茹風指向旁邊托盤里那些暗紅色的組織,「全部進行了 DNA 檢測。結果證實,
它們均來自這三雙手對應的三名受害者本體。換句話說,這些肉條,
就是從她們被切斷的手臂上,進一步剝離下來的組織。」禾禹潔倒抽一口涼氣。
分尸斷手已是極度兇殘,還要將殘肢上的肉條剝離下來,和斷手一起拋尸示眾?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殺人滅跡,而是赤裸裸的凌虐、展示,甚至……某種儀式?
兇手的心理狀態極度扭曲,其行為模式帶有強烈的標記性和挑釁意味。「切口特征呢?」
他追問,試圖抓住任何指向作案手法或工具的特征。梁茹風拿起放大鏡,
湊近斷手的橫截面:「李梅娟和王婭婷的斷口邊緣相對平整,
肌肉和骨骼斷面有明顯的冰晶融化后留下的蜂窩狀痕跡,符合被冷凍后解凍再被切割的特征。
但切割工具不專業,反復砍剁造成的撕裂傷很嚴重。」她頓了頓,
鑷子指向那雙無名老婦的手,「她的情況不同。斷口非常……干凈利落。雖然也有解凍跡象,
但切割面幾乎是平直的,肌肉和肌腱的分離精準得多,骨骼的斷面也相對平滑。
更接近于……專業的解剖手法,工具可能非常鋒利,比如手術刀或骨鋸。」「專業手法?」
禾禹潔捕捉到這個關鍵信息。一個用菜刀亂砍,一個卻像外科醫生般精準?
是同一個兇手使用了不同的工具和手法,還是……涉及不同的人?「另外,」梁茹風補充道,
指著斷手交疊處和肉條上沾染的泥土草屑,「土壤和植物殘留成分分析正在進行,
初步判斷與中心廣場的土壤類型有差異,
更像是……城鄉結合部或老舊小區花壇那種混合了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的土壤。」
禾禹潔盯著那三雙在慘白燈光下無聲控訴的斷手,大腦飛速運轉。李梅娟(家庭主婦,
失蹤兩個月,丈夫可疑),王婭婷(外地復讀生,失蹤一周,社會關系待查),
無名老婦(72 小時內遇害,身份不明)。拋尸點在市中心廣場(公開,挑釁)。
作案手法(分尸,剝離肉條,冷凍,混合拋尸)。線索凌亂如麻,卻又隱隱指向不同的方向。
「兩條線。」禾禹潔沉聲開口,打破了解剖室里令人窒息的寂靜,「尚磊,你帶一組人,
全力追查那輛拋尸的黑色越野車!指揮中心那邊監控有進展立刻報給我!梁工,
無名斷手這條線,重點排查全市范圍內獨居、尤其是與社會聯系薄弱的老年女性,
特別是近三天失聯的!同時,對李梅娟和王婭婷的社會關系、活動軌跡,進行深度摸排!
她們的交集點,可能就是兇手的影子!」「明白!」尚磊應聲,立刻轉身出去部署。
梁茹風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回解剖臺:「我會盡快完成土壤和微量物證的進一步分析。
無名氏的顱面復原和 DNA 入庫比對也會同步進行。」禾禹潔最后看了一眼那三雙斷手,
轉身大步離開了解剖室。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他需要清醒。
這案子像一張巨大的、沾滿血腥的蛛網,而他們剛剛觸碰到了邊緣的粘絲。兩條線,三個人,
一個隱藏在暗處的、手法殘忍且可能具有專業知識的幽靈。追捕,才剛剛開始。
市局刑偵支隊的案情分析室煙霧繚繞,混合著速溶咖啡的廉價香氣和熬夜的疲憊氣息。
巨大的白板上,已經密密麻麻地貼滿了照片、打印的監控截圖和手寫的線索紙條。
三雙斷手的照片被放在中心最醒目的位置,觸目驚心。圍繞著它們,
李梅娟、王婭婷和那個巨大的問號的照片分列開來,各自延伸出幾條線索脈絡。
禾禹潔站在白板前,手指重重地點在王婭婷的照片下方。照片上的女孩年輕,
眼神里帶著點青春期特有的不馴和迷茫。「王婭婷這條線,」
他的聲音因為熬夜和抽煙有些沙啞,「她父母從外地趕過來了?」
旁邊一個負責接待家屬的年輕刑警小張立刻接口,
臉上帶著一絲無奈和沉重:「昨天下午到的,情緒完全崩潰了。
在學校和局里都…鬧得很厲害。她母親哭暈過去兩次,父親揪著我們副局長的領子吼,
說我們無能,連個學生都保護不了…」小張嘆了口氣,「安撫工作做了很久,勉強能溝通了。
」「他們提供什么有價值的線索沒?」禾禹潔追問。小張翻看著記錄本:「信息有限。
王婭婷是復讀生,在本地三中借讀。性格…據她父母說有點叛逆,但心眼不壞。
在老家成績中等偏下,來這里復讀壓力大,他們花了不少錢。平時住校,
周末有時去外面租的房子住。他們只知道租在學校附近,
具體哪條街哪個門牌…他們也不清楚,錢是直接打到女兒卡里的。」
禾禹潔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一個獨自在外復讀的少女,住在校外,連父母都不知道確切地址?
