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海煉獄里的頂級吸血鬼。
十年前,有九個人類愿意出賣靈魂與我簽下契約成為我的血仆。
成為血仆后,只要在初擁慶典上,被我選中成為伴侶,便可終身享用我的血液。
所有血仆每天為我收集靈魂碎片,對我百般獻媚,只有顏喬不屑于討好我。
可我偏偏喜歡她,甚至把以前獵食來的高級靈魂分給她。
我以為只要在不久后的初擁慶典上選中她,就可以得償所愿。
誰料,對我從沒有多余表情的顏喬竟強吻被我救回來的人類小子顏知舟,
而那顏知舟正是她的親哥哥。
為救瀕死的顏知舟,她們甘愿成為血仆,我早該明白。
可當我成全她們,她們卻悔瘋了。
1
“怎么辦,慶典就快到了,萬一王選中我怎么辦?”
“你怕什么,王最討厭的就是我們這種諂媚的樣子,你只要繼續裝下去,肯定安全。”
“還好有顏喬,要不是她那副清高的樣子得了王的青眼,我們還不一定能跟知舟在一起呢!”
“噓,小聲點!她也是倒霉,被王看上了。”
“我才不想被王選中呢,我得嫁給知舟,他簡直就是我在這煉獄里唯一的光。”
我坐在花園亭子下,指尖微微收緊。
原來,平日里血仆們對我言聽計從,極盡奉承,賣弄低劣姿態。
僅僅是因為愛慕顏知舟,想讓我嫌惡她們,從而將她們排除在伴侶人選之外。
顏知舟十年前得了我的血被我救回一命,卻沒有和我簽訂契約,
實力自然無法和血仆相比,每日任務指標也無法獨立完成。
平日里她們把收集到的靈魂碎片分給顏知舟,
讓他能在我這里交差。
血族無法和人類相愛,
我一直以為她們是出于同情,不曾想竟是出于愛慕。
就在這時,花園的另一處角落傳來異響。
我循聲望去,月光穿過枝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地上。
一貫冷若冰霜的顏喬,正緊緊抱著顏知舟。
她迫不及待地吻上他的唇,帶著我從未見過的熱烈。
“哥,你放心,我絕不會被他選中的。”顏喬的聲音急切而堅定。
“就算他選了我,我也不會同意被他初擁,我絕不會成為他的伴侶。”
顏知舟輕輕推開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為難。
“可是,被王初擁便可得到他最純粹的血液,享受和他一樣的永生。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我不要!”顏喬立刻反駁,捧住他的臉,“我對永生沒有興趣,我只喜歡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站在陰影里,恍然醒悟:
我看中的血仆,對我奉承獻媚的血仆,原來都愛慕著顏知舟。
我堂堂死海煉獄的王,竟成了一個笑話。
我從不缺想成為我伴侶的血仆。
既然她們如此不情愿,我便成全她們。
第二天,我下達了新的命令。
“即日起,停止對所有血仆的血液供應。”
血仆主要依靠我賜予的、由血奴供應的血液過活。
斷了這份供給,她們就必須親自去獵食人類。
“從今日起,你們所需的血液與靈魂碎片,自己去人界獵取。”
她們面面相覷,只當我是心情不佳,不敢有任何異議,認命地領了命令。
如此一來,她們每日奔波于人界與煉獄之間,再無暇去顧及顏知舟。
沒有了顏喬和一眾愛慕者的“供養”,顏知舟的任務自然無法完成。
