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舉手示意眾人安靜，接著一個一個發下了準遷證。
“張光華，林遠，趙東城，李雪梅……”
眼看著一個又一個的知青都拿到了準遷證，唯獨程文陽手上還空無一物。
沈玉蘭有些急了。
“文陽哥，怎么還沒發到你呀。”
程文陽的臉色也開始變得有點焦灼，他強撐著面上的鎮定。
“不急，早點晚點總會發到我的。”
可直到村長發完手中的準遷證，也不見程文陽的那本。
他一下子急了，撇開沈玉蘭就沖了上去。
“村長，怎么會沒有我的？”
村長看著他，嘆了口氣。
“沒有自然就是沒通過。我早說了，你現在這個情況，還不夠回城的資格，你就是不信——”
他卻難以置信地怒吼起來。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通不過！明明，明明上輩子我回去了……”
他一把抓住賀懷挺，瘋狂得搖晃著他的肩膀，兩眼通紅。
“一定是你，是你為了給葉靜之出氣，扔了我的準遷證！”
賀懷挺面無表情，手下稍微一用力就甩開了程文陽。
“知青回城是政府工作，我不可能出手破壞。”
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站在程文陽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眼神鋒利。
“市長給我的檔案袋，我一路上都沒有打開過，沒有你的就是沒有你的。要是你不信的話，可以自己打電話去市政辦問。”
程文陽踉蹌著爬起身，又面目猙獰地向我撲來。
“葉靜之，是你跟我作對，是不是？”
“你得不到我就要毀了我，一定是你讓你爸賄賂了那些當官的，斷送了我回城的機會！”
看著他這副癲狂的模樣，村長也皺了皺眉。
“文陽同志，你是在質疑我辦事的公正性嗎？給你提交申請的流程都是我親自辦的，絕對沒有其他任何人插手！”
一旁的沈玉蘭母女臉也白了。
沈玉蘭是村里的一枝花，平時不乏追求者，能這么快嫁給一無所有的程文陽，離不開他畫的城市戶口的大餅。
她眼看程文陽要把事情越鬧越大，只能上去拉他。
“文陽哥，算了，這次不行，那就下次再申請，總能回去的——”
可他卻一把甩開了沈玉蘭，聲嘶力竭地吼道：“你懂什么，我受夠萍鄉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沈玉蘭被他推倒在地，都快哭出來了。
而程文陽看沈玉蘭的眼神卻沒有了半分往日的憐愛，他瞇著眼，眼神漸漸變了。
“如果不是為了娶你，我現在就是廠長的女婿，我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回城，都怪你！”
沈玉蘭聞言，臉色慘白，眼淚刷一下就流了下來。
她咬著唇，顫抖著說道：“當初是你說你不在乎妻子的身份地位，就算再來十個富家千金你也看不上，你說你的真愛只有我一個人……”
“只不過是一次回城審批沒通過，你怎么能對我說這樣的話！”
程文陽這才恢復了幾分理智，他看著張玉蘭，張了張口，神情有幾分懊惱。
畢竟張玉蘭可是他傾盡全力想要彌補的前世遺憾。
“玉蘭，我……”
他伸出手去拉被他推到在地的張玉蘭。
可張玉蘭卻一把打開了他的手，委屈地吼道：
“你別碰我！”
說著就提起裙子跑了出去。
程文陽站在原地，神情復雜地看了看我和賀懷挺，一跺腳也追了出去。
而父親接我回城的車也恰好在這時駛入。
“小姐，廠里臨時有事，葉總還在處理，吩咐我先來接您。”
我點了點頭，對著賀懷挺笑了笑。
“那我們京市見。”
我拉開車門，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萍鄉村老屋，義無反顧地坐上了車。
村口，程文陽還在跟張玉蘭拉扯，直到看見锃亮的紅旗轎車駛出，他失去了所有的語言，呆呆地望著我離去的方向。
后視鏡里，我跟他的距離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