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振國的葬禮，辦得風光又體面。
陸明玉穿著一身黑色紀梵希套裙，挽著發髻，神情哀戚又得體地周旋在前來吊唁的賓客之間，將一個痛失父親卻強撐著主持大局的孝女形象，扮演得無懈可擊。
陸子琛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看著手機，眉宇間是掩不住的煩躁。我知道，是夏薇在鬧脾氣了。
父親的葬禮，遠沒有安撫他懷孕的情人來得重要。
而我的好婆婆周美鳳，像個失了魂的木偶，披麻戴孝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念念有詞。我不用聽也知道，她是在用最惡毒的語言，一遍遍地咒我這個“掃把星”。
我跪在蒲團上，穿著最素凈的黑衣，一張小臉哭得慘白，雙眼紅腫，瘦削的身體搖搖欲墜，任誰看了都要心生憐憫。
趁著低頭拭淚的間隙，我飛快地在寬大衣袖的遮掩下，用手機給一個熟悉的號碼發了條早已編輯好的信息。
【林曉，隨時準備。】
林曉是我曾經偶然幫過的一個小媒體記者，欠我人情，更重要的是，她所在的平臺最需要爆炸性頭條。
【獨家猛料，夠你回公司揚眉吐氣了。】
信息發送成功。
賓客們正準備散去的時候，一直呆坐著的周美鳳轉過頭，她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時機到了。
果然！
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周美鳳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發出一聲凄厲不似人聲的尖叫“賤人！”
她一把抓起了那個沉甸甸的銅制香爐，想也不想就朝我的頭砸了過來。
“你給我老公償命！”
那尖利的嘶吼，是她這兩天來唯一一句說得清晰的話。
我早有防備，在她撲向供桌的瞬間就計算好了角度，身體看似驚慌地向側后方踉蹌。
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恰到好處地讓臉朝向林曉的方向。
“媽！”
幾個近親驚叫著撲過來，手忙腳亂地從兩邊架住了周美鳳。
現場頓時亂作一團。親戚們的驚呼聲，周美鳳的哭嚎咒罵聲，還有角落里，某個賓客手機攝像頭亮起的一閃而過的紅點。
我趴在冰涼的地上，肩膀疼得鉆心，眼前陣陣發黑。我卻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暈過去。
陸明玉把我扶到休息室的角落，寬慰我說：“嫂子你怎么樣？我媽她……她就是傷心過度了，你別怪她。”
我捂著肩膀，哭得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將一個受了天大委屈卻善良隱忍的兒媳形象貫徹到底。
我靠在冰冷的墻角，裝作被嚇傻的樣子，瑟瑟發抖，卻豎起了耳朵。
不遠處，陸明玉背對著我，壓低了聲音在打電話，但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語調，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
“……嗯，老頭子死了也好，那份留給蘇悅的股份……操作空間就大了。看好我媽，別讓她真把蘇悅給弄殘了，那顆棋子……現在還有用。”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冷得像一塊鐵。
果然。
陸明玉，我這位永遠優雅得體、永遠站在我這邊為我說話的好小姑子，原來這才是你的真面目。
覬覦我名下的股份，還想拿我當槍使。
棋子？那就看看，誰才是最后的棋手。
當天晚上，我的手機屏幕亮起，推送的頭條新聞標題刺眼又醒目：#豪門兒媳險被婆婆砸死#、#陸家葬禮鬧劇#。
點進去，是我被香爐砸倒在地的視頻，畫面混亂，周美鳳的咒罵聲，陸子琛的漠然，都清晰可聞。
評論區已經炸開了鍋。
“天啊！這是謀殺未遂吧？這婆婆也太惡毒了！”
“這兒媳婦看起來好可憐，瘦得跟紙片一樣。”
“扒出來了！她老公陸子琛，就是陸氏集團的那個，他爹出事那天，正陪著女明星夏薇在私人醫院產檢呢！有圖有真相！”
“我靠！老婆替他家盡孝，他在外面陪小三？他爸的死訊電話都不接，現在葬禮上老婆被他媽打，他還在一邊看戲？渣男中的戰斗機啊！”
輿論的潮水，以我從未想過的兇猛勢頭，將陸家推上了風口浪尖。
周美鳳成了全網唾罵的惡婆婆。
陸子琛成了人人喊打的渣男。
而我，蘇悅，成了那個最值得同情的、最無辜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