他跪在我面前,臉色蒼白,連一句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任務失敗,去死海煉獄上界,接受日光脫敏訓練。”我冷漠地宣判。
死海煉獄上界,是離日光最近的地方,對我們血族而言,是刑場,是地獄。
顏喬得知消息后,臉色煞白,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我遠遠看著,看到她展開自己并不算寬闊的蝠翼,
拼盡全力為顏知舟擋下大部分灼熱的日光。
陽光穿透她的羽翼,她被烤得幾近虛脫,卻依然固執地撐著。
我收回視線,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2
當晚,我帶領血族精銳,對人類的圣殿騎士團發動突襲。
戰斗持續了整夜,直到黎明將至,我們才取得了勝利。
我耗費了大量的血液和魔力,身體前所未有的虛弱。
連天邊那抹微弱的曙光,都讓我感到難以抵御。
我踉蹌著回到死海煉獄上界,愈盛的日光瞬間包裹了我。
日光灼燒著我的皮膚,刺入骨髓,痛得我幾乎站立不穩。
顏喬和顏知舟就站在不遠處。
她看見了我,看見了我的痛苦和虛弱。
但她沒有走過來扶我,也沒有像對待顏知舟那樣,展開蝠翼為我遮擋哪怕一絲日光。
她只是冷冷地站著,眼中帶著快意。
“王,您現在的樣子,真是狼狽。”
“這就是你昨天懲罰知舟的報應。”
我看著她身旁被保護得很好的顏知舟,
突然覺得,這十年來對她的那點偏愛,真是可笑至極。
在我養傷的這段時日,專門為初擁慶典舉辦的血器拍賣會開始了。
煉獄里的多數吸血鬼都會前來,為自己未來的伴侶挑選合適的血器,或是競拍一些稀有的頂級靈魂。
我本已不打算選擇伴侶,但對那些千奇百怪的血器仍有幾分興趣。
會場設在巨大的溶洞之內,四壁鑲嵌著發出幽光的晶石。
我一眼就相中了被封存在水晶瓶中的頂級靈魂。
那靈魂散發出的能量,精純而強大,足以幫助我完全療愈這次戰斗留下的創傷。
我正準備出價,卻撞見顏喬也在為那個靈魂與人爭搶。
“喬喬,算了,這個太貴重了。而且……王也在這里。”
他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卻沒有絲毫敬畏。
顏喬固執地搖了搖頭,拍拍他的手柔聲道:“你被日光灼傷,正需要這個療傷。”
她突然看向我,眼里的不屑一如往常,“不像某個吸血鬼,不過是去和人類打了一場仗,就需要頂級靈魂來療傷,簡直是給我們血族丟臉!”
吸血鬼的聽力遠超常人。
她的話,一字不落地傳進了我的耳朵里。
好,很好。
我舉起手,報出了一個更高的價格。
顏喬毫不示弱,立刻跟上。
會場里開始響起竊竊私語。
“我記得她是王的血仆吧,怎么跟主人競拍起來了?”
“何止是競拍,她拿著主人賞賜的靈魂碎片,去為另一個男人爭奪競品,這不是當眾打主人的臉嗎?”
我嘴邊噙著一絲冷笑,直接點了燭燈。
這是最高競價的標志,意味著這件拍品歸我了。
我以為自己扳回一城,狠狠地羞辱了她。
然而,當我準備調取魔力,從我的儲物空間中取出靈魂碎片支付時,
卻發現體內的魔力像是被什么東西堵塞了,完全不聽使喚。
怎么回事?
全場先是寂靜,隨即爆發出轟然大笑。
“哈哈哈哈,是我太久沒關注王族的原因嗎?我怎么不知道王原來是個空架子!”
“不過是出去打了一場仗,怎么就窮酸成這副模樣了?”
