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郊外別墅，喬映雪望著喬母的遺像，沉思悼念。
“母親，您不會怪我吧？”
“我到現在才將你的牌位從那吃人的喬家移了出來，還得多虧了你的女婿。”
顧青山聞言，忍著膝蓋的巨痛，雙膝彎曲，與喬映雪并肩跪在喬母的牌位前。
“母親，您好。”
“我是映雪的丈夫，也是她的愛人。”
這兩年以來，他們相知相惜，這段商業聯姻里竟然冒出了幾分真心。
喬映雪在得知顧青山的多年暗戀后，心里惶恐又驚喜，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之中，她似乎也愛上了這個男人，一顆心臟開始久違地跳動。
可當午夜夢回，上一輩子母親和女兒的臉出現在她眼前時，她還是會被陡然驚醒。
恩恩怨怨，如今釋然了嗎？
喬父、陸明燭、喬映雪、周決，他們這幾個殘忍的劊子手得到應有的懲罰了嗎？
喬映雪不得不放棄國外的工作，與顧青山一起回到洛水。
人與人之間最珍貴的交易便是以真心換真心。
顧青山會在她情緒最崩潰的時候，抱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她，任憑她的淚水灑落在肩膀上，無聲安慰。
也會在她一個人奔赴巴黎進修時，默不作聲地捧著一束花出現在他們工作室樓下，親手為她煮上一碗長壽面，道一聲生日快樂。
與陸明燭不同，他的愛是飄渺的、洶涌的、若即若離的、真情里夾雜著算計的。
而在顧青山的身上，喬映雪看到了具體的愛。
她喜歡他工作時戴著金絲邊眼鏡，皺起眉心的樣子；也喜歡他像個大俠，出現在她面前，救她于水深火熱的樣子；更愛他事事有回應，慢條斯理，卻在關鍵時刻靠得住的樣子。
對于顧青山而已，喬映雪是年少時的憧憬，是溫婉可愛的妻子，也是心心念念的愛人。
他在她的督促和陪伴之下，直面殘疾，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去治療、去恢復、去慢慢變好。
所以他們兩人，般配無比，合該白首成眷。
周決出現的時候，天空下起了一陣小雨。
“大小姐......”
喬映雪抬頭，看見一個渾身濕透、面色難堪的男人，垂頭喪氣地站在自己眼前。
只一眼，她就確定自己寄出的那封郵件起到了作用。
周決聲音哽咽，眼神空洞。
“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
“你明明才是那個救我性命、為我獻血的人，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恩人。”
“可我卻錯認珍珠為魚目，在喬妙音身邊當了六年的狗。”
喬映雪把他的表情收入眼底，卻并未心軟，冷硬的言語一字一頓地砸在他的心上。
“所以呢？”
“周決，別把自己當成可憐兮兮的受害者，真正被傷害的人是我！”
過往的回憶如同潮水般涌來，說謊包庇，冰屋里受刑，九十九鞭子，皮開肉綻，三天未進食，腳邊躥過的臭水溝老鼠…
喬映雪猛地閉上眼，“我曾經提醒過你，喬妙音不是好人！可你卻以為我在說謊。”
“周決，你沒必要這樣，并不是所有的錯誤都能被人原諒。”
周決低著頭，脊背微彎，下意識想要反駁：
“大小姐，我已經讓喬妙音得到應有的懲罰了。”
“從花壇那件事到上山祈福的隱私照，你過去遭受的那些傷害，受過的折磨，她必須加倍償還回來！我會一直守著她，讓她痛苦不堪，為過去所做的事悔不當初。”
“至于我......求你，讓我留在身邊贖罪！”
喬映雪沉默了片刻，眼底泛起冷光。
“周決，我的身邊早就沒有你的位置了。”
“一次不忠，終身不用，我的言外之意，你懂了嗎？”
女人眼里沒有半分溫度，始終語調平緩，卻句句扎在他的心頭。
最終，周決妥協了，“大小姐，我最后還有一句話要問。”
“雪崩那年，你耗盡所有力氣將我從雪堆里挖掘了出來，又不顧生命安全為我獻血。”
“既然對我那么好，那你的心里究竟有沒有一絲......喜歡我？”
喬映雪接下來的話徹底打碎了他所有的期望。
女人的聲音平淡得仿佛沒有一絲情緒。
“我救你只是因為，你是我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栽培出來的人，我不想我的努力功虧一簣。”
“如果上天能讓我提前預知未來，那么——”
“雪崩那天，我寧愿救活一條狗，也不會救你。”
寒意一寸寸侵蝕身體，侵蝕心臟，周決不知在黑夜里站了多久。
只知，今天好冷，比雪葬那天還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