這本身就存在巨大的安全隱患。「學校那邊呢?班主任、同學怎么說?」
另一個負責走訪學校的刑警小李接話:「禾隊,我們去三中詳細查了。
王婭婷在班里存在感不高,有點…游離。用她幾個同學私下的話說,有點『小太妹』的傾向,
喜歡跟校外一些看著不太正經的人玩,偶爾逃課,但沒聽說跟誰有深仇大恨到要殺人的地步。
她的班主任是個老教師,也很痛心,說這孩子心思沒完全放在學習上,但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她最后一次被確認出現在學校,是上周三下午放學。」「校外出租房是關鍵。」
禾禹潔轉向負責排查出租屋區域的刑警老陳,「老陳,你們那邊進展?」
老陳掐滅了手里的煙頭,神情嚴肅:「根據王婭婷銀行卡的房租轉賬記錄,
鎖定了大致區域——學校后面隔兩條街的『槐樹巷』。那片全是老城區自建房,亂得很。
房東基本都是本地老頭老太太,房子多是兩層或三層,自己住一樓,樓上隔成小間出租。
租客魚龍混雜,學生、打工的、外地做小生意的都有,管理混亂。」他走到白板前,
拿起筆在「槐樹巷」區域畫了個圈:「我們挨家挨戶摸排了幾天,
結合房東和鄰居的零碎信息,基本確定了王婭婷租住的位置。巷子中段,一棟兩層小樓。
房東姓吳,是一對五十多歲的中年夫妻,他們自己住一樓。王婭婷租的是二樓一個單間。」
「鄰居反映有什么異常嗎?尤其是她失蹤前一周?」禾禹潔追問。
老陳搖搖頭:「都說那女孩獨來獨往,早出晚歸,跟鄰居基本沒交流。
房東吳某說房租按時交,水電也正常,沒發現什么特別不對勁的地方。不過…」他頓了頓,
指著白板上巷子口的位置,「有個情況。巷子口唯一的一個治安攝像頭,
上個月底因為附近修人行天橋,線路被挖斷了,一直沒修復。
所以王婭婷最后進出巷子的影像,沒有。」監控缺失!禾禹潔感到一陣熟悉的煩躁。
這案子似乎總在關鍵環節卡在監控上。「還有,」老陳繼續補充,
語氣帶著一絲發現新線索的凝重,「我們摸排過程中,有鄰居提到巷子靠里頭一點,
還有一棟三層小樓。那家的房東是一對姓宋的老夫妻,住一樓。
二樓是他們孫女周末回來住的房間,巧了,那孫女也在三中讀高三,叫宋曉媛。
三樓是出租的,租客是一對母子。」老陳在白板上「槐樹巷」
區域內標注出這棟三層樓的位置:「鄰居說,那兒子看起來二十出頭,叫陳樹,人很孤僻,
幾乎不跟人說話,在附近一個洗車場打零工。老太太叫陳芳,有七十歲了,看著很顯老,
也很少出門。重點是,」老陳加重了語氣,「據幾個鄰居反映,這對母子,
好像有幾天沒見人影了。房東宋老頭夫妻,據說是去外省走親戚了,不在家。
時間點…大概也就是最近一周左右。」禾禹潔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時間點!
王婭婷失蹤一周左右,無名老婦死亡 72 小時內,這對母子恰好失聯?「有聯系方式嗎?
