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走。”
宋安安愣愣地抬起頭，一時間懷疑自己聽錯了。
季淮的手在筆記本鍵盤上敲擊著，頭都沒有抬起來。
宋安安張了張嘴，許久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孩子也沒了，你和沈知雪也可以在一起，為什么不放我走？”
季淮捏了捏眉心：
“知雪胎位不正，需要個人來照顧。”
“她說想要你陪陪她，正好你們是姐妹。”
“況且她現在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這個要求并不過分。”
“你離開的事等她順利生產后再說吧。”
幾句話砸得宋安安腦袋發懵。
明明說過，不會再為季淮心痛，但這時她還是忍不住質問：
“那我呢？我剛剛失去自己的孩子。”
“你現在又讓我來照顧她？”
季淮合上面前的筆記本，冷聲：
“如果不是知雪護著你，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在這里大呼小叫？”
說完他也不理宋安安的反應，只是讓門口的趙修齊看著她，自己徑直走了出去。
宋安安木木地坐在沙發上。
即使她再不情愿，第二天她也被季淮的人恭恭敬敬地“請”到了沈知雪的房間。
沈知雪的房間看得出是季淮精心準備過的。
采光很好，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面茂密的植被。
房間里的各項設施一應俱全，架子上還擺了不少小衣服。
宋安安看出其中的一件就是那天沈知雪發給她視頻里的那件。
沈知雪順著宋安安的目光看過去，噗嗤笑了：
“季淮的手挺笨的，不過他真的很認真努力，他會是個好父親。”
一旁的季淮牽著她的手，眉眼彎彎，隱藏著無盡的笑意：
“能得到你的認可，就算加班加點我也認了。”
宋安安被這幕刺得心臟一疼。
她不是沒有幻想過自己有一個屬于她和季淮的孩子。
偶爾出門時也會被母嬰區域各式各樣的小衣服吸引視線走不動道。
在季淮碰過她后，她也曾經常刷那些小孩子的視頻。
看到視頻里的孩子無憂無慮被自己父母寵愛，她也非常羨慕和向往。
季淮不是不知道。
他明白自己有多想要一個孩子。
也知道她想要一個家。
可是這些全部都被季淮一手破壞。
甚至于季淮還想讓她親眼見證她的姐姐有多幸福多受寵。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兩人膩歪了很久，沈知雪好像才突然想起旁邊還站著宋安安：
“都忘了你還在那里了，快過來坐著。”
季淮冷淡開口：
“她是過來照顧你的，坐什么坐。”
“你就是太善良了，她害你成這樣，有什么事你指使她去干就行。”
宋安安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她不斷告訴自己再忍忍，忍過這段時間就遠走高飛。
沈知雪歉意地笑笑：
“那既然這樣，我最近嘴饞想喝核桃露。”
“聽說妹妹之前手剝核桃給季淮做核桃露，我也想嘗嘗。”
宋安安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季淮。
季淮神色淡淡，仿佛并不關心。
她有些狼狽，竭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失態。
在季淮最初“生病”的那幾年中，宋安安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為他治療。
其中核桃露就是她看到的一個偏方。
工序十分麻煩，需要把核桃仁剝離后去皮，打成粉，然后熬至黏稠。
那時的宋安安，但凡是對季淮有用、對他身體好的東西都愿意嘗試。
沒想到他把這些都說給了沈知雪。
她那些小心翼翼，在季淮和沈知雪的眼里，都是笑話吧。
她悶悶出聲：
“我把做法寫下來，有機器的話不難做。”
那時的宋安安沒有錢，為了省下一筆，手剝了三天的核桃。
一雙手被劃得滿是密密麻麻的裂口。
指腹上因為剝皮凝結的汁液洗了六七遍都沒洗干凈。
宋安安想當然地認為現在的情況，沒必要手剝。
況且她也不想剝了。
這會讓她想起被騙得團團轉的自己。
也會想起自己曾經被糟蹋掉的真心。
畢竟最后那碗核桃露，因為季淮刻意偽裝的“情緒失控”，被打翻在地上。
季淮好似也想起這件事。
他出神了片刻，最終說：
“手剝吧。”
沈知雪笑得更開心了：
“安安妹妹都說機器剝了，她身體不好，你怎么還這么折騰她。”
“不過聽說手剝的打出來比較香，我也想嘗試一下。”
“阿淮，你對我真好。”
就這樣，宋安安最終還是手剝了五袋核桃。
原本只需要兩袋。
可是每次即將剝夠時，沈知雪都會抓走一大把送給別人。
查房的醫生，換藥的護士，或者路過的小孩子。
“安安，好東西就是要大家分享，他們都這么辛苦，就給他們吧。”
“你再剝一會兒。”
一會又一會，從白天到晚上，幾天下去，宋安安的手上又布滿了裂口。
季淮對此熟視無睹。
宋安安從最初的難過，到后面已經麻木了。
終于在第五天的時候，沈知雪失去了興趣，那些核桃才算剝完。
可等宋安安把熬好的核桃露端出來時，她伸手一拍——“嘭”的一聲。
碗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呀，碗有點太燙了，我沒拿穩。”
“唉，真是可惜了。”
沈知雪這么說著，眼底卻并沒有道歉的意思。
宋安安手上被劃開的裂口頓頓地疼。
甚至還有細微的血珠滲出來。
她本以為季淮會說一句沈知雪的不是。
可季淮只是著急地牽住了沈知雪的手，反復查看。
“沒有被燙到吧？”
“宋安安，你就是這么照顧你姐姐的？”
“她的手要做設計稿，你都不知道把碗放涼了再端給她嗎？”
宋安安無聲地嘲笑自己。
她出神地看著季淮。
曾經季淮也有這樣關心過自己。
但現在一對比，宋安安才發現假得可怕。
這個狹小的空間讓她感覺到了窒息。
可是她剛想離開，季淮冷漠的聲音傳來。
“誰教你做錯事就想一走了之。”
“把地板收拾干凈。”
宋安安麻木地轉身蹲下去擦地。
她知道自己在季淮的心里比不上沈知雪。
但在這時還是有著無盡的心酸和委屈。
可無濟于事，那個愛她的季淮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