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他們的第一場對手戲開拍。拍的是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場景，王幻衣衫襤褸，命懸一線，迷路的江淵和他的團隊正好遇見并救了他。
因為準備充分，蘇知旬的臺詞滾瓜爛熟，沒出一點錯。
可在拍王幻的特寫鏡頭時，王導喊停了兩次。
“知旬，你這個眼神不對，你得先是防備的態度，等江淵真的救了你，你才轉變成了信任。你現在雖然有防備啊，但是不多知道吧？讓人覺得在你那里，信任是多于防備的。”
蘇知旬聞言去看了一遍剛剛的拍攝，還真是這樣，可他拍得時候自我感覺還挺到位的。
“你看看你看看，發現沒，action的時候還是可以的，結果一對上江淵的眼神，你的眼神就變味了，明顯不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而是一個一直很信任的人。”王導指著鏡頭說道。
蘇知旬不自覺咬了下唇，他擔心地情況還是發生了......對面是江淮硯，他就沒辦法不把他當成江淮硯。
王導看了看沉默的兩人，語氣調侃：“你們倆是不是私底下混太熟了，一下子入不了戲？”
蘇知旬：“......”
嚴肅的氛圍是緩和了，蘇知旬也更窘迫了。
他往江淮硯那看了一眼，發現江淮硯也正勾著嘴角看著自己。
騰——他覺得自己臉一下紅了起來，不知是因為第一場戲就在偶像面前出糗，還是因為王導當著江淮硯的面隨口一句的調侃。
他們倆都很清楚，他們根本沒有“混太熟”。
好在江淮硯并沒有多想，他開口解圍道：“要不先調整幾分鐘，我覺得我也得再去順一遍詞。”
今天任務不算多，王導聞言便同意了：“行，十分鐘后繼續。”
江淮硯助理高佑上前遞了一杯水，江淮硯邊喝邊往蘇知旬那看了一眼，那人正埋頭盯著劇本，還皺著眉。
他把蓋子擰上還給高佑，往蘇知旬那走了過去，還順手撿起了一個石子。
還差兩三步的時候，他朝著蘇知旬腳邊一扔。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蘇知旬被嚇得一震，下意識抬起頭，當藝人習慣了，對突如其來的東西都帶著警惕。
“這不挺對味的嘛。哎，眼神別收。”江淮硯看著他道。
看到是他本要轉為驚訝的蘇知旬：“......”
他就這樣跟江淮硯對視了兩秒，沒忍住，還是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江淮硯也跟著仰起嘴角：“怎么樣？有點感覺了嗎？”
“嗯。”蘇知旬點頭，本就是領悟力很強的演員，無意間把那個表情做出來，他就找到些許感覺了，“謝謝。”他抬頭看著江淮硯說。
因為是站著，江淮硯能清楚地看到因為他點頭的動作而微微晃動的發旋，還有看他時那雙無辜清純的眼睛。
江淮硯記得知道另一位主演是蘇知旬時，去看過他的微博，他的粉絲好像特別愛叫他“乖寶寶”。
這么看來......是挺乖的。
他隨意點了下頭，回道：“沒事，我們再來對一遍。”
后面的拍攝進行地還算順利，只有幾個配角的戲份耽誤了點時間，但無傷大雅，蘇知旬緊著一天的氣終于松了一口。
今天沒有大夜戲，吃完晚飯后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所以蘇知旬一口一口吃得很慢。
洛和看不下去了：“哥，我都吃完多大會兒了，你再看看你，還剩那么多。”
蘇知旬白他一眼：“你管我。”
洛和訕訕地舉起雙手，表示不敢不敢。
正追星的人惹不起。
沒錯，蘇知旬工作結束了，有時間追星了。現在的他就邊吃飯，邊時不時往江淮硯那邊看上一眼，大有江淮硯不走，他就不走的架勢。
剛準備吃飯的時候，江淮硯在和劇組里的其他人聊天，就沒回房車。
蘇知旬看大家都在外面吃，他覺得這樣也不錯，不僅熱熱鬧鬧的，還能看偶像，便也留下了。
不過他發現，他偶像怎么一直在打電話，連飯都沒吃幾口，不光現在，今天已經打了好幾次了，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
蘇知旬觀望著，想找個機會去跟他說說話。
結果他沒等到那個機會，等來了經紀人的電話。
“喂，離姐。”
“我再跟你聊聊《第四天》的事，你找個沒人的地方。”
蘇知旬聞言嘆口氣，邊往房車里走邊說：“聊什么？不是說好拒絕了嗎？”
那邊傳來李離語重心長的話：“我怕你后悔，你也知道這個本子不錯，楊竟康這個人雖然是個青年導演，但很有才華，去年還獲了獎。今天他還跟我說這個電影非你不可，要不咱再考慮考慮？”
蘇知旬一下靠在躺椅上，毫不猶豫吐出一個字：“不。”
李離：“......”