房東或者租客的?」禾禹潔立刻問。老陳搖頭:「聯系了社區,
找到了宋老頭登記的一個手機號,打過去是他兒子接的,說老兩口在外省朋友家玩得挺好,
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問他三樓租客的情況,他說只有陳芳一個老年機的號碼,給了我們。
我們打過去…提示停機了。查了一下,那號碼半年前就欠費停機了。」停機半年?
禾禹潔心頭疑云更重。一個七十歲的老人,沒有可用的聯系方式?兒子也一同消失?
「那個陳樹,洗車場那邊查了沒?」「查了。」老陳點頭,「尚隊親自帶人去的。
洗車場老板說陳樹就是個臨時工,洗一次車結一次錢,人很悶,干活倒是仔細。
但老板也說不清他具體哪天沒來的,反正『有好幾天了』。老板只知道他叫陳樹,
看著二十三四歲,其他一概不知,連身份證都沒登記過,因為是零工,老板也沒在意。
工友也反映他獨來獨往,沒人了解他的情況。」身份模糊,行蹤成謎,時間點高度敏感!
這對母子,尤其是那個沉默寡言的陳樹,瞬間躍升為重大嫌疑人!無名老婦的身份指向,
似乎也隱隱有了著落。禾禹潔盯著白板上「槐樹巷三層樓」、「陳樹」、「陳芳」
這幾個關鍵詞,眼神凝重。他轉向負責李梅娟那條線的另一組人:「李梅娟那邊呢?
她丈夫張雄,控制住了沒有?」李梅娟的「家」,位于城市另一端一個中檔小區。然而,
當禾禹潔帶著梁茹風、尚磊和幾名刑警,在李梅娟妹妹李梅蓮悲憤的哭訴和指引下,
敲開那扇貼著「吉屋出售」紅紙的防盜門時,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烈到刺鼻的油漆味和甲醛味,
混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被極力掩蓋的陳舊氣味。屋里空空蕩蕩。
所有的家具——沙發、餐桌、電視柜——都被慘白的防塵布嚴嚴實實地罩著,
像停尸房里等待處理的遺體。墻壁是新刷的,白得晃眼,但那白色顯得過于刻意和廉價,
有些邊角處甚至能看出匆忙涂抹留下的刷痕和不均勻的色塊。幾扇窗戶大敞著,
深秋的冷風灌進來,卷動著防塵布的邊緣,卻吹不散那股濃烈刺鼻的化學氣味。「姐!
我姐就是在這被那個畜生害了啊!」李梅蓮撲在一張被白布罩著的餐桌上,哭得撕心裂肺,
手指死死摳著粗糙的白布,「他急著賣房!他急著跑啊!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抓住他!
是他殺了我姐!」禾禹潔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這個詭異冰冷的「家」。太干凈了,
干凈得不正常。一個失蹤兩個月妻子的家,就算丈夫要賣房,
也不至于把每件家具都罩得如此嚴實,更不至于把墻壁刷得如此嶄新,
仿佛要抹去這里曾經存在過的一切生活痕跡。他走到窗邊,手指在嶄新的窗框上抹了一下,
指尖沾上一點細微的白色粉末。那股濃烈的甲醛和油漆味下,
似乎還頑固地殘留著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鐵銹般的腥氣。「張雄人呢?」
禾禹潔沉聲問旁邊的片警。「接到你們通知,我們馬上過來了。他正在搬最后幾件小家具,
準備裝車拉走,被我們堵在小區門口了。」片警回答,「車就在樓下,
一輛半舊的金杯面包車,是做拉貨用的。」「帶上來!」很快,張雄被兩名警察帶了上來。
他個子不高,身材敦實,穿著沾了灰的舊夾克,頭發油膩,
臉上混雜著疲憊、焦慮和一絲被強行打斷計劃的不耐煩。
看到滿屋的警察和李梅蓮怨毒的目光,他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梗著脖子,
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審訊室的燈光打在張雄油膩的臉上,映出他額角細密的汗珠。
禾禹潔坐在他對面,目光如炬。梁茹風在一旁記錄,尚磊抱著手臂靠在門邊,像一尊門神。
「張雄,你妻子李梅娟失蹤兩個月,為什么不報案?」禾禹潔開門見山,聲音不大,
卻帶著無形的壓力。張雄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報什么案?我跟她早就名存實亡了!感情?