“拿不出靈魂碎片還敢點燭燈,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顧及到我的身份,他們并未敢將這些話擺到明面上來,
奈何我五官能力突出,那些嘲笑聲依然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這時,顏喬牽著顏知舟,緩緩向我走來。
她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從容地支付了靈魂碎片,換得了那個頂級靈魂。
她當著所有人的面,將水晶瓶打開,讓顏知舟當場就吸收了那個靈魂。
看著她臉上那毫不掩飾的、燦爛的笑容,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昨晚,她一反常態,親自為我送來了上貢的血液。
她說,那是她特意獵來的,最甜美的人類之血,希望我能盡快恢復。
她一貫不屑討好我。
那突如其來的和顏悅色,那杯有問題的血,原來都是為了今天這場拍賣會。
為了顏知舟,為了讓我當眾出丑,她竟愿意放下尊嚴,對我虛與委蛇。
“王,多謝您的慷慨。”
顏知舟恢復了氣力,走到我面前,笑容里滿是挑釁,“若不是您先前賞賜了喬喬那么多靈魂碎片,我們今天還真買不起這件寶貝。”
心臟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體內的魔力開始不受控制地亂竄。
這是……成魔的征兆。
我懶得再搭理他們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趕回了城堡。
我需要立刻閉關。
3
初擁慶典當天,便是我的成魔之日。
只要將我的心頭血,灌入傳承的血器之中,我便可突破現有的魔力桎梏,成為整個死海煉獄有史以來第一個惡魔。
我端坐在慶典會場中央的王座上,一只渡鴉從天而降,停在我肩
它帶來了神界的信,是段南雪。
那個女人像塊狗皮膏藥一樣追了我幾百年。
知道她要來,我便感到一陣頭疼,正打算直接宣布此次慶典沒有伴侶人選。
突然,城堡深處傳來一陣劇烈的魔力動蕩。
有人觸動了我閉關時設下的結界。
這股力量反噬到我身上,體內的魔力瞬間失控,被迫提前進入了成魔儀式。
皮膚下,魔力像沸騰的巖漿般奔涌。
“快,把血器取來!”顏喬見狀,立刻高聲命令道。
一個血仆捧著傳承血器匆匆上前,交到她手中。
我極力控制著體內激蕩的力量,額上滲出冷汗,伸手準備接過血器。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血器的一剎那,顏喬突然撲進了我的懷里。
一個冰冷的、帶著神圣氣息的東西,狠狠刺入了我的心臟。
劇痛傳來,我猛地推開顏喬。
低頭看去,插在我心口的,根本不是什么血器。
那是一柄閃爍著銀光的十字架,是人類牧師的圣器!
她竟聯合了人類,把我的血器給換了!
體內的魔力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被那圣器瘋狂地抽取。
我渾身脫力,猛地跪倒在地。
場下一片混亂。
而我的那九個血仆卻像是早有預謀,一擁而上,死死地按住了我的四肢和身體。
這時,一個身穿白袍的人類牧師,不知何時出現在我面前。
他口中念念有詞,施展法術,將從我體內抽取的魔力,源源不斷地轉移到顏知舟身上。
“王,你在密室里翻閱古籍的時候,一定沒注意過角落里那本殘卷吧?”
一個血仆壓著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輕聲說。
“那上面記載著,吸血鬼的血脈和足夠強大的魔力,是成魔的關鍵。”
“十年前,是你用自己的血救活了知舟,他身上流淌著你的血脈。”
“現在,只要把你的魔力全部轉移到他身上,他就能代替你,成為死海煉獄第一個惡魔!”
顏知舟一面貪婪地承接著我的魔力,一面激動地對著那牧師喊道:“父親!”
父親?
我終于明白了。
從一開始,他們就在騙我。
這不是一場臨時起意的背叛,而是一場長達十年的預謀。
“你以為我們真的想做你的血仆嗎?”
顏喬死死按住我不斷涌血的心口,手中的圣器又往里刺了幾分。
“你是死海煉獄最有實力的吸血鬼,是所有血族的王。想要徹底毀滅血族,就必須從你入手。”
“所以,我們策劃了十年前那場契約簽訂。”
“只要知舟成為惡魔,實力凌駕于你之上,我們與你簽訂的靈魂契約,便可不作數了。”
魔力被抽取完畢,我徹底癱倒在地,意識也在流失。
見我魔力被抽空,底下血族軍心大亂,瘋狂逃竄。
血仆們聯合那牧師,劃破我的皮肉,折斷我的蝠翼,掏空我的臟腑。
他們把我帶上人界,丟在了一座宏偉的教堂里,用鎖鏈將我高高掛起。
頭頂的天窗,沒有一絲遮擋,正對著灼熱的烈陽。
他們要讓我在這里,被曝曬整整九十九天。
把我掛在教堂中央后,他們都忙著去照顧那個正在適應惡魔血統的顏知舟了。
而這,恰好給了我喘息的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烈陽隱去,一輪圓月緩緩升起。
清冷的月光,透過天窗灑在我殘破的身體上。
一個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悅耳女聲,在我耳邊幽幽響起。
“不過數月未見,死海煉獄已經這么拉了嗎?”