靜了片刻，李離試探性地開口：“你告訴我，你不想演是不是因為江淮硯？”
畢竟《木心》導演是楊竟康，而當初“木心事件”爆發后，楊竟康也算是那件事情中的重要人物，卻是站在江淮硯對立面的。
雖然蘇知旬嘴上沒說過，但她覺得他心里肯定是對楊竟康有怨恨的。
果然，她聽蘇知旬干脆地聲音響起：“沒錯，我對楊竟康有意見。有才華又怎樣，沒良心沒擔當又能走多遠？還非我不可，那他別拍了。”
“......”好吧，看來比她想象地怨恨還要大。
說真的，因為蘇知旬，她也算多少知道一點“木心事件”有內情的人，因此她也覺得楊竟康這人不太行，但俗話說“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看在這個劇本還不錯的份上，她就想著再來勸勸。不過既然自家藝人這么不想接，那就算了。
這邊，蘇知旬冷靜了會兒，又心平氣和地開口：“首先，離姐你知道我的，如果一個故事我真的心動，我一定會去嘗試的。就算《第四天》是楊竟康導，當初我也認真看了這個劇本，劇情是不錯，但沒打動我，這種類型的角色我已經詮釋過一次了，對我而言沒有很大吸引力；
其次，我看見楊竟康這個人就膈應。
既然一個電影沒打動我，工作環境還會影響心情，那我為什么要接？”
雖然因為江淮硯的事他討厭楊竟康，但畢竟他跟楊竟康表面上沒有恩怨，他本著敬業的態度也把楊竟康遞給他的劇本看完了。
只不過他心里有口氣，為了不憋死自己，他拒絕別人時可能會委婉一點，而對楊竟康，是他本人去跟楊竟康直截了當地直接拒絕的。
他覺得這已經是他把那點私人恩怨表現地最明顯的地方了。
一點也不過分。
李離徹底被他說服：“行，聽你的。”
“嗯，謝謝離姐。”
“你今天怎么樣？拍攝還順利吧？”
“恩......”蘇知旬回想了一下，“還可以吧，過程很坎坷，結局很圓滿。”
李離笑了：“這才第一天，就結局很圓滿？行，你休息吧，接著加油。”
“嗯，離姐再見。”
蘇知旬掛了電話走出房車，環視一圈也沒看見江淮硯的身影。
洛和走過來說：“找硯哥嗎？”
蘇知旬：“他在哪？”
洛和“咳”了一聲，裝模做樣道：“剛走，他路過的時候，我還跟他說了晚安。”
蘇知旬：“......”
今天也是想揍死助理的一天呢。
洛和嘿嘿笑，遞給他一包茶：“哥，別生氣，看看這是什么。”
“茶？”
“NO，NO，NO，這不單單是一包茶，這還是江淮硯同款！還是他親...不是...是他助理親手給的！”
同不同款的蘇知旬沒什么所謂，他跟江淮硯的同款都多到數不過來。
他的重點在于后面那句：“他助理給的？什么時候給的？”
“下午你們拍戲的時候，我們聊天來著，當時隨手塞我包里了，剛剛想起來這回事。”
“你跟高佑，你們很熟？”
“還行吧，”洛和思考了下，“比你跟江淮硯熟點。”
“......”
“哦。”
他默默把茶放口袋里，走了。
他們劇組訂的是附近最大的一個酒店——燈昌酒店，離拍攝地不算太近，開車用了二十多分鐘后到達。
洛和去停車，蘇知旬戴好帽子和口罩決定去小商店買點零食，他平時收工早偶爾會晚上邊吃零食邊看會電視，美名曰犒勞一下辛苦的自己。
等他買好出來，洛和還沒回來，他注意到店里的售貨員一直探著頭往他這看，怕一會認出了他，就給洛和發個消息先上去了。
電梯從負一層上來，一打開蘇知旬就猝不及防看到了兩個人。
是江淮硯和高佑！
“嗨，這么巧。”高佑打招呼。
蘇知旬被這驚喜砸得有點懵懵的：“淮硯哥，佑哥，你們剛到酒店嗎？”
江淮硯：“在停車場打了個電話。”
蘇知旬點點頭：“哦哦。”想起來江淮硯今天異常多的電話，有點想問是因為什么，但怕太冒昧。
“你買的零食嗎？”江淮硯說。
蘇知旬想起來他好像沒怎么吃飯：“嗯對，你吃嗎？”
“謝謝，不......”
蘇知旬不聽，直接往他懷里放：“沒事沒事，給你兩包餅干，可以擋餓的，還有這個也挺好吃，這還有瓶飲料。”
江淮硯盛情難卻，他也確實沒怎么吃飯，笑著說道：“行，謝謝啊。”
蘇知旬心里美滋滋：“不用客氣。”
話音剛落，電梯門就打開了。因為是劇組統一訂的酒店，他們兩個主演的房間在同一層。
“我們房間在這。”走到一個房門口時江淮硯說，這幾間房都是小套間，因此助理也跟著在同一個房間睡。
蘇知旬看了一眼，原來他們的房間是挨著的，“我在前面那個，那......明天再見。”
“嗯，拜拜。”
“……拜拜。”
看著江淮硯的房門關上，蘇知旬內心大吼：
我還想說晚安來著，怎么說不出口啊啊啊！
***
洛和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放在桌子上的零食，他無比自然地走過去翻翻，看有沒有自己想吃的，嘴里還不忘助理的責任：“離姐說讓你往后少吃點，別仗著自己吃不胖就任性知道吧？”
蘇知旬正煩著，看見他又想起他那句欠揍的話——“我還跟他說了晚安”。
“……”
蘇知旬朝他扔了個枕頭，沒好氣地說：“別翻了，今天的零食沒你的份！”
“為什么？”洛和沒get到他的情緒，還又仔細看了看這包零食，一幅恍然大悟地樣子：“是哦，你怎么這次買這么少？連那個常吃的薯片都沒買？”
蘇知旬：“......”
他不想說塞給了江淮硯一部分。
一大部分。
“不是你們說的嗎？讓我少吃。少買點還不好？”
“好好好，”洛和雖然不太信，但也沒再糾結，“我先去洗漱了，哥你早點休息。”
“嗯。”蘇知旬朝他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