屁的感情!幾年前我就跟她分居了!要不是那破房子…她死活不肯離!就拖著,耗著我!」
他語氣激動,帶著一股積壓已久的怨氣。「耗著你?所以你知道她失蹤了,反而很高興,
立刻著手賣房?」禾禹潔冷冷地問。「我有什么辦法!」張雄猛地抬頭,眼睛有些發紅,
「我做生意賠了!欠了一屁股債!那個臭娘們,帶著我兒子跑了!說我沒用,
還不上錢就不回來!我不得趕緊賣了房子填窟窿,把兒子接回來嗎?李梅娟那女人,
她就是故意跟我作對!我找她要離婚協議簽字,她躲著我;找她要房子,她跟我撒潑!
她失蹤了,我上哪兒找她去?我正好賣房!法律上她還是我老婆,房子是夫妻共同財產,
我賣房還債天經地義!」「天經地義?」禾禹潔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銳利如刀鋒,
「所以你就在她可能遇害失蹤的情況下,把家里的墻都刷了?家具都用白布罩起來?
窗戶大開散味兒?你在掩蓋什么,張雄?」張雄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眼神瞬間閃過一絲慌亂,但立刻被強裝的憤怒掩蓋:「掩蓋?我掩蓋什么?房子要賣,
不得收拾干凈點?那墻…那墻本來就舊了,刷一下好看點,賣相好!家具罩起來防灰,
有什么問題?你們警察不去抓兇手,盯著我刷墻罩家具干什么?我欠錢賣房犯法了嗎?」
他的辯解看似合理,但那份急于撇清和過度解釋的急切,反而欲蓋彌彰。
禾禹潔沒有立刻逼問,轉而問道:「你最后一次見到李梅娟是什么時候?在哪里?」
「就…就兩個月前吧,大概十月初。」張雄眼神飄忽,努力回憶的樣子顯得很假,
「在…在她爸媽以前住的老房子那邊,我去找她談離婚的事。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后來就再沒見過了。」「老房子地址?」「就…西郊那邊,快拆了的『向陽里』,
6 棟頂樓。」張雄報了個地址。「你最近去過那里嗎?」「沒…沒有!那破地方又臟又破,
我賣這房子還債,去那兒干嘛?」張雄立刻否認,語速很快。禾禹潔不再追問,
示意旁邊的警察:「查他的經濟狀況和車輛情況。把他剛才說的那個老房子地址,
向陽里 6 棟,列為重點區域,派人過去看看。」很快,
調查信息反饋回來:張雄確實欠了多家小額貸款公司總計近三十萬,逾期嚴重,
催債電話記錄爆滿。他名下那輛用來拉貨的金杯面包車,半年前就抵押給了一家二手車行,
目前不在他手里。沒有直接證據。張雄的說辭雖然可疑,但經濟壓力和賣房動機確實存在。
禾禹潔沉吟片刻,暫時找不到繼續扣留他的理由。「張雄,你可以先回去。
近期不要離開本市,隨時配合我們調查。」禾禹潔站起身。張雄如蒙大赦,連聲應著,
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審訊室。李梅蓮在外面聽到消息,沖進來抓住禾禹潔的胳膊,
涕淚橫流:「警察同志!不能放他走啊!肯定是他!肯定是他殺了我姐!他心虛啊!
你們看他那樣子!求求你們了!我姐死得好慘啊……」她的哭喊聲在走廊里回蕩,
充滿了絕望和不甘。禾禹潔看著李梅蓮悲痛欲絕的臉,又望向張雄消失的走廊盡頭,
眼神深邃。直覺告訴他,張雄身上有重大嫌疑,那份急于抹去痕跡的舉動絕非巧合。
但證據鏈還遠遠不夠。無名老婦的身份尚未確定,王婭婷那邊陳樹母子的疑點也在上升。
他沉聲吩咐:「尚磊,安排人手,24 小時盯住張雄!梁工,
你親自帶人去一趟他說的那個向陽里老房子,6 棟頂樓,仔細搜!
特別是他提到的『老地方』,看看有沒有蛛絲馬跡!」「是!」兩人領命而去。
禾禹潔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張雄急匆匆鉆進一輛出租車離開的背影,眉頭緊鎖。這張網,
似乎越收越緊了。李梅娟的丈夫,王婭婷樓上消失的租客,兩條看似平行的線,
是否會在某個黑暗的角落交織?而那個身份成謎的無名老婦,又會是誰?
技術科的監控追蹤小組已經熬紅了眼。巨大的屏幕上分割著無數個窗口,
播放著從廣場拋尸案發時間段前后,周邊所有主干道、岔路口的監控錄像。
快進、暫停、放大、比對……枯燥重復的工作,卻容不得絲毫懈怠。「禾隊!有發現!」
一個技術員猛地喊了一聲,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瞬間圍了過去。
屏幕上定格的畫面,是距離中心廣場約三公里外的一個十字路口,
時間顯示為案發當日凌晨 4 點 17 分。一輛黑色的 SUV 正在右轉。
車型輪廓與尚磊最初描述的「類似豐田普拉多或陸地巡洋艦」高度吻合。
最關鍵的發現是——這輛車的車牌位置,被一塊臟兮兮的、深色的布完全遮擋住了!
駕駛座上的人影模糊不清,只能看出穿著深色外套,戴著帽子和口罩,包裹得嚴嚴實實。
「追蹤它!」禾禹潔立刻下令,聲音帶著一絲緊繃的興奮。技術員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
屏幕上的畫面不斷切換,沿著黑色越野車行駛的方向,從一個路口追到另一個路口。
這輛車顯然對城市監控布局有一定了解,或者經過了精心踩點,
它總是能在關鍵節點避開主要的高清探頭,選擇相對偏僻、監控覆蓋較差的路線行駛。
追蹤變得異常艱難。畫面時斷時續,清晰度也參差不齊。它駛離了主城區,
拐上了一條通往市郊工業區的老舊公路。路邊的監控越來越少,畫面也愈發模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后出現的位置…在這里!」
技術員將畫面定格。屏幕顯示的是市郊結合部一片相對荒涼的工業區邊緣,
一條通往廢棄廠區的小路入口。入口處有一個搖搖欲墜的監控桿,探頭角度歪斜,
勉強拍到了越野車的尾部一閃而過,時間是凌晨 4 點 48 分。再往前,
就是大片沒有監控覆蓋的區域了。「那片區域…是什么地方?」
禾禹潔盯著屏幕上那條荒草叢生、仿佛通往未知黑暗的小路。「地圖顯示,」
另一個技術員迅速調出電子地圖,「前面是幾個連片的廢棄廠區,
其中最大的是一個…已經倒閉了快十年的『紅星報廢汽車拆解回收廠』!」報廢汽車廠!
禾禹潔瞳孔猛地一縮。一個處理廢舊金屬、肢解車輛的場所!
這簡直是為處理犯罪證據量身定做的地點!兇手選擇這里作為終點,
其意圖昭然若揭——毀車滅跡!「尚磊!」禾禹潔猛地轉身,吼聲在技術科炸響,
「立刻集合人手!帶上家伙!去紅星報廢廠!快!通知當地派出所配合封鎖所有出入口!
一只鳥也別給我放出去!」「是!」尚磊像一頭被驚醒的獵豹,渾身肌肉瞬間繃緊,
抓起桌上的配槍和裝備,旋風般沖了出去。刺耳的警笛聲再次劃破城市的喧囂。
幾輛警車風馳電掣般沖出市局大院,朝著市郊那片荒涼的工業廢墟疾馳而去。
禾禹潔坐在副駕上,緊盯著前方飛速倒退的景物,臉色冷峻如鐵。
報廢廠…陳樹…洗車工…他腦子里飛快地轉動著。如果這輛車就是拋尸工具,
如果它和陳樹有關……那么,那個沉默寡言的青年,很可能就是解開斷手案的關鍵!
必須趕在它被徹底拆解、熔化成鐵水之前,把它截住!紅星報廢汽車拆解回收廠。
巨大的廠區鐵門銹跡斑斑,半邊歪斜地敞開著,仿佛巨獸腐爛的嘴巴。里面是鋼鐵的墳場,
堆積如山的報廢車輛殘骸在秋日的慘淡陽光下泛著冰冷死寂的光澤。
扭曲的車架、破碎的玻璃、裸露的發動機內臟,層層疊疊,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
構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機油味和塵土的氣息。
幾輛警車帶著刺耳的剎車聲停在廠區門口。
禾禹潔、尚磊帶著十幾名全副武裝的刑警迅速下車。當地派出所的民警已經先一步趕到,
封鎖了廠區唯一的出入口,幾個穿著油膩工裝、一臉茫然的工人被攔在警戒線外。
一個頭發花白、穿著褪色藍色工裝、滿臉皺紋的廠長老劉,被尚磊帶了過來,
看著眼前荷槍實彈的警察,嚇得臉色發白,說話都不利索了:「警…警官…這…這是咋了?
