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默？”一個沉穩渾厚帶著點關切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背景音里似乎還有翻閱紙張的輕微沙沙聲。
這聲音穿透了碎裂聽筒的雜音，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我沉默了兩秒。
目光掠過林薇薇那張寫滿刻薄的臉，掃過王德發那幸災樂禍的表情，最后定格在育英實驗小學校門口那塊金光閃閃在烈日下反射著刺目光芒的招牌上。
然后，我開口了。
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但異常清晰，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像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
“爸，我在育英實驗小學門口。有人要拆了你剛批的‘優質均衡發展’試點校。”
電話那頭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翻動紙張的聲音消失了。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鐘。
緊接著，聽筒里傳來“砰”的一聲悶響！像是手掌重重拍在實木桌面上的聲音！力道之大，即使隔著碎裂的手機和遙遠的距離，也清晰地傳遞了過來。
“你說什么？！”老爸的聲音猛地拔高，不再是關切，而是蘊含著雷霆震怒的低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渣，“哪個育英？地址！具體位置！立刻！馬上！”
“育英實驗小學，西城區光華路158號，校門口停車場。”我報出地址，語氣依舊平淡。
“待在那里！一步都不許動！”老爸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立刻處理！”
“嘟…嘟…嘟…”
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了。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
我慢慢放下手機，碎裂的屏幕邊緣再次劃過指尖，帶來細微的刺痛。我低頭看著屏幕上縱橫交錯的裂痕，仿佛沒聽到剛才那通電話里蘊含的風暴。
周圍一片死寂。
剛才還充斥著林薇薇刻薄叫罵和王德發諂媚附和的聲音消失了。砸車后保安粗重的喘息聲也消失了。連遠處馬路上汽車的喧囂，似乎都在這一刻被按下了靜音鍵。
林薇薇臉上的刻薄和得意凝固了，像一張拙劣的面具。
她涂著精致口紅的嘴唇微微張開，眼神里第一次掠過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的驚疑。
剛才電話里傳出的那一聲拍桌巨響，穿透性太強了，讓她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王德發臉上的諂媚笑容也僵住了，他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林薇薇，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到答案，但只看到了同樣的茫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裝……裝神弄鬼！”林薇薇最先反應過來，強自鎮定，試圖用更高的音量來掩飾那一瞬間的心虛，但聲音卻莫名地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尖利，“拿個破手機，隨便打個電話就想嚇唬誰？還‘拆了試點校’？你以為你是誰？！教育部長啊？呸！”
她啐了一口，仿佛這樣就能把剛才那點不安徹底驅散。
王德發也立刻找回了狀態，腰桿一挺，重新換上那副狗仗人勢的嘴臉：“就是！林主任您別生氣！這小子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看他就是個神經病！欠收拾！保安！保安！還愣著干什么？把這鬧事的瘋子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