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周安國見蘇慧心關了門，立刻摸到廚房來，等著宋明華給他做早飯。
手撐著灶臺看宋明華一個人搬著大鐵鍋放在灶臺上，也沒想著要搭把手，口中還說個不停。
“娘，你忽然對蘇慧心這樣好，是不是她占著撫恤金不肯拿出來啊？”
“這有什么難的？娘你就說她沒給我大哥留后讓她拿出錢來，等我們三兄弟給你撐腰，還怕她一個蘇慧心撒潑嗎？”
周安國跳著躲開那一巴掌，舉起手臂當在臉前，眼中閃動憤怒：“娘！你這是打我打上癮了？”
宋明華瞧見他那眼神，想起臨死前的周安國在大火之中撲到她身邊亂踢，也是這個眼神，哪里能忍，抄起菜刀就追了出去！
“你這個臭小子，你大哥尸骨未寒，你們可曾流過一滴眼淚，若非是你大哥大嫂，你們能過上好日子？不知道感恩的東西！”
周安國一路從堂屋跑回自己房間，口中還叫著：“娘，你現在來當好人，不也是看上撫恤金，以為能瞞得過我們嗎？”
宋明華瞪著甩上的房門，握著菜刀咬牙切齒，氣喘吁吁，身子抖個不住。
蘇慧心怯生生上來，奪下宋明華手中的菜刀：“娘，你來。”
宋明華轉向蘇慧心，面色立刻柔和下來，跟著她進屋去。，
蘇慧心拿出小鑰匙打開衣柜的小抽屜，將一個厚厚的信封拿出來遞給宋明華：“娘，這就是忠國的撫恤金，家里艱難，我是知道的。”
說著便硬將信封塞到宋明華手中，抬眸淺笑：“娘，忠國也會希望這樣做的。”
宋明華握著那厚厚的信封，想到了大兒子。
大兒子周忠國是個孝順的孩子。當兵那幾年，攢下糧票油票，全部都寄回家中，家里的人當年才不至于餓肚子。
因為是老大，宋明華對周忠國并沒有注入太多關心，心中還理所當然覺得他是大哥應該支持家中。
就是成婚的時候，宋明華也不太滿意蘇慧心這個知青兒媳婦，聽說她家中沒錢沒勢，覺得配不上大兒子，將不滿意帶到了婚后。
宋明華的眼中噙滿淚水，將信封放在一邊，緊緊握著蘇慧心的手，千言萬語也不道不出心中的感激，只是默默垂淚。
蘇慧心將撫恤金送出去之后，心里反而安定了，抽出自己的手安慰道：“娘，忠國已經去了，就別太傷心了，你還是有依靠的。”
宋明華察覺出蘇慧心的戒心，擦掉眼淚，將信封卡在褲腰上，拉扯外衣遮住：“啊，你在溫書，我就不打擾你了，地里和飯菜我來。”
宋明華打開房門，便瞧見周安國的大臉貼在門上：“這是你大嫂，你這是要做什么？”
周安國白了宋明華一眼，朝著蘇慧心伸出手來：“我今兒約了朋友，說好了要去看電影，蘇慧心，給我錢！”
“前兒村里收紅薯制粉的時候，我瞧見你將地窖中的紅薯都給賣了，錢你都昧下了吧？”
周安國一面說一面給宋明華使眼色，面帶得意，像是立了個大功一樣。
宋明華伸手將周安國推出房門，惡狠狠罵道：“那點買的紅薯錢，早給你們三兄弟給張口瓜分了去，以為現在還有呢！”
“什么，我不過才要了五毛錢，怎么可能就沒了？二哥三哥他們到底拿了多少？”
宋明華脫下鞋子將糾纏不休的周安國打出去，回身將房門關上了。
蘇慧心緩緩坐在床上，抬眼看著打開的抽屜。
里面放著她和周忠國的結婚證書、烈士獎章、軍籍、身份證件、還有兩顆小印章。
蘇慧心深吸一口氣忍著悲痛將抽屜鎖上，提起精神便回到書桌前。
婆婆說的是真的，真的允許她去參加高考。
雖然不明白婆婆這樣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只要能碰到書，能參加考試，她便不去想考試之后的事情。
宋明華瞧著周安國打扮得人模狗樣出去，自己也扛著鋤頭下地去。
村里的婦人等在田里忙活，瞧見今日來的是宋明華都是一陣詫異，對視一眼，笑著道：“宋嬸子，今兒怎么是你來？”
“這你還不知道，自然是不允許蘇慧心出來走動了。這種年輕女人哪里守得住，關起來是非少。”
“尤其是這些知青，心不定！你家忠國走了，她肯定想過要跑回娘家去吧？這若是跑了，可就虧大了！”
現在媳婦也都是算作家里的勞力，成婚花了錢娶回來，若是跑了，在這些農村婦人心中便是虧大發了。
宋明華板著臉利落清理麥田里的雜草，一面朗聲道：“我家慧心要準備高考，還有四個月就要考了，自然要在家中溫書了。”
“啥？高考？宋大姐，這若是考上了，大學學費可不便宜呢！”
“對啊，你們家里不是已經有一個考大學的，這兩個，能負擔得起嗎？”
“哎喲，這不是還有忠國的撫恤金嗎，國家沒少賠錢吧？”
宋明華對這些婦人可沒有什么好感，當初若非是這些鄰里鄉親挑撥，她怎么會將蘇慧心趕出家去？
如今都眼紅他們家的那點撫恤金，見不得他們好，一個個在背后可沒少挑撥十分。
“陳大姐，這錢給你你要嗎？”
陳大姐聽得就不樂意了，將手中的鋤頭一丟，挺起過于豐滿的胸脯：“宋大姐，你怎么咒人呢？”
宋明華再不理會他們，收拾好地里的雜草，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兩個飯團坐在田坎上吃起來。
青色的麥苗隨風翻動波浪，藍天上白云浮動，口中的白米香甜可口，更主要的是，手腳利落，有力氣。
癱瘓臥床時候，只能看到一小片的天空，每天醒來除了想吃喝，就是盼望有人來說會話，那種無力地感覺，只有經過的人才知道。
這一世重生一世，三個不孝子和這些虛情假意的鄉親鄰里，她再也不會多費一點心思去周旋！
“村里這些年輕人也沒人管管，又聚集混混在前面打架！”
一個跳著擔子的老漢不以為然地走過來，瞧見宋明華立刻停下腳步：“宋妹子，你家老四也不管管，成天無法無天的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