我們…我們都是合法經營啊…」「少廢話!」尚磊沒空跟他客套,
直接亮出手機上定格的那輛黑色越野車尾部截圖,「這輛車!今天凌晨有沒有送來?
或者你們廠里現在有沒有這輛車?黑色 SUV,大概這個樣子!擋著車牌的!」
老劉瞇著眼,湊近手機屏幕仔細辨認,
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恍然:「啊…這個…這個類型的車…好像…好像凌晨天沒亮的時候,
是有輛黑色的開進來過!開得賊快!當時值班的老王頭在門衛室打盹,就聽見動靜了,
等他爬起來看,車影子都沒了,就丟下兩百塊錢在門衛室窗臺上!
我們這廠子…平時也…也有半夜偷摸送車來的,只要給錢,
老王頭也就…也就睜只眼閉只眼…」「車呢?!」禾禹潔厲聲喝問,心提到了嗓子眼。
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天!「車…車…」老劉被禾禹潔的氣勢嚇得一哆嗦,
指著廠區深處那幾座如同怪獸大口般的巨型金屬粉碎機,「送…送進去的車,
都…都按順序等著拆解…這個點…怕是…怕是已經進粉碎口了…」「帶路!快!」
禾禹潔的心猛地一沉,拔腿就往廠區里沖。尚磊一把揪住老劉的胳膊,幾乎是拖著他往前跑。
巨大的金屬碰撞和切割聲轟鳴著,震耳欲聾。空氣中飛舞著細小的金屬粉塵。
他們穿過堆積如山的廢車殘骸,沖向那幾臺如同饕餮巨獸般不停吞噬著鋼鐵的粉碎機流水線。
流水線旁,已經堆積了十幾輛等待被肢解的車輛,幾個工人正操縱著巨大的機械爪,
將一輛輛破車抓起,投入粉碎機那布滿猙獰齒牙的入口。「停下!全部停下!」
尚磊對著操作臺上的工人怒吼,聲音壓過了機器的轟鳴。工人們愕然停下操作。
巨大的機械爪懸在半空,爪子里還抓著一輛被擠壓變形的白色小轎車。「找!
所有今天送來的、還沒被粉碎的黑色 SUV!快!」禾禹潔對著老劉和工人們吼道。
場面一片混亂。工人們在堆積的車輛殘骸中翻找辨認。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無比煎熬。
禾禹潔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那些扭曲的鋼鐵殘骸,拳頭不自覺地握緊。「禾隊!這邊!
好像有!」一個眼尖的年輕刑警在靠近流水線末端的待處理區喊道。眾人立刻圍了過去。
只見在幾輛被壓扁的轎車后面,歪斜地停著四輛黑色的 SUV!車型都比較老舊,
車身布滿灰塵和劃痕,其中有兩輛的前臉或尾部有明顯的撞擊凹陷,
但整體輪廓與監控中那輛遮擋號牌的越野車都極為相似!禾禹潔的心跳驟然加速。找到了!
雖然無法立刻確定哪一輛是目標車輛,但至少,它們還在!沒有被那恐怖的鋼鐵巨口吞噬!
「封鎖這片區域!技術科的人到了沒有?」禾禹潔大聲下令,同時快步走向那四輛車。
「在路上!馬上就到!」旁邊的刑警回答。禾禹潔走到第一輛車旁。
這是一輛老款的豐田霸道,車窗玻璃破碎,車身布滿污泥。
他用手套擦開車窗邊緣厚厚的灰塵,試圖觀察內部,但光線昏暗,只能看到模糊的座椅輪廓。
他繞到車尾,車牌位置空空如也,顯然已經被拆掉。第二輛、第三輛情況類似,
都是牌照缺失,內部骯臟不堪。
當他走到第四輛車——一輛同樣老舊的黑色三菱帕杰羅旁邊時,腳步頓住了。
這輛車的灰塵似乎比其他幾輛更厚一些,顯得更加破敗。
車身上有幾道不規則的、深色的污漬,像是干涸的泥漿。
禾禹潔的目光落在后備箱蓋的邊緣縫隙處,那里似乎沾著一點極其微小的、暗